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魔界BOSS在人间[娱乐圈]》作者：即墨遥 【一句话简介：魔界将军附身丑闻缠身的三流小明星，一心为魔界入侵人间做准备，却不小心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的故事。】 从丑闻缠身到绯闻不断，从无人问津到炙手可热，三流小明星一跃成为娱乐圈最受瞩目的新一代男神。 记者孜孜不倦挖掘他背后的‘故事’！ 绯闻对象纷纷表示自己大腿很粗壮，欢迎随时来抱！求来抱！ 顾彦说：愚蠢的人类，我要征服的是人间。 霸气侧漏心狠手辣反派BOSS受 X 一路开挂主角模式高冷美强攻。 阅读提示：苏苏苏爽爽爽，强强，相爱相杀，不全是娱乐圈。 内容标签：强强 现代架空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彦，秦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人间 碧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经过了一上午的炙烤，灰白色的水泥地面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灼热温度。 海云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几个记者一大早就蹲守在那里。 俞晓擦了擦额头的汗，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原本今天她是要跟着师傅去参加一线大明星高煦的新片发布会的，兴奋期待了好几天，早上还认真的化了一个妆……结果现在却顶着炎炎烈日站在这里。 近期丑闻频出又不慎落水的三流小明星顾彦今天出院，台里一时分不开其他人手，师傅临时将她派到这里，还口口声声给她一个独立锻炼的机会。 谁让她是刚入职的新人呢？根本没得选择。 俞晓看了看身边的其他记者，也都一副无精打采不耐烦的样子。 谁乐意来采访这个丑闻缠身的三流小明星？若是个大牌也就罢了，记者们还不和嗅到了腥味的狗一样围上来？怪只怪顾彦既没名气也没人气，若非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连这几个记者都不会有。 但这毕竟是俞晓的第一次独立采访，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目光炯炯的盯着医院门口，一定不能失败！ 正午的日头实在毒辣，俞晓眯着眼睛，忽然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往外面走来。 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袖子随意的挽起来，浅蓝色的牛仔裤裹着两条大长腿，一举一动赏心悦目。他黑色短发柔软的垂下来遮住了额头，虽然带着墨镜，但光看那挺直的鼻梁和弧形优美的唇，已足以让人遐想连篇。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帅哥！俞晓精神一振。 帅哥越走越近，很快就从她身边而过，俞晓忍不住移动视线追随上他的背影。只是奇怪，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眼看男人就要上车离开，俞晓忽然猛的一拍脑门，一声大叫：“是他！” 其他记者纷纷看向俞晓，只见她一脸懊恼神色，拔腿就追了过去，一把按住车门挡住了男人的去路，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你，你是顾彦？！” 顾彦！记者们的耳朵纷纷竖了起来，目光齐齐落在男人身上，俱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自己这么多人蹲守在门口，居然就让他这样光明正大的直接走了出去！ 哗啦啦的眨眼功夫，男人就被一群记者围住了。 俞晓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和顾彦一贯的形象并不相符，因此一开始才没有认出来。虽然她刚才灵光一闪喊了他的名字，但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她之前从来没有关注过顾彦这个人，对于他的了解仅限于——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 但是为了完美的完成任务，俞晓来的路上做了不少功课，搜索了许多关于顾彦的新闻和照片。但所有的照片里，顾彦都是染着发，打着耳钉画着眼线，涂脂抹粉的娘娘腔模样，虽然也很俊秀……却绝不是眼前这种感觉。 眼前的男人干净、整洁、俊朗，不动声色也气势逼人。 除了面部轮廓，从装扮到气质都和她所了解的顾彦都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小白脸和霸道总裁的区别…… 豁出去了！大不了认错了道歉呗！俞晓举起话筒对着他，声音紧张：“你好，请问你是顾彦吗？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其他记者们也都架起相机话筒摄像机对准男人，虽然他们也和俞晓一样不太确定，但万一对了呢？看那身高、下巴，其实还是挺像的不是吗？一时间闪光灯晃花了人眼。 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被抛了出来。 “有消息说你这次其实不是意外落水而是自杀，请问这是真的吗？” “之前网上曝出的你夜店嫖、妓的视频，里面的男人真的是你吗？” “对于在片场耍大牌，辱骂助理的事件，你怎么解释？” “据说你不但私生活混乱，还长期吸、毒、嗑、药，作为一个青少年明星偶像，你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吗？” “你是因为觉得无法面对公众，承受不住压力才自杀的吗？” “对于这些你怎么解释？” “……” 四周一片嘈杂，男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表情始终没有一丝变化。 光这气度就很是不凡，俞晓心想。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看到他缓缓抬手放上墨镜，忽然心跳加快起来，终于能看到他的样貌了！ 男人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同慢动作一般，轻轻将墨镜取了下来。 俞晓就站在他的正对面，极近的距离，清晰的看到了那双幽深的黑眸，剔透耀眼如最华美的宝石，又仿佛是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让人不由自主的坠入…… 真是漂亮的眼睛！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果然是个大帅哥！这是她的第二个反应。 居然真的是顾彦！这是她的第三个反应。 猜对了！俞晓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原本的敷衍和不情愿顿时变成了期待，谁能想到顾彦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她本能的觉得不虚此行！酝酿了许久的问题正要开问。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眼前景色蓦地一变，蓝天白云霎时变成滔天血海！ 她不再置身青天白日的医院门前，眼前除了男人那双黑不见底的眼，只有无尽的鲜血。血！血！血！都是血！只有血！瞬间身处鲜血构筑的黑暗世界……俞晓脸色一片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俞晓坐下的那一瞬间，男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汽车绝尘而去。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眨眼间，记者们尚未回过神，就见汽车轰鸣着消失在车流里，眼看要追也是来不及了，个个都捶胸顿足起来。 他们低头看向俞晓，要不是这小姑娘临时掉链子，怎么会让顾彦给跑了？个个都气得不轻。 只是这小姑娘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发病了？看她这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模样，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好在这里正是医院门口，很快有人把俞晓送进了医院。 俞晓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许久都不敢睁开眼睛，唯恐一睁眼就看到那地狱般的噩梦场景。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在医护人员的劝说下慢慢睁开眼。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床沿，眼睛眯成一条缝。 没有血……俞晓猛的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窗外，依旧是蓝天白玉，鸟语花香。这里是人间啊…… 刚才果然只是她的噩梦吧。 …… 银灰色的现代轿车驶进了一个环境优美安静的高档小区，在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青年匆忙走下来，他容貌普通不起眼，但看起来挺舒服，简洁的平头，一身职业打扮，正是顾彦的生活助理徐明。 徐明替顾彦拉开车门，看着面前男人冷峻沉稳的表情。饶是已经过了好几天，还是有些不习惯。 看来受刺激果然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啊，那么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居然变得惜字如金起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徐明顿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抢在顾彦前面按了电梯18楼。 在寸土寸金的海云市，能在这样的小区置办一套精装修房子的，都算得上是成功人士。 但顾彦能住在这里，却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公司分给他的。 这套房子很大，足足有将近两百平，入门是一个玄关，一楼是宽敞的客厅、餐厅和厨房卫生间。二楼则是卧室和书房，装修是简约风格，黑白冷色调，但细节处却显精致。 生活助理说到底就相当于保姆加司机，徐明跟在顾彦身边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好不容易适应了那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难伺候的家伙，结果一场变故，顾彦性情大变，自己又得重新开始适应，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再联想到顾彦近来层出不穷的丑闻和未卜的前途，徐明那口气就有些收不回来。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白格纹的亚麻拖鞋放在顾彦脚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饭。” 顾彦微微颔首，走向客厅。 徐明刚要进厨房，又想起些什么走了回来，仔细的对顾彦道：“这是电视机的遥控器，这是开关，这两个按键可以换台。这边是饮水机，红色是热水……还有，那边是最新的杂志和报纸，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看看。” 徐明这样仔细解释也是有原因的。 据说顾彦落水的时候撞伤了脑袋，虽然救了回来，但醒来后却对外界表现出一种高度的陌生。这种陌生并不是失忆，他部分记忆并无问题，人也基本认得，但说话做事却总是慢一拍，尤其是对现代社会的一些机器设备，表现的像一个不熟悉的初学者。 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好在也不是大毛病，也许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因此也就让他出院了。 徐明今天来接顾彦的时候，还深深的捏了一把汗，唯恐路上出什么差错。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一到门口就看到顾彦被一群记者堵住了，想起这位爷的性子，怕不是明天又得多上一条辱骂殴打记者的丑闻？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那拦路的女记者突然发病，竟让顾彦脱身而出。 徐明一边走进厨房一边想，真是万幸万幸！ …… 顾彦走到窗户前，透过落地玻璃往外面看去。 小区的正对面，是一座大型城市花园，没有阻碍的秀丽景色呈现在他的面前，蓝天白云一望无边，地面郁郁葱葱的绿色生机盎然，密密麻麻的人们如同蚂蚁一般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间隙穿梭流动……他将手掌按在玻璃上面，一切仿佛一只手就可以尽握。 和色彩单调，黑暗阴冷，充斥厮杀的魔界相比，这里真是…… 既美丽又诱人。 他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都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清香，安静和平的世界……无处不在的美味食物触手可及。 顾彦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笑。 人间，我回来了。 第2章 伪装 徐明坐在一旁，看顾彦放下筷子，动作缓慢优雅的擦拭嘴角。 这位爷居然没有嫌弃他做的蛋炒饭太简陋，一点也没浪费的吃完了，而且还这么沉得住气，醒来之后也没见闹腾，让他白担心了一场。按理说……这性格应该是变好了，但不知为何，他面对顾彦的时候，反而有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深深压迫感。 以至于下面的话有些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人间的食物真是美味啊……在荒凉又贫瘠的魔界，他至少有一千年的时间没有尝过除鲜血之外的味道了。 顾彦微微抬眼，将徐明的神色尽皆收入眼底。 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身体，并且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只要是面对认识的人和事，就会自动想起相关的记忆。此刻他看着眼前的青年，脑中浮现关于徐明的信息——一个婆婆妈妈讨人厌的啰嗦助理。 但在他看来，这个人类虽然啰嗦了一点，但做事细心负责，倒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顾彦笑了，“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徐明猛的回过神，神色犹豫了一下，“是有些事……” 顾彦静静的看着他。 “你最近接的那个电视剧的试镜被取消了。”反正迟早是要让他知道的，徐明也想通了，索性说道：“公司还取消了你所有的通告，而且关于如何处置这次的公关危机，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看这样子……恐怕是要雪葬你了。” 最后那句话他原本是不打算说的这么明白的，但联想最近顾彦的异常，不这样说恐怕他听不明白。 这样的结果徐明一点也不意外，顾彦充其量也只是个三流明星，接连爆出这么多的丑闻，被雪葬也不稀奇，至于被封杀——他还不够格呢。 只是没想到顾彦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一丝愤慨和不满。 徐明松了一口气。 顾彦知道原主的职业是一个演员，搁在古代就是戏子，不过是个下九流的玩意儿。但在如今社会，演员明星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作为公众人物，声誉显然十分重要，而原主因为名声太臭，眼看就要在这行混不下去了。 顾彦对此丝毫不在乎。严格说，他对于人类社会的任何规则都不在乎。 只要人间和魔界的通道被彻底打通，在强大的魔界大军面前，弱小的人类只有被奴役的命运。人类对于它们而言就是食物，等同猪牛羊一般的存在……虽然空间压迫使他不得不暂时借助人类的躯体停留在人间，内心却并不认为自己是食物中的一员。 因此徐明所忐忑不安的事，对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只是如今他的实力被极大的压制，为了魔界的成功入侵，在空间通道被彻底打通前，他并不打算和整个人类社会对上，哪怕对手再弱小，在完全成功前也不应该掉以轻心，所以这个身份暂时还是有用的。 那么这个身体的麻烦，也就是他的麻烦。 “你也不要太担心，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呢……”徐明安慰道。 “你觉得，现在我应该怎么做？”顾彦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开口。 好好休息，安心等待……敷衍的回答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对上顾彦的双眼，不知怎么就把那两句话吞了下去。徐明认真的想了想道：“应该召开记者会对公众道歉，尽量控制事态的发展。” “道歉？”顾彦皱眉。人类会向猪道歉吗？他怎么可能向人类道歉？ “是的，其实真正有证据无法推脱的只是耍大牌和嫖、娼这两件事，而这种事……圈子里实在常见的很，只不过你刚好倒霉被拍到了。只要诚恳道歉，好好表现，未尝不能取得公众的谅解……” “不可能。”顾彦冷冷打断了徐明的话。 徐明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就知道这个人的本质不会改变的！刚才脑抽了才会以为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建议！居然把多余的同情心用在这个混蛋的身上！ “除了道歉，还可以做些什么。”顾彦淡淡看着徐明。 徐明没好气的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所有的通告都被取消了。你觉得还能做些什么？” 顾彦眼中露出危险的神色，如果这个身份没用了的话，不如饱餐一顿就离开？刚才的食物虽然十分美味，但再美味又哪里及的上鲜活的人类……顶尖美味在眼前却不得食用，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可是需要极大的克制力的。 不过……这是下下策，此刻抛开一切和人类力量对上，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也会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极为不利。 身为明星——一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公众人物，没有比这更好的伪装了。 他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试镜？”顾彦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缓缓道。 徐明浑然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原本按照计划，明天就要去剧组试镜的。哎……”他苦笑了一下，“这可是公司好不容易给你接到的，你还不高兴演个小配角，现在连这个配角也别想了。” 顾彦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想起了这么一件事。那是一个都市情感剧，因为原主名气有限，只争取到了一个男三的角色，还是个不讨喜的反面男配，原主之前为此闹了不少的情绪。但其实对于从来没有演过电视剧，也没有什么作品的原主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了。”顾彦并无兴趣揣摩食物的内心，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你知道什么了？”徐明茫然的看着他。 顾彦挑起唇角，“没什么，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 “我落水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 “……” 顾彦出事的时候徐明并不在现场，但是据他所知，顾彦当时是准备去参加一个私人party的，而且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会自杀的人。而且徐明也不认为他有自杀的胆量，他认为这就是一场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彦落水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而且网上铺天盖地关于他自杀的猜测，这简直是要逼死他啊。 此刻听顾彦提起，徐明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想要去那里？” “你只管带路就是。”顾彦淡淡看了徐明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徐明。 这个人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恶，不，是更可恶了。 心情复杂的徐明默默开着车。 顾彦浑然不知小助理的内心想法，他稳稳坐在后座上，看两旁的景色飞快的后掠。 这是他第二次乘坐这样的交通工具，真是精巧，人类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工具，已经堪比低阶魔物的飞行速度了，而且记忆中，现代人类还有威力不弱的各种武器。他虽然心中蔑视人类，却并不会松懈大意，蚍蜉尚能撼树，若是不小心栽在人类手里，那才是可笑。这个弱小的种族，在面临危难时可以爆发出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 落水的河流位置偏僻，没多久车子就驶出了市中心，两旁渐渐不见人影，车辆也十分稀少。 前面是一个弯道，顾彦忽然冷声喝道：“停车！” 徐明条件反射的一脚刹车踩下去，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将在转弯处停了下来。搞什么鬼！徐明气恼的抬头，一看前面，顿时呆住了。额头冷汗流了下来。 一辆大货车横在马路中央，车头撞的不成样子，另一辆黑色轿车则直接被撞出了路边护栏，一地的残渣碎末——赫然是个车祸现场。 刚才若不是顾彦的提醒，现在恐怕已经撞上了马路中央的货车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徐明回头看向顾彦，头皮发麻。他作为司机都丝毫没有察觉，顾彦是怎么知道的？ 顾彦眉头微微皱起，“路堵住了？” “……” “那就换条路走吧。”顾彦慵懒的靠坐着，仿佛眼前的车祸现场根本不存在一般。 “怎么可以就这样走！”徐明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顾彦，刚才的疑问统统化为愤怒和不敢置信，拉开车门就向那边走了过去！ 直接将顾彦晾在原地。 看来自己应该学会开车了，顾彦眯了眯眼睛，他对于人类多余的同情心表示无法理解。 在魔界，别说萍水相逢伸出援手了，遇到陌生魔物都是直接动手厮杀。那里只有杀戮和猜忌——为了生存和饱腹。 徐明一边走一边打120，他走到货车前，倒吸一口凉气。 车头下方几乎整个凹陷进去，看得出撞击的时候应该是在高速行驶，但是却没有看到司机的踪影。而被撞出马路的黑色轿车则整个翻了过来。一般这种情况，小车总是吃亏些的。因为是夜晚，视线不是很好，但徐明还是看清楚了黑色轿车的车牌，顿时震惊的瞪大了眼。 云a99999，简直闪瞎人眼好不好！ 徐明之所以这样震惊，不仅仅是因为车牌，而是因为他知道了这是谁的车。 这个人不但是海云市首富，还是c国富豪排行榜前十，前十里面40岁以下未婚的仅此一个……以颜值、财富和能力闻名海内外，分分钟秒杀各种高富帅。 为什么徐明这么清楚？因为这个人虽然不身处娱乐圈，但名气却不低于任何一个天王巨星，众多少女的怀春对象，有他出现的财经杂志都和娱乐杂志一样畅销……当然也是男屌丝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然而他居然出车祸了…… 这一定是明天所有报纸的头条吧？ 对了……他到底死没死？ 徐明脸色大变，匆忙跑了过去。 驾驶座处坐着一个男人，因为车子翻了过来，所以人被安全带倒吊着，一动不动，阴影中只能看到他侧脸俊挺的弧度…… 第3章 出手 “别看了，还有一口气。”顾彦不知何时出现在徐明身后，略低的嗓音，在黑夜中带着丝丝凉意。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徐明吓了一大跳，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顾彦黑色的眸，似乎把夜色中仅有的光芒都吸了进去，“你想救他？” 徐明点点头。 顾彦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然而他看到这辆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相关的信息，心思就变了一下。在原主的眼中，傅哲川是那种高高在上，天生要被人仰视的人物，三十出头就掌管偌大的商业帝国，无论从知名度还是金钱权势来说，他和原主都是云泥之别，没有任何交集。 但这样的身份，却让顾彦看到了利益——一个稍微还有些利用价值的人类。 在魔界，魔物之间是丝毫没有信任道义可言的，如果谁落难了，要么就是被落井下石分而食之，要么就被视而不见远远躲开，前者是为了食物和生存，后者则是出于谨慎，毕竟某些狡猾的魔物也会装作受伤来诱捕猎物。 不相信任何人，为了自己而杀戮是魔界的生存准备。 不过魔界的生存准则并不一定适应人类社会。 顾彦看到徐明期待紧张的眼神，低声一笑。人类的感情……有点意思，明明弱小的可怜，却偏偏有那么多多余的同情心。 “他失血过多，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到救护车到来了。”顾彦看着小助理。 “那怎么办？”徐明脸色一白，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呢。 “你回去车上看看有没有急救箱之类的。”顾彦说。 徐明被顾彦沉稳的表情感染，一想也是，飞快的走了回去。 顾彦则转身看着车厢内的男人，黑夜丝毫不能阻挡他的视线。男人紧闭着双眼，眉头因为痛苦而蹙起，俊雅的面容苍白没有血色，碎掉的金丝眼镜掉落在一旁，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腹部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的呼吸十分轻微，若有若无，旁边隐隐有‘嘀嗒嘀嗒’仿佛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顾彦左手顶住车门上沿，右手拉了拉车门，车门因为撞击变形卡住了，纹丝不动。正在想怎样才能‘正常’的打开车门，忽然一种危险的感觉猛的降临！顾彦眼神一凝，毫不犹豫的抓住车门用力一拽，竟将厚重的车门整个拽了下来！随即五指成抓，指甲陡然变的锋利尖长，如同切割豆腐一般割断了安全带，男人失去支撑跌落下来。顾彦直接伸手抱住，双腿用力一蹬，向后跃了出去！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巨响从背后传来，火光冲天而起！ 顾彦抱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走到呆愣的徐明面前。 “刚……刚才……”徐明张大嘴，额头冷汗流了下来，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恐惧起来，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谁知道居然会爆炸？那些难道不都是电影里才这么演的吗？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跟前，若不是提前回来了，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找到急救箱了吗？”顾彦问道。 “还没……”徐明算是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断顾彦的思路。刚才时间太短了，他还没找到就被后面的爆炸惊动，谁还记得急救箱…… 不过……徐明忽然抓住顾彦左看右看，半晌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幸好你没事。”要不是因为他，顾彦也不会过去。如果出了事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顾彦疑惑半晌，才明白过来徐明是在担心自己，顿时不屑的冷哼一声，心道我还用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担心？ 徐明却以为顾彦是生气了，更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顾彦径自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将男人放了下来，男人腹部一大片血迹，还有鲜血潺潺流出，看来这里就是主要的伤口了，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到救护车到来。顾彦想了想，伸手按上男人的腹部，没一会儿血便不流了。 人已经救出，后面就不关他的事了，顾彦收回手正要离开，忽然地上的男人睁开了双眼。 顾彦眼神一凝，一瞬间眼中爆发出杀意来。他是清醒的？那他看到他的动作了？ 然而男人没有焦距的双眼只是看了看顾彦，就又重新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他胸口轻轻的起伏着，应该只是因为强烈的震动短暂的假醒而已。顾彦眼中的冷意渐渐褪去，转身走开。 徐明没有找到急救箱，但好在救护车很快就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精英打扮的年轻人，他紧张的看着傅哲川被送进救护车，才过来对顾彦道：“您好，我是傅总的助理张涵，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请务必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方便我们联系您！” “将我的名片给他。”顾彦说。 张涵拿了名片，又千恩万谢了一番，就和救护车一起离开了。 徐明忐忑的看着顾彦，小心翼翼的问：“那里……现在还去吗？” “当然要去。”顾彦瞥了他一眼。 这回徐明开车的时候再没有半分抱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呢。而且对于自己‘错怪’顾彦冷血无情这点十分愧疚，做事就更卖力了。 接下来十分顺利，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徐明指着前面的一条河，“当日就是一对过路的情侣在这里把你救起来的。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 顾彦没有理他，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平稳的空间，没有一丝波动，也没有一丝魔气。看来是白跑一趟了，空间裂缝已经自动愈合，而且过了几天的时间，连魔气也都散了。不过这点倒也不算出乎他的意料，它们准备了一千多年，魔主亲自出手，耗费了巨大法力才勉强打通了一道空间缝隙——而且还只是一个临时的空间裂缝。两界壁膜具有自动恢复的能力，裂缝根本不可能一直存在。 但好在，我们已经过来了。顾彦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在魔界想要打通两界通道如登天之难，但是在人间，就要简单许多了。 “回去吧。”顾彦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但是他一回头，才发现徐明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担忧、复杂、紧张的情绪样样都有。 顾彦想了想，难得的说了一句：“我不是自杀，你不用胡思乱想。” 原主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被人从背后推下水，还有黑暗中的挣扎绝望，那强烈的求生欲望他还依稀感受的到，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听他亲口承认，徐明总算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许多，“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肯定是个意外啦。那些该死的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整天就知道乱说。” “诽谤？那就告他们吧。”顾彦随口道。 “……”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顾彦的每句话都没有问题，但为什么徐明总是觉得不习惯呢？ 您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吗？这么霸气真的好吗？不知道那些记者媒体分分钟可以逼死你这种小明星吗？！ …… 第二天一早，顾彦从柔软的床上醒过来，窗外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照在脸上淡淡的温暖。 虽然已经来到人间好几天了，但每次睁开眼，看到这个明亮的世界，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里和魔界一点也不一样，如此丰饶美丽，真是令人想要据为己有…… 他走下楼，徐明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简单的面包和咖啡。 顾彦吃完早餐，又换了一身衣服，对徐明道：“备车。” “备车？你要去哪里？”徐明惊讶的问道。至于顾彦诡异的措辞，他选择性忽略…… 顾彦垂眸看他，“试镜不是今天吗？” “可是已经被取消了啊！”徐明发现自己真心跟不上顾彦的思路！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顾彦看向徐明，眼神冰冷。 徐明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我，我现在就去！” 他直到走到楼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这样答应陪着顾彦胡闹！而且刚才……那种想说‘遵命’的感觉是肿么回事啊摔！ 罢了罢了，这工作还不知道能干多久呢…… 徐明虽然心里抱怨，但到底还是平平稳稳的将车开到了剧组所在的酒店。 这是一部都市情感剧，没有什么一流明星，男女主都是新晋的靓女帅哥，但至少比顾彦有名气，算得上是二流明星，请顾彦演男三也不算辱没他——这都是原来。 现在顾彦名声臭大街，恐怕没有哪个剧组愿意接受他了。 徐明跟在顾彦的后面，硬着头皮往前走，几乎已经预见到了他们被扫地出门的画面。 这会儿他想到了昨晚的事，心道顾彦也是心急，否则等傅哲川醒过来，找他稍微帮帮忙总不过分吧？那时候还怕接不到电视剧吗？明明有大腿可抱，却要自己来碰壁！ 徐明硬着头皮上去敲门。 一个年轻女孩探出头来，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 “你好，麻烦你告诉张导，我们是来试镜的。”徐明陪着笑脸。 女孩想了想，“可是我们的试镜刚刚已经结束了啊，该来的都来了，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顾彦。”她指着顾彦道。 “是的，请你告诉张导……” 女孩板着脸打断了徐明的话，“抱歉，我们的试镜已经结束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徐明抓住门。 “你松手！”女孩恼怒道，奈何力气不如男人，硬是没有办法关上。 “小许，怎么回事？”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茶色眼镜，满脸胡茬。 徐明眼睛一亮，连声道：“张导，张导，我们是来试镜的！” 张导看到了顾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好像已经通知过你们公司了，他不适合这个剧，让他不用来了。” 徐明脸色一白，回头无奈的看向顾彦，现在你该知道这样不行了吧？我可是已经尽力了。 顾彦终于开口，“你就是张导。” “我是，你请回吧。”张导的话可是不客气的很，看得出压根没把这种小明星放在眼里。 “这里你可以做主吗？”顾彦又道，表情平静。 “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你不合适了，别在这里耽误我们的时间。”张导闻言不耐烦的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明白了，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顾彦直直看向张导的双眼，“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 张导一声嗤笑，正准备让人把这不知好歹口无遮拦的小明星赶走，然而对上顾彦的黑色双眼，忽然脑中一片空白，茫然的顺着顾彦的话说道：“哦，好……我们去旁边谈吧。” 说着就直接往走廊里面的房间走去。 张导走进房间，眼神依旧迷茫，声音木然，“你要和我谈什么？” 顾彦关好房门，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从怀里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就谈谈，你最不愿意谈的事情好了。” 第4章 试镜 十分钟后。 张导站在顾彦面前，听着录音笔中播放的声音，脸色黑的如同锅底。 “那些女明星，别看外表一个比一个清纯，一个比一个无辜，其实都淫、荡的很，为了一个小角色，什么都肯做……如今当红的徐倩……当年也被老子潜过呢，啧啧，那滋味真是不错……” “有权势的人嘛就喜欢玩这些男女明星，我还给xxx牵线搭桥过，你想不到吧？啧啧，若是被人知道他做过这样的事恐怕屁股下的位子都坐不稳了。” “韩昌那小子怎么能得到这部剧的男一号？还不是因为长的帅，背后有人捧？嘿嘿，我知道捧他的人是谁……那个老女人，还是这么生猛。” “还有女主角，她可有个了不得的干爹呢，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 顾彦按下暂停键，感慨道：“没想到张导你挺健谈的。” 张导气的浑身发抖，压低声音，“你想要怎么样？”他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这些话他怎么可能说出来！而且刚才的记忆为什么完全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个录音被放在网上。你说我们两个名声，谁会更糟糕？”顾彦随意的将录音笔插进上衣的口袋。 张导脸色煞白，这个录音如果流出去，别说名声了……里面牵扯了多少如今的当红明星和大人物？那些人分分钟都可以捏死他！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顾，顾老弟……我们有话好好说。” “那现在，我可以参加试镜了吗？”顾彦微微抬起眼皮，看向张导。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张导用力的拍着胸口，“其实试镜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这个我看角色非你莫属！” “可是我最近的名声不太好啊……”顾彦声音淡淡的。 “那算什么事？多少明星还把丑闻当饭吃呢！有人关注总比无人问津好吧？”张导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何况我一看到老弟你就一见如故！就冲这份交情，不帮你帮谁？” 顾彦点点头，“张导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去把这试镜的流程给走一下如何？虽然结果我们都知道，但我想老弟你肯定也不愿意被那些小人说闲话不是？”张导陪着笑说，“至于那个录音……” “那个我暂时还有用。”顾彦冷冷瞥了他一眼。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张导也知道没这么容易拿回来，如今把柄在别人的手里，哪还敢再谈条件，笑呵呵的替顾彦拉开门，“这边请。”就差没点头哈腰了。 徐明和小许再看到张导和顾彦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 这前倨后恭也太明显了吧！十分钟前还鼻孔朝天的要赶他们走，现在就跟在顾彦身边和个小弟似得！ 张导瞪了小许一眼，“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剧本拿过来！” “哦，哦……”小许蹭蹭的跑过去又跑回来，用诡异又崇拜的目光看着顾彦，“顾先生，你的剧本。” 顾彦接过剧本，翻开一看。 《等待晴天》的剧情并不复杂，讲的是个老套的言情故事。女主和青梅竹马同时进入一家公司实习，但青梅竹马却是个势力小人，攀上富家女之后就把女主甩了，还对女主加以羞辱，女主伤心之余遇到了霸道总裁，收获完美爱情的故事。哦，还有一个男二，是女主的学长兼公司前辈，一直在她身边扮演知心暖男的角色，爱的那个无怨无悔，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备胎的自我修养。 他的角色是男三，也就是女主负心薄幸的青梅竹马。 张导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彦，“有什么问题吗？现在可以开始试镜吗？”他心里也是叫苦，虽然他是这部剧的导演，但男女一号也不是他能做主的，那是牵扯了多方利益的。据说顾彦之前就不满这个男三号，万一这位爷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啊！早知道刚才就该客客气气的把这尊大神送走。 顾彦放下剧本，“没问题，现在开始吧。” 张导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彦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导一眼，只是演戏而已，他根本不会在乎角色如何。而且真要让他演个无怨无悔的痴情正面角色，他还不习惯呢。 张导跑进大厅，对一个女孩子招了招手，“梦莹啊，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麻烦你再来对一场戏。” 女孩子轻盈的走过来，她留着一头黑长直，算不上非常美丽，但清纯可爱，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这就是一般言情剧女主的特色了，不求美的惊天动地，但求看得顺眼就行，要给女观众以yy的余地。当然，男主一定是要够帅的。 梦莹笑眯眯的看着张导身边的顾彦，俏皮的眨了眨眼，“就是这个帅哥吗？” “是的，这是顾彦，你们认识一下。”张导说。 梦莹捂嘴惊道，眼睛张的大大的，“原来真的是顾彦啊，我开始还以为猜错了，你变化好大呢！和电视上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梦莹的表情就有些尴尬，转头问张导，“我们试哪一段戏？” 张导笑笑，“就第三章的那段吧。” 顾彦看了一眼剧本就心中了然，这一段台词不多，张导恐怕是考虑到他背不下来才这么选的。 对于张导的这点小心思，顾彦自然不会戳破。他走到大厅中央，慵懒的往那儿一站，斜斜的一挑眼，明明是个清俊帅哥，偏偏眼底露出一股子轻浮不羁的味道，眉梢眼角看起来都坏坏的。 梦莹看着顾彦，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彦竟然已经入戏了。 “我都说了昨天晚上有事，你到底想怎么样？”顾彦凉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真的吗？”梦莹眼圈一红，好歹也是演过好几部剧的，很快也入戏道：“你的有事，就是陪别的女人逛街吗？！” 顾彦沉默片刻，说：“你看到了？” “是的，你为什么要骗我！”梦莹泫然欲泣，“那个女人是谁？” 顾彦忽然笑了，他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抬起梦莹的下巴，嘴角挑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直说了，我们分手吧。” 梦莹直直看入顾彦漆黑的双眸，年轻男子的面容靠的很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根根睫毛分明卷翘，看他漂亮的唇吐出凉薄的言语，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如同拥有某种魔力般让人移不开双眼，她心跳加速，激动的声音脱口而出：“你说什么？你要和我分手？！” “停——”张导忽然走了过来，对梦莹道：“你刚才怎么回事？台词错了不知道吗？” 梦莹其实说完也意识到自己错了，连忙道歉，“对不起。” “再来再来。”张导虽然人品一般，但工作起来却是严格不讲情面的，板着脸站在一边。 顾彦双手插在兜里，凉凉看着梦莹。 “是因为她吗？我哪里不如她了？”梦莹整理了一下，随即露出可怜的表情，接着刚才继续演道。 “你啊……”顾彦用挑剔的眼光从头到尾看了她一遍，嘴角挂着一丝讥笑，“哪里都不如她。” 梦莹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 “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无情的话语一字字的从顾彦嘴里吐出来，他微微侧首，眼神似笑非笑。 徐明和小许站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 “好坏，太坏了……可是真的好帅怎么办……”小许喃喃道，忽然抓住一旁的徐明，“简直就和真的一样，他这是本色出演吗？” 徐明尴尬的将袖子从小许手里扯出来，“也，也许吧……” 别问他，他也一样意外好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彦的演技有多么渣了，他是坏，可绝对没有坏的这么迷人啊！ 小许出神的看着顾彦，“我要有这样帅的男朋友，被甩也值了。” “……”果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徐明已经无力吐槽。 张导原本不抱太大希望的，想着就算顾彦演技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只是个无脑言情剧的男三罢了。别的他不能做主，一个男三难道他还不能做主吗？这娱乐圈从来不缺靠脸吃饭的面瘫。 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短短几句话和表情，就把一个简单的负心汉演绎出了魅力反派的感觉，简直就和得到了升华一般，形象瞬间立体鲜明了起来。看旁边那些小姑娘看得发直的眼神，就知道一定会很受欢迎的！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角色圈粉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张导心里顿时打起了别的小算盘，之前的不情愿也消散了一些。 “好了好了，大家都辛苦了。”张导笑着走上前，“今天工作结束了，晚上我请大家吃火锅。” “好耶。”旁边的工作人员都一声欢呼。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张导走到顾彦身边，微笑着问。他和颜悦色表情真诚，仿佛之前的勉强和为难都是错觉。 “不了。”顾彦说。 “行，也不勉强，等到时候电视剧杀青了，咱们再庆祝也一样。”张导笑着使劲握住顾彦的手。 眼看顾彦带着助理离开了，张导才收回眼神，走到没人的角落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老朱吗？我是张元。” “今天顾彦过来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让我别用他？哼哼，我打电话就是和你说这个事的，他我是用定了。” “我看你才是不把我当朋友，别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今天差点被你给坑死了！” “他不是你手下的艺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他，哪里得罪过你了？” “没有？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他今天试镜表现很优秀，我是非常欢迎他的加入。如果你真的对此有意见，就亲自去搞定他，别再来找我了。ok？” 张导放下电话，脸色变幻，虽然顾彦表现还不错，但他愿意用顾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落在了顾彦的手里。顾彦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就是催眠吗？ 在他有把握摘清自己之前，顾彦这块硬骨头谁愿意得罪谁去啃好了，休想把他当枪使。 今天真是见鬼了！ 第5章 新闻 徐明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顾彦：“你是怎么搞定张导的？” “大概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吧。” “……” 徐明一脚踩上油门，差点把前面的车给追尾了。连忙刹车，结果又开始堵车。 顾彦挑眉，前面的车流似乎看不到尽头，密密麻麻的人类如同某种无限滋生的病毒将城市填充。 魔界荒凉广袤，常年处于厮杀之中，有时候接连数百里都没有一个魔物也常见的很。就算是在几大主城，也从来没有这样拥堵过，更何曾像人类这样密集过？不过一想这些都是食物，如此丰饶繁盛，顾彦又觉得还算满意。 徐明一看这至少又得堵一个小时以上，打开广播听了起来。但连换了几个台都没有中意的。 忽然顾彦道：“退回去，刚才那个台。” 徐明愣了一下，往回调了一下。是本地的生活新闻频道，一个柔和的女声正在播报新闻。 “……近日来，本市连续发生多起恶性杀人事件。” “自从三天前小桥村发生了女子屠杀大量家禽随后失踪事件之后，又接连发生了……” “……东林小区一住户男主人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并将妻子的尸体粉碎丢弃，随后逃逸不知所踪。” “……” “……目前这几起案件还没有进展，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尚不明确，但根据警方的调查，已经排除了是同一人作案的可能。因为这几起案件的嫌疑人都还没有归案，警方温馨提示各位市民近期出行注意安全，如见到可疑人物，请及时拨打110报警电话。” “下面是另一条新闻……” 这些不懂得控制自己欲望的蠢货，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引起人类的注意吗？顾彦眼神有些冷。 “东林小区离我们不远呢。”徐明听着，“看来最近出门要小心一些，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杀人也就罢了，居然还碎尸……简直变、态，那可怜的妻子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全……” “找不全了。”顾彦冷冷道。 “为什么？”徐明一怔。 因为被吃掉了啊。顾彦斜斜看了徐明一眼，不想吓坏这个可怜的人类。 好在这时前面的车流缓缓动了起来，徐明也就不再问。 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回到家，物业那里代收了许多顾彦的快递，都是书籍和资料。这些书和报纸是顾彦托徐明帮他买回来的。 要在人间打通两界通道，虽然比在魔界要简单的多，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光是需要寻找合适的魔地并建造魔阵，就是不小的工程，更何况还要准备祭品……想要不打草惊蛇的顺利完成这些，必须要熟悉人间才行，但草包原主的脑袋里可没有多少顾彦需要的东西。 这些书籍报刊主要分为军事，政治，经济几大类。 军事杂志主要是为了解人类的武器，虽然顾彦很强大，但在空间压迫之下，还是有武器可以对他造成伤害的，人类的某些武器确实厉害。好在例如热兵器那种，在和平年代根本不可能使用，倒不必太过担心，但炸弹、导弹之类的也要尽量避免。至于其他常见的武器……毕竟没有亲身试过，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抵挡到哪种程度，就算可以抵挡，人类的持续攻击也不可小觑。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隐藏身份谨慎行事的最主要的原因。若是不小心栽在弱小的人类手里，那才是笑话。 了解政、治经济则是为了方便行事，既然不能使用暴力手段，那至少大局上就得按照人类的规矩来办。 顾彦看的很快，只需看过一遍，就会牢牢记在脑海中。 徐明看到的就是顾彦在翻书玩，那刷刷刷的速度，每一页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十秒…… 这位爷的性格果然是越来越怪异了，平时最不爱学习，不知怎么突然想要看书了，结果果然是为了装样子。但这装的也太假了，还不如直接放书架上好看呢。 顾彦放下书，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 他吃过晚饭，等到天色黑了下来，就一个人出门了。 东林小区和他所住的地方并不太远，是个很普通的小区，住的也普遍是工薪阶层。吸收完脑海中的记忆，他对人类社会的熟悉程度已经很高，一些工具确实方便。顾彦打开手机，用导航定位了东林小区的位置，就不急不缓的往那边走去。他带着墨镜，名气也不算很大，因此倒也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顶多是当做帅哥被多瞧几眼。 没多久就走到了东林小区内，这里就是新闻里播放的最近的事故地点。鼻端淡淡的魔气尤未完全散去……顾彦神色不动。 他顺着魔气的方向闲庭信步，穿过小区从后门走了出去。 渐渐的，魔气的味道越来越清晰，顾彦也已经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老旧的街道两旁都是破旧的民房，在光鲜亮丽的城市当中显得格格不入，许多住户早已经搬走了，还住在这儿的人并不多，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拆迁。 街道中的一个岔路口堆满了垃圾，小巷里漆黑一片，散发着肮脏的恶臭。 混杂着浓浓的魔气…… 顾彦站在路口，嫌弃的挑了挑眉，抬步走了进去。程亮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巷子最里面，一个男人正趴在垃圾桶处翻找着什么，一边翻一边发出类似动物的某种哼哧声。他衣衫破烂，还沾着不少血迹，浑身脏兮兮的，然而细看，就看发现他的手指很长，指甲锋利。 他听到声音，警惕的扭过头来，露出极为可怖的一张脸，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眼珠是黄色的，嘴巴裂开几乎到腮边，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牙齿呈尖锐的锯齿状。 他浑浊的双眼露出凶狠的眼神，盯着顾彦，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 “啧啧，真是丑陋啊……”顾彦轻蔑淡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到处都是你恶心的味道。” ‘男人’猛的向着顾彦扑了过来！然而还未到顾彦跟前，半空中的他眼中忽然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后力不足跌落在地上，双爪瞬间收了回来，匍匐在顾彦面前瑟瑟发抖！那恐怖纯粹的黑暗魔气，几乎要让空间扭曲……那是超越它数个阶层的强大存在！ 顾彦垂眸，看着脚下颤抖的‘男人’，这种低阶魔物，只要稍微释放出一点气息就足以镇压。 “你能跟在我后面来到人间，是你的运气。”顾彦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但是不懂得好好把握机会，好运气就不会一直在了。” “别……杀我……饶命……”‘男人’口中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声带已经发生了变化。 “连人形都已经无法维持了。”顾彦眼瞳幽深冰冷，“除了闯祸什么也不会，迟早都会被人类找出来干掉……你说我怎么能容忍你这样的东西留在我的身边呢。” …… 海云市临潭区一家小型私立医院从下午开始就被封锁了，数十名警、察牢牢控制了现场。海云市公、安局局长宋云峥亲自来到了现场，看过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神色凝重的等在门口。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拨人。 这行人并没有穿警服，身穿风衣便装，若不是此刻肃穆的氛围，走在街上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唯独走在最后的一个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他一身深色唐装，脚踩布鞋，容貌完美如同鬼斧神工的雕刻，神色冷峻，眼神淡漠，仔细看去，双眸一深一浅，左眼浓黑如墨，右眼淡如琥珀。年轻俊美的面容和沧桑的神韵完美的杂糅在一个人的身上……仿佛和这个纷杂繁华的世界格格不入。 宋云峥快步走下来，热情的对着那行人为首的中年男子伸出双手：“江处，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 旁边的警、察好奇的打量着这行人，宋云峥作为堂堂市局局长，级别不低，平日里一向严肃又有威严，但此刻竟然对着这个普通至极的中年男人露出这样谦恭的表情，看来这些人也不简单啊。 江晖咧嘴一笑，“碰巧就在这边，听到出事就赶过来了。” “幸好你们来了，否则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宋云峥一副感慨万千的语气。 “宋局客气了，有什么事儿是你处理不了的？我们也就是过来帮忙看看而已。”江晖客套话也是张口就来。平日里他们部门可不算受欢迎，因为处理的都是些神神叨叨不上台面的事情，又管得太宽，并不得地方待见，虽然级别够高，但通常别人也只是表面敬着他们。今天宋云峥却把姿态摆的这么低，那热情几乎都要溢了出来，明显是事情很棘手，才不得不向他们求助。 “虽然这么说有点丢人，但今天这事，还真是等着江处来给拿个主意。”宋云峥露出一丝苦笑，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先进去看看再说。”江晖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宋云峥这个人他了解，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好。”宋云峥说完，当先走了进去。 里面看守的警察一个个板着脸，气氛诡异的沉重。进了外面的大门是一个水泥广场，中间点缀着一些花坛，然而地上不少血迹，从这里走到医院大楼，一路上已经看到了至少五具尸体。 医院门诊大楼的大门紧闭，宋云峥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回头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晖倒还好，但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心道他们也算见多识广，难道还能吓着不成？ 宋云峥对门口的警察示意：“开门。” 大门被缓缓推开。 门内的景象展现在他们面前。 江晖神色一变。 那几个年轻人一看清，不以为然的神色俱都僵硬在脸上。 第6章 怪物 众人背后蓦地升起一股凉气，谁都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 一楼大厅堆满了残肢断臂，墙上地上都是鲜血和碎肉，内脏和头颅到处都是，一只断手正在他们的脚边，手指诡异的蜷曲着，指甲外翻，似乎在地上挣扎时被活活扯断……这里已经无法分清到底有多少具尸体。 江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忽然跑了出去，对着墙壁就干呕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对他露出嘲笑的表情。 宋云峥对此早有预料，等众人回过神，才又说道：“据我们初步统计，当时这座医院里面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一共有大约一百多人遇难。由于现场尸体……的特殊情况，确切人数还在统计当中。” “凶手呢？”江晖脸色沉沉。“凶手们的情况掌握了吗？” 宋云峥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他顿了下，说：“凶手……应该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江晖神色微变。 宋云峥点点头，“当时在附近执勤巡逻的警、察，听到这里传来古怪的声音，就前来查看……他们开枪阻止对方行凶，却反而被杀，两名警、察殉职，一名躲在尸体中活了下来，他也是唯一幸存的目击者。当时的情况，还是由他来对你们说吧。” 江晖一行人跟在宋云峥的后面走向旁边的一个房间。一个年轻警、察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双手环抱在一起，似乎犹自沉浸在某种可怕的景象之中。推门声让他一个激灵，待看到是宋云峥，才又放松下来。 “宋，宋局。”年轻警、察低声道。 “没事，不用紧张。”宋云峥声音温和，“你把今天的情况和我们再说一遍。” 年轻警、察点点头，想起今天的事眼中不由得露出恐惧的神色，缓缓说道：“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我们听到医院里传来人们的惨叫声，还有人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怪物，就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过来查看。想到可能面对凶徒，我们都带着枪的。”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直接面对凶手，因为是从侧门进来的，所以并没有看到正门的情况……”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我们从旁边的走廊穿过去，听到大厅里有人们的挣扎求救声，就撞门进去。然后我们就看到了那个人……不，那根本已经算不上人类了吧。虽然他穿着衣服，体型就像一个普通的男人，但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那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双手很长，微微驼背，但力量和速度都已经超越极限，他轻轻一跃，就可以跳出十几米的距离，他奔跑起来，你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他随意的一抓，就可以捏碎一个人的头颅。我们在他面前只是待宰的羔羊，他驱逐着那些人们，就像逗弄绝望的猎物，然后再一一杀掉，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那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杀戮，而是虐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恐怖场景……我们当时立即就开枪了，但是……” “但是完全没有用，我清晰的记得是击中了他的！但是那丝毫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 年轻警察说到这里，脸色一片苍白，“我的一个同事，一个照面就被杀了，他被活生生的撕成两半……我和另一个同事转身就逃，我听到后面传来惨叫，可是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只知道拼命的跑，最后跌倒了藏在一具尸体下，四周一片安静，已经没有活人了。我听到他撕裂尸体咀嚼了起来，还有咬碎骨头的咯吱声……”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那是个怪物，怪物……呵呵，他一定知道我躲在那里，但是我们在他眼里就和蝼蚁一样，他根本就不在乎。” 众人听完这段话，都沉默了起来。 这时候一直站在后面，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年轻男子开口了，他声音清越，表情平静，即使刚才的的一切都不能使他有丝毫动容，一深一浅的眸子看着年轻警、察，“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 “他动作很快，我看得并不仔细。”年轻警、察想了想，“红色，应该是红色的。我想起来了，那一片鲜红的尸体当中，他的眼睛和血一样红。就像地狱来的恶魔……” 男子点点头，站了回去。 江晖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年轻警、察，“凶手的模样你还记得吗？能和我们描述一下吗？” “我尽力……但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几分钟后，江晖合上笔记本，将笔插进口袋里，“谢谢你的合作。”然后转身追着年轻男子出了门。 “秦先生，您……看出些什么来了吗？”江晖微微落后半步，声音十分恭敬。这让一旁的宋云峥看的十分惊讶，他原本以为这个人只是江晖的一个手下，或者是请来的客卿，毕竟他们部门是有不少奇人异士存在的，但在国家机器的面前，个人力量终归都是弱小的，以江晖的地位，能让他这样小心应对的人，个个都位高权重。但这个人……却是宋云峥从来没有见过的。 秦曜看了江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宋云峥，“你这里，最近发生过多少起这样的事件？” 宋云峥没想到他会突然和自己说话，但一点也不敢大意，连忙道：“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发生。” 秦曜眉头皱起。 江晖忽然拉过宋云峥，低声道：“你再想想，秦先生这样问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不一定是要一模一样的事件，类似的呢？比如和怪物、虐杀之类相关的？” 听到虐杀，宋云峥一愣，脸色变了变，“这样说的话，还真的有。” “前几天东林小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男主人将自己的妻子杀死并且碎尸，而且尸体到目前为止只找到了一部分……”宋云峥想起怪物吃人的说法，只觉得胃里泛酸，“难不成也是一个人做的？而且还吃……吃掉了……” “到不一定就是同一个。”秦曜忽然开口。 宋云峥松了一口气。 “但八成是同类。”秦曜又道。 我的妈呀！这样的怪物还不止一个？！宋云峥只觉得眼前一黑。 江晖的表现就镇定多了，他恭敬问道：“您觉得这些事都是同一种东西做的吗？它们到底是什么？这样大型的恶性事件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一般的邪魔歪道早就被镇压了。” 秦曜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我也不能肯定，只有见过才知道。” 这时候一个警、察忽然走进来，在宋云峥耳边说了几句话。宋云峥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走过来对江晖和秦曜道：“刚才得到消息，东林小区碎尸案的嫌疑人的尸体被发现了。” “哦？”秦曜眼中闪过一道莫名光芒，“在哪？” “在另一个区，有些远，我这就安排车过去！”宋云峥当机立断道。 一个多小时之后，一行人站在阴暗潮湿的巷子里，看着垃圾桶旁仰面躺着的男人，他表情很安详，身上也看不到伤口，法医检查了许久，最后断定大概是心脏病发死亡。宋云峥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男人的资料他早已经掌握，年纪轻轻身强力壮，和心脏病一点关系也没有！手下的无能让他觉得有点丢人。 偷偷看去，发现江晖和秦曜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之上，并无嘲笑他的意思，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趁着秦曜检查尸体的功夫，宋云峥把江晖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江兄，你给我交个底，那个秦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他？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江晖说，不过又道：“不过我知道他是我们都得罪不起的人。” “哦？”宋云峥惊讶道，他原本以为秦曜只是京城的某个公子哥，江晖表现恭敬是为了给他家族面子。到了他们这样的地位，哪里用得上害怕一个年轻人？ 江晖点点头，“你别不相信，你知道他是谁带来的吗？你又知道带来他的人对他多恭敬吗？反正我是不敢想。” 宋云峥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江晖说的这些话……他实在不敢想象。再看向秦曜的背影，只觉得头皮发麻…… “难道，难道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宋云峥指了指天，可是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不说别的，那也不该姓秦啊…… “我会害怕那些个臭小子？”江晖眼里闪过不以为然的神色，随即认真的道，“秦先生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你可不要以貌取人。” “至于他的身份，不该问的不要问。”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似得，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说着悄悄话的两人连忙转头一看，就看到尸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黑雾，黑雾围绕在尸体四周，扭曲着如同某种阴冷的毒蛇……四周的警察不由自主的吓得后退了开来。 那些黑雾似乎不能脱离尸体太远，扭动了一阵，就冲着唯一还停留在原地的秦曜缠了过去！江晖看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却看到那些黑雾刚一碰到秦曜，就发出滋滋的声音瞬间燃烧成一片白烟。秦曜神色不动，伸手放在尸体的胸口之上，尸体救仿佛冰雪消融在阳光中一般，一点点的消散，最后地上只剩下一堆衣服。 他缓缓站了起来，眼神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是宋云峥问的，今天看到的事，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人被魔物附体了。”秦曜直接道。 “魔物？”宋云峥听得一头雾水。 秦曜微微颔首，“虽然那魔物已经死了，但被它附身过的人类，已经是半魔化的魔躯，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魔气。魔气本身是被人间排斥的，遇到外力就会消散，说明它死亡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好吧，就算黑气的问题解决了，但尸体都消失了是怎么回事？不过宋云峥识趣的没有多问，事实上，说到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他求助般的看向江晖，江晖的特事处才是专门处理那些稀奇古怪事情的部门，然而这一看，发现江晖的表现甚至比他还不如！ 江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面无血色，“您说这是魔物？” “是的，来自魔界的魔物。”秦曜语气肯定。 如果不是顾忌到秦曜的身份，宋云峥都想骂一句神经病！什么乱七八糟的！连魔界都出来了太扯了好吗！从小没受过科学教育吗？虽然人间据说是有那么一小撮有神奇本领的人，也有江晖所在的特别部门，但古代还有武林高手呢，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可是魔界……这完全是玄幻小说的范畴了！太荒诞了！ 但是江晖显然不这么想，哪怕之前已经见过那么恐怖的场景，都没有露出过半分怯意的江晖，此刻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和惊慌。 “这件事……兹事重大，我会如实向上面禀报的。”江晖声音涩然。 秦曜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宋局长，这些事件近期恐怕还会发生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加强防范，尽力将伤亡减少到最低。”江晖神色恢复过来，郑重的道，“还有，保密工作也要做好，不要被记者们出去乱说，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宋云峥看着江晖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苦笑道，“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下次再和你解释。”江晖说。 秦曜等他们交代完，看向宋云峥，“如果你们的人发现了其他魔物的踪迹，请第一时间告知我，我的联系方式江晖那里有。” “这……”宋云峥迟疑了一下，秦曜虽然身份不凡，但毕竟不是他的上级，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但想起秦曜大约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人，为难的看向了江晖。 江晖却道，“你就听秦先生的吧，秦先生的联系方式我待会发给你。” 看宋云峥还想说些什么，江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到时候，或许秦先生可以帮上你的忙。那些魔物，可不是一般人对付的了的。” 宋云峥一个激灵，想起医院里的惨状，顿时道：“好好，那就多谢秦先生了。” 如果那些魔物个个这么凶残，确实不好对付，若继续不断的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故，他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如此说来秦曜倒还是他的救星了！再看向秦曜的眼神明显热情了几分。 江晖此时心情也很复杂，他师门传承悠久，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辛。如果真的是魔物现世……想到这里更是心急如焚，就打算立刻回去。但是刚没走几步，忽然停下来露出疑惑的神色，向秦曜道，“我刚想起来，这个魔物……它是怎么死的？” 这样恐怖的东西，枪都打不死，当然更不可能是因为心脏病了！ 秦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变化，眼神微凝，“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第7章 刁难 顾彦悠然走回家中时，徐明已经离开了。他站在窗户前，居高临下的往下面看了看，这个世界一如既往的安静美好。想到这一切将要被自己亲手破坏，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今天那个肮脏的低等魔物真是让人倒尽胃口，竟敢在他动手之前就胡作非为。顾彦冷哼了一声，也就是在人间，处理这种东西还需要他亲自出手。 身为高阶魔将，在他的领地，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垃圾存在呢？ …… 第二天一大早徐明就过来了，他皱着眉头，“公司那边让你今天过去一趟。” “哦？”顾彦挑眉。 “你的经纪人朱桓玮还记得吗？”徐明表情忧虑，“应该是他要找你。” 顾彦似笑非笑的看了徐明一眼，身为他的的经纪人，找他还需要公事公办的通过公司传话，连他的小助理都知道不会是好事了。 不过，他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原主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但所在的娱乐公司，却是国内最大的几家娱乐公司之一的世和娱乐。 对于这种大公司来说，旗下不乏各种成名已久的大明星和人气新星，因此顾彦这种小明星，相对而言就更受冷落，能享受到的资源也很少。 世和娱乐在市中心有一整栋大楼，颇为光鲜亮丽。顾彦进去的时候，看到大厅里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想必都是经常上电视的。他到的时候，朱桓玮已经等在了办公室，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看到顾彦笑了笑，说：“坐吧。” 顾彦打量了他一眼，这个人据说是世和娱乐的高级经纪人之一，手下有不少明星艺人。但看他此刻和颜悦色的样子，大概是没打算单刀直入了。 “这段时间有些忙，没顾得上你的事，你不会介意吧？”朱桓玮笑道。 顾彦摇摇头，他不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不管更好。 朱桓玮暗暗观察顾彦的表现，见他表现识趣，心道张元居然连这么件小事都搞不定，把顾彦说的多么优秀，难不成是哄骗他的，实则是和他作对？ “你这段时间出了不少事，其实对于你来说，休息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选择，等过段时间，这些事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再重新复出更好。”朱桓玮语气温和，一副我都是为你着想的样子，“你也知道，现在信息时代嘛，一点事情搞到网上都要吵翻天，但是再大的事情，过不了几天热度都会消退。现在解释的话是越抹越黑，还不如不解释。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关心这些了。” “我也这么想。”顾彦嘴角上挑，微微一笑。 “你能理解就最好了，我就怕你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听说前些天你去了《等待晴天》剧组那边？”朱桓玮话锋一转，直直看着顾彦。 “是的。”顾彦点头。 “这就是你不懂事的地方了。”朱桓玮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刚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真的明白了吗？” “我明白。”顾彦笑，“我认为等这部剧杀青上映，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那些事淡出人们视线了。” 朱桓玮表情一僵，但只是一瞬间，很快神色变的严厉起来，“太天真了！一部剧从开拍到结束，你以为什么新闻和炒作都不会有吗？你以为就没有人关注吗？你想让你那些破事被人没完没了的揪着不放吗？！” “那又如何，如果不想被人议论是非，我何必要做这一行呢？”顾彦反问。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形象多么糟糕！你既然要做这一行，就不知道洁身自好吗？就算做不到洁身自好，也至少别被人拍到啊！”朱桓玮冷笑。 “阻止我接拍那部电视剧，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对吗？”顾彦笑了。 “你什么意思？”朱桓玮沉着脸，“我都是为你好。” “是吗？”顾彦看着他，唇边带笑，“我觉得现在揪着我那些事不放的，恰恰不是别人，而是你。如果这些就是你要说的话，请恕我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朱桓玮眼看顾彦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出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居然敢无视他！气的顿时追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 顾彦直接走向电梯，同时走廊的另一边，两个人也往这边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精英打扮的年轻人，夹着一个公文包，昂首挺胸，带着淡淡的傲气。落后他半步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路上不停的笑着和青年说话，满脸肥肉的脸笑的十分谄媚。 快走到电梯跟前的时候，中年男人飞快的上前一步按了按钮，殷勤的对青年道：“张总助，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朱桓玮这时刚好追到跟前，看到前面的中年人，顿时放慢了脚步，满脸堆笑的打了声招呼，“戴总您好。” 中年人正是世和娱乐的总经理戴宏，戴宏微微点头，笑的恰到好处又不失威严。“老朱。” 朱桓玮没想到会刚好在这里遇到戴总，但一想他教训手下的艺人，戴总从来不会管这些闲事，转头就对顾彦冷冷低声道：“你如果继续这样不听公司安排肆意妄为的话，想好自己要面临的后果了吗？”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还怕捏不住手下一个小小的艺人吗？ “那你想怎么对付我呢？”顾彦微微一笑。 “别忘了你的合约还在公司，看看你最近做的事情……”朱桓玮冷笑一声，“我看你以后多不打算在娱乐圈混了吧。” “呵呵，好大的威风。”一声冷哼忽然响起。 朱桓玮没想到会有人插手，怒目看去，就看到戴总身边的年轻人正用讥讽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来晚一步，没有看到之前的一幕，心道最近的年轻人都这么嚣张？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吗？别以为站在戴总身边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压抑着怒气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他若是看到之前的那一幕，恐怕就不会这么做了。 朱桓玮话一出口，就发现对方脸上讥讽神色更浓，而戴总的面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心里忽的一个咯噔，难不成这个年轻人是戴总的亲戚？ 自己哪里错了？ “戴总，你的人平时都是这样做事的吗？这嚣张跋扈的态度，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黑、社会绑架勒索呢。对公司形象多不好。”张涵理都没理朱桓玮，直接对戴宏道，语气极不客气。他身为傅哲川的助理，眼界极高，哪里会把一个小小的明星经纪人放在眼里。 戴宏神色尴尬，这种事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吗？娱乐圈的潜规则还少了吗？张涵可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他为什么会忽然插手，而且措辞这样严重？戴宏看向顾彦，一个荒唐的想法冒出来，难不成张涵是在替顾彦出头？ 他知道顾彦这个人，但顾彦这样的小明星，公司里多了去了，稍微有点背景的他也都记着在，根本不包括顾彦这号人啊！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戴宏瞪了朱桓玮一眼，打着圆场，“老朱，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给张总助说清楚。仗势欺人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 朱桓玮再迟钝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年轻人哪里是戴宏的亲戚，简直是戴宏的上级还差不多！想到这里神色顿时露出一丝慌乱，虽然戴宏对他很不客气，但他还是心里感激，这话其实是给了他一个补救的机会啊，连忙道：“确实是误会，是这样的……” “顾彦他啊，最近出了不少事，唔，都是些不太光彩的事，导致网上舆论不太好。我就劝他歇息一段时间，可是他年轻气盛不听劝。”朱桓玮叹了口气，“我刚才也是气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都是好心。” 戴宏听完也想起来了，可不是这么回事，顾彦的丑闻闹得不小，连他都听说了一些。既然确有其事，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对张涵道：“老朱虽然口气不太好，但他为人还是不错的。” “是吗？”张涵却没有顺着台阶下，神色更冷了些，“可我觉得有些事，不能光听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啊。” 戴宏眼中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要不依不饶啊！ 张涵利落的转身面对顾彦，脸上傲气尽皆散去，露出谦恭的微笑，“顾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傅总最近一直念叨您，说等有时间了再亲自向您致谢。” 朱桓玮还一头雾水，没有反应过来。戴宏的脸色却煞白一片，惊讶已经变成了惊骇！ 张涵出头不是因为顾彦是他的朋友，而是因为顾彦是傅哲川的朋友！ 如果这个结论不是太过不可思议，他刚才就应该反应过来，张涵行事一向老成有度，在外行走代表的是傅哲川的态度，从来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做出格的事，他能在顾彦面前这样摆低姿态，只可能是因为傅哲川！他这句话何尝不是说给他戴宏听的？ 这可是傅总都看重的朋友，你们看着办！ 第8章 进组 顾彦一开始就认出了张涵，正是那天晚上赶来车祸现场的傅哲川的年轻助理。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看到有关傅哲川车祸的新闻，看来那件事并没有被报道出来，张涵也说的含糊，他自然不会去戳破。对于张涵的态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果然那天出手不算赔本买卖，偶尔用来打发苍蝇也不错。 “替我转告傅总不必客气。”顾彦唇角上挑，微微一笑。 戴宏额头冷汗涔涔，此刻再也不敢忽视顾彦半分，热情的对他笑道：“小顾，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替你做主。”他紧张的盯着顾彦，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朱桓玮半分！话锋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百个朱桓玮加起来，也不值得他去得罪傅哲川。 “戴总终于看到我了啊。”顾彦语气轻飘飘的，眼神似笑非笑。 戴宏额头青筋跳了跳，顾彦说话太不给面子，但偏偏他现在还真的不敢得罪顾彦，只当没听到讥讽，自顾自的笑，“小顾还在生气呢。” 人类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顾彦也懒得和他多说，一挑眉：“朱桓玮不但取消了我所有的通告，还让我推掉刚接的电视剧，建议我就此淡出观众视线。对于这件事，戴总你怎么看？” 朱桓玮满头大汗：“只是暂时，只是暂时的……” “你闭嘴！”戴宏一声怒喝，面对朱桓玮尽显威严。什么暂时的？糊弄白痴吗？这种三流小明星，出了丑闻不但不补救，还要就此雪葬，没意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如果是之前，这事他不会管，但现在他不能不管。 “戴总……”朱桓玮面色苍白，恨恨的看了顾彦一眼。 但戴宏根本不再看他，而是认真的对顾彦道：“这件事我之前不知道，是我的疏忽，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的，绝对不会委屈你！这样，我让刘维联系你，他是我们公司最好的金牌经纪人。” 一句话间，就将顾彦换到了别人手下，而朱桓玮则被掉头来彻底忽视。 顾彦无所谓的点点头，他深深看了朱桓玮一眼，“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张涵眼看顾彦就走，把戴宏扔在身后，匆忙跟了上来，“正好我也要走，我们一起吧！” 两人一起出了大楼，张涵这才笑了，“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真没想到顾先生竟然是在世和娱乐。”他表情语言都轻松随意，又透着一股亲近，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他们很是熟悉，绝对想不到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顾彦意味深长的道。 张涵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坦诚的道，“傅总如今是世和的第一大股东，有些手续需要交接，我就是替傅总跑跑腿的，以后常见面还要请顾先生多多关照呢。” “哦？”顾彦露出意外的表情，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也是刚刚才完成的股份的收购，许多人还不知道。”张涵笑笑，“不过也没什么，过段时间就会公布的。” 顾彦顿了顿，自己随手救的一个人，眨眼就成了自己的新东家了？不过如此也就不难解释刚才戴宏对张涵如此恭敬的原因了。 “那恐怕是我要请你们多多关照了。”顾彦微笑。 “不敢不敢。”张涵表现的十分谦虚，“你现在是要回去吗？我送你？” “不必了，我的助理在等我。”顾彦说。 张涵也没坚持，又客套了几句，就先离开了。 顾彦来到停车场，徐明赶紧过来问他，“怎么样？” “就这样。”顾彦抬了一下眼皮。 “就这样是什么样？”徐明跺了跺脚，“公司都传言你要遭殃了，你怎么还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又担心什么呢？就算我遭殃了，你的工作也不会丢，说不定还能换个有前途的大明星继续做助理呢。”顾彦看他跳脚的样子，忽然想要逗一下这个人类，于是板着脸道。 徐明愣在原地，这个话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做不出来这么没良心的事。只以为顾彦受了打击心情不好才会这样，安慰道：“可是我现在还是你的助理，为你着想不是应该的吗？你也别灰心，过段时间等这些事淡了，说不定还是有翻身机会的！” 关心别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应该的呢？顾彦脸上复杂神色一闪即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徐明的话和朱桓玮的话听起来一个意思，但其中代表的含义截然不同，他还是听得出来的。也罢，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就让你留下好了，无论何时何地，待在我身边至少能保住一命。 …… 戴宏眼看张涵追了出去，脸色阴晴不定。朱桓玮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低声问道：“戴总，刚才那个人是？” 戴宏收回视线，冷哼了一声，“那是傅哲川的助理。” 朱桓玮陪着小心道：“这个，您看，我也不知道顾彦还有这个关系……”其实张涵的身份他刚才就已经猜到了，傅哲川虽然有钱有势，也不至于让戴宏如此低声下气吧？ “那你现在知道了。”戴宏声音有些冷。 朱桓玮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我知道了，这个事是我不对，戴总您看……？” “呵……这就要看傅总的态度了。”戴宏怜悯的看了朱桓玮一眼，“既然碰到了也就先让你知道，以后傅总就是我们的新老板了。” “什么？！”朱桓玮大惊失色，“这事怎么完全没有听说？” 戴宏眼神轻蔑，就你的身份层次，能知道些什么？看张涵对顾彦的态度，顾彦绝对不是傅哲川的一般朋友那么简单，看来得好好捧一下这个小祖宗，这件事得赶快和刘维商量一下，看怎么挽回才好。至于朱桓玮？算什么东西？ “你好自为之。”戴宏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朱桓玮看着戴宏离开的背影，眼中露出慌乱的神色，看戴宏的态度，显然就是将他当成弃子了，这件事若是就此揭过也就罢了，若是顾彦要找他的麻烦，戴宏是绝对不会替他出头的！想到此处眼中顿时露出怨恨的光芒，我在你手下做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遇到一点事情你就翻脸不认人，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 张涵离开公司之后，直接驱车去了医院。这所医院是海云市最好的私立医院，拥有许多高端设备和顶尖医师人才，水平在整个海云市都属于最前列，而且因为其设施的奢华和细致入微的服务，一贯被认为是有钱人才去的起的贵族医院，而这个医院只是傅哲川的产业之一。 傅哲川的病房是一个单独的套房，地上铺着柔软的厚地毯，客厅放着巴洛克风格的真皮沙发，电视冰箱等电器一应俱全，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看到张涵进来，傅哲川放下手中的资料，“事情办完了？” “是的。”张涵恭敬的道，“还有，我遇到顾先生了。” “哦？”傅哲川抬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修长的凤眼闪过一道光芒。 “也是凑巧，如果我早走一步，可能就错过了。当时……顾先生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张涵继续道。 傅哲川神色微冷，“你继续说。” “是这样的……”张涵简洁明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没有丝毫添油加醋，最后道：“考虑到他是傅总您的救命恩人，我就自作主张替他说了话。” “你做的对。”傅哲川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你继续关注，不要让他发现我调查过他。” “我知道的。”张涵点点头。 傅哲川从手上的一叠资料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张涵，说：“你给这个剧组回复，大楼可以租借一部分区域给他们使用。” 张涵讶异的接过纸，这是一个叫《等待晴天》剧组的申请函，想要租借公司最新建成的未来商业中心作为拍摄场地，傅总以前一向不爱搭理这些事，如今怎么就破例了？再往下一看，惊讶变成释然，顾彦竟然是这个剧组的男三号。 “这件事我现在就去办。”张涵立刻道，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傅总对顾彦的重视啊。 …… 顾彦回到家中，电话不断。首先是一个叫刘维的人给他打了电话，语气十分客气，说是他的新经纪人，并表示会尽力对他进行包装打造，网上的一些舆论也不要担心，公司自有一套专门的危机应对机制来应对网络舆论，让他安心进行电视剧的拍摄，剧组那边他也已经打了招呼，不必担心。 这边电话才挂断，张导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首先对顾彦好一顿夸，说顾老弟这样的人才他早就知道不会埋没的，然后乐滋滋的告诉顾彦他们的拍摄场地已经搞定，可以提前开拍了，让顾彦明天去剧组报道。 张导的电话一完，朱桓玮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却被顾彦无情的摁掉了，又打来三次，继续摁掉，终于安静了。 徐明在一旁站着，用一种极度诡异的眼神看着顾彦，张着嘴巴，“你……怎么……” “我怎么了？”顾彦挑眉。 “你不是被……啊啊啊啊你骗我！”徐明怒目而视。 “我骗你什么了？”顾彦表情平静的看着他。 徐明一愣，仔细一想，顾彦确实什么都没说，那些猜测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说那样让人误会的话！徐明憋的表情都扭曲了，“我问你怎么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害我瞎担心半天！” “我开始并不知道你会担心。”顾彦想了想，忽然一笑：“我现在知道了。” 第9章 开拍 徐明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了受虐综合症，被恶言恶语的指使惯了，以至于顾彦态度语气稍微好一点，他就受宠若惊……然后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有生气的必要。虽然顾彦看起来依旧不好打交道，但是为人处事却比以前靠谱多了，就算是明明不靠谱的事也能化险为夷，真是让他少操不少心呢。至于其他的，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比如现在…… 一大早他就把顾彦送到了剧组，虽然顾彦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但是一没耍大牌，二没闹小脾气，导演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还做的非常好，一点链子都不掉，剧本背的一字不差，拍戏都是一次pass，简直不能让人更省心了！ 何止省心，把其他人都给比下去了才是！ 你看那个当红小鲜肉韩昌，台词说了好几遍都记不住，只知道耍帅，一场戏ng了好几回，张导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顾彦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真是无聊啊。 “你好啊。”旁边容貌俊朗，表情温和的男人友善的对顾彦笑了笑，“我看了你今天的表演，你发挥的很好。” “谢谢。”顾彦微微一笑，这个男人就是本剧的男二号邓家宁，据说是个万年男配，这样类似的角色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演了。 邓家宁眨了眨眼，笑：“等这部剧出来，你一定会人气大涨的。” 顾彦呵呵一笑，并未作答。 邓家宁显然是个很健谈的人，很快又换了一个话题，啧啧惊叹，“没想到张导能租借到这里作为拍摄场地，真是神通广大。” “哦？”顾彦看向他。 “这个未来概念商业中心，是傅氏集团花费重金打造的，在全国都是个极为有名的项目，刚刚竣工要到明年才会真正开放。”邓家宁说，“你估计不知道，傅氏的当家人傅哲川虽然有个儒商的名头，但是他眼界极高，我们这样的小剧组恐怕入不了他的眼，当时剧组也是抱着反正试一试，不行就算了的意思。没想到傅哲川居然同意我们进驻他尚未开放的商业中心。能使用这里的场地，拍出来的效果比在别的地方要高大上好几个档次。这种言情剧说到底就是拍给女人看的，女人就喜欢这些华丽的东西，再加上帅哥，想不火都难。” 顾彦赞同的点了点头，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也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人类居然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建筑工艺令人叹为观止。这样恢弘广阔又不失档次，处处透露着精致典雅和极致创意的地方，确实很容易引人注目。 “据说投资了好几十个亿，请的是国外最顶尖的设计团队。这里连用的一块玻璃都很有说法呢，啧啧。”邓家宁感慨道：“我拍一年的戏，赚的钱还不够在这里买一家店面。” 顾彦放下咖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傅哲川的有钱程度。不过，很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虽然严格来说主要是邓家宁在讲，顾彦在听，但看起来也算是其乐融融。 那边张导又喊了卡，看着韩昌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韩昌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他其实也是准备了一整晚的，谁知道开拍的时候一紧张就出了错，结果越错越紧张，越难入戏，ng了那么多次，表现的还不如最开始的一次。 “行了，你的这段明天再拍吧。”张导语气不善，“你晚上回去好好准备，这里我们只租了一个月的时间，不要因为你一个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韩昌脸色难看，但也不敢反驳。 张导哼了一声，转头走向顾彦那边，快到跟前的时候马上换上了一副殷勤的笑脸，客气的问道：“顾老弟，你休息的怎么样？要不咱们接着拍你的那部分？” 韩昌远远看张导变脸比翻书还快，想到自己刚刚受的难堪，看向顾彦的眼神顿时怨毒起来，俊秀的白脸显得颇为狰狞。如果不是顾彦之前的表现太抢眼，对比之下他怎么会那么紧张犯了错，怎么才ng几次就引起张导那么大的不满？ …… “好。”顾彦站了起来，他很乐意早点完成工作，和这群人类待在一起无聊极了。 张导乐呵呵的道，“还是顾老弟靠谱，正好今天家宁也在，就拍你们的对手戏那段吧。”张导越看顾彦越是满意，无论是外形条件还是本身实力都很不凡，以他混迹娱乐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年轻人迟早会大红大紫的，何况他还有不简单的背景！明明之前才陷入那样的困难境地，却转身就获得了公司的鼎力支持，刘维手下的明星，哪一个不是超级大牌？顾彦自身有这样的实力，再加上公司力捧，想不红都难。 唯独自己被朱桓玮当枪使，从而使把柄落在顾彦手里这点有些郁闷。不过自己如今一心和顾彦打好关系，他应该不会为难自己才是。张导心里默默的想。 邓家宁和韩昌不同，入行时间已经不短，人也勤奋谦和，他闻言笑着站了起来，补了一下妆，两个人就准备开始了。 他饰演的是本剧的男二号，是女主的学长和公司的前辈，在公司人缘很好，也很关照身为学妹的女主，渐渐被女主的天真可爱打动，暗暗喜欢上女主。女主被顾彦饰演的男三抛弃后十分受伤，他就前去安慰，并得知了前因后果，因此对顾彦十分恼怒，认为这个人人品不好。于是两个人在公司里再次相遇时产生了矛盾。 邓家宁的角色是公司一个部门的主管，顾彦和女主都在他手下工作。 张导指挥工作人员架好灯光和摄影器材，又把一个文件夹塞到顾彦的手里，就喊了声！ 顾彦拿着文件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进来。”邓家宁抬起头，见到是顾彦，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顾彦将手中的企划案放到桌上，“陈经理，这是你要的关于下次服装展览的企划案。” “我看看。”邓家宁道，他翻开手中的文件夹，看的很仔细专注，严格说这份企划案还不错，作为一个新人来说已经算是完成的可以，但是想起就是这个人为了富家女抛弃了天真可爱的小晴，心里就很是不快，于是指出其中的一个地方道：“这里考虑的还不够仔细，由于无法确定当日可能到来的顾客人数，要多做几个备用方案，以充分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顾彦哪里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他想了想道，“这里是我考虑不周，我再去准备。” 邓家宁指出的地方一向是新人容易犯的错误，倒也不算过分，但是眼看顾彦就要出去，鬼使神差的冷冷道：“今天下班前就要把新的方案提交给我。” 顾彦眉头皱了一下，这就有些为难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在公司对待同事下属都很宽和的人忽然要为难自己，但他也是个有傲气的，当即道：“现在离活动开始还有十几天，有必要这么急吗？” 邓家宁板着脸，“方案提交给我之后还要进行审核修改，还要给公司领导过目，敲定之后还要交给工作人员准备，时间已经很紧迫。”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又合情合理，顾彦作为一个刚入司的新人还能说什么？除非不想干了，只好拿个文件走了出去。关上门冷哼一声，表情阴冷的站在那里，两个人的龌龊第一次拉开序幕。 “good！”张导喊了一声停，笑容满面，“非常好非常好，表情语气都很到位。我们接着拍下一场。” 顾彦笑了笑，邓家宁也走了出来，两个人换了衣服就接着去了下一个场景。顾彦过目不忘，台词背的一字不漏，邓家宁就没有这个本事了，但他为人勤恳，心态也好，一般就算一次没过，ng个两三次也能过关，两个人拍的十分顺利。 韩昌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但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都围着张导和顾彦转，没多久就阴着脸走了。 一天时间过的很快，天黑的时候结束了拍摄。 邓家宁看着顾彦，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可能得罪韩昌了。” 顾彦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个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总之你小心一点，韩昌也是有背景的。”邓家宁毕竟也不好多说，只是看顾彦这个年轻人还不错，好心提点一句。 “我知道了，谢谢。”顾彦看着他。 “好，我先回去了，明天见。”邓家宁笑了笑就走了。 顾彦收回视线，脸上的神色微微冷下来，韩昌的表情他当然注意到了，但是却根本不在乎。别说那只蚂蚁瞪了他几眼了，就是要来咬他，也就是一脚踩死的事，他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理会。他只是没想到邓家宁会来提醒他，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真是滥好心……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改变人类本性卑劣的事实呢。 …… 第二天再来的时候，韩昌表现明显好了一些，张导对他的脸色总算没有那么差了。但凡事就怕对比，看到张导面对顾彦的笑容和夸赞，还有剧组女工作人员面对顾彦双眼放光的窃窃私语，韩昌看向顾彦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阴沉。 邓家宁好心劝顾彦低调一点，毕竟只是个新人，还是不要到处树敌比较好，但顾彦充耳不闻，他也就不再多话了。 又一天的戏拍完，梦莹跑过来对顾彦笑眯眯道：“你晚上有时间吗？” 虽然顾彦对她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高冷帅哥嘛，想要勾搭就必须要有耐心！要知道这个剧组的所有女人都是她的情敌！别看那些男明星电视上一个比一个帅，但那都是化妆和后期，真人看起来哪及的上顾彦的十分之一。顾彦那高挑完美的身材，轮廓分明的脸庞，清冷又坏坏的气质，还有他的皮肤……不用上妆也完美无瑕，无论何时何地都这样俊美，连她这个女人都自惭形愧。 “没有。”顾彦说。 “又有事吗？”梦莹嘟起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碰壁了。眼看顾彦转身就走，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到韩昌站在远处，不善的眼神看着她，顿时嗤笑一声。 就韩昌那小白脸的样子，还演高富帅总裁，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也就那些空虚的富婆才看得上他这样的。居然还想打她的注意，也不掂量一下自己。 只可惜看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又不搭理她。梦莹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咚咚咚的目不斜视从韩昌身边走了过去。 韩昌气的脸色发白，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如果不是你那个干爹，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吗？居然还敢看不上自己！韩昌深吸一口气，我不能收拾你，难道还收拾不了顾彦那个小白脸吗？他嘴角露出冷笑，掏出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锋哥吗？我是韩昌，有点事想麻烦你……” 第10章 震慑 “谢谢锋哥，麻烦你了。下次小弟请你吃饭。”韩昌挂掉电话，冷冷一笑，明明他才是这部剧的男一号，却处处被顾彦抢了风头。不收拾你当我是摆设吗？ 韩昌离开商业中心，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群穿着黑夹克，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骑着摩托呼啸而来。 最前面一个鼻子穿环染着白发的年轻人在韩昌面前跳下摩托车，“我叫阿华，是锋哥让我们来的，你要对付什么人？” “是和我同剧组的一个人，我带你们去找他。”韩昌说。 “也是明星？”阿华皱了皱眉，“招惹明星的话，一不小心会惹上麻烦的。”明显是有些不愿意。 韩昌连忙陪笑，“不用担心，只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名气的新人罢了，而且之前他就出了不少丑闻，就算再多一样也没什么。” “好吧……你想要把他怎么样？”阿华勉强点了点头。 “至少住院三个月以上。”韩昌眼中闪过狰狞的神色，这样一来，顾彦就只能退出剧组，再也没人在他眼前碍眼了。 “哟，挺狠的啊。”阿华呵呵一笑，“上来，我们走！” 十几辆黑色摩托在马路边飞驰而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暗叹这帮天杀的又出来晃荡，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盯上了。 他们来到顾彦的小区外面，快到半夜的时候，很顺利的蹲守到了顾彦。 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顾彦一个人走出小区，阿华看着他轻蔑一笑，身后两个人飞快走过去，左右挡住顾彦的去路。 “你就是顾彦？”阿华冷冷道，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顾彦那略显清瘦的身板。 顾彦眼中微不可查的寒意一闪而过，他在楼上看着这群人蹲在下面，忍住直接出手收拾掉这群垃圾的冲动，生生等了两个小时才下来，就为了在尽量不引起别人关注的情况下解决麻烦。若是在魔界……哼，还用得着这样畏手畏脚。 “是的。”顾彦眼神淡漠。 “哟，还挺镇定的啊，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吗？”阿华笑道。 顾彦扬起唇角，淡淡道：“你就打算在这里解决问题吗？” 阿华神色一怒，冷声道：“既然你自己上赶着找死，就怪不得我们了。旁边就有个安静的好地方，我们去那边慢慢聊。” 说完就转身走向一边。 大约走了几分钟，附近果然有个隐蔽的巷子。顾彦心想这群地头蛇倒是把路线摸的挺清楚的，看来这样的事情做的不少。 只不过遇上他，那才是真正的上赶着送死。 “这里够安静了吧？”阿华咧嘴一笑。 顾彦点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很适合解决问题。” “小子！你还不清楚状况吧！”阿华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人，反而给气笑了。 “是吗？”顾彦眯着眼，“我觉得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们。” “好！够胆色！”阿华冷冷看着他，铁棍在地上一敲，“就冲你今天这话，我也要让你知道到底是谁不清楚状况！”他说完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人立刻围了过来。 顾彦笑了。 一二三四……一共十三个人，每一个都弱的可怜，连给最低阶的魔物打牙祭都闲不够……正是因为太弱了，怎么才能在不杀他们的情况下解决麻烦，这才是顾彦需要思考的地方，他一千多年没遇到过这么弱的东西了，恐怕不好掌握轻重啊。 是的，他并不打算杀人，一次死掉这么多人，哪怕是些小混混，也一定会引起国、家、机器的注意。 正在他思考的片刻功夫，身后一人猛的抬脚踹向他！ 顾彦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捏，就握住那人的脚踝，轻轻一扭，‘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刺耳哀嚎响起，那人抱着膝盖滚落在地。 顾彦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他已经尽量下手轻了，没想到这些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弱。 这一下子似乎震住了别人，一时间再没人上前。 顾彦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如果不想杀人，避开他们的要害不就行了吗？折断一只腿脚或打断两只手的话，这个人的战斗力就已经不存在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刚才竟然还需要思考半天。都怪他陷入了思维误区，在魔界，就算断掉手脚，也不能低估任何一个魔物的威胁，因为哪怕只剩一个头颅，只剩一口气，都有可能咬掉你一块肉……但是这些人类，这样想真真是高估他们了。 顾彦眼底露出轻蔑至极的神色，这样弱的东西，注定只能是食物链最低端的存在！ 阿华他们看着顾彦，不知为何，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腾而起。同伴的哀嚎还在耳边回荡，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顾彦之前的镇定不是假装也不是傻，而是真的有所依仗？不……一定只是巧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敢伤我的兄弟，我们和你拼了！“上啊！”阿华大喊一声，举着铁棍就冲了上来！ 这时候他心里已经完全没有留手的想法，莫名的恐惧驱使他竭尽全力也要打倒面前的敌人！ 顾彦眼看铁棍迅速靠近，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太慢了，这样慢的动作，怎么可能打得到他呢？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阿华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他要打中顾彦了！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然而下一刻，手中的铁棍却纹丝不动，竭尽全力也不能再靠近顾彦一分。他看着顾彦沉稳的黑眸，如同从天堂跌落地狱，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散去，恐惧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顾彦一只手握住铁棍，往前一推，阿华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站稳，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铁棍迎面飞过来！凌空而来的铁棍撞击在他的身上如有千钧！剧痛从肩膀处传来，整个手臂不自然的向后垂了下来。 下一刻，他怔怔的看着顾彦如虎入羊群，同伴东倒西歪惨叫一片…… 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过来！ “停，停！快住手！”阿华眼眶发红，声嘶力竭，“你们他妈的都给我住手啊！” 其实不用他开口，那些人早已吓破了胆，听到阿华的喊叫，顿时回过神来，四散奔逃。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可能的离这个恶魔越远越好！ 阿华看着顾彦，眼中尽是恐惧，“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有眼无珠，我给你赔罪！我给你赔罪！” 顾彦没有做声，只是冷冷看着他。 “我……只要，只要你放我们一马，我就告诉你是谁指使我们来的！”阿华大口喘着气，这时候也顾不得规矩了，心中只恨不得掐死韩昌！这就是他口中的没什么威胁的小明星？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吗？”顾彦缓缓道。 轻缓的声音伴随微风落入阿华的耳中，四周连惨叫声都变小了，似乎唯恐惊动了什么，小巷一片寂静。阿华的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他已经没有其他的筹码了。他看着顾彦淡漠的双眼，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这样之近。 令人窒息安静中，顾彦嗤笑一声。 杀这样的东西，他都嫌脏了自己的手。他抬起手表看了看，还不到两分钟。 转身就走出了小巷。 清晰的脚步声，咚咚咚一步步如同踩在阿华他们的心中，直到顾彦的身影彻底消失，阿华才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顾彦居然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顾彦不会去而复返。地上东倒西歪的人才重新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阿华扶着自己的右臂站了起来，他咬着牙打了一个电话，招呼其他兄弟过来接他们，这个样子可是没有办法自己回去的。 旁边一个小弟凑过来，小心的问：“华哥，我们就这样算了吗？要不要带上家伙……”他们也是有枪的！ 阿华抬起完好的左手‘啪’的甩了小弟一巴掌，狠狠道：“今天的事情都给我烂在肚子里面！你自己想死别给我们找麻烦！”他跟在锋哥身边的时间最长，见识也最多，不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小弟捂着脸，委屈道：“我也是怕回去不好交代，毕竟是锋哥朋友的事……” “这件事我会亲自向锋哥解释的，不用你担心。”阿华冷冷道，抬起头看向右前方的一栋民房，“至于韩昌……这小子不会好过的，记得离他远一点。” 韩昌猛的转过身，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慌乱的神色。 他其实一直不远处偷看，在幽暗的房间中，没有人可以看到他，他却能就着月光看清小巷中的景象。他就是想亲眼看看顾彦是怎么被折磨的！然而却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不行，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必须赶快离开！ 韩昌不敢开灯，摸着黑下了楼梯，转弯时背后一阵凉风，仿佛有什么推了他一下一般，脚下一个趔趄直直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 张导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窗外阳光明媚，然而到现在都还没见韩昌的踪影。电话打了十几个也都没有人接。 这个臭小子，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张导心里骂了一声，转头笑容可掬的对顾彦和梦莹道：“今天还是先拍你们的部分吧。” “好啊。”梦莹抿唇一笑，抢先回答。比起回去面对那个老头子，顾彦简直赏心悦目一万倍，每天工作都充满动力。至于韩昌？来不来关她什么事？ 顾彦也不置可否。 张导见他们没有意见，转身忙着安排工作人员布置场景去了。因为临时改变计划，又得折腾一遍，心中对韩昌是越发不满。 梦莹凑到顾彦的身边，拿出一个粉红色的便当盒，“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给你的。”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刷刷的嫉妒目光投过来，她们也都给顾彦准备了很多礼物好不好！但是顾彦一次都没有收！ “我不吃糕点。”顾彦声音平静无波。 四周的目光刷的又收了回去，哼，就知道她们的男神不会破例的！放心了！ 梦莹噘着嘴露出委屈的表情，“那你想吃什么呢？” 顾彦微微挑起唇角，我更想吃你啊，甜腻腻没有味道的冰冷糕点，哪比得上鲜美可爱的女人肉体和热气腾腾的鲜血来的美味……如果你知道的话，还敢离我这么近吗？ 梦莹迷茫的看着顾彦，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但她没有多想，正准备继续说话，那边张导开始叫他们。 “好了，各就各位，准备开始！”张导拍拍手。 “我们过去吧！”梦莹只好作罢，她随意的抓起顾彦的手就往张导那边走，走了几步忽然心跳加快，顾彦居然没有甩开她！ 只可惜距离太短……很快就到了张导跟前。 梦莹松开手，挽了挽自己鬓边的发丝，心中默念接下来的台词。 正要开始的时候，大厅的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张导气冲冲的看过去，外面的人是做什么的？居然让不相干的人闯入拍摄现场！然而等他一看清，顿时吓了一大跳，指责的话变成了客气的招呼，“宋夫人，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女人走到跟前，她穿着打扮雍容华贵，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露出耳朵上指甲大小的翡翠耳坠，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十分美丽，然而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到眼角的鱼尾纹，显露出她的真实年龄并不如外表一般。 她红唇轻启，“张导不欢迎我来吗？” “怎么会？”张导可不敢得罪面前的女人，笑道：“欢迎还来不及呢，宋夫人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我好出去迎接啊。” “我可不敢让张大导演出来迎接，我今天过来，是为了韩昌的事。”宋夫人语调有些冷。 张导一听心里就窝火，韩昌不就是你养的一个小白脸吗？拍个戏架子比大牌还大，今天人影都没见一个，你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是做什么？他假笑两声：“韩昌今天没来，宋夫人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韩昌为什么没来，张导心里不清楚吗？”宋夫人说。 张导心里一咯噔，收起脸上的笑容，“宋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导真的不知道？”宋夫人冷笑一声，侧过头，目光锐利直直射向顾彦，“那他总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11章 解围 宋夫人锐利目光射向顾彦，“那他总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张导看看宋夫人，又看看顾彦，迟疑了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宋夫人能否说清楚一些？” “昨天晚上韩昌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双腿骨折，如今正在医院。”宋夫人话中怒气难以压抑，韩昌是她的人，被人这样暗算，打的是她的脸面！ 张导和梦莹闻言都大吃一惊，原来韩昌没来的原因竟然是骨折住院！想起这段时间韩昌对顾彦的嫉妒，两人心中都冒出荒诞的念头，难不成是韩昌要对付顾彦不成，反被打伤了？ 宋夫人冷哼一声，“张导，你们剧组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竟然有人因为嫉妒就伤害别人，这样人品的人你也敢用？” 张导听了这句话，反而笑了，要说能做出“因为嫉妒伤害别人”这种事的，他们剧组就只有韩昌了！想起韩昌的德性，明显是欺瞒宋夫人真相，把她当枪使来给自己出头了，至于到底是谁伤的他，这件事恐怕只有韩昌本人知道。 “宋夫人，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张导意味深长的道：“还是问清楚再说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冤枉他了？”宋夫人竖眉道。 “宋夫人。”梦莹忍不住开口，“顾彦是不可能嫉妒韩昌的，更不会去伤害别人。应该是韩昌嫉妒顾彦才是……” “笑话？韩昌会嫉妒他一个区区名声狼藉的男三号？”宋夫人接连被人反驳，恼羞成怒道，“你们剧组如果继续这样黑白不分，包庇罪犯的话，真的不怕舆论压力吗？”罪犯和舆论压力也说了出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张导脸色变了变，但转眼他就决定站在顾彦这边，且不说自己的把柄还在顾彦手里，顾彦也不是毫无背景的！宋夫人虽然厉害，但只要世和娱乐坚决保顾彦，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宋夫人毕竟还不能一手遮天。 “宋夫人，抓罪犯是警察的事……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们剧组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张导缓缓道。 宋夫人怒极反笑，“看来我的面子是不好使了！” 张导竭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怎么愿意得罪宋夫人？韩昌为什么是男一，因为这部剧是有宋夫人的投资的！如果宋夫人执意因此撤资，事情还真的不好办！ 但他也没有退路啊…… 顾彦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只是动了一点手脚，让韩昌自己吓到摔下去，韩昌根本没有见到他，所以韩昌和宋夫人说的话只可能是为了陷害他而编造的……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居然还敢来找自己的麻烦，看来还是教训的太轻了。 不过张元还算识相，但这件事他明显也扛不住。顾彦抬起脚步，刚要走出来，就看到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眼神微微一动，又收回了脚步。 “这件事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宋夫人咄咄逼人。 “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 “把他交给我！”宋夫人一指顾彦，眼中泛出冷光，长得倒是挺俊俏，教训一顿之后收了他也不错。 “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那人说。 宋夫人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旁边人说的，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旁边，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温文尔雅的笑着。她眼神蓦地一变，语气缓和下来，“原来是傅总，你真是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傅哲川虽然语气带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宋夫人的神情终于凝重下来，她斟酌了一下言辞，“这件事和傅总没有关系，就给我一个面子不要插手如何？” “谁说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顾彦是我的朋友。”傅哲川毫不犹豫的道，竟是要管到底的意思！ 宋夫人神色变幻，傅哲川的态度着实让她措手不及。对于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玩几个小明星是很常见的事，但也只是玩玩而已，没有谁会为一小明星和自己的商业伙伴作对，就像没有人会为自己的宠物和朋友翻脸一样。 傅哲川执意要保顾彦，说明顾彦对他而言意义不一般，既然如此的话……那韩昌就不重要了。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顾彦是傅哲川的人，今天根本就不会来这儿！ “既然是傅总的朋友……”宋夫人露出一个笑容来，“那这件事可能真的是个误会。” 潜意思是这件事我不追究，是看在你傅哲川的面子，这个人情你可要记着了。至于韩昌的委屈怎么办？宋夫人可不在乎，她在乎的其实只是自己的面子而已。而她的利益，又在她的面子之上，况且对傅哲川低头，说出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张导和梦莹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张导看向顾彦的眼神是越来越惊骇了，没想到顾彦真正的靠山竟是傅哲川！再联想到剧组居然能顺利租到这里作为场地，难不成其实也是看在顾彦的面子？没想到这里后台最硬的居然是顾彦，当真是不显山露水啊，低调，太低调了！站在顾彦这边果真是明智之举啊！张导突然很佩服自己的眼光。 梦莹则是露出遗憾的表情，如果对手是傅哲川的话，自己看来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呢…… 当然这个现在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傅哲川居然喜欢男人！这种惊天大新闻如果报道出去，多少少女得心碎一地呀！至于只是朋友？这种话她会信吗？ 一百个顾彦也不够格和傅哲川做朋友。 “谢谢。”傅哲川笑着点点头。 宋夫人也露出春风般的笑容，如果能得到傅哲川的人情，那韩昌受伤也是值了，回去再另外补偿他就是。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听到傅哲川又接着道：“我也觉得这件事确实是个误会，宋夫人能理解就好。” 意思是这本来就是误会，原本就是你在无理取闹，幸好你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 宋夫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既然是个误会，那必然是韩昌欺瞒于我了。”宋夫人红唇一开一合，冷淡道：“他竟然敢骗我，这件事我是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傅哲川点点头，淡淡道：“正该如此。” 宋夫人脸部僵硬，冷哼一声：“告辞！”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虽然她不愿意得罪傅哲川，可也不会怕他。但今天这儿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宋夫人咬紧牙。 顾彦看宋夫人冷着脸离开，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看不出来，傅哲川还挺腹黑的……倒是省得自己出手了。 张导一看宋夫人离开，立刻热情的上前握着傅哲川的双手摇啊摇，“今天真是多亏您了，要不然我们这小剧组还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顾彦的事就是我的事，应该的。”傅哲川看向张导，笑的矜持。 张导眼神发亮，哎哟，果真不简单啊，他立马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您也看到了，我们剧组所有人都是顾彦的坚强后盾，是绝对不会让他被外人欺负的。所以顾彦在我们剧组，傅总您尽可以放心！” “那就多谢张导了，至于韩昌事的后续，我让张涵和你联系。”傅哲川微笑。 “好，好！都说傅总为人最是仗义，是咱们海云市商界的第一号人物，果然名不虚传啊！”张导等的就是这句话，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马屁也不要钱的丢了出来。呵呵，有了傅哲川这样的金大腿，谁还稀罕你韩昌带来的那点投资？他甚至琢磨着，反正韩昌也不能演了，要不要干脆把顾彦扶成男一号呢？他完全当得起嘛。 顾彦委实看不下去，对傅哲川侧了侧头。 傅哲川马上会意，对张导笑道：“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我和顾彦说几句话就走。” “哦，好。你们慢慢说，我这边不急的。”张导笑眯眯的道。 梦莹眼巴巴的看着顾彦和傅哲川走向一边，一声唏嘘，粉红色的便当盒被她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傅哲川认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除了车祸那次，严格说，这才是他第一次见到顾彦本人。 顾彦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好看，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珍珠粉色的唇弧形优美，棱角分明的脸庞，挺拔的眉下是漆黑如墨的双眼，带着漩涡一般的引力，他慵懒的站在那里，有一股凌厉如出鞘之刃的气质……俊美而锐利，这种当面才能感受得到的独特气质，是照片上感受不到的。 “你有话要和我说？”傅哲川眼带笑意。 顾彦一挑眉，淡淡道：“我以为，是你有话要对我说才对。” 傅哲川顿了一下，伸手抬了抬眼镜，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是，我今天专程过来，其实是想请你共进晚餐。” “好。”顾彦答应的干脆。 傅哲川唇边荡开浅浅的笑，“那晚上我来接你。” 顾彦无所谓的点点头。 “那你先忙，晚上见。”傅哲川颇有绅士风度的笑道。 “恩。”顾彦微微眯起眼。 虽然人类在他眼里都是食物，并无什么区别，但这个还算是个聪明识趣的食物，在食物里面倒也算顺眼一点。 第12章 吃饭 梦莹看顾彦走了回来，连忙收回偷窥的视线。 顾彦深深看了她一眼，梦莹的心思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但他对人类可没有丝毫兴趣。 不对，唯一的兴趣大概就是作为食物还算可口吧…… 张导看到顾彦回来，一脸的笑容可掬，比之前还要殷勤几分，心里最后一丝不甘也都消散了。他甚至想，如果能就此和顾彦绑在一起也不错，然后借顾彦和傅哲川攀上关系……张导也是有野心的人，本事也还可以，但总是接不到大投资，不能更进一步实在是他心中憾事。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这些原因，所有人对待顾彦都更客气了几分。 下午邓家宁过来的时候，察觉到了剧组某种诡异的气氛。仿佛一夕之间，顾彦成了整个剧组的中心人物一般…… 梦莹看着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走过来幽幽的道：“你知道吗？上午宋夫人来过了。” “那个女人？”邓家宁神色一变，据说她就是韩昌背后的金主。 “是啊，韩昌骨折住院了，说是顾彦害的，宋夫人就来给他出头。”梦莹点点头。 “那可怎么办！我早和顾彦说过要低调一点。”邓家宁没想到上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脸色大变。 “他还不够低调吗？韩昌找他的麻烦，那叫自找不快。”梦莹翻了一个白眼。 邓家宁：“……”话题这样开展真的对吗？ “有傅哲川做靠山，又没杀人放火，还用得着怕韩昌那个小白脸吗？”梦莹笑呵呵：“韩昌这回要退出我们剧组了。” “……” “不知道谁来演男一号呢……要是顾彦来演就好了。有吻戏呢，想想就好激动……” “……” 顾彦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邓家宁看他的眼神十分诡异，但随即明白他肯定也是听说了今天的事了。 看来他们都把傅哲川当做了自己的靠山。 顾彦心中不屑，他还用得着一个人类来做靠山吗？如果不是暂时还需要维持人类身份，韩昌和宋夫人那样的来一打都不够塞牙缝，他们现在还能活着就应该表示万分庆幸…… 总之，发生了这样的插曲，大家心里都有不少事，张导干脆也就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然后接了电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顾彦披上外套下楼，没走几步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顿了一下，接通手机放到耳边。 “左前方一百米的地方，看到我了吗？”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顾彦转头看去，就看到前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傅哲川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看到了。”他收起电话走了过去。 以傅哲川的能耐要查到他的号码一点也不难，顾彦并不意外。 他走到跟前随意的扫了一眼，这轿车和之前车祸时见到的并不是同一款，但依然是稳重低调的黑色。车内也没有司机，傅哲川亲自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笑着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人啊，顾彦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便。” 于是傅哲川开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高档法国餐厅。 傅哲川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侍者笑着将他带去了包厢，包厢环境安静优雅，地上铺着精致的手工地毯，打开窗帘，能看到城市夜景灯光迷离。 他绅士的将菜单推到顾彦的面前，“你先点吧。” 顾彦扫了一眼，挑眉将菜单推了回去：“我不认识，你点吧。” 全法文的菜单……原主脑袋里可没有这项技能。 傅哲川怔了一下，片刻后抿起嘴角，才没有露出失礼的笑。通常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假装自己很懂，然后随意点两个吗？不说他的下属和那些想要靠上他的女人们，从来都是极力在他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就算是普通朋友见面，也都多有保留，像顾彦这样直白展现自己无知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是我疏忽了。”傅哲川看了顾彦一眼，不动声色的将菜单拿了起来，然后招呼侍者点菜。侍者点头记下，然后捧着菜单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傅哲川看着顾彦，顿了顿，正色道：“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请你出来，就是想亲自对你表示感谢。” 顾彦点点头，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你敢不感谢我！ 傅哲川可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又道：“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恐怕就不能继续坐在这里。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这个简单。”顾彦勾唇一笑，“给钱就行。” “……” 顾彦淡淡看着傅哲川。没有好处，他会闲着蛋疼去救人类？ 傅哲川看着顾彦，嘴角扯了扯。原本他以为顾彦刚才就已经够直白了，没想到那还不算什么，因为更直白的在后面…… 半晌，缓缓叹道：“你当真是我见过的最直率的人。” “谢谢夸奖。”顾彦也觉得自己比起那些虚伪的人类要直接多了。 “……” 顾彦开口要钱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完成他的计划，资金是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即使他来到人间的时间还不长，但也深深明白金钱的作用。虽然明星算得上是个高收入职业，但他这种程度的小明星，想要快速积累金钱并不容易，能不能走红尚且不说，这至少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更快的来钱方式无非是打劫绑架之类，只是如果那样做的话……他还要这个身份伪装做什么呢？ 如此一来，从傅哲川这里得到金钱无疑是最安全和快速的方法了。 首先，傅哲川很有钱，其次，傅哲川欠他人情。 尽管和傅哲川维持良好关系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和钱，但这却不在顾彦的考虑范围之内，一是因为那需要时间，二是他本质不屑于和人类虚与委蛇，现在的伪装不过是不得已为之罢了。 尽快打通魔界通道才是他的目的，一旦两界通道打通，人类世界的秩序也就不复存在，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用最快的方式和最短的时间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 至于人类对他的看法？呵呵……那是什么东西？ 傅哲川看向顾彦，看到了他眼中的淡漠神色，他忽然确信，顾彦不是和他开玩笑，他只是……只是简单直接的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而且丝毫没有要和他攀上关系的想法。意识到这一点，傅哲川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应该失望，他对顾彦唯一的吸引力只是钱。 想要他的钱的人很多，但像顾彦这么直接的，还是第一个。 傅哲川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缓缓道：“不知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顾彦眉头挑起，我怎么知道你有多少钱？自觉点！愚蠢的人类！ “……”还能不能愉快的交谈了？ 傅哲川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坐在这里，和人心平气和的讨论自己的命至多少钱。如果不是确信面前的人救了自己的命……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在绑架现场了。 而他居然没有拂袖而去，傅哲川都想为自己的气度点个赞。 顾彦伸手敲了敲桌子，眼中闪过不耐烦的光芒，“你想好没有？” 傅哲川抬头笑了笑，“我觉得没有人的性命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因为活着可以赚到钱，但死了，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 话未说完，就见顾彦眼中露出冷光来，“你想赖账？” “不是，我是想说，生命是无价之宝，按理说就是倾家荡产来报答都不为过。”傅哲川不急不躁，“但是我的产业稍微有点多，真要清算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你打算如何？”顾彦微微皱眉。 “我可以先提供八千万现金给你，聊表心意。这笔钱属于我的私人财产，不需要经过董事会，可以很快到账。”傅哲川道，“我想……你可能是急着用钱。” 顾彦点点头。 “当然，这八千万买我的性命，肯定是不够的，只能算是一点不足挂齿的心意。所以如果你日后有什么需要，或者……钱不够用，我一定竭尽所能为你效劳。”傅哲川笑道。 顾彦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个人类还算识趣，否则他有无数手段让他死回去。 既拿到了现金，又得到了承诺，看在这个人类如此上道的份上，顾彦扬起下巴，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来，“你还不错，以后有搞不定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 这种小弟表完忠心，老大拍拍肩膀一副你还不错，老子以后罩着你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傅哲川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正在这时，送餐的人来了，一样样精致的菜肴摆了上来，及时缓解了某种诡异的气氛。 顾彦是真的不挑食的，他在魔界待了千年，魔界资源贫乏，什么都没有，只有源源不绝的魔物。魔物互相残杀，以他的身份地位，吃得最多的依然是各种魔物。但是魔物的血肉是很难吃的，坚硬酸涩，比不上人类的万分之一。嗯……连人类的菜都比不上。 顾彦吃的很快，过了会儿抬起头，才发现傅哲川几乎没怎么吃，但他也不在意。 “我要回去了。”他擦擦嘴站起来道。 傅哲川也站了起来，微微笑道：“钱明天我就让张涵送给你，我的电话你也有的。” 顾彦点点头。 傅哲川将顾彦送上车，然后才驱车回去。 张涵得到通知，早就到了傅哲川的别墅等着他，说实话，他还是有点好奇的。傅哲川身边的狂蜂浪蝶简直不要太多，但是从没见他对谁留过一点心，连个花边绯闻都没有！今天居然单独请顾彦吃饭，看他对顾彦的关注劲儿，可不像只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难不成是真的看上顾彦，想要以身相许了？他一下子就脑补了好多。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傅哲川招呼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去准备八千万，明天送给顾彦。” “啥？”张涵愣了下，八千万啊！才第一次约会就这么大手笔？ “想什么呢？”傅哲川冷冷看了他一眼，“这笔钱是报答他救命之恩的。” 张涵终于回过神，惊讶的张大嘴，“他找你要钱了？” 傅哲川没说话。 “他真的找你要钱了？！”张涵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怎么这么没眼光，怎么这么急躁，搞定傅哲川何止八千万！不对不对，不应该这么想，应该是没想到顾彦竟然也是为了钱！简直太肤浅太虚荣！太令人失望了！ “大惊小怪什么。”傅哲川皱眉，“这钱是他应得的，就是直接点而已，有什么不好？” “……”你这样说我才更惊恐好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开始帮他说话了。张涵扶起自己的下巴，“我马上去准备，保证明天把钱送到顾彦的手里！” “恩。”傅哲川颔首。 “对了……”张涵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露出凝重的神色来，低声道：“汽车的残骸已经检查完毕了，确实是有人在油箱动了手脚。” 第13章 驾照 八千万轻松到手，顾彦回到家，心情还不错。他接拍一集电视剧，也才几万块……哪能和这相比，果然那天出手是个正确的决定。有了这八千万，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会方便一些。 当然，明星这职业他暂时也不打算放弃，毕竟是个很好的伪装，但也不必为此浪费太多时间。 第二天果然接到张导的电话，说韩昌因为受伤的原因不得不退出剧组，问他愿不愿意代替韩昌接拍男一号的角色，顾彦直接拒绝了。张导惋惜劝说了一番，最后只好作罢，只说让他好好休息几天，等他这边人员调整到位之后再通知他继续开拍。 顾彦不在意的挂了电话，让他去演那种深情温柔无悔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小言男主角色，才是对他的考验，现在的男三就不错，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欲望，演起来也轻松。至于这角色不讨喜，那只能说明人类太虚伪了……人类可是最最贪婪无耻的生物，偏偏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丑恶。 和人类相比，连凶残狡猾的魔物都显得更可爱呢。 今天正好是个空闲，顾彦想了想打电话叫徐明过来。 徐明过来之后才知道顾彦是想要学车，这件事倒是好办，去驾校学习太麻烦，他直接给租了一辆教练车，等到学会了，再直接去报名考试便是。 不过顾彦阻止了徐明打算请教练的举动，说：“你教就行。” 徐明想想就答应了，这确实不是个什么难事，原本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怕顾彦不高兴才说专门请教练。 没一会儿车行的人就开着车子过来了，徐明载上顾彦就去了郊外。 “其实只要注意刹车、油门、离合器，再正确的挂档就可以了……”徐明一边演示一边道：“你可以先看看我开，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徐明先是直行，然后又是倒车，倒桩，坡道停车，接连演示了几遍，说：“你来试试看。” 顾彦坐上驾驶座，启动车辆时顿了一下，他也不急不躁，稍微找了一下感觉，就将车子开了起来。 一开始还不太顺利，不过十分钟后，已经是开的非常好，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新手了。 徐明：“……” “我现在可以去考试了吗？”顾彦转头问他。 “还有交规也要考，你书看了吗？”徐明问。 “背过了。”顾彦淡淡道。 “……”徐明说：“我去帮你报名，尽快参加考试。”虽然学车是个很简单的事，但这么快还是依然让人嫉妒好吗？ 顾彦对于徐明主动的工作态度还算满意，然后亲自驾驶车辆就开始回程。对于他来说，驱使这么简单的机器实在不费吹灰之力，那些法宝灵器个个不知道比这复杂晦涩多少倍。 不过想要在人间安全的使用这个交通工具，还需要考取证件。 但是到了车管所，才发现不那么顺利，考试时间直接被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徐明讪讪的看着他：“这个是我没想到，不过好在也不急……” 顾彦挑了挑眉，人类的规矩就是麻烦，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忍耐和不忍耐之间抉择呢。 正想着要走，电话又响了起来。 “顾先生，你在家吗？”张涵恭敬的问道，他也是去了剧组才发现人不在，只好给顾彦打电话。 “我在车管所。”顾彦说。 “哦？”张涵有些意外，“是去有事吗？” “我来考驾照，但要排到一个月后，正准备走了。”顾彦说。 张涵忽然笑了，“这个简单，你等下，我马上过来找你。” “好。”顾彦挂掉电话。 徐明眼巴巴的看着顾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这边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没事。”顾彦坐了下来，不在意的扫了徐明一眼。 徐明一愣，又不好意思多问，只好也坐在一旁等。过了大约一刻钟，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顾彦眼睛一亮：“顾先生，你在这里！” 顾彦点点头。 张涵直接从包里取出一张金色卡片来，恭敬的递给顾彦：“这是傅总让我交给你的。” 徐明看的眼睛都瞪直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傅哲川为什么要给顾彦银行卡？还是xx银行的顶级金卡！据说只有开户千万以上才能办…… 难道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傅哲川果然是个慷慨的正人君子啊……徐明想。 顾彦收起卡片，嘴角微微翘起，“辛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张涵在顾彦面前，姿态一向摆的很低，简直就和个跑腿秘书一般，“您稍等一下，考试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张涵说完就进了车管所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和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中年男子跟在张涵身边，表情讨好恭敬。 “这是胡所长。”张涵笑着对顾彦介绍。 胡所长惊疑的看了顾彦一眼，立刻热情的伸出手道：“顾先生您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考试，考完现场办理驾照。保证不会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果然人类的事情还是交给人类来办比较方便，顾彦又学了一点，他点点头，就和他们去了后面的考试场地。 考试十分简单，无论是笔试还是路考，都一次过关。胡所长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还担心顾彦考不过，自己说不得还得动用一点关系，现在看顾彦一点问题也没有，那就只是行个方便的事情，倒是简单多了。 张涵一直都陪在一旁，直到顾彦办完驾照，才和他一起出来。 “虽然我只是傅总的秘书，但一些跑跑腿的事情还是能做的。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小事，顾先生尽管吩咐我就是，不必客气。”张涵笑着道。 “好。”顾彦说。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徐明很想吐槽，但是这里实在没有他插嘴的份…… 张涵闻言没有露出半分不悦，反而还很高兴，然后就客气的告辞离开了。 徐明和顾彦回到家，一肚子的好奇想要问，但奈何顾彦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恐怕开口又是碰壁。真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海云市三医院的一间高等病房里，韩昌双腿打着石膏吊起来，俊秀的脸显得苍白而灰败，脸颊还一片乌青。 他刚刚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告知自己被踢出了剧组，眼中不由得射出愤恨的光芒！那群废物，废物！连个顾彦都收拾不了！还有宋媛那个女人，还以为多厉害呢！居然连个小明星都对付不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韩昌立刻收敛起眼中的恨意，见推门而入的是宋夫人，瞬间露出一副温柔如水的表情，双眼含笑，叫道：“媛媛，你来了。” 韩昌比宋夫人小十多岁，但这种亲昵的称呼却随口就来，他这副温柔贴心的模样平时一向很得宋夫人的欢心。但是此刻他脸上乌青一片，笑起来显得格外怪异，再联想到他可能对自己的欺瞒，宋夫人的神色就有些冷。 “媛媛，今天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韩昌见状心中一跳，但语气却说不出的温柔贴心。 宋夫人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坐过来，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韩昌顿时察觉到不对来，却只装作不知，笑道，“你怎么不过来？” 宋夫人看着韩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说是顾彦因为嫉妒你而把你推下楼梯，这件事是真的吗？” 韩昌脸色微变：“当然是真的。” “是吗？”宋夫人看他表情已是心中有数，恼火自己竟然被当枪使，看来是平时太纵容他了。“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了。” 韩昌表情微微僵硬，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而且我样样都比他强，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十八线小明星，难不成我还会去陷害他不成？” 宋夫人闻言露出一丝讥笑，“你说的这样笃定，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他是傅哲川的人了。” “这怎么可能！”韩昌失声喊了出来。他因为惊讶张着嘴，眼神恐惧，右脸乌青一片，哪还看得出半分当红小鲜肉的英俊潇洒，只是一个丑陋惊恐的普通人罢了。 宋夫人心生厌烦，淡淡道：“看在你跟过我一段时间的份上，给你一句警告，好自为之。” 韩昌眼看宋夫人转身就走，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他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痛的一声惨叫，但是宋夫人连头都没有回。 宋夫人还是走了，韩昌跌坐在地上，心中无比恐惧，他不仅仅恐惧顾彦背后的傅哲川……他一向性格嚣张阴狠，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没有了宋夫人的庇护，就算傅哲川不收拾他，他也别想继续在娱乐圈混了，恐怕就是想要全身而退都很难！ 韩昌脸色苍白，为什么遇到顾彦，事情发展每一步都和他预料的不一样，锋哥的人被顾彦打的落荒而逃，原以为他只是能打而已，宋夫人的出现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谁知道他竟然有傅哲川做靠山！ 他为什么要去得罪顾彦？好好演自己的戏不好吗？反正顾彦也不会威胁他男一号的地位。但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晚了，即使恨的要死，却也不敢再对顾彦有任何想法。 宋夫人一走杳无音讯，两天过去，韩昌无论电话还是短信都发不过去，眼看自己竟是被拉黑了，终于彻底死心。 他狠狠的把手机砸在地上！顿时摔的四分五裂。 “火气还挺大的。”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 韩昌猛的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警惕的道：“你是谁？” 第14章 外景 朱桓伟关上门，对韩昌笑了笑，“我是顾彦的经纪人。” 韩昌顿时脸色大变，顾彦果然是不肯放过他吗？声音紧张，“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用紧张，我只是有些话和你说。”朱桓伟表情温和。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韩昌眼神闪了闪。 “怎么会呢？”朱桓伟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自顾自的在韩昌对面坐下，“你现在……难道不想知道顾彦是怎么想的吗？” “他……”韩昌咬了咬牙，终于低下头，“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愿意给他道歉。” “你做的那些事，只是道歉恐怕不够诚意吧。”朱桓伟笑笑。 “我，我都已经道歉了，受伤住院退出剧组了，他还想怎么样？”韩昌神色屈辱，他何曾这样低过头。 朱桓伟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看着他。 韩昌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喊道：“他也不要欺人太甚！不就是有傅哲川做靠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是，我是找人去收拾他，但是谁知道他那么能打，那些人连他一根毫毛都没碰着反而被他收拾了！我还跌断了双腿……他一点都没吃亏。” “我知道了……”朱桓伟笑了笑：“你好好养伤，我告辞了。” 啊？韩昌错愕的看着他。 “你放心，你的歉意我会帮你转达的。”朱桓伟笑道。 朱桓伟走出病房，脸上的从容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他早已不是顾彦的经纪人，甚至还受到公司的排挤，虽然知道傅哲川是顾彦的靠山，但他还是要来确认一下到底傅哲川会支持顾彦到什么地步，没想到傅哲川居然愿意为他得罪宋夫人，可见关系不浅……而且，这次还得到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顾彦很能打。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朱桓伟做了顾彦一年多的经纪人，早把这个毫无城府的小年轻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废物而已，弱不经风的……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能耐了？而且看韩昌对他的恐惧，显然不是他话里说‘能打’那么简单。 难不成顾彦之前一直都是在演戏？那为什么现在又不装了？ 朱桓伟皱起眉头，原本以为是个好拿钱的差事，现在看来，一个不好就会把自己也坑了。顾彦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看来这件事有必要和那个人提一下了。 …… 顾彦在家待了几天，就接到张导的通知，重新开始拍摄。 临时接任男一号的是一个二线男星杜晨，杜晨外形不错，出道时间不短，比之韩昌名气更大一些，但近两年有些走下坡路，所以才愿意接这部剧，他也需要有更多的作品出现在观众面前。 来之前他就对剧组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因此一直表现的十分谦逊，他可不愿意走韩昌的老路。 剧组终于和谐了，张导非常高兴，拍摄进度终于快了起来。 眨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张导安排出外景。 这场戏是公司组织员工去户外拓展训练，男女主和男配都在场，是很重要的戏份。外景场地选在距离海云市区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度假山庄。 大家想到能出去透透气也都很开心，然而到了现场一看……顿时都露出失望的表情，这个山庄还真是荒凉萧条，一看就是经营不善啊。 张导在旁讪讪一笑，“剧组经费有限，该省还是要省的。”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其实道理大家都懂，影视剧里看起来是光鲜，但大多都是场景布置和后期制作，真正拍摄的时候往往条件艰苦。投资拉来不容易，大家都习惯节省。 顾彦一个人离开队伍走了进去，山里的空气似乎格外的冷冽。 这处度假山庄其实并不老旧，看起来建成时间也不长，设施齐全豪华，但偏偏没有什么人气，稍微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里的花草树木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明明还没到秋天，有些树叶却都已经泛黄了。以至于才给人一种荒凉萧条的感觉。 杜晨走到顾彦身边，笑道：“这个地方我知道，三年前台海那边一个大老板来投资的，当时豪言壮语要打造海云周边第一豪华度假山庄的，谁知道开业之后运气一直不好，事故不断，客人来了之后从不回头，是怎么也旺不起来。老板就找了许多风水先生来看，都说这里不行……大老板很生气，说开建前就找风水先生来看过了，说这里不但一点问题也没有，反而还是块风水宝地，怎么现在才说不行？” 顾彦抬眼看了看远处黑压压的天空，回头看向杜晨：“然后呢？”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杜晨笑了笑，“只知道没多久后，大老板就低价把这里卖了出去，然后回了台海。从此以后圈里就传了出来，这里风水不好……如今也只是勉强维持，吸引一些不知内情的游客罢了。” “那张导还安排我们来这里？”顾彦挑眉。 杜晨摇头苦笑，“因为便宜嘛，剧组开销不小，哪里经得起挥霍。再说这里虽然传说风水不好，但从来没有出过人命，只是生意不好罢了。我们只待个两三天，倒是不打紧。” 顾彦点点头，笑着看着他，“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的。” “这里现在的老板正是我的一个朋友。”杜晨笑了：“他当时也是图个便宜才买下这里，谁知道几年过去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如今已是入不敷出，都打算关门大吉了。” 顾彦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们原来在这里。”张导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房间都给你们安排好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五点就要起来。” 杜晨看了看顾彦，笑：“我们回去？” “好。”顾彦道。 张导笑呵呵的把房卡交给顾彦和杜晨，“我还有事，你们早点回去吧。” 顾彦和杜晨的房卡刚好是相连的，于是两人结伴回去。 这是一片联排别墅，四周假山流水环绕，倒是个宁静秀美的地方。别墅后方是一个人造花园，花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倒是和外边不同。 顾彦深吸一口气，瞳孔微微收缩，他收敛神色，对杜晨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吧。” “好，你也不要太晚了。”杜晨说完就走了。 顾彦沿着花园小径往前走，花园最深处有一口石井，井边铺着细碎的鹅卵石，隐在郁郁葱葱之中若隐若现。他走到井边，低头看下去，井水清澈，倒映出他的脸庞，冷冽俊秀的面容，漆黑深邃的双眼，微薄的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笑。 顾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井边缘，手心传来冰凉粗糙的触感。他眼神微凝，手掌缓缓渗出一丝魔气来，手下的石块陡然变得滚烫起来，仿佛排斥着什么一样！井水瞬间沸腾起来！ 沸腾的井水逐渐不再清澈，而变成浓墨般的黑…… 竟是一眼魔泉！ 顾彦上身微微前倾，双眼眯起，凝神看向井中…… “你在做什么？！”忽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第15章 阵法 顾彦松开手，石井瞬间恢复平静，泉水重新变的清澈。 他转身过来，就看到一个青年匆匆走了过来，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石井，然后紧张的看着顾彦道：“你也是剧组的人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你是？”顾彦微微眯起眼。 “哦，我叫许俊，是这里的主人。”青年微笑。 “你刚才那么紧张，是因为这口井有问题吗？”顾彦说。 许俊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当然不是，我是看你这么晚一个人在这边，担心才过来问一下的。” 他接手这里的时候，前任老板再三叮嘱过他，这座山庄别的地方都无所谓，唯独这口井不能动。他担心有什么问题，就托朋友请了一位大名鼎鼎的风水师来看，风水师看完惊叹无比，然后同样叮嘱他不能动这口井，却不说原因。后来在他不懈追问下才终于告诉他，这口井乃是高人手笔，如果想要好好的开下去，就不能动这里。而且……言外之意那高人手段是他望尘莫及的。 这几年山庄虽然生意不好，但也没出过什么事，他也从未发现这口井有什么异常，渐渐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 然而刚才他远远看到有人站在井边，那人身后的阴影落在地上宛如张牙舞抓的恶魔，无声而狰狞……瞬间想起前任老板和风水师的嘱托，心中恐惧，一时紧张才喊了出来。 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顾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我叫顾彦。” “你好。”许俊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只是个小明星罢了，但长的还真是好看，他客套的笑了笑。 “我很喜欢这里，不知许先生是否有意转手。”顾彦说。 许俊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不悦的神色。他虽然有出手的意思，但因为价格的原因，一直未能谈妥，有实力的人看不上这里，看得上这里的人又没有这个实力，哪怕这个价格已经是压了又压的……但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吃的下的？ 他顿时给顾彦贴上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标签，委婉的道：“这可不是小数目。” “我知道。”顾彦微微一笑，“许先生可以慢慢考虑，如果有意，可以让杜晨联系我。” “我会考虑的。”许俊敷衍的道。 顾彦哪里看不出许俊的敷衍，但他毫不在意，相信过不了多久，许俊就会改变主意的。 他辞别许俊回到房中，张开一直握着的手掌，掌心一块灰白色的石块静静躺在手心，赫然是石井的一角。 顾彦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那些凡夫俗子又岂知晓这其中的厉害，恐怕那个风水师，也只是看出了冰山一角而已。 倒是布下这个封印的人，还有一些水平。 此处因为两界壁膜脆弱，一直受到魔界魔气的渗透，魔气长时间的凝结，形成了这一眼魔泉。之所以以前没有被人发现，是因为这处山脉乃是一处天然的绝佳风水宝地，将魔泉牢牢压制，表面看起来不但没有问题，反而显得风水很好。然而度假山庄的建立终归还是破坏了这座山脉的完整性，截断了山脉灵气，魔泉失去了压制开始污染这片土地……如果不是这个封印，恐怕这里早已成为不毛之地。 但是说起来简单，受到魔界魔气滋养的魔泉，又岂是可以随便被封印的？ 于是那人布阵借助天地之力，吸取整座山脉的灵气，用石井困住魔泉，这几年来才相安无事。但也正因为整座山脉的灵气都被吸走，外部环境才会因为灵气的枯竭而显得荒芜，唯独这座花园是灵气集中之地，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试想人们住在这个山庄，丝毫得不到天地灵气的滋养，比之在大都市都还不如，又怎么可能吸引得到客人？ 而且从他刚才见到的看来，魔泉翻涌，漆黑如墨，显然阵法也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无论哪个人类接手这里，都是个烫手山芋，但是对于顾彦来说，却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寻到了一处壁膜脆弱之处，对于这里他是势在必得！ 刚才他顺势捏碎石井一角，破坏了岌岌可危的阵法，加快了魔气的扩散，很快这里都将被魔气所笼罩。 第二天，众人都陆续起床，梦莹最后出来，她脸色不太好，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 杜晨关切的问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梦莹露出勉强的微笑，“大概是认床吧。”她做了一晚的噩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直到天亮才好了一点，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些精神恍惚。 化妆师给梦莹化了很重的妆，才压下她原本不好的气色。 张导过来讲解剧本，今天要拍摄的剧情是公司组织户外训练的竞赛，竞赛中女主受到女配的挑衅和羞辱，男主看不过去挺身而出，让女配吃瘪，并且在比赛中赢了男三。 老套的打脸剧情，但是架不住观众百看不厌。 讲完剧情，杜晨化好妆换上衣服，顿时一派英俊公子哥的派头，他对顾彦摇头笑道：“这种脑残剧我演了不止一回了，你说我这样狂拽酷炫的高富帅，怎么就看得上一无是处的灰姑娘呢？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家宁，你说是不是？” 邓家宁表情淡定的笑了笑，“你再脑残也不如我脑残啊。”他可是万年男二呢……从头到尾小手都牵不上一回还得深情不悔。 “所以还是顾老弟是正常人。”杜晨伸出大拇指，给顾彦点了一个赞。 顾彦微微扯了扯嘴角，侧首看向一边。 梦莹拿着剧本走过来，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哈哈……”杜晨。 “没什么……”邓家宁。 “好了，各就各位！”张导拿着扩音器喊了一通。 先拍的几个场景不需要顾彦出场，他就和邓家宁坐在一旁休息，看杜晨和梦莹还有女配对戏。 梦莹今天状态明显不太好，虽然妆很浓，但眼底的倦色怎么也掩盖不住，女配配合也屡屡出错，一场戏ng了十几回才终于过关。 顾彦眼中露出一道异样光芒，魔气渗漏，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这些体质虚弱的女人和小孩了。 张导也没想到今天会出师不利，训斥了梦莹和女配几句，让他们去休息，然后招呼杜晨和顾彦他们开始拍接下来的部分。 男演员们分成两组，杜晨和邓家宁一组，顾彦一组，加上其他龙套们，一组各五个人，分成两队开始攀岩竞赛。 “准备好了吗？”张导看了看摄影机，“！” 十个人飞快冲了过去，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眼看杜晨第一个攀上顶端，地下的群众演员都适时的发出喊叫欢呼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其他也在岩壁上的龙套。 这一场戏明显比之前的要进行的顺利，张导露出满意的表情，但忽然间，喝彩声中响起一道惊恐尖叫！ 岩壁顶端的一根绳子忽然松开……一道人影直直坠了下去！ 第16章 暗涌 岩壁顶端一个人影直直坠了下去！ 众人脑中一片空白，这么高的距离，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眼看那人就要坠落在地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男人听到风在耳边呼啸，面白如纸，双眼满是绝望恐惧！他要死了吗？ 忽然腰上的绳子一紧，勒的他的腰几乎都要断掉！半晌……才发现没有疼痛感传来，他，他没有摔下来？ 男人抬头一看，远远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眼。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认为这场意外无可避免，然而预料当中的惨剧并没有出现……顾彦刚好就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他一只手扣住墙壁，另一只手瞬间牢牢拽住男人腰部的绳子！在距离地面只有不到十公分的时候男人终于停止下坠！ 顾彦眯了眯眼睛，缓缓松手，男人被轻轻放在地上，他挣扎着解开绳索，啰嗦着站了起来。顾彦三两下跳下来，落在他的身边，声音清朗：“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谢谢你……”男人语无伦次的道。 顾彦微微一笑。 张导激动的差点晕过去，他年纪不小了容易被吓出心脏病啊！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顾彦果然是他的福星啊！连忙招呼工作人员将男人扶到一旁休息，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回头抓起顾彦的手看了又看，顾彦手上一道深深的红印子，皮肤也磨起来了一些。张导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刚才真是多亏你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彦笑笑，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回来。“应该的。” “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张导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今天暂时不拍了，片场都要重新检查一遍！这种事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你好好休息，手记得让医护人员帮你看一下。” “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顾彦说。 杜晨和邓家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悸的神色。虽然掉下来的不是他们，但当时他们可都是在上面的！意外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心头顿时都蒙上了一股阴影。 难道这个山庄真的如同传闻中一样，风水不好吗？ 万一下次还出现其他事故呢？ 顾彦视线掠过他们，垂眸掩去眼中的光芒。 回去的途中遇见许俊匆忙赶了过去，他神色凝重，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到顾彦。 顾彦回到房中关上门，他张开手，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没一会儿连最后一丝红痕都看不到了。如果不是为了不被人类发现异样，散去防御直接硬扛，这种程度的力道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浓郁的魔气已充斥整个山庄。 来到人间之后，再次呼吸到这样的气息……虽然仍不及魔界的万分之一，但熟悉的味道对魔物而言简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下午时分，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黑压压的天如同一张深沉的幕布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张导的房间里烟雾燎燃，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了捻，说：“许先生，今天检查场地的时候，又发生了两起意外，工作人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我听说了。”许俊点点头。 张导顿了一下，才道，“我们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我明白的。”许俊对此早有预料，“订金我会退还给剧组。” “这个不急……”张导讪笑了一下。 许俊笑了笑，“我还有其他事，就先告辞了。” “许先生慢走。”张导起身相送。他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嫌别人地方风水不好也是很忌讳的一件事。哎，早知道就不该图这个便宜…… 许俊走出房间，满脸心事重重。这几年虽然生意不好，但是这样的意外却是没有发生过的。他刚才果断同意张导的要求并主动退还定金，也是希望把影响控制到最小……原本就难以维持，如果剧组的人再出去乱说，怕是只有关门大吉了。 只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想要出手就更难了，许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 晚上雨越下越大，如同天破了一个口子，瓢泼倾泻的大雨将泥泞的山路冲刷了一遍又一遍。 顾彦忽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耳朵微微动了动，侧头看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雨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泥泞蜿蜒的山路上，一个人慢慢的移动着，他上身穿着白衬衣，但因为沾满了雨水和泥水而呈现一种脏兮兮的黄色，下身是黑色的裤子，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双脚光着没有穿鞋。他走的不快，有点驼背，头发粘在脸上，面容丑陋狰狞，缓慢而坚定的往前走。 直到山庄门口，男人才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来，蜡黄僵硬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血红色的。 他鼻翼翕动，僵硬的面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魔。 男人抬手握上大门的铁锁，看似轻松的一扭。粗大的铁锁如同豆腐一样被轻松扯断……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那只手臂连同铁锁一起掉落在地上！噗通声淹没在大雨中，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男人蓦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他捂着断掉的手臂，猛地侧过头，血红的双眼注视着右前方的男人。 男人举着黑色的长柄伞，安静的站在那里，双眸一深一浅，雨水顺着伞延滴落下来，整个人如同笼罩在珠帘之后，若隐若现。 他衣衫干净整洁，即使这样的大雨，也不能减损他丝毫的从容，如同黑夜中走来的贵族。 “真巧。”他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嘴角带笑，如同和朋友打招呼一般。抬头看了看雨幕之中的建筑，眼瞳幽深，“这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嘶……”男人捂着断手，血红的双眼看着秦曜，却不过来。张开嘴发出难听的声音，“你，是，谁？” 秦曜眼中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唇角挑起一抹弧度，“竟然还会思考，还会害怕……看来并不是个普通的低阶魔物，很好，很好。” 男人警惕的看着秦曜，发出低低的嘶吼声，似乎不明白他的话，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 “原来还是高估你了。”片刻后，秦曜摇头发出一声嗤笑，“你这样的东西，既然来到人间大开杀戒，应该就有去死的觉悟吧。”他说到最后一个词时，眼神蓦的变得锐利起来！ 男人宛如感受到了实质的杀气！眼中瞬间凶光大盛！双腿一蹬，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已经来到了秦曜的面前！左爪闪着凛凛寒光划向秦曜的头顶！ 秦曜右手一抖，长伞合拢，横架在自己面前挡住那雷霆一击！随即往前一推，将男人重重的挡了出去！ 男人借力往后一滚，半点也不恋战，就向着黑暗中奔了出去！竟是假装攻击，实则借秦曜的反击力道拉开距离逃命！ 它本能的察觉到面前男人的危险，厮杀和逃命是它深入骨髓的本能！这并不是那些弱小的可以让它随意屠戮的人类，而是能威胁它性命的存在，所以它果断的选择逃跑！ 秦曜冷笑一声追了上去，他看起来动作并不快，却在迅速的接近飞奔的男人。 忽然手中长伞抛出，伞尖锐利，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连子弹都打不进的怪物，竟被这样一柄伞给刺穿！它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几圈，正是这眨眼的功夫，秦曜已经重新站在它的面前。 男人红色的双眼露出恐惧愤怒的神色！ 它忽然动了起来，身上的皮肤纷纷臌胀裂开，露出狰狞丑陋的黑色外壳，背上长出尖锐的骨刺，断臂处骨肉蠕动着，新的手臂重新长了出来……眨眼功夫，彻底抛弃人类皮囊恢复魔躯。 怪物足有四五米高，浑身漆黑，双目血红，它有四条手臂，关节背脊处都长着丑陋锋利的骨刺，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甲虫，它张开下颚发出一声吼叫，绿色的涎水滴落下来，恶狠狠的扑向秦曜！ “真丑。”秦曜表情平静，吐出两个字来。 百米外的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顾彦隐藏在浓密的枝叶之间，冷冷看着这一幕雨中战斗。 那是一头中阶魔物嗜血魔，嗜血魔虽然在中阶魔物里属于下等，智商也极低，但战斗力却不容小觑，在这魔气充盈的地方，恢复原型的它至少拥有全盛时期百分之八十的战力。足以成为普通人类噩梦般的存在。 事实上，这次打通两界裂缝，能通过的最强魔物也仅仅只是中阶罢了。 顾彦接受魔主命令前往人间，但因为高阶魔物太过强大，不容于人间，为了能够通过两界裂缝，他强行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力量限制在中阶魔物巅峰，能发挥出的实力十不存一。 这样一头全力爆发的嗜血魔，顾彦现在对上，要解决也是需要个几招的。 由于三界界门关闭太久，人间缺乏灵气，仙道没落，注重发展科技和依赖外力的人类早已忘记了什么叫做本身的强大……更忘记了曾经的恐怖。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显然是个例外。 顾彦露出凝重的神色，这是他来到人间后，第一次见到足以引起他重视的人类。 他，不属于蝼蚁的范畴。 陷入疯狂状态的嗜血魔对秦曜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它手臂挥过，粗壮的大树都被整颗砸断！尽管如此，它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秦曜动作轻盈飘逸，但每一次都能给嗜血魔带来致命的重创！ 短短时间，嗜血魔手臂双腿都被割断，身上无数道伤口流出黑褐色的血液，它在地上挣扎扭动着，发出孱弱的吼叫声。 魔物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毫无声息的匍匐在秦曜的脚下。双眼渐渐失去光芒…… 秦曜眼神冰冷，一挥手，手中银芒闪动，嗜血魔巨大的头颅给割断开来，气息彻底消散。 顾彦薄唇抿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如果有足够的把握，他当然不介意现在把这个人类干掉，将潜在的威胁消灭在萌芽中。但是看他对付嗜血魔的手段，明显未尽全力。自己在封印状态下对上，胜负难料，就算能杀掉他，恐怕也得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片刻就作出了决断，顾彦转身离开的时候又看了那边一眼，恰好看到那个人类也转过身来，双瞳异色的俊美男人容颜冷冽，他锐利目光似乎透过重重阻碍，直视入顾彦的双眼！ 顾彦瞳孔瞬间收缩。 第17章 交手 顾彦瞳孔收缩，对方发现他了！ 战还是不战？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下一刻他转身跳下树，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渐渐的小了，身后传来呼啸破空声，那个人类追了过来！ 顾彦嘴角露出一丝笑，他可不是那个愚蠢可笑的嗜血魔，只懂得本能的杀戮……哪怕是封印了修为，被天地之力压制，他的实力也远不是普通中阶魔物可以比拟的。就比如同样的一把枪一把刀，在普通的上班族手中，和在久经沙场的战士手中，所产生的杀伤力是截然不同的。 风的声音在耳边猎猎作响。 顾彦一个急转弯，绕开了山庄的方向，向着远处一片繁茂的杉树林而去。他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轻飘飘的落在一颗粗壮的杉树之后。 对方追不上他，他也甩不掉对方，看来还是避免不了一场交手呢，顾彦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他伸手在脸上揉了揉，尖削的下巴变平了，脸型成了方形，鼻子则塌陷下去，颧骨凸起，双眼越发狭长，眯起来只剩下一条缝，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整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此刻哪怕是朝夕相处的人站在面前，恐怕也认不出他来。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秦曜站在树林之中。雨停了，四周一片安静。他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指微微弯曲。 滴答，秦曜眼神一变，猛的回头，却发现只是树叶上的雨水滴落了下来。 神色刚刚一松，但下一瞬间只觉得背后发毛，一种危险感蓦然降临，他身子猛的一弯躲过了那一道攻击！额前一缕发丝飘落在地上。 秦曜站起身来，凝神看向对面，一身黑色西装，面容阴鸷丑陋的男人静静站在那里。 顾彦抬起自己的手，一把小刀握在手心，真遗憾，能躲过他的暗算，果然不是个普通的人类。 “你是谁？”秦曜缓缓道，声音如冰泉沁出，带着特有的冷冽。他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这样的对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你又是谁？”顾彦开口，声音也变得沙哑苍老。 两人一瞬不瞬的对视，似乎时间都静止了。 直到一阵风吹来，顾彦忽然就动了！他瞬间出现在秦曜的面前！手中的小刀闪着凛冽寒光！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个人类是谁！无论是谁，只要阻碍了他，那么杀掉就是了！比起那些弱小的人类，这样的人类强者看起来更加美味不是吗？ 把他杀掉，吃掉，顾彦眼中泛起淡淡的红光，嗜血的念头不可抑制！ 秦曜面沉如水，他手中黑色长伞一抖，伞面猛地撑开，挡住顾彦手中的刀，顺势一绞，就将小刀绞飞开来！右手同时成手刀砍向顾彦！ 顾彦手中小刀脱手，却没有半分惊慌，指甲瞬间变得长且锐利，竟是比小刀还要锋利无数倍！在魔界，魔物们厮杀靠得从来都是本身！而不是外物！没有比它们的身体更好的武器了！他五指成抓，没有了伞面的阻挡，无视秦曜的攻击，直接抓向他的面庞！ 秦曜那一掌若是落实，顾彦必然要受重伤，但是顾彦这一抓要是抓上，秦曜就非死不可！ 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终于让秦曜微微色变，眼看那双利爪就在眼前，他猛地往旁边一躲，放弃了对顾彦的攻击，同时脚下步伐变幻，眨眼就到了顾彦的身后！ 但顾彦身后却仿佛长了眼睛似得，腰部忽然往后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与腿部成九十度。抬手紧紧捏住了秦曜攻击过来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猛地甩出几十米去！ 秦曜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他慢慢站直身体，右手垂在身侧，手腕处是深深红印，几乎要渗出血来。左手则握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刀片，刀片上滴落下一滴鲜血。 他的视线落在顾彦的右爪上，声音如冰冻千年的寒冰，“你也是魔物。” 顾彦肩膀处的衣服忽然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慢慢的崩裂开来。切面平整光滑，露出外翻的红色血肉和经络…… 顾彦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伤口一眼，伤口处的红色血肉缓缓的蠕动起来，一点点的挣扎合拢着，肉芽经脉交缠，没一会儿就不再流血，长成了一道二十公分长的狰狞伤疤。 秦曜眼神微凝，这就是高阶魔物的愈合力吗？比之刚才猎杀的那头魔物至少要强十倍以上。已经达到了高阶魔物的水平…… 按照这样的愈合速度，至少需要在一秒钟之内瞬间攻击数十次，才能给他造成致命的威胁，否则这点伤，和挠痒痒似得，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战斗力。 看来这一战并不能轻松解决了。 顾彦的伤口片刻就长好，他活动了一下肩膀，闪着幽幽红光的双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下有点意外，但如果这个人类的攻击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那今天或许可以美餐一顿了。 人类修士的味道，可比那些凡夫俗子要鲜美多了…… 正在顾彦思索着如何享用美味的时候。秦曜定定看着顾彦，忽然低声一笑，他一深一浅的双眸隐含幽深的光，“在那些肮脏下贱的魔物里，你确实有些本事。” “那么，也值得我稍微认真对待一下了。”他话音将落，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凭空抽出一把银白色的三尺长剑。长剑的剑身刻着繁杂细密的花纹，一点点从虚空中出现…… 压抑的气息以秦曜为中心扩散开来，顾彦脸色微变，心中嗜血的念头瞬间压了下来。 能够虚空纳物，这竟然是一个破空期的人类修士！ 即使在仙道昌盛的一千年前，破空期的人类修士也是绝对强者般的存在，其战斗力丝毫不弱于一般的高阶魔物，因为人类善于使用法宝仙器，功法繁多，诡计多端，往往可以越阶战斗。一般魔物都不是同级人类修士的对手。这已经是可以给他带来威胁的存在。 顾彦来到人间之后，所见之处都是凡夫俗子，环境污染，灵气稀薄，根本不再适合修炼，连个稍微入门的人类修士都没有遇到过；反而是科技繁荣昌盛，和千年前截然不同……只以为如今仙道沦落，谁知道要么不遇到，一遇到就是这样的人类强者。 就是千年前，破空期人类修士也很稀少，等闲是绝遇不到的。 若是修为全盛时期，顾彦倒也不惧怕区区一个人类修士，反而更会激起他的战斗欲。但如今界门未开，修为被封，在人间的地界上，现在的他决计不是破空期人类修士的对手。顾彦冷静下来，盘算起怎样才能顺利脱身，但表面却不露出丝毫，反而用更加凶残嗜血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人……仿佛已经被愤怒迷失了理智。 秦曜眼中露出轻蔑的光芒，手中银白色长剑表面似乎蒙有一层淡淡荧光。忽然他一剑挥过，隔着远远几十米的距离！凌厉的剑气瞬间到了顾彦面前！ 顾彦双腿在地面一蹬，强大的力量将地面踩出一个坑，身体高高跃起！恰恰躲开了秦曜的那一道攻击！他低头一看，原先站立的地方一道深深的沟壑，那一剑若是落在身上，饶是以他的愈合力，也会吃不消。这里不能继续待下去了！顾彦脸上露出狠戾的神色，身形一动，留下一道道残影！左右闪避，一点点靠近秦曜…… 秦曜眼看顾彦越来越近，距离他已经不到一米的距离！ 顾彦的利爪已经到了跟前，秦曜忽然眉梢一挑，异色双瞳露出诡异的笑容，松开了握剑的手，转而猛地握住了顾彦的双手手腕！让他不得躲避！ 顾彦眼神一凝。 长剑并没有因为秦曜的松开而掉落在地，反而自己漂浮起来，一个掉头刺向顾彦的后背！ 第18章 伤疤 长剑凌空刺向顾彦的后背！毫无声息的穿胸而过！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顾彦似乎毫无察觉，他双手一拉靠近秦曜，极尽的距离，依稀能在那双深浅不一的幽深双眸中看到自己的表情——他在笑。 顾彦双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转，居然反手握住了秦曜的手，在秦曜意外的眼神中，将他猛地甩到了地上，紧接着一拳狠狠砸在秦曜的胸口！眼看长剑回刺过来，顾彦抬头喷出一口黑色的血，黑血沾上银白色的长剑，长剑发出一声悲鸣！摇摇欲坠。 趁着这么片刻的功夫，顾彦翻身往后一跃，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秦曜只觉得胸口剧痛，刚一站起来，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伸出手，长剑重新回到手中，那黑色的污血仿佛有着强烈的腐蚀作用，在剑身上滋滋作响，秦曜冷哼一声，伸手抹去长剑上的黑血，长剑重新平静下来。他抬头目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顿了顿，终归没有追上去。 他的灵剑天生克制妖邪魔物，那魔物为了逃命，居然肉身硬抗不说，还喷出污秽魔血阻挡灵剑，元气大伤内外交困，不死也得重伤。 只是没想到……如今人间已经有了这等强大魔物存在。一千年了，两界之门终于又要再一次打开了吗。 秦曜抓紧手中的剑，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 顾彦直到确定那个人类没有追上来，才转身回了山庄。 他胸口鲜血不停涌出，伤口不但无法愈合，反而发出灼热的炙烧感。可恶……不愧是破空期修士，灵器上至纯金属性灵力天生克制他的魔气，残留在身体里的灵力和它的魔气不断争斗消磨…… 这具人类躯体毕竟不是纯粹魔躯，只是一个临时载体，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 顾彦拖着沉重的双腿，捂着胸口，一步步走向山庄后面的花园，那里有魔泉！他必须到那里去！ 灰白色的石井终于出现在眼前…… 顾彦咬牙加快了步伐，一头栽进井里，井水彻底将他淹没。 冰凉清澈的井水瞬间沸腾起来，变为如墨一般的黑色，浓郁的魔气将顾彦包裹起来。 这一夜大雨将歇，众人都在熟睡，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 天刚蒙蒙亮，剧组的工作人员就都已经起了，张导指挥着人们收拾东西，他已经约好了另外的场地，要抓紧时间才能把耽误的档期补起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忽然大门处传来一声尖叫！ 张导头皮一麻，都准备要走了，又出什么事了？！过去一看，顿时脸色发白，大门口的地上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断手上还捏着被扯掉的门锁……尽管他是个见多识广的大男人，但看到这如同恐怖片一样的场景也有些吃不消，这里毕竟是现实，不是电影。 其他围观的众人也都脸色难看，不难想象都脑补了许多恐怖场景。 大雨瓢泼的深夜，一只凶残的怪物扯断门锁要进来屠杀，却被人斩断了手……不得不说大家猜得也是八九不离十。 许俊身为主人，很快就赶了过来，见状也是吓的不轻。 之前再怎样也只是出些小事故而已，大家虽然心里不安，但表面却不好说什么。但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恐慌的情绪再也掩盖不住。 “还是报警吧。”一个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说。 “对对对，报警！”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回过神了，恐怖片什么以后再说，莫名其妙出现断手，这应该是警察管得事！他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 许俊心知今天过去，这山庄算是砸也砸在他的手里了，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张导板着脸看着工作人员把东西收拾好，对许俊道：“许先生，我们就先走了。” 许俊勉强笑着点点头。 “司机来了吗？大家出发吧。”张导挥挥手。 眼看众人鱼贯上车，梦莹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道：“顾彦呢？你们有谁看到顾彦了吗？” 杜晨和邓家宁面面相觑，他们住在顾彦的隔壁，但现在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顾彦的人影。张导闻言打开手机就开始给顾彦打电话，但是电话始终打不通，脸色不由得变了。 众人纷纷互相询问，竟是没有一个人今天见过顾彦！ 难不成顾彦出事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心里都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找！”张导咬牙道，顾彦是绝对不能出事的，否则他根本没法交代！ “找什么？”一道清淡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顾彦越过人群走过来，他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头发有点凌乱，似乎只是随便抓了一下，脸色苍白，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张导看着顾彦，先是重重松了一口气，好歹人没事。但接着又有点愠怒，没事还闹失踪害这么多人跟着担心！可是一看顾彦苍白虚弱的样子，指责的话又不说不出口，只好叹了一口气。 梦莹担忧的看着顾彦，关切的问，“你怎么了？病了？” “昨天夜里忽然发烧了，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睡，没想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这么晚了，抱歉。”顾彦面带歉意。 梦莹看着这样的顾彦又开始心跳加速，虽然冷冰冰酷酷的顾彦很吸引人，但是这样虚弱又温柔的顾彦更加让人想要靠近啊……果然生病会让人性格变得柔软吗？她看顾彦又咳嗽起来，心疼不已，连忙将自己的热水递给顾彦，“感冒了要多喝水，等回到市区再去医院看，千万不要大意。” 顾彦难得没有拒绝梦莹的示好，温和一笑：“谢谢。” 梦莹看着顾彦的笑容，不由得脸颊发热。 顾彦转头看到许俊神色失落的站在角落里，走向客车的时候专门路过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说完也不等许俊有所反应，直接上车。 顾彦坐下后便紧闭双眼，闭目养神，他眉头微微蹙起，用了不少力气才不至于让自己露出异样来。 昨日兵行险招，才从那个破空期人类修士手里逃走，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一眼魔泉，恐怕他也不敢硬抗那一剑，说不得只能露出最后的底牌，但那样也就意味着计划的失败。 因为有魔泉充盈魔气的滋养，胸口的伤口已经长了起来，但却留下了一个剑口长的疤痕怎么也去不掉，如同留在身上的印记。虽然不再流血，但几缕金色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怎样也无法逼出体外，只能用魔气一点点的消磨，这给他的身体带来极大的痛苦，实力也大打折扣。 他终归是大意了，因为身边都是蝼蚁……却差点忘了，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蝼蚁。 幸好昨日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否则他今天面对的必将是整个人类的联手追杀，面对魔界来的魔物，人类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人人得而诛之！ 原本选择伪装只是为了少点麻烦，现在看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这个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顾彦之前根本懒得对这些蝼蚁般的人类假以辞色，今天却改变了态度，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否则若是被多疑的人类看出破绽来就不好了……现在还不是和人类硬碰硬的时候。 他眼神变幻，看来自己应该稍微改变一下方法。 这一路在大家的提心吊胆中平安到达了目的地。 虽然没有人说，但那个山庄显然都给大家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顾彦回到家中，关上房门，一手撑住墙壁，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他脱下外套，贴身的衬衣已经汗湿，紧贴着身体。那几个小时，每时每刻胸口都承受着非同一般的痛苦，他双目泛红，眼神狠戾，忽然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 片刻后，他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双目漆黑，红光散去。 金色灵力在他的强行镇压下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四处游动。 但是顾彦知道，这种压制只是暂时的，虽然减少了痛苦，但却不会减少灵力的存在，要想彻底消耗掉这些隐患，没有其他捷径可走。而且他每天只能够压制二十个小时，剩余四个小时将无法压制这些，必须承受这金色灵力的折磨，那也将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那个可恶的人类！顾彦眼神冰冷。不过那个人类现在也定然不好过，人类修士和魔物不同，他们的身体就是最大的弱点，哪怕是破空期人类修士，受了他那一拳，也肯定会受重伤，暂时无暇来找他的麻烦。 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是徐明的声音：“是顾彦吗？你回来了？” 顾彦整理了一下神色，用纸巾把鲜血擦掉扔进垃圾桶，开门走了出去。 徐明看着顾彦大吃一惊，“你病了？” 顾彦声音略微沙哑，“感冒。” “那你快去休息，我去给你买药。”徐明说着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带着一大堆感冒药回来了。 顾彦其实不需要这些，但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是当着徐明的面将药都吃了。他的身体消耗这点药力根本不算什么，和喝水差不多。 吃完药，顾彦便借口不舒服早早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顾彦刚刚起来，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里面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顾先生吗？我是许俊。” 第19章 杀青 酒店的包间里，许俊坐在顾彦的对面，他面带微笑，但眼底的紧张却暴露了他的情绪。昨天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来了，随着警、察来的，还有一队来自京城的专案组，那个姓江的组长问了他很多问题，随后就把现场的断手带走了。 虽然警、察没有对山庄有过多的处理，但山庄里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提出辞职…… 他想起顾彦临走时说的话，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杜晨要了顾彦的联系方式。 可惜如今主动权根本不在他这里，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卖掉。 “昨天顾先生说提议依然有效，不知是否是认真的？”许俊笑道。 顾彦点点头，“价格。” 许俊愣了一下，没想到顾彦这么直接，道：“三千万，山庄的一切都归你。” 顾彦微微摇头：“两千万。” 许俊脸色变了变，虽然已经做好被砍价的准备，但两千万也已经是他的底线了，这个价格出手，相当于这几年都白做了。他沉默了片刻，道：“山庄的情况顾先生也清楚，三千万的报价已经很低了。” “我第一次提出的时候，可能愿意接受三千万的报价，但是现在——”顾彦挑眉，“两千万。” 许俊噎了一下，那时候，他哪里晓得会发生这样的事。 顾彦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微微一笑，“今天我给出的价格是两千万。下一次，我只出一千万。” 许俊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他的内心剧烈的挣扎着，两千万的价格，实在太低，但是如果不尽快出手，就需要不断的继续赔钱进去，这里的生意毫无起色，又接连发生这些事，他必须尽快止损。今天若是走出这里，想要找到另一个愿意两千万接手的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顾彦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态度这样强硬。 自己急于出手，没有别的选择，而底细对方也一清二楚……还能怎样？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俊深吸一口气：“成交。” “合作愉快。”顾彦笑。 …… 顾彦带着合同走出酒店，忽然想起自己还缺个跑腿办事的人。 虽然徐明是他的助理，但是却是经纪公司派来的人，并不完全算是自己的属下。而且他对于人类并不信任……有些事怕是不能放心让他去办。 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张导的电话，问他身体好些了没有，剧组另外选择了场地，希望他能尽快回到剧组。 顾彦没有推脱，很快就回到了剧组，因为换了地方，后面再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切都很顺利。 他只是一个男三，在整部剧里面戏份并不是很多，一个多星期之后，他的部分就拍摄完成了。顾彦对这种进度很满意，忙完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又清闲了下来。 然后他开始深居简出。 白天努力接收人间的知识，晚上则放开压制，和体内的金色灵力争斗。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电视剧成功杀青，开始进行后期制作。而顾彦体内的金色灵力也被消磨掉了大半，按照这个进度，大约再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彻底消灭掉这个隐患。 这天徐明一大早又抱着最新的报纸和杂志回来了，他看对顾彦笑道：“公司这段时间的宣传效果不错呢，你看看。” 顾彦眼神一动，拿起报纸就看了起来。 原来他忙着拍戏的这段时间，公司的危机公关也没歇着，全力发动帮他洗白来着呢。之前的嫖、娼丑闻被指责不实，称视频中的人物只是和他很相似，并不是他本人，他本人当天晚上和别人在一起参加活动，根本不曾去过那间酒吧，公司将对这种不实传言追究法律责任，绝不姑息。与此同时，有许多顾彦根本不认识的公众人物和明星们纷纷站出来帮他说话作证，证明那些流言都是恶意中伤，顾彦虽然是个新人，但一向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仿佛个个都是顾彦的好友。 至于片场耍大牌的事情，那更是子虚乌有了，纯粹是个别工作人员势利眼，欺负新人演员，而顾彦只是据理反抗而已。却被有心人颠倒黑白利用来泼脏水，他本人是十分谦逊而上进的…… 公司的发言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暗示，这次针对顾彦的事件是对手公司一手策划的，伪造了大量的假新闻和雇佣水军，目的就是为了抹黑顾彦。顾彦尽管只是个名气不显的新人，却是很有潜力的公司大力栽培的对象，这是一次无耻的商业打击。 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宣传之下，许多指责过顾彦围观群众顿时‘恍然大悟’，转头开始为顾彦说话，一边感叹贵圈真乱，一边路人转粉。顾彦因祸得福，知名度大大的提高，关注度也上升了不少，连微博都多了几十万粉丝，黑着黑着居然红了。 对了，微博这个事也是徐明教他的。顾彦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有个微博，但一直都是公司帮他打理，徐明拉开评论给顾彦看，大部分都是支持他的。 “彦彦加油！我们相信你！” “兄弟不哭，站起来撸。” “清者自清，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你们这些之前骂的欢的，现在被打脸了吧！” “好帅好帅，老娘决定路人转粉。” “围观群众路过，舔屏。” 顾彦挑了挑眉，原主是个什么货色他还不清楚吗？那些事就没有一件是冤枉的。 这些愚蠢的人类，完全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吗。 徐明在旁边尴尬抬头看屋顶，他身为顾彦的助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在顾彦身上看到过谦逊勤奋等种种美德，反而乱七八糟的事情见了不少……当然，顾彦越来越好，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看着那些宣传，真真是让人脸上火辣啊，看来他的脸皮还不够厚呢。 徐明想了想，又说：“你看最新一期的娱乐杂志，新剧的宣传已经开始了，趁着此时推出新剧，一定还能为你赢来不少粉丝，正好借着现在的热度，趁热打铁。” 顾彦翻开看了一下，整个宣传特辑里面自己的分量还不少，配的照片虽然只有两三张，但是却拍得极其精美帅气，无论是侧脸还是正面……在所有演员的照片里面都最是亮眼，一枝独秀，大概又能俘获不少颜控。 “事情办的还不错。”顾彦难得评价了一句。这个身份的知名度越高，对他来说就越安全。 徐明点点头，感慨道，“这就是公司力捧的待遇了。”之前他还担心顾彦就此被雪葬，不得翻身，哪晓得眨眼就由黑转红，在娱乐圈这条大道上走得越来越远，真是万万没想到。 他跟了顾彦也有段时间了，顾彦之前是有些不好的毛病，不过现在却越来越沉稳大气了。虽然性格稍微冷漠了点，也不是特别好相处，但他还是由衷的替顾彦感到高兴。 正准备去给顾彦做饭，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徐明一看来电显示，对顾彦笑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就走到了一边。 顾彦抬头看了徐明一眼，虽然徐明的声音很低，对话却还是一丝不差的落入了顾彦的耳朵。 “小飞，你怎么现在给我电话？”徐明关切的道。 “哥……我遇到麻烦了。”那边传来少年紧张恐惧的声音。 徐明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我，我赌博……欠了好多钱，他们说我再不还钱的话，就要剁我的手……”少年声音几乎哽咽了起来。 “什么？！”徐明声音提高，“你赌钱？” “是，是的，哥，你要救救我……” “你欠了多少？”徐明深吸一口气，问道。 “五十万……”少年颤抖着说。 徐明一下子愣了，随即气得发抖，弟弟徐飞才上高中，比他小许多，从小有什么事情都是他替弟弟擦屁股。他也知道弟弟有点混……但这次的事情也太过了，欠下五十万！ 正在他想破口大骂的时候，那边忽然一阵动静，少年一声惨叫，接着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已经欠了我们钱不少时间了，今天晚上十点前，带着钱来清晖路17号，否则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吧。”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徐明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脸色一片苍白。 他们家虽然是本地人，但父亲早亡，母亲只是超市收银员，拿着微薄的薪水，一个人辛苦将他们拉扯大，家里根本没有积蓄。一时间哪里去筹五十万？难不成要把唯一的那套旧房子也卖掉？但那样他们一家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不……现在人命关天，露宿街头也罢了，只是就算是要卖房子，十点前哪里来得及？如果小飞出了什么意外……母亲哪里承受的起？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他怎么做才能保住小飞？他该怎么办？徐明茫然绝望的站在那里。 顾彦表情淡漠，不过是些蝼蚁之间的无聊小事罢了，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是收回视线的时候，瞥见徐明眼里绝望惶恐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 他站起来，笑着问徐明：“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吗？” 第20章 赌债 徐明错愕的抬头，就看到顾彦面带笑意，眼神却如波澜不惊的深海。 “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和我说。”顾彦微微一笑，认真的看着徐明。“或许我帮的上忙。” 徐明嘴唇动了动，声音涩然，“我……我需要五十万……” 顾彦装出意外的神色，“五十万？” “是的……如果没有就算了，我找别人借试试。”徐明其实刚才说完就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都没想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事实上，他是根本不打算和顾彦借钱的，他并不认为他们的关系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认为顾彦会愿意帮他，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抱歉，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时间紧迫，徐明也顾不得顾彦了，换了鞋子就准备出门，他要想办法在十点前凑够五十万！ 顾彦却抬脚挡住去路，徐明见状，脸上顿时露出怒色来：“我真的有急事！你让开。” 顾彦摇摇头，“我有说不借你吗？” 他唇边带笑，但心里却是不屑极了，区区五十万而已，明明他就在这里，这个愚蠢的人类却要舍近求远。 如果不是还用得上他……他管他去死。 徐明怔了一下，他听到了什么？顾彦主动提出借钱给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五十万我有，但是你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顾彦耐着性子，缓缓道。 “我弟弟赌博，欠了五十万，不还钱那些人就要杀了他……”徐明诺诺道，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顾彦，顾彦都这样说了，他不能不回答。 “原来如此，那确实十万火急了。”顾彦点点头，露出恍然的样子，“我陪你去一趟吧，趁现在银行还没关门。” “你，你真的打算借钱我？”徐明惊讶的道，直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刚刚还天塌了一般绝望，结果马上就有人说要借钱给他，还是和他几乎没什么交情的顾彦，更何况顾彦从来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这实在不怪他不敢置信。 顾彦笑笑，“五十万而已。” 徐明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是顾彦在开玩笑……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一时间悲喜交加！原来顾彦竟是这样一个热心的好人吗？关键时刻无私的对自己伸出援手……对于顾彦来说只是五十万而已，对他而言却是救命的大事！ 想起自己之前对顾彦的误解，徐明更是深深觉得羞愧，他怔怔道：“谢谢你，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我……虽然我收入不高，恐怕还钱需要很长时间，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如果，如果你现在又不想借我了……”徐明紧张的脸色涨红，患得患失…… 他只是一个明星小助理，一个月工资四千块钱，五十万对他来说是个十分可怕的数目，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还的上。他非常非常需要这笔钱，但他没有办法昧着自己的良心，有些话总该是说清楚的……可是又怕顾彦听了反悔，心中复杂矛盾无比，看向顾彦的眼神紧张极了。 顾彦笑了，真是个愚蠢又可笑的人类，明明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实在，还在为别人考虑，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难道不知道有什么都可以等钱到手再说吗？ 但是……和那些卑鄙无耻的人类比起来，这么蠢的人类，竟然不那么让人讨厌。也坚定了顾彦出手帮忙的决定，如果当真是个没有底线的人类，还不如魔物……顾彦可不会想用。 他微微眯起眼睛，“如果我不借给你，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徐明的脸色一下子又白了，“我，我……”他恨不得打死自己，除了顾彦，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没有信心能在别人那里借到五十万……这个时候还要个屁的尊严和良心，小飞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请你借给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顾彦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勾起唇角：“开玩笑的，我愿意借你，自然就是信你。先救人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虽然他有点想再逗一下这个蠢货，但现在确实救人更要紧。 “是是是！谢谢你，谢谢你！”徐明激动的语无伦次，看向顾彦的眼神，像是看向唯一的救命稻草！ …… 顾彦赶在银行关门前取了五十万现金，然后就和徐明一起出发了。 原本徐明是让顾彦不要去的，顾彦能借钱他已经很是感激了，怎么能让顾彦再为了他的事涉险呢？毕竟这些人，可是不知道会干些什么出来的啊！但是顾彦却坚持要和他一起，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 徐明走在顾彦的身边，看着他沉稳不变的侧脸，不知道为何有种安心的感觉。在这种最严峻的时刻，竟然是顾彦给他依靠，心情委实复杂。 “就是这里？”顾彦站在一家昏暗的酒吧前，挑眉问道。 清晖路和第五高中隔着两条街，破破旧旧的水泥街道，晚上许多店铺都关门了，只有这家酒吧还在营业，门牌上正是17号。隔着门，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嚣声。 “应该是的。”徐明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实在是有些紧张，那些开赌场的黑、社会可不是好招惹的，个个都心狠手辣……但是他今天必须来，他不能不管小飞。 顾彦看了徐明一眼，轻蔑不屑的神色一闪即逝，这种胆量……呵呵。 他上前一步，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烟雾缭绕，散发着酒精和糜烂的味道。衣不遮体的男男女女扭动着，除了门口看守的两个浑身纹身，面相凶恶的光头大汉外，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进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左边的大汉上下打量顾彦，语气不善的问道。 顾彦衣服一丝不苟，看起来件件都是高档货，不但长的俊美非常，气势也凌厉不凡，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徐明虽然神情略带畏怯，却也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样子。而他们这里，来光顾的向来只有不良少年和当地帮派的小混混。顾彦和徐明的到来和一切格格不入，不由得警惕起来。 毕竟这种酒吧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我带了钱来，我要见徐飞！”徐明鼓起勇气，上前道。 右边的大汉一听，仔细看了看徐明，“你就是那个小子的哥哥？” 徐明点头，“我要见他。” “那他又是什么人？”大汉拿手指指着顾彦，语气不善，徐明为什么要带这样一个人来？难不成报警了？其实这个人是警、察？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手指要断了！”大汉忽然一声惨叫。 顾彦伸手一捏，直接将大汉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往后掰住！弯曲成一个半圆的弧度，骨头咯咯作响。 “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顾彦淡淡开口。 “你他妈的还不松手！”左边的大汉见状，哪里容得顾彦如此嚣张，抡着拳头就上！然而还没靠近，顾彦的动作也没看清，那只手也落入顾彦的手中！ 顾彦两手分别捏住两个大汉的两只手，微微用力，两人立刻痛得跪倒在地！ “带我们去见徐飞。”顾彦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低沉冰冷。 和这种蝼蚁中的垃圾，他不觉得有浪费时间的必要。 徐明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重新认识顾彦这个人一般，从下午开始，顾彦做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他的想象！ 这个面容冷峻，从容不迫的男人如同无所不能的天神！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而且这身手，他真的不是在看电影吗？狂拽酷炫都无法形容！ “你，你松手啊啊！我带你们上去！”右边大汉脸上露出恐惧无比的神色。比起旁观者，他更深切的感受到顾彦的恐怖！ 第21章 杀戮 大汉乖乖在顾彦的前面带路，他亲身领教了顾彦的厉害，才更知道他的可怕，刚才在顾彦的手中，他竭尽全力都撼动不了顾彦的手丝毫，顾彦身形偏瘦，动作看起来轻飘飘的，但力道却如有千钧！ “青哥，人带来了。”大汉走到三楼的一个包间，低声道。 包间里坐着三个男人，四个女人，男人一看都是些黑社会，女的则是陪酒小姐，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好不快哉。角落里则蜷缩着一个少年，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鼻青脸肿，显是被揍得不轻，低低的哼着。 徐明一看那少年就急了，快步跑了过去，满脸的心疼，“小飞，小飞你怎么样了？” 坐在沙发中间的男人留着一副板寸，面相凶恶，穿着黑t恤，脖子上挂着粗长的金链子，他见状挥了挥手，那几个小姐就鱼贯出去了。 他的视线掠过徐明，最后落在顾彦身上，问道，“他是什么人？” “青哥，他是徐飞哥哥的朋友，陪他来赎人的。”门口的大汉回道，他看向顾彦的眼神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青哥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忽然转头问徐明，“钱带来了吗？” 徐明确认徐飞没有事，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心头大石落地，他连忙把身上的黑色背包拿出来，“五十万，给你。” 旁边男人接过背包，清点之后对青哥点了点头。 青哥露出满意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看徐明，道：“徐飞这小子家里挺困难的，没钱还要出来玩，这才欠下高利贷。今天本来要好好收拾他的……不过没想到倒有个有本事的哥哥，这么快就能拿出五十万。” 徐明神色窘迫，忍不住看了看顾彦，如果不是顾彦，他哪里拿得出五十万。 青哥不动声色的把这些看在眼里，笑道：“既然钱还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徐飞你们可以带走了。” 徐明闻言重重松了一口气，他开始还十分担心这群人反悔或者为难他们，却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赎到人！ 他是一刻都不想再这里多做停留，扶起徐飞就往外走。 顾彦看了青哥一眼，转头跟在徐明后面出去了。 青哥眯着眼睛看他们都下了楼梯，出了酒吧，才回头对身边的男人道，“你们带上家伙，今天做上一票。” 男人问道，“不是钱已经到手了吗？那小子只借了五万，还了五十万，呵呵。” “五十万算什么，搞定这只肥羊，说不定五百万都没有问题。”青哥眼露贪婪的光芒，凶恶的表情有点扭曲，“你知道另外那个男人是谁吗？今天如果不是他，我看废了徐飞那小子，他家里也拿不出五十万。” “那个人？不是徐飞哥哥的朋友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朋友！最近宣传的《等待晴天》那个电视剧你们知道吗？我的一个马子可喜欢里面的一个角色了，他就是那个电视剧里面的男三号。” “真的？还是个明星？难怪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啊！” “这种人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平时里哪有接触的机会，今天他送上门来，不好好敲上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青哥道。 “可是……他又没欠我们的钱，而且他是个公众人物，要是报警怎么办……” “报警也得有证据吧？只要做干净点，谁知道是我们做的？”青哥目露狠色，心里对胆小的同伙有些不屑，他可是手上沾过血的人，毁尸灭迹的事也做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何况富贵险中求，他们现在做的事情，难道就合理合法了？ 同伴还有些犹豫，旁边吃过亏的大汉忍不住出来说了句：“青哥，那个人恐怕不好惹，是个硬点子。” “一个小白脸罢了，能硬到哪里去，你这出息。”青哥不以为意。 大汉直到现在还觉得手腕火辣辣的痛，也管不得自己的面子，“真的不好对付，我不是他的对手。” 青哥这才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想想这么好的机会，只要成功，可以抵得上收多少回得保护费和高利贷，他早已看不上那些小打小闹，错过了就难有下次了！顿时狠狠道：“再厉害也是一个人，赤手空拳的，我们还怕搞不定他？！”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 夜晚的街道静悄悄的，顾彦把徐明和徐飞送到路口，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徐明搀着徐飞，问道。徐飞则好奇的看着哥哥和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好帅好有气场，哥哥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朋友了？ 自家情况自家清楚，哪里拿得出五十万……那也是这个人借给哥哥的吗？ “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顾彦淡淡笑了下，表情在夜色下晦暗不明。 “一起吧，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徐明奇怪顾彦的决定，好心劝道。 “放心好了，能有什么事，我只是要去买点东西。你先送小飞去医院，不要耽误了。”顾彦说。 徐明迟疑了一下，他想着既然钱已经还了，人也都出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而小飞的伤势确实令他心焦，那鼻青脸肿的样子，身上还有血迹，也不晓得有没有什么暗伤，不赶快检查一下怎么能放心？ 这样一想，他也不纠结了，真诚的对顾彦道：“谢谢你，那我先送小飞去医院，你也早点回去。” “恩。”顾彦笑了笑。 顾彦看徐明带着徐飞上车离开，才转头往回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青哥带着三个男人拎着砍刀追了出来，冷笑着围了过来，阻断了他前后去路。 顾彦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却极其冷漠，比起暴露自己，他更乐意用区区五十万解决问题，但这些人却偏偏不想让他如愿。拿了五十万，却还如此贪得无厌…… “我们大明星怎么一个人啊，徐飞兄弟呢？”青哥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顾彦。 “他们去医院了。”顾彦说。 “哈哈哈。”青哥众人哈哈大笑，“是需要去看看。” “我们按时送了钱来，你却还是打伤人，做事未免太没有规矩。”顾彦淡淡道。 “规矩？怎么没有规矩了？那小子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青哥和旁边的男人都忍不住笑了，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顾彦，“有时间担心我们有没有规矩，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顾彦微微摇头，嘴边露出一丝笑，“也罢，和你们这种东西，有什么好计较的。” 既然收了钱，还出来对他动手，显然是些没有规矩的亡命徒，他们敢这样对自己，八成是要钱也要命。既然这样，这种事就不好善了了。 “臭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青哥见顾彦嚣张，声音冷下来。 “说你们运气好，是因为我最近刚好在修身养性，不太想动手。”顾彦轻声一笑，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说你们运气不好，是因为不该来招惹我。” 他话音一落，忽然身影就动了！ 青哥众人只见一道残影闪过！对面的两个男人手中的砍刀都已经到了顾彦手中！而他们同时在跪倒在地上，痛得面部扭曲！明明嘴巴张开，却诡异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青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额头冷汗也下来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这会儿他有些后悔没有听手下的劝，这顾彦果真是个硬点子！ 情况急转直下！眼看顾彦一步步走过来，青哥忽然从腰部摸出一把枪来，对准了顾彦，厉声道：“你不要过来！”他么的，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枪不成！ 顾彦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眼神微凝，这就是人类的武器——枪吗？ “你给我跪下！别动！”青哥一枪在手，勇气也回来了不少，他本就是个亡命之徒，枪都亮了，也发了狠心！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顾彦神色一冷，不为所动，继续慢慢走向他。 “别动，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青哥喝道！可顾彦依旧不疾不徐的走过来……他看着顾彦冰冷无情的双眼，心中一惊，忍不住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 顾彦右手成拳，横在胸前，半晌，他缓缓松开手，一颗变形的弹头落在地上，滚到了青哥的脚边…… 青哥看着脚边的弹头……握着枪的手开始颤抖……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这……这是什么怪物？ 他抬头看向顾彦，容貌冷峻的男人站在那里，就如同黑夜中的贵公子，温润而无害。但在青哥的眼中，却比恶魔还要可怕！他颤抖着手，绝望的对着顾彦砰砰砰乱射一通！ 直到子弹用尽！ 然后他发现，顾彦依旧好好的站在那里。 顾彦深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红芒，微微一笑，“为什么要用枪呢，这样我可就不能放过你了。” 第22章 宴会 顾彦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恬足的笑容。 那甘甜的味道似乎还意犹未尽…… 饱餐一顿之后，连体内的力量都得到了一些补充，再压制那金色灵力，似乎也没那么吃力了。痊愈的时间可能比他预计的还要提前。 想想这样的食物在人间无穷无尽，尝过味道之后，克制起来更加困难了呢…… 人间真是个美好的地方。 顾彦眼瞳越发幽深。 他先是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休息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去了医院。 徐明在医院呆了一夜，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没想到顾彦会亲自来看，连忙打起精神迎上去：“你来了。” 顾彦点点头，作关切道：“小飞怎么样了？” 徐明苦笑一声，“还好，主要是些皮肉伤，只是大腿骨裂有点麻烦，需要休养。” “人没事就好，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必客气。”顾彦说。 “不用了，谢谢。”徐明复杂的看着顾彦，感激道：“之前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怎么还能让你花钱，你放心，那五十万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的。” “不急。”顾彦笑。 “那怎么行，我会尽快的。”徐明有些窘迫，真要存钱来还，二十年都不见得还的上。 “你打算怎么办？”顾彦挑眉。 “我……我准备把房子卖了，这样就可以还你钱了。”徐明沉默了下，道。 这是他想了一夜的决定，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怎么拿出五十万来。卖掉房子，还钱之后应该还有些剩余，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租房子住，他再努力工作赚钱，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顾彦看了看他，“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徐明低下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想这样。 “我是在帮你，并不是逼你。如果你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帮我做事还债好了。”顾彦顿了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徐明错愕的抬头，“我本来就是你的助理。” 顾彦笑了，“你是公司安排给我的助理。” “有什么区别吗？”徐明不明白顾彦的意思。 “当然有区别。”顾彦道：“公司付薪水给你，让你做一个助理应该做的事。你的行为是对公司负责，而不是对我负责。” “可是我……”徐明有点委屈，他身为顾彦的助理，也一直是对他负责的啊。 “我知道你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所以希望你能替我做事，并且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当然，我也可以付给你薪水。”顾彦不等徐明说完，继续道：“我可以给你两万月薪，每个月五千是你的生活费，一万五则用来抵债。直到还清为止，你觉得如何？” “……”徐明觉得这条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彦。 按照这样说，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失去，他不用卖掉房子，不用让母亲伤心担忧，甚至连收入都没有减少，还增加了……他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给顾彦做事，但是，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不是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顾彦是在同情他，因此才变着法子接济他。 他压根没想过顾彦可能要他做非法的事，因为顾彦这么善良体贴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我，我……”徐明想要答应，又觉得羞愧不已，原本借钱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帮他救了弟弟的性命，现在还……他觉得无以为报。 “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顾彦轻声一笑，没有半点强迫的意思，仿佛朋友间开着玩笑。“但是你答应我的话，就要记得，你是我的人了。” “我答应你！”顾彦温和的笑语，反而让徐明终于作出了决定！他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顾彦提出的办法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他付出的只是对顾彦的忠诚而已。其实就算顾彦不提，他也打算竭尽所能报答顾彦的！只可惜他能力有限，连还债都难，既然顾彦给了他办事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做的！绝不辜负他！ “好。”顾彦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先安顿好小飞，这几天多陪陪他。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 虽然顾彦一再告诉徐明不必着急，但徐明还是第二天就回来了。 徐明原本就是个很负责细心的助理，做事一直不错，但现在明显更加努力和一丝不苟，甚至说得上是拼命而严谨了，这些变化尤其体现在面对顾彦的态度上，以前的相处像是朋友一样，更多的是平等，现在却将自己的地位摆得低了一些，对顾彦的任何要求都无条件的执行，没有任何怨言和疑问。 他之所以能做到这样，除了顾彦对他有大恩，也因为顾彦如今给他的印象和以前大不相同，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气质，而不是曾经的不靠谱。 顾彦看着一早六点不到就过来替他做早饭的徐明，微微一笑。 他观察了几天，确定目前徐明是可用的，但凡他眼里有一点不甘或者别的苗头，都逃不过顾彦的双眼。 这天早饭之后，顾彦把徐明叫过来，对他说：“有个事情需要你去帮我办。” “什么事？”徐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 “我置办了一份产业，但是没有时间打理，你替我去一趟，将那里的事情安排好。”顾彦将度假山庄的合同拿出来，递给徐明。 徐明一看有些惊讶，这个地方他听说过，没想到居然被顾彦买下，看来顾彦的身家比他想象的要深厚。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顾彦，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好的，我明白了，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徐明问。 “很简单，停业整顿。”顾彦道。 “哦。”徐明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毕竟不是经济专业，要他管理诺大一个山庄有些为难，但只是安排停业倒没什么问题，他收好东西，“我这就去办。” 顾彦看着徐明出去，收回视线。 那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关系到他后面的计划，他并不希望有太多人注意到。而且他收购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停业关门是最方便省事的方法，因为之前才出过这样恶劣的事件，如今停业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且这些事最好不是他亲自去办，人类出面更好。 然后顾彦照例打开电脑开始看新闻，他如今越来越习惯人类的生活，对于互联网的接受度也高了不少。 顾彦主要是看社会新闻，尤其关注一些事故灾害和奇闻异事，比如哪里出了大事，死了多少人，又比如某地出了什么怪事，风水不好或者闹鬼之类的。亦或者哪里又发生了诡异的凶案…… 看完这些之后，才开始看关于自己的新闻。 前些天《等待晴天》已经正式播出，收视率和人气都很高，虽然也有不少骂的黑的，但是这部剧制作精良，演员颜值颇高，总的来说还是喜欢的人更多。尤其是他饰演的男三号，虽然只是个配角，出场的时候不算很多，却意外的吸粉，微博的粉丝短短几天又加了好几十万，逼近两百万了。也算是小红了一把。 下午顾彦接到了张导的电话。 张导态度十分热情，表示电视剧收视率很高，片方举办庆功宴，邀请顾彦参加。 顾彦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他虽然不太乐意参加这种人类宴会，但既然要在娱乐圈混，就不能完全不管这些应酬。 想想都是自己的储备粮，看在美味如斯的份上，多点耐心又如何。 第二天晚上顾彦准时开车去了酒店。一身银黑色的西装，造型简洁又不失优雅，穿着他的身上，配着他清冷俊朗的面容，让人移不开视线。 门童看过请柬，恭敬的将顾彦迎了进去。 客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顾彦环目四顾，倒还看到了不少熟人。张导、梦莹、杜晨和邓家宁都在不说，连投资方的人也都来了。 傅哲川站在大厅的右侧，正端着一杯红酒和人说话在，抬头看到顾彦，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顾彦礼貌的回以一个微笑。 圈子里一向消息灵通，没有什么秘密，虽然顾彦原本只是个声名狼藉的小明星，但是他攀上傅哲川的事大家都知道，而且又得到公司的大力支持，眼看如今竟是个冉冉上升的新星，众人看到他都露出和善的微笑，毕竟谁也不知道顾彦以后会走到哪一步，还是结个善缘比较好。 而且谁不知道韩昌是怎么被踢出剧组的？自然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顾彦。 顾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却腻味极了，索性端起一杯鸡尾酒往大厅的角落里走，他可没有兴趣和那些无聊的人类寒暄。 结果刚转过弯，看到柱子后的人的时候，顾彦就有些后悔了。 和不开眼的人类比起来，他宁可面对那些无聊的人类。麻烦。 宋夫人看着顾彦，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冷笑。 那些人顾忌顾彦背后的傅哲川，连区区一个小明星也不敢动，但是到了她这个层次，就没有这种顾虑了。虽然她宋家不是傅哲川的对手，却也是不可小觑的庞然大物，而且刘宋联姻，两家的分量加起来，就是傅哲川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敢和傅哲川明着做对，但可丝毫不怕顾彦，在她眼里，顾彦也不过是傅哲川的一个玩物，顶多是最近比较得宠的那种。 傅哲川抹了她的面子，她难道还要给傅哲川面子不成？ 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出一口气，也顺便叫傅哲川知道自己也不是好得罪的！ 第23章 魅魔 宋夫人端着酒杯走向顾彦，淡淡一笑，“又见面了。” 顾彦面无表情的转头就走。 宋夫人一愣，随即怒不可遏，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不给她面子的人！酝酿的话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就被赤、裸、裸的无视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挡在了顾彦的面前，一贯优雅美丽的外表被撕裂，眼中射出冰冷的光，低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顾彦没说话，只是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眼中的蔑视一览无余。 宋夫人心中怒火蹭蹭的上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顾彦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容，此刻是这样的可恶！让人忍无可忍！他算是什么东西，她要让他露出狼狈丑陋的一面，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举起酒杯就泼向顾彦！然而她的手刚刚伸出，就动不了了。 宋夫人努力的晃动手腕，但顾彦的手却宛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她喝道，“你松手！” 顾彦挑眉笑了，他薄唇上挑，“我为什么要松手？” 因为我要泼你一身酒！宋夫人心中在大叫，但她一贯以贵妇形象示人，就算阴人的时候也是一样，刚才气急之下已是失态了，怎么可能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碰到这样一个软硬不吃，不按常理出牌的顾彦，宋夫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招数都不管用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冷冷道，“这样对待一个女士，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我觉得，对于对我不礼貌的人，我也没有必要礼貌对待。”顾彦笑道，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宋夫人你觉得呢？” “你！”宋夫人咬牙。 “诶？这不是宋夫人吗？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女人走过来，她穿着一身宝蓝色低胸礼服，身材高挑，性感妖娆，但比她诱人身材更吸引人的，是她毫无瑕疵的绝美容貌，不笑时如清水芙蓉，笑起来如百花盛开，赫然是个绝色倾城的尤物。 此刻她美丽的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看着宋夫人和顾彦。 宋夫人忽然一笑：“我和朋友说话在。” 顾彦松开手，对着女人微微一笑，这样的容貌足以让人过目不忘，顾彦恰好在娱乐新闻里面看到过。一线女星周钰，因为容貌绝美，有国民女神的称号。 却没想到见到真人，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宋夫人不着痕迹转身走了两步，靠近周钰，拉开了和顾彦的距离，她低垂眼帘，敛去了眼中怨毒的光芒。原本针对顾彦只是为了让傅哲川不痛快，但此刻她却着实把顾彦给恨上了！ 区区，区区一个小明星罢了！幸亏周钰出现解了围，否则刚才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宋夫人心中虽然不太看得起周钰，觉得她只是一个小三上位的戏子罢了，但毕竟在娱乐圈颇有地位，背后金主也给力，倒不好像对待顾彦一样随便，于是笑道，“周小姐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和张导是老朋友，给他捧场来的。”周钰微微一笑。 顾彦似笑非笑的看了宋夫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周钰的脸上，眼中闪过兴味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 宋夫人表情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神色，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后退。和顾彦硬碰她是再不敢了，心中琢磨着回去后该怎么收拾顾彦！ 周钰似乎对于他们之间的一切毫无察觉，她用疑惑的神色看着顾彦，笑：“你是？” 顾彦拉起她的手，轻轻在手背落下一吻，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周小姐，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就越过她，走了出去。 一个低阶魔物罢了，却难得的聪明。天堑般的等级差距让周钰发现不了他的身份，但他却一眼就看出了周钰的古怪。这个美丽女人的身体里，隐藏着的是一头魔物。魅魔虽然只是低阶魔物，战斗力低下，在魔界属于生物链的底端，但是在人间，智慧较高的魅魔却反而可以过的如鱼得水。 顾彦刚走出来没两步，就看到傅哲川迎了过来。 “刚才一眨眼就没看到你了。”傅哲川深深看了顾彦一眼，笑：“怎么了？” 顾彦漫不经心的道：“无聊。” “我也觉得无聊，但是……”傅哲川着看顾彦，“都是娱乐圈的人，你多认识认识，总归是没有错的，说不定以后就有合作的机会。” 这话倒是不错，但是你傅哲川也需要认识认识这些人？其实顾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傅哲川的，毕竟宴会的档次不够嘛，他哪里需要出席一个偶像剧的小小庆功宴。 说话的功夫，宋夫人和周钰也走了出来，宴会就快要正式开始了。 顾彦多看了周钰两眼，嘴角扬起。确实是个惊为天人的美人儿，模样身段样样都是极品，魅魔刚好碰上了这样好的一个驱壳，这也是运气啊。 今天倒是没有白来。 傅哲川注意到顾彦的神色，忽然道：“你认识周钰？” “不认识。”顾彦笑，“但确实长的好看，她是个什么来头。”很多圈内的消息，网上是查不到的，网上的东西只是给观众看的罢了。但到了傅哲川这个层次，只要他愿意知道，自然可以清楚周钰的靠山底细，顾彦也是随意一问。 “她？”傅哲川轻轻一笑，“跟着远林集团的钟总不少年了，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哦。”顾彦若有所思，远林集团他倒是听说过，主要做的是地产生意，资产上千亿，是国内排的上号的大公司，那个什么钟总他也在新闻里面见过，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腹便便的男人。周钰背后有这样的金主，想红是很简单的事。但如今的‘周钰’，肯定不是只想红这么简单…… 傅哲川侧过头，“怎么？你对她有兴趣？” “我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顾彦摇头轻笑，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没必要让无关的人类知道他的想法。 不过说起来，傅哲川的身家更甚于远林，这救命之恩还可以继续利用一下。 傅哲川认真的看着顾彦的眼睛，半晌，才若无其事的道：“对了，要开始了，我们去前面坐吧。” “好。”顾彦跟着傅哲川就到了第一排，神态自然的坐在他的身边，仿佛理所当然的一般，两人如同亲密的朋友。恍然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睛。 前面主持人已经上台了，讲了几个段子，气氛立马热闹了起来。张导和制片人此时上前，制片人首先表达了对大家的感谢，然后就是说电视剧取得了哪些成绩……希望大家玩得开心之类。 顾彦半垂下眼睛，多么无聊，人类的生活到底是有多么安逸，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而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生存和杀戮……多么不公平。 耳边的喧闹和欢笑就如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即使坐在这里，也不被这个世界所容。 真想毁掉这一切。 忽然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顾彦猛地抬眼，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即逝，待看到是傅哲川，眼神重新变的平和下来。 傅哲川神色不变，他嘴角噙着笑，声音温润，“刚才走神了吧，叫你呢。” 顾彦这才注意到，张导正在请演员们上台，他笑了笑，“谢谢。”起身就走了上去，站在了女主梦莹的另一边。 台子的位置比较高，下面的场景尽皆落入眼中。顾彦视线扫过最后一排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最后一排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一深一浅的双眸，正好也看向顾彦。 第24章 试探 张导此时刚好从顾彦面前走过，隔开了两人的视线。顾彦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没有看向他。 顾彦半垂下眼帘，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心中的警惕却已经提到了最高！ 那个人类修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冲着他来的吗？不对……那次他明明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今天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如果那个人类知道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这样安然的坐在那里，一定会杀过来！人类和魔物是不死不休的！ 也就是说……这可能只是巧合。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被发现。被魔物附身的人类，只要他们不主动暴露身份，亦或者动用力量泄露魔气，人类修士是根本察觉不出区别来的。而人类修士只要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就不会轻易出手，这点倒是要感谢如今这个社会和他现在的身份了……人命还算值钱，若是在千年前，人命如草芥，只要能除掉魔物，错杀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 顾彦不再看向那边，专心参与台上的互动，主持人十分幽默风趣，气氛一直很热烈。 不过毕竟不是面对观众的表演，在场的都是圈内人士，活动环节并不繁琐，也不长，每个人说上几句话也就行了，大抵都是些感谢的套话。 没一会儿，顾彦就被放了下来。 傅哲川对他笑道：“祝贺你。” “说起来，倒要谢谢你。”顾彦挑眉一笑，公司捧他看的也是傅哲川的面子，这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应该的。”傅哲川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顾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大厅里响起了悠扬的音乐，男男女女的走入场中跳起舞来。 顾彦并无兴趣，他端起一杯红酒就站到角落里，琢磨着怎么样提前离开才不会突兀。傅哲川显然也没有下场的兴趣，婉拒了几个邀请他的女士，始终站在顾彦的旁边。 顾彦喝了一口酒，道：“为什么不去？”拒绝女士可不是多么绅士的行为。 傅哲川笑了笑，“有些麻烦不拒绝就会无穷无尽，还是拒绝的好。” “这怎么是麻烦呢，别人听了可是会嫉妒的。”顾彦看了看前方，眼神一动，忽然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那你嫉妒吗？”傅哲川低笑。 “我？”顾彦又端起一杯酒，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眼中露出迷离的光，“我今天很高兴，敬你。” 傅哲川没说话，毫不犹豫的干了杯中的酒。他转过头……顾彦的脸近在咫尺，白皙的皮肤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呼吸里带着酒液的醇香，他眼神暗了些，帮顾彦把酒杯放下，“别喝太多了。” “我没事……”顾彦的音调拖的长长的，如同一个喝醉又不承认的人，“再来……” 顾彦伸手去抓酒，结果抓了一个空，一只微凉的手掌忽然从旁伸过来，托住他的手，然后轻轻的，将一杯酒缓缓放入他的手中。 傅哲川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男人，眼神一凝，本能的生出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这个男人不简单，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顾彦似乎才发现有人来了，他笑了起来，“你又是谁。”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曜。”秦曜异色双眸在幽暗的光线下有种诡异的美感，他专注的看着顾彦，禁欲般清冷的面容上，淡色的唇轻启，吐出冷淡的词语，“我是你的粉丝。” 顾彦看着他，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得，露出一个笑容，“需要我给你签名吗？” 秦曜顿了一会儿，缓缓从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白色手帕，递给了顾彦。 顾彦捏住帕子，想了想，对傅哲川道：“你有笔吗？” 傅哲川看着秦曜，默不作声的抽出钢笔给顾彦。 顾彦微微一笑，他摇了摇脑袋，似乎要把醉意抛掉，眼看四周没有适合写字的地方，他伸手把帕子拍到傅哲川的胸前，傅哲川眉梢一挑，却没有动。 “别动，借你一用。”顾彦声音带着丝丝沙哑，轻挠人的心底。他伏在傅哲川的身上，左手按着帕子，右手工工整整的写了两个简体字：顾彦。 “好了。”顾彦笑盈盈的收回帕子，对秦曜道：“给你。” 秦曜却没有接过帕子，而是直接抓住顾彦的手，忽的用力将顾彦拉到他的面前，凑过去凝视顾彦的双眼，“你醉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他指尖微凉，稳稳的力度似乎传达出不容置疑的态度。 顾彦眯起眼睛，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晰的看清秦曜眼瞳的每一道纹路，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温度…… 顾彦忽然哈哈大笑一声，甩开秦曜的手，帕子飘落在地上，他眼神轻佻，“你谁啊，我不要你送。” 他在秦曜的注视下，大方自然的转身一手搭上傅哲川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领带，将他的脖子往前拉了一拉，温热的气息吐在傅哲川的耳边：“我要你送我。” 傅哲川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恢复自然，他语气极为温和，没有丝毫迟疑，“好。” “我累了，我们走吧，这里吵死了……”顾彦幽幽的道。 “好。”傅哲川说。 他顺势拖住顾彦的腰往前走，却发现秦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 傅哲川抬头直视秦曜的双眼，毫不避让，语调微冷，“秦先生，麻烦让一让。” 秦曜定定看了他一眼，微微侧身。 傅哲川越过他走了出去。 傅哲川几乎是半抱着顾彦离开的，他神色平静，恍然无视他人的眼光有多么震惊，将顾彦带上自己的车子，对司机道：“去他家。” 顾彦忽然动了一下，他一手勾着傅哲川的脖子，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的笑：“去你家。” 傅哲川忍住耳根处麻痒的触感，绷紧了身体，半晌，对司机吐出两个字，“回家。” 黑色的车子在夜色里绝尘而去。 屋檐的阴影下，秦曜慢慢走出来，注视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从酒店里跑了出来，他左右四顾，看到秦曜的时候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小跑过去，笑道：“秦先生，您怎么出来了也不说一声。” 秦曜看了他一眼，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他心惊不已。“今天麻烦张台长了，再见。” 这个中年人正是海云市电视台台长，对于秦曜的话，半点也不敢质疑，连声道：“我送秦先生回去吧。” “不必了。”秦曜转身就走。 “诶，等等啊……”张台长可不敢怠慢秦曜，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秦先生，但秦先生可是宋局长千叮万嘱要招待好的人，定然身份贵重！绝不是他一个小小台长可以得罪的，一定要伺候好！ 可是他追了几步，明明秦先生就在眼前，也没见他走得多快，却眨眼就不见踪影。 张台长揉揉眼睛，酒也醒了一半，怎么回事？该不是见鬼了吧？ …… 傅哲川半抱着醉醺醺的顾彦回到海景别墅，好不容易才把顾彦带到客房，放到床、上。 顾彦似乎不适的动了动，微微仰起头，露出好看的脖颈，喉结上下耸动，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傅哲川眼神幽暗，不由自主的俯身下去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专注……他慢慢伸出手来……然而在将要碰到顾彦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半晌，他缓缓收回手，就要起身离开，顾彦却忽然挥舞右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眼睛慢慢睁开，纯黑的双眸宛如蒙着一层淡淡的雾，迷离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傅哲川，隐隐流露出的灼热似乎要将人融化…… 傅哲川也看着顾彦。 一瞬间，只听得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傅哲川抿了抿唇，最终，坚定又缓慢的掰开顾彦的手，声音低沉沙哑，“你喝醉了，今天好好休息。” 房门轻轻的被关上。 顾彦看着门的方向，脸上的红晕渐渐的退去，双目重新变得清明冷冽，已是半点醉意也无。眨眼功夫，酒精彻底被分解消散……他用食指轻轻按上自己的唇，眼中露出渴望的光芒。 那样的美味近在咫尺……真是不想放他走。 自从尝过人类的味道，想要控制自己的本能越发的困难。这样的极品就在眼前，那淡淡的清香，光是闻起来就让人欲罢不能，这样的人类，又岂是那几个小混混可比的。除了那个人类修行者，这是他见过的最美味的人类……那味道一定前所未有的美好吧。 刚才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把傅哲川拆吃入腹的。 幸好傅哲川走了，顾彦慵懒的闭上眼。 那个破空期人类修行者原来名为秦曜，看那样子，毫无疑问是冲着他来的，看来他的行为还是引起了人类的注意。他不惜假装醉酒借着傅哲川做掩护才避免了秦曜的试探，而且连家也未回，才好不容易把那个人类修行者给糊弄过去，若是明天傅哲川就死无全尸，自己的身份立刻就会暴露，将面临人类无休止的追杀。 所以傅哲川还不能死，不但不能死，还得活的好好的。 真是可惜，能看不能吃。 顾彦躺在床上，放开了体内对金色灵力的压制，运转体内的魔气，和金色灵力开始斗争，没一会儿额头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如今他已经被人类修士盯上，他可不会忘记人类有多么执着，要对魔物斩草除根，定然不会轻易就放过自己，尽快恢复实力才是正事……顾彦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 第25章 剧本 在陌生的地方，顾彦很难入睡，他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投映进来。 体内四处乱窜的金色灵力渐渐安静下来，如今压制起来越来越轻松，看来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并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下楼去，才发现傅哲川已经等在下面。 “你醒了。”傅哲川放下报纸，对顾彦微微一笑，表情没有丝毫异样。 “恩。”顾彦点点头，平淡无波的视线看过去，“昨天麻烦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傅哲川表情温和，“吃过早饭再走吧。” 顾彦的眼眸漆黑深沉，他微薄的唇抿着，冷淡的道：“不必了。”他可没有兴趣坐在这里，面对着绝顶的美味，却只能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那对他而言简直是种煎熬。 至于被拒绝的蝼蚁是什么感受，顾彦根本不放在心上。 傅哲川眼镜下的凤眸凝视顾彦，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你清醒着的时候，和喝醉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顾彦挑眉，“是吗？我昨天是什么样的？” 他从始至终再清醒不过，哪里会不记得。他装醉利用傅哲川，只是料定傅哲川会帮他而已，事后只要傅哲川不说，他自然也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没想到这个人类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人类不是最喜欢藏着掖着吗？干脆虚伪到底不好吗。 他眯起眼睛，直视傅哲川，“如果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我很抱歉。” 但那冷漠的眼神似乎在说，就算我做了什么，也休想我负责任。 傅哲川看着顾彦，半晌，若无其事的轻声一笑，“没什么，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谢谢。”顾彦也笑了。 傅哲川一直将顾彦送到门口，绅士的替他拉开车门，眼神温和：“有事给我电话。” 顾彦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嗯。” …… 顾彦回到家中，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目光阴冷下来。 那个人类修行者为何会盯上他，他想了一夜，大约已经找到了原因。那日度假山庄魔气扩散，吸引来了其他魔物，那个人类修行者应该是循着那个魔物的踪迹追寻过来的，并且在斩杀魔物后发现了他，交手后他侥幸脱身……但只要给那个人类时间，发现度假山庄的异样是迟早的事。 然后稍加注意的话，他就会发现，是自己提前将山庄弄到了手。 自己虽然在交手时改变了容貌，但此时冒险接手山庄，本就是很可疑的一件事。顾彦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他从未刻意的遮掩过自己的行迹，他知道这是枉然的，只要人类想查，迟早会发现背后的他……鬼鬼祟祟反而更加引人怀疑，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想捡漏的小明星而已。 事情果然还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好在他安排徐明接手山庄，也并未急着做什么，只是停业整顿而已，没有什么经不起调查的事情。 所以，只要他现在不暴露自己，目前就是安全的。至于这个身份到底能隐藏到什么时候，顾彦并不太在意，他又不是真的要做人，一切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不会太久的。 如今唯一的麻烦，就是还缺个可以做事的手下，而这个手下必须是和他毫无关系的。 对此他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周钰。 周钰和顾彦是从无交集的两个人，昨夜是唯一的一次见面，也只说了一句话而已。而且从那个人类修行者的态度来看，他显然只是怀疑自己，对周钰却视而不见，也就是说明周钰的身份未曾引起注意过。如果他对周钰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如此一来，有自己在明面吸引人类的注意力，混肴视线。暗地里有周钰在底下为他办事，却是再好不过。周钰背靠远林集团，他相信以魅魔的能力，控制一个区区人类不在话下。 只是自己要更加小心才是…… 顾彦在家待着，足不出户的安分了一段时间。 电视剧播出结束，效果非常好，他也算是小红了一把，收获了不少粉丝，虽然还有不少人记着之前的丑闻，但总算不是一边倒的骂了。公司花大力气请得水军也还是挺有用的。 趁着热度，经纪人刘维来找了他一次。 许是因为傅哲川的要求，又或者是戴宏为了巴结傅哲川，总之公司给他制定了详细的造星计划，说是全力力捧也不为过。首先要提高他的档次，起点格调要高，虽然是新人，但一些低成本太垃圾的电视剧就不建议他继续接了，乱七八糟的通告能推也推，他目前的一举一动都要注意影响，不能有损刻意打造的良好形象，曝光和宣传一切都有公司准备，不必他担心。 然后刘维给了几个剧本顾彦选择，他现在有了一些知名度，接拍电影进军大荧幕是公司给他制定的下一步计划。 当然，电影剧本也是要好好选择的，最好是知名导演的电影才好，不一定要商业大制作，但一定要有逼格，最好是能获奖的那种。这类电影他虽然不能出演主角，但是配角若是演得好，捞个最佳新人奖之类也不是不可以。 有了奖项作为名头，后面的路就会好走的多。 顾彦听了个大概，确定公司的要求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就不管了，其他的他并不在意。 他在家看了看刘维留下的那几个剧本，最后选了一个现代题材的本子。 故事讲的是个警察破案的故事，反派是个双重人格杀人犯，因为幼时目睹父亲杀死母亲，成为孤儿后被亲戚收养，却遭受亲戚的虐待，最后分裂出一个极为邪恶的人格。白天是不起眼的公司职员，晚上则是连环杀人案的罪犯，而且杀人手段极为凶残。主角则是一个中年警察，事业家庭都不得意，一日晴天霹雳，女儿失踪了，疑似和最近的连环特大杀人案有关，他发了疯的找女儿，但因为亲属牵涉其中的原因，上级为了避嫌不允许他参与专案组。他单枪匹马独自行动，最后找到凶手并救了女儿的故事。 顾彦对这些剧本其实都无所谓，但是比起其他的，还就这个稍微有点意思，不至于那么无聊吧。 刘维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他给顾彦的几个剧本都是很有潜力的，爱情类的历史类的都有，配角也都出彩，却没想到顾彦恰好选了这个。虽然这个反派是个很重要、也比较有话题性的角色，可是顾彦的演技hold的住吗？而且不讨喜啊……纯粹是个变态。 但是他不会反驳顾彦的意思，老板对他的指示很明确，尽量满足顾彦的任何要求。 反正这个电影的导演经常得奖，是国内的一线大导演，电影质量还是有保证的，只是……不知道看不看得上顾彦就是了。这些话刘维当然不会说，他需要尽快去敲定这件事。 顾彦可不知道自己享受的是演艺圈里少有的奢侈待遇。 他今天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穿着皮夹克，头发乱糟糟，眼底下带着淡淡青色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自来熟的搭上顾彦的肩膀，眼珠子转了转，“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来找你。怎么，听说你出事了？还好吧？” 顾彦眯了眯眼睛，将年轻人的手从身上扯下来，他刚才回忆稍微走了一下神。 这个人叫孙杰，是原主在这个城市最亲密的损友，吃肉喝酒泡妞嗑、药都一起，好的穿一条裤子。 可是这么好的朋友，在原主出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连电话都没有一个，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很好。”顾彦将他让了进来，嘴角勾起，“说起来，那天晚上你约我去会所参加一个paty，结果我半路意外落水没有去成。那时候你在哪儿？” 孙杰嘿嘿一笑，“怪我怪我，一个人先去了也没等你，如果当时和你一起，你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顾彦看着他，虽然这个人掩饰的很好，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对方面部肌肉瞬间的僵硬以及眼神的不自然。 “是吗？”顾彦淡淡一笑，问：“最近都没见你，在忙什么？” 孙杰叹了口气，“妈的，那天我玩的太嗨，第二天酒都没醒就被公司抓走派去外地出差了，忙个天昏地暗，哪晓得你出事了。这不，一回来就来这儿了看你来了。” “多谢。”顾彦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两手空空来看望自己的好朋友？ 这样的货色，也就原主把他当回事。简直是蠢死的。 “话说，你最近混的不错啊，那电视剧我女朋友也看了，整天花痴的不得了，简直你一脑残粉。”孙杰诡异一笑，“我就和我那女朋友说了，那大帅哥是我最好的一哥们！她还不信呢，说只要我能请到你见她一面，今天晚上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我。” “我有许多花样早就想玩试试，奈何那妞不配合，架子大的很。难得她这次开了金口，你可一定要帮兄弟这个忙啊。”孙杰捶了顾彦的肩膀一下，嘻嘻笑道。 顾彦视线掠过他的手，眼神有些冷，脸上却露出笑容，道：“好啊，去哪里？” “一个好地方。”孙杰神秘一笑，“保证你满意。” 顾彦轻轻一笑。 他原是懒得追究到底是谁要原主死，也丝毫没有为原主报仇的念头，不过是些蝼蚁间的阴谋和明争暗斗罢了。和他要做的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有人不知死活的要来算计他，他不介意顺手收拾了。 倒要看看是谁想要他死。 第26章 凶手 顾彦谁也没告诉，和往常一样熟捻自然的上了孙杰的车。 孙杰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在一个小型贸易公司工作，两人最初是在酒吧里认识的，臭味相投，再加上孙杰刻意的接近和讨好，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这些都是顾彦从记忆里找出来的。 原主没觉得有问题，顾彦却觉得处处是破绽。 孙杰的行为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顾彦传出的丑闻，十有八九也都和孙杰的揣撮有关。但是初来海云市的原主，只是个刚刚签约的艺人而已，根本不值得别人巴结算计。如果有人要算计他，那只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份…… “我们到了。”孙杰把车停到一座大楼下，嘿嘿一笑，“这里有家新开的酒吧，你肯定喜欢。” 顾彦微微皱眉，面露不快，“我现在是公众人物，不适合来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 孙杰‘切’了一声，“别假正经了，泡个吧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地方的妹子特别正点，别啰嗦了，我们上去吧。”说着勾上顾彦的肩膀就走了进去。 顾彦假装不乐意，但又不好推拒，半推半就和孙杰上了电梯。 孙杰直接按了顶层的按钮。 顶层整个都是酒吧所在，装修十分有朋克风格，灯光很暗，五光十色的射灯将这里照得光怪陆离。男男女女的扭动在一起，宛如沉沦情欲的堕落之地……顾彦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太吵闹了，但是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对这些却并不陌生，原主可是这种地方的常客。 孙杰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进去还遇到不少熟人，笑容满面的和人们打招呼，显然十分玩得开。他招了招手，一个男孩子走过来，孙杰塞给他几张钱，从男孩那里偷偷摸摸拿了一个小纸包，揣到荷包里。 回头对顾彦笑道：“我们去里面吧。” 酒吧的右侧有好几排沙发，都有屏风隔开，外面音乐噪杂，坐在里面隐蔽性很好。外面的人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听不清里面的说话。 孙杰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样靠坐在沙发里，眼神露出得意的神色，他翘起二郎腿，对顾彦嘻嘻一笑，“我们好久没这样出来玩了。” “你女朋友呢？”顾彦挑眉，声音低沉。 “哦……她啊，一会儿就来，我们边玩边等，不急。”孙杰挤了挤眼睛。“我刚弄了点好东西，保证带劲，一起试试呗。” 孙杰神秘兮兮的将刚才买的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白色粉末。 顾彦脸色微变，“我不碰这个。” 孙杰撇撇嘴，“这个才够劲呢，和这一比大、麻都和白水一样没味，你真的不试试？” “不必再说。”顾彦神色有些冷。 孙杰看着顾彦的眼睛，片刻后不自然的别过去，“算了算了，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不喜欢我也不勉强你。来来喝酒！” 顾彦这才点点头，似乎不经意的道：“说起来，那次意外，其实我是被人推下水的，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可惜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你说会是谁呢？那天晚上我的行程可只有你知道，你有告诉过别人吗？” 孙杰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露出愠怒的神色，“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我？” “我并没有这样说。”顾彦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刚好太凑巧了而已。” 孙杰冷笑一声，似乎很是愤慨，“你这话，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哦？那你把我当朋友了吗？”顾彦抬眼看他，幽暗的光在他的脸上打下浅浅的阴影，漆黑双目射出冷锐的光。 孙杰看着顾彦的眼睛，这一瞬间，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好像整个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前的熟悉半点也不复存在。想起来之前那人对他的嘱咐……一个激灵，心中终于生起不详的预感。 他一点点从沙发中坐直身体，绷着脸，笑道：“我当然是把你当朋友的。” “这话你自己也不信吧。”顾彦声音淡淡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今天说的话都好奇怪。”孙杰屁股挪了挪，莫名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他忽然站起来：“我去叫点酒水来。” “等等。”顾彦忽然开口，转头直视孙杰的双眼，声音宛如地狱传来的低喃，深沉悠扬：“不必了。” 孙杰怔了一下，双眼渐渐失去焦距，“哦。”他乖乖的重新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乖孩子。 顾彦十指交握，双手放在身前，往后靠了些，“是你推我下水的吗？” “是的，那天是我早就计划好了的，将喊你去一个偏僻的会所，途中打电话让你去河边，然后躲在你后面将你推下河。”孙杰声音木然，“我把你推下去之后，就迅速离开了这个城市。我躲在外地，才听说你其实没有死，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到我的模样了，所以一直不敢回来，也不敢联系你。” “那你今天又为什么来了？”顾彦问。 “是别人要我来的，我一开始接近你也是收了别人的钱，目的就是为了把你搞臭，每次我带你出去鬼混的时候，都会通知那个人，那个人就会安排记者来拍你，然后把你的丑闻发到网上。否则以你的知名度，根本不会有什么记者会关注跟踪你，也不会被爆出那么多得丑闻，毕竟巧合是很少的。”孙杰木然的叙述着，“这次也是那个人，他和我说你应该是没有看清我的模样，否则不可能不报警，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作。他想要我回来继续替他做事，我一想也是，心里也不是那么怕了。他出手一向大方，我在外地又挥霍的差不多了，日子快要过不下去，就回来了。” “他让你找我做什么？” “他让我试探你，他说你醒来后变的有些奇怪，让我小心点，有什么异样回去告诉他。”孙杰说。 顾彦凝视桌上的那个纸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自作主张了吗？” “是的，我见过你之后，觉得是他大惊小怪想多了，你和以前一样好骗，这么容易就和我出来了。所以我临时改变主意把你约到这里，想让你吸、毒被抓，这样你就再无翻身的可能。我也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孙杰说。“我只负责带着你犯错，媒体背后则是那个人在操作。” “最后一个问题。”顾彦站起来，“那个人是谁？” “朱桓玮，你的经纪人。” 顾彦笑了，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孙杰的肩膀，目光冷冷的落在他的手上，“本来你这只手是要被剁掉的，但是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罢。” 他弯下腰，垂首在孙杰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起身出了酒吧。 孙杰眼中的迷茫渐渐消散，他奇怪的看了看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 顾彦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他抬起手表看了看，耽误了至少十分钟的时间。 五楼的时候，电梯忽然停了一下，显然是同样有人按了下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顾彦若无其事的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电梯外的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容貌一如既往的俊挺精致，一身深蓝色休闲西装，衬衣纽扣松开一颗，款款如同富家公子，看起来少了一丝淡漠和格格不入。 他也同时看到了顾彦，迈入电梯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稳稳走了进来。 电梯门在他身后关上。 秦曜双眼定定看着顾彦，嘴角露出一丝笑，“真巧。” 顾彦看着他，似乎迟疑了片刻，“你是？” 秦曜神色不变，道：“我们上周还见过的，我是你的粉丝。” “上周？”顾彦想了想，然后笑了：“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恐是不记得你了，抱歉。”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秦曜缓缓道。 顾彦淡淡一笑，就好像偶然面对粉丝的明星一样，亲切中带着一丝疏离。 电梯悄无声息来到一楼。 “叮——”门缓缓打开。秦曜忽然开口：“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不知是否有幸能请你喝一杯。” “谢谢，但是我还有事，今晚怕是没有时间。”顾彦客气的说，抬步就要走出去。 秦曜忽然伸手，抓住顾彦的手腕，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难得遇到也是缘分，请务必要给我这个机会。” 顾彦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秦曜也看着他，不避不闪。 顾彦勾起嘴角，眼中神色似乎动了动，他忽的一笑，被秦曜握住的手腕用力往后一带！秦曜措不及防被带到一旁，背部撞上电梯墙壁。顾彦迅速欺身上前，左手撑在秦曜的身侧，靠近他的面庞。 电梯门重新关上。 “你说你是我的粉丝。”顾彦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了秦曜的鼻尖，他口中吐出温热的气息，双目凝视秦曜双眼，音调低沉，“那你喜欢我吗？” 第27章 代价 “你喜欢我吗？”顾彦低声道，嘴角挑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秦曜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彦，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幅样子，清冷俊挺的面容永远不会露出任何表情，就算是偶尔需要笑一下，也笑的那么冷淡，好似勉为其难一般。 “喜、欢。”在顾彦不依不饶的注视下，秦曜缓缓吐出两个字，毫无表情的面容隐约更冷了些。 顾彦却混似不觉，他仔细上下打量了秦曜一番，轻佻一笑：“原来你喜欢男人，真是……幸好你喜欢的是我，我恰好也喜欢男人，不会觉得你恶心。” 他更靠近了一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觉得你还不错，如果你执意要去喝一杯的话，我可以答应你。” 秦曜紧绷着脸。 “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很好看……”顾彦眉梢一挑，他微垂眼帘，凝视秦曜淡色的唇瓣，忽然吻了过去。 这一瞬间……秦曜猛地侧过头，躲开了顾彦的吻，眼中射出憎恶的光芒。 顾彦的唇轻轻擦过秦曜的耳廓，停留在半空，他顿了一下，往后站直了身体，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真遗憾，你不是喜欢我的吗？”顾彦说。 秦曜回过头来，眼中的憎恶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波澜不惊，唯独紧绷的下巴，隐隐透露出他情绪并不似表面一般平静。 “算了。”顾彦耸耸肩，转身走出电梯。 刚一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好像一个什么东西从楼顶坠了下来。 接着外面响起行人的尖叫声。 顾彦加快步伐，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他伏在地上，浑身骨骼如同一摊烂泥，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很快将地面染成一片鲜红…… 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脸上有恐惧、惊讶等等情绪，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即使看不见那具尸体的脸，顾彦也认得那正是孙杰今天穿的衣服，他眼中冰冷笑意一闪即逝。随即神色一变，露出惊讶和沉痛的表情。 秦曜落后一步来到顾彦身边，凝视那具尸体，眉头微皱。他侧头看向顾彦，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匆匆停在大楼外。 警车上鱼贯下来十几名警、察，见状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刚刚这儿有人跳楼了！” “二十几楼跳下来，肯定是死定了！” “是啊是啊，好可怕，我刚才就在这里，差点被砸到……” “顶楼，貌似是个酒吧吧，难不成是嗑、药磕晕了头？”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 “对了，你们警、察同志今天出勤的速度真是快啊！这才发生了不到三分钟，你们就到了现场！效率杠杠的！” 被围住的年轻警、察脸色有点青：“我们是二十分钟前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吸、毒才过来的。” 围观群众一脸恍然。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凑巧了。” “我说了吧，一定是吸、毒的，这些人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死了活该！” “走走走，别看热闹了，晦气。” 前面去检查尸体的年轻警、察回来，对年长的警、察摇摇头：“已经死了。” 年长警、察颔首，“封锁现场，上去搜！” “是！”一行警、察飞快的上楼封锁了酒吧，余下的则开始询问现场行人，做记录。好在证人较多，事情经过没什么可以质疑的，他们被问过话就表示可以走了。 顾彦也被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因为他一直都在一楼，并不存在作案时间，警察们记录下他的联系方式后就让他走了。 警察们没有多问，顾彦也没有多说。 顾彦来的时候是坐的孙杰的车，回去的时候他没有选择打的，而是一个人沉默的在街边走着。 他走了十来分钟，忽然回过头，恶狠狠的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秦曜就在落后顾彦十来步的地方，顾彦走他就走，顾彦停他就停。不紧不慢的缀着。 “你有病吗？我说让你别跟着我了，你听不懂吗？”顾彦声音有些冷。 秦曜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但脸上平淡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条路又不是你的，我走不走不关你的事。 顾彦被他的模样气笑了，他大步走了回来，来到秦曜的跟前，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你不喜欢我的，对吧？” 秦曜依旧沉默不语，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随你。”顾彦眼刀剐了秦曜一眼，冷冷的转身就走，然而他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半晌，回头对秦曜道：“刚才死的那个人，我认识。” 秦曜眼神微沉，终于缓缓开口：“为什么告诉我？” “我不知道，大概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看你不像是个嘴碎的人，而且这里也没有别人了。”顾彦自嘲一笑，声音沙哑，他抬眼，眼眶不知何时微微泛红，“那是我的朋友，我今天是和他一起过来的。” “我是个艺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些地方的。但他真的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而且……我信任他。” 顾彦伸手捂住眼睛，微微仰起头，“信任，你知道什么是信任吗？我那么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不会背叛我……” “可是他却……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提前走了。”顾彦放下手，眼中一片干涸，没有一滴眼泪，“我以为他只是不知轻重，我以为他是无意的，我给他找了很多理由……我不能阻止他，只能自己离开。” “幸好我走了。” “但是报警？举报？呵……原来他执意要我出来，是为了……”顾彦低低一笑，却有着渗人的味道，“如果我没有走，你知道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肯定知道的吧。就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也不是我的粉丝……也不至于一点都不了解吧。” 秦曜微微抿唇，看向顾彦的双眼第一次露出复杂的神色。他顿了顿，“也许不是他报的警。” “我和他出来的事情，再没有别人知道，我们做的事，也没有别人知道。”顾彦语气似乎有着某种深深的疲惫，“再没有别人知道……” “你……”秦曜似乎想要安慰，但才说出一个字就戈然而止。那不是他应该说的话。 顾彦说：“没关系，我原谅他了。他已经用死亡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了代价。”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但幽黑的双目却宛如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带着灰一般的死寂。 没有半分解脱的快意。 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有其他行人走向这边。 “别跟着我了。”顾彦低低的说了一句，转身走向前方。 秦曜刚想抬步跟上，然而顾彦的背影落入他的眼中，那个张扬骄傲不可一世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沉稳有力的步伐也变得仓皇无措。 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瞬间抽空了……信任被背叛消耗殆尽。 秦曜停下脚步，他的手狠狠攥紧，垂下眼帘，敛去了眼中沉痛的神色。一瞬间，那萧索的背影仿佛和那个人相重叠，每一次想起……都会痛到无法呼吸。 因为无能为力。 所以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第28章 怒意 眼前是一片血色，鲜血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他似乎身处人山人海之中，无数声音钻入他的耳朵，刺穿他的耳膜，那些声音呐喊着：罪人罪人！去死去死！ 他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尽管他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心已经痛到麻木。 既然无法解脱，那么就干脆堕落吧…… 顾彦猛地睁开双眼，急促的喘息着。他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眼中失控的情绪渐渐消失无踪。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孙杰的背叛，只是一场意料当中的闹剧罢了，他压根就没有信任过这个卑劣的人类，孙杰想要暗算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他得罪不起的对象，只能为错误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和孙杰的关系以及当晚的行踪无从掩盖，警察都查得到的事，秦曜肯定也有能力知道，既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的承认，将计就计在秦曜面前演了一出戏。他确信自己做的毫无破绽，孙杰只是嗑、药过渡坠楼身亡，而事发当时他和秦曜在一起，警方根本无法给他定罪。 但那只是警方而已，以秦曜的心性，只可能对他更加怀疑，所以他决定给自己博取一点同情分…… 他不指望秦曜一下子就放弃对他的怀疑，但至少可以减少秦曜对他的敌意和戒心。从秦曜最后没有跟上来就可以看出……他的做法还是有效的，这个冷漠强大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无懈可击。 至于孙杰供出的朱桓玮，顾彦也不算特别意外。 当时在公司的那一次接触，他就明白朱桓玮对自己充满恶意，而且当时针对他的铺天盖地的丑闻和媒体的攻击也显得十分蹊跷，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唯一一点不明白的是，朱桓玮为什么要对付他。 他仔细梳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有些多和杂乱，但毫无疑问，在他来到这个城市并签约成为艺人之前，朱桓玮是不认识他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朱桓玮也是受人所托。 朱桓玮背后又是什么人？顾彦想了会儿没有想出来，但他并不着急，找个机会问问就是。 对方动起手来投鼠忌器，畏畏缩缩，拐弯抹角，显然是有着顾忌的，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如此小事一桩，不值得他浪费太多时间。 …… 顾彦在家休息了一天，再次接到了刘维的电话。刘维告诉顾彦那部电影他已经和片方接洽了，世和娱乐是投资方之一，邹导表示会考虑的，但是确定前一定要见顾彦一面。刘维同时暗示，邹导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大导演，眼光一向颇高，请顾彦务必做好准备，好好表现，万一邹导坚决不肯用他，公司也是没有办法的。 顾彦答应下来，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虽然选择了这部电影，但却并不是非它不可。而且他如今也不是刚来的时候那么举步维艰，有了公司的力捧，许多事情根本不必多费心，得过且过就是……他从未真心打算在娱乐圈混的。 邹导可不是张元那种小导演，这部电影从立项开始也一直饱受瞩目，刘维丝毫不敢怠慢，亲自载着顾彦去见邹导。路上仔细叮嘱顾彦。 “邹导平时很忙的，这次是为了洽谈电影的事情专门到我们城市来，我们公司投资比例很大，所以他挺重视我们提供的人选的。听说是你之后，就立刻要求我们带你去见他，他下午就要去香城，时间很紧。”刘维说完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道：“你出道的时间比较短，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见了邹导之后，态度谦虚一点比较好，邹导最不喜欢现在圈子里那些没什么本事又轻浮猖狂的不得了的年轻人了。” 刘维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了，他并不清楚顾彦的底细，只知道他是大老板亲自叮嘱要关照的人。大老板虽然很有能量，但若是邹导真的看不上顾彦，坚决不用的话，也没有办法逼迫他不是？所以最后还是要靠顾彦自己把握机会。 而且看邹导的表现，估计是不太满意顾彦的，他现在正在和电影的其他投资方洽谈事情，随意叫顾彦过去，估计也只是给公司一个面子走走过场而已，到时候再说顾彦不适合这个电影，也就不了了之了。若真的重视这个人选，定然不会这样随便。 但这些话刘维是没有办法和顾彦说的，有些事交浅言深并不好。该说的他都说到了，顾彦若是领会不了，那也不关他的事了。 刘维把车开进松山会所，然后和顾彦步行至八号楼。 “你好，我们是来见邹导的，之前已经约好了。”刘维笑着对外面的侍者说。 “好的，稍等一下。”侍者进去通报了一声，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邹导请你们进去，请随我来。” 两人走进屋子，顾彦才发现除了邹导，还有别人，更巧的是，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沙发左侧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气度儒雅，头发花白相间，正是大导演邹蒙。沙发右侧坐着两个人，男人大腹便便，头顶微秃，虽然模样一般，但却颇有气势，他的旁边依偎着一个女人，柔若无骨的贴在他的身上，双目流转之间千娇百媚，正是周钰。 那这个男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正是远林集团的老总钟建业，电影的另一个投资方。 钟建业看了顾彦和刘维一眼，半点没有要起来搭理的意思，若无其事的点了一根雪茄吞云吐雾起来。 邹蒙笑了笑，站起来伸手和刘维握了握，“刘大经纪人来了。”他看起来很客气，但眼神却根本没有看向顾彦，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得。 顾彦眼神微微一动，已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刘维在圈子里多年，响当当的招牌也不是白来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邹蒙对顾彦的冷淡无视，热情的道：“邹导，这就是顾彦了，是个相当有潜力的新人。” 邹蒙似乎这才发现顾彦，淡淡道：“初次见面，请坐吧。” 几人重新落座，刘维客气的对钟建业打了个招呼：“钟总您好，没想到您也在。还有周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钟建业架子很大，不苟言笑，但对周钰却明显不一般，听到刘维夸周钰，硬邦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来。 顾彦注意到这个细节，似笑非笑的看了周钰一眼。 邹蒙见状，心中不快更甚，他是个很严谨和苛刻的导演，在对电影艺术的追求上有着永无止境的热情。他不能容忍那些为了票房和圈钱不顾一切底线的行为，什么有噱头来什么，找演员只顾着好不好看能不能吸粉，电影拍摄粗制滥造……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很差劲的行为。 他的认真造就了他现在的地位，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不必刻意去迎合观众，反而可以引导观众。他的电影，演员不一定要大牌，但一定要有演技。 这次的电影，他准备了很长时间，关于这个双重人格杀人犯的角色，他曾有过一些考虑人选。这是个对演技要求很高的角色，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主角。所以他听到公司要指定人选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不太高兴的，但他毕竟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有些事情是业内惯例，对于公司提供的人选他也不会特别抵触，反正是要过他这关的，只要真的合适也没什么不行。 然而当他听到名字的时候，心中霍然升起了怒火！ 顾彦？那是个什么东西？他有过什么像样的作品吗？除了在最近的一个小言电视剧里当个男花瓶外，什么都没有！有得只是丑闻和丑闻！ 公司居然推荐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选给他，是对他工作的极度不尊重！ 他本想直接就拒绝掉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亲自见见顾彦，他要让公司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荒唐，他要当面拒绝顾彦！告诉他不适合这个电影，自己绝不会用他。此刻亲眼见到，更确信顾彦只是个轻浮自大，没有本事却仗着后台硬就以为无所不能的家伙，眼睛还只会黏在女人身上，心中更是不屑。 “顾彦是吧，你对这个角色是怎么理解的？”邹蒙轻咳一声，冷冷审视的目光落在顾彦身上。 顾彦回过头，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声，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且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邹蒙，另一杯端到自己的面前，垂首轻轻嗅了一下。 “多么美丽的颜色，我最喜欢这鲜血一般的红色，只是看着就令人沉醉不已。”顾彦深黑的双目凝视着杯中的酒，眼中光芒宛若注释着情人一般炙热，又似乎透过这红色的酒液看到了远处…… “尤其是从身体内喷涌而出的那一刹那，那灼热的充满生机的液体还保存着最新鲜的香甜……”他低头抿了一口，陶醉的闭上眼睛，仿佛品尝的不是红酒，而是真正的鲜血。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起身来到邹蒙的面前。他黑色的双眸里没有丝毫感情，不像是看着一个人，而像是看着某个物件一般……那是彻底对生命毫无敬畏的冷漠。 那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存在的痕迹。 “能把你的鲜血给我吗？”顾彦轻轻将手中酒杯举起，凝视邹蒙的双眼，唇边荡起醉人的笑意，“让死亡的那一瞬间，给你的生命带来升华。” 邹蒙看向顾彦的双眼，那黑色如同无情的漩涡，让他移不开视线。 而他明知自己只是对方眼中的蝼蚁，无法逃离被宰杀的命运，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提不起丝毫，只能被绝望和恐惧所笼罩。 手中一松，‘哗啦’一声，酒杯摔碎在地。 第29章 臣服【入V通知】 酒杯‘哗啦’一声碎了一地，深红的酒液浸湿了地毯，溅上了邹蒙的鞋子，他却丝毫不觉。仍旧怔怔的看着顾彦，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的颤抖。 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神…… 他想要从那无情慑人的目光下逃开，他的内心在咆哮，快点逃快点逃！然而本能却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 整个房间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一切如同绝望前最后的平静。 “呵……”顾彦忽然轻笑一声，坐了下来，他再抬眼，眼神温和恬然，那令人恐惧的窒息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对邹蒙一笑，“我刚才的台词，应该没念错吧？” 邹蒙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一下子抽空了，神色似乎犹有余悸，沉默了片刻，“没错。” 直面顾彦的他，所承受的压力是别人不能理解的。 刘维终于敢发出声音，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想要缓和一下氛围，“原来是在念台词啊，这么一想还真是的……我就说顾彦是个很认真有潜力的年轻人，不但台词都背下了，还说入戏就入戏。” “邹导，邹导。”刘维叫了两声，关切的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去叫人来收拾一下。” 邹蒙回过神，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没事，不要紧。” “您觉得顾彦刚才演的如何？对角色的领悟还到位吗？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尽管指出来，您既是大导演，又是长辈。能得到您的指点也是顾彦的荣幸啊！”刘维笑呵呵的道，语气恭敬讨好。 邹蒙复杂的看了顾彦一眼，发现顾彦同样表情谦恭的看着他，如同聆听教诲的莘莘学子，和刚才那个冷血无情的可怕男人赫然是两个人一般…… 他干咳一声，“他演的很好。” 刘维其实也这么觉得，虽然刚才的气氛是可怕了点，但顾彦真是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这次的事儿应该不难了。他笑着道：“那邹导觉得他可以胜任这个角色吗？” 邹蒙沉默了片刻，缓缓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再看向顾彦，眼中已经没有了半分的轻视。 顾彦能有那样的眼神，除非他本身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剩下只有演技了得这个理由可以解释。说实话，邹蒙回过神来还有点见猎心喜，顾彦的表现超出他意料的好，他甚至觉得，那个角色就是为顾彦量身打造的！ 因为生出爱才之心，也不觉得顾彦年少轻狂了，毕竟如此年轻又天赋了得，有点傲气再正常不过。 这个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邹蒙想。 刘维见状心里大石落地，他开心的笑道：“多谢邹导，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等等——邹导，就这样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钟建业忽然沉声开口，他刚才背对顾彦，并未感受到顾彦所带来的压迫。他身为投资方，并不看好顾彦这样的新人，顾彦来之前，邹导和他就这个问题沟通过，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都倾向于选择演技派一线男星担任这个角色。 邹蒙是出于对电影质量负责的态度，他则是出于票房和投资回收的考虑。 谁知道眨眼功夫邹蒙就改变了想法，不顾他的意愿当场同意顾彦的出演，这让他有些不快。 顾彦回过头，微微一笑，他没有说话，视线看似无意的掠过周钰，一道灵识射入周钰脑中！ 周钰表情一僵，眼中陡然射出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恐惧来！但她掩饰的很快，那神色只是一闪即逝，除了顾彦并没有人注意到。 周钰垂下眼，不敢再看向顾彦。她挽着钟建业的胳膊轻轻拉了拉，柔软悦耳的声音响起，“建业，既然邹导这样决定，就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您就不要为难邹导了。邹导这样的大导演，眼界岂是我们这些俗人能理解的。” “可是……”钟建业神态威严，但是一面对周钰就会不由自主的软和下来。 周钰粉拳捶了一下钟建业的胸口，嗔道：“邹导的眼光你还信不过？何况邹导哪次让人失望了？不管哪行哪业，最忌讳外行指点内行。你呀～就等着看邹导的大作就好了，亏不了你的，瞧你那小气的样子。” “好好，我不说了总行了吧。”钟建业宠溺的看了周钰一眼。 刘维看的目瞪口呆，这周钰简直是把钟建业吃的死死的啊，小三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死而无憾了。虽然周钰突然开口替顾彦说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幸好周钰出面了……若不然钟建业坚持反对，这事恐怕还得波折，毕竟对方可是投资方之一，财力庞大，委实是个不可忽视的重要人物。 邹蒙眼看一场矛盾就这样在周钰的三言两语下化为无形，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好不理会钟建业，刚才自己的决定也确实仓促……现在钟建业自己松口，顾彦又是傅哲川推荐的人，演技又没有话说，这个人选也算是确定了。 事情敲定，也算是大功告成，刘维起身道：“邹导您继续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好，有事再联系。”邹蒙点点头，又对顾彦微笑道：“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对剧本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打电话和我沟通。”态度和刚开始是截然不同。 “恩。”顾彦应道。 …… 两人出了别墅，快要离开会所的时候，顾彦忽然道：“我想去方便一下。” 刘维愣了一下。 “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反正回去也不同路，我待会自己回去便是。”顾彦笑了笑，“你不用管我。” 刘维想了想，笑：“那好。” 他确实挺忙的，公司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顾彦目送刘维离开，转身往回走，却并没有去往卫生间的方向，而是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那是一个死角，隐藏在树林之中，就算是有人路过，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站了不到三分钟。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周钰来到顾彦跟前，柔顺的匍匐在地，额头几乎贴在地上，“见过大人。” “抬起头。”顾彦声音淡漠。 周钰缓缓抬起头，仍旧是那张风靡全国的绝美面容，但表情却和平时的风情万种全然不同，她的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双目中溢满恐惧，宛如惊慌失措的小鹿。 顾彦弯下腰，伸手捏住周钰的下巴，眼神冷冷看着她。 “你知道，我为何找你吗？”顾彦说。 周钰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一动也不敢动，扬起脖颈望着顾彦，“我，我不知……” “因为你知道怎么在人间生存。”顾彦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钰，“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而不是直接杀掉你。” “谢，谢谢大人……”周钰紧抿着唇。 她在魔界，只不过是个再微不足道的小小魔物。别说顾彦这种恐怖的存在，就是其他强一些的低阶魔物，她都不是对手。她习惯活的小心翼翼，却没想到自己竟有机会回到人间。在人间，只要不遇到其他魔物，人类不过是她面前的鱼肉，任她宰割，只可惜……这一天还是来了。 无论是在魔界还是人间，永远都是强者为尊。 顾彦的强大让她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我愿意听从大人差遣，能为大人做事，是我的荣幸。”周钰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彦，恭敬无比，眼神谄媚。 顾彦打量周钰，忽然开口，“你很聪明。” 周钰脸色煞白，顿时又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别怕，这很好。”顾彦淡淡道，“你只要乖乖听话，自然不会有事。” 周钰双手紧紧抓在地上，干笑：“我，我自然是听话的，大人尽管放心。” “对……”顾彦伸手抚上周钰的脸，感受到她皮肤下传来的震颤，将她的恐惧尽收眼底，嘴角上挑露出一抹笑，他的双瞳幽深如墨。“就像现在这样……我不需要你的尊敬爱戴，你只需要恐惧于我，臣服于我。” 供我驱使…… 顾彦说完这句话，慑人威压瞬间散尽，眼中寒意渐渐消退，他微微一笑，声音低醇：“当然，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也不会亏待与你。”他割破自己的指尖，缓缓凝聚出一滴黑色的血液来。 黑血轻轻漂浮在半空。 周钰看向那滴黑血，强烈的渴望甚至有一瞬间压倒了恐惧！想要！想要！想要据为己有！ 她眼瞳发出淡淡红芒，竟是差点露出了本体，然而最后还是理智控制住了本能……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向顾彦的眼神满是炙热和贪婪！ 第30章 帮忙 周钰的表现让顾彦很是满意，他露出淡淡的笑。 魔物诞生之初，并没有这样巨大的等级差距……而是在通过不断的厮杀，互相吞噬之后，才渐渐有了强弱之分。魔界的贫乏超乎想象，那里没有人类，没有其他食物，为了生存，为了变强，它们只能不断的厮杀吞噬……要么吃掉其他魔物，要么被其他魔物吃掉，没有第三个选择。 这条血腥变强之路没有捷径可走。 他如今身为高阶高级魔物，魔主麾下第一大将，吞噬那些弱小的魔物对他而言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但是他的一滴血，对于低阶魔物而言，却等同可以令它们一步登天的无上灵药！ 其诱惑力就是连普通人类都无法望其项背。 周钰这样的低阶魔物，又如何能抵御他的魔血所带来的诱惑？ 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什么忠诚，人类不会，魔物更不会，想要让他们不背叛，就要用绝对的武力来镇压！再适当给予一点好处……恩威并施方为驭下之道。 “既然你替我办事，就不能太弱了。”顾彦手指一弹，魔血射入周钰额头，“好好吸收这滴魔血，如此也算有了自保之力。” 魔血一触及周钰的额头就迅速没入她的皮肤，她闭上眼睛，皮肤底下浮现一丝丝黑气，黑气很快笼罩全身。一刻钟之后，她重新睁开眼睛，眼中射出欣喜的光芒！ 她竟然连跨三级，直接从最低级的低阶魔物，跨入了中阶魔物的门槛！有此实力，在这人间何必再小心翼翼！人类的武器，充其量也就只能对付一下低阶魔物罢了！ 原本她的实力连东林小区的那个魔物都不如，此刻虽然尚不及屠杀了整座医院的嗜血魔，却也差不了太远。 顾彦注意到她的神色，冷哼一声。 这一声很轻，但落入周钰的耳中，却宛如惊雷！她蓦地出了一身冷汗，一瞬间实力巨大的提升令她心境动摇，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的本能，想要不顾一切出去杀戮一番。 “一时得意忘形……”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声音虔诚，“请大人恕罪。” 她就算成了中阶魔物，在顾彦眼里什么也不是，稍微冷静下来就会发现，连顾彦都还需要人类的身份作为掩饰，更何况她呢？ 顾彦脸色稍霁，“起来吧。” “是。”周钰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依然恭顺的垂着头，不敢直视顾彦双眼。 顾彦沉吟片刻，道：“你也不必心急，虽然暂时还需要伪装成人类，但只要打开界门，届时整个人间都是我们囊中之物，到时候人类还不是案上鱼肉，任我们予取予夺。” “打开界门？”周钰露出震惊的神色。她只是一个小小魔物，哪里有资格知晓这样的秘密。她只不过是刚好凑巧跌入空间裂缝，又命大顺利的过来了，可以说浑浑噩噩也不为过。 若不是成功通过界门的几率太低，且通过后也会分散各地，否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在顾彦面前做事。 顾彦不欲多做解释，刚才说那一句也只是为了给周钰一点期望，让她安心做事。 “你和钟建业到底是什么关系？”顾彦缓缓道。 周钰听到钟建业，眼中露出阴冷不屑的神色，此刻才尽显魔物本色，冷笑道：“他就是这个身体的金主而已。” “别人都说钟建业对周钰如何宠爱，为了捧她如何如何，却不知周钰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周钰还在大学的时候，就因为美色被钟建业看中，她不愿意屈服，被钟建业逼迫的几乎家破人亡，不得已成为钟建业的禁脔。然而屈服后，日子过的也并不好，她除了这张脸，没有一个地方讨钟建业的欢心。因为好看，所以很容易就在娱乐圈红了起来，钟建业却依然把她当做自己的物品，跟在钟建业身边多年连个宠物都不如……她怀孕也不敢告诉钟建业，却没想到还是被他的老婆发现了，找人来打了一顿，流产之后没多久就抑郁而亡。” “钟建业又老又丑，家里不但有老婆，儿子都比周钰还大，却还到处沾花惹草，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该死！”周钰说到这里，声音变的低沉怨毒起来，眼中竟浮现恨意。 顾彦微一沉吟，凝视周钰的双眼，“怎么，你同情这个人类？” 周钰恍然一惊，媚笑两声，“怎么可能。” “似乎很像有感而发啊。”顾彦声音淡淡的，目光却有些冷。 周钰额头冷汗流下来。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在乎你要做什么，但是钟建业暂时还有用，别玩的太过了。”顾彦瞥了她一眼。 “大人尽管放心，我知道了。”周钰恭敬的道。 顾彦‘嗯’了一声，“你最近就做的不错，好好把这个人握在手里，借助他的公司替我寻找魔地，尽可能将这些地方都买下来。” “是。”周钰应道。 “行了，你走吧。以后联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我们的关系，遇到人类修行者就躲远点。”顾彦说完转身越过周钰，快要离开时又停了下来，回头淡淡道：“若是遇到其他魔物，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杀掉吧。” 魔物大多都是嗜血魔那种，智力低下，残忍弑杀，不堪大用。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只会添乱。 …… 顾彦回到家里。剧本他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根本不需要多费心。 想了想，就让徐明去联系朱桓玮，闲暇时间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也可以，虽然并不怕他如何，但有个蝼蚁在后面总想着找他麻烦也是个让人不耐烦的事。 但是徐明联系之后告诉他，朱桓玮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找到公司，才知道朱桓玮从昨天就没有来上班了。整个人竟和失踪了一般。 顾彦闻言挑眉，看来这个人类的警觉性倒是不低，就这样跑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把这个事放下了，他可没有时间去费大力气追查一个蝼蚁。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徐明这段时间是越来越忙，有时候几天也不在顾彦跟前，公司提过要给顾彦增加一个助理，被顾彦拒绝了。他并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类，不能杀不能吃委实束手束脚，徐明一个就够麻烦了。 徐明最近一直在山庄，今天为了朱桓玮的事才回来一趟，顺便给顾彦做了晚饭。 “说起来，朱桓玮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据说一点预兆都没有。”徐明捧着碗，满脸的八卦好奇，“难不成是犯事了？” “我看是。”顾彦嘴角一勾，惹了他，确实是犯上大事了。 “真的吗？你也这样觉得啊？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手里有点权力整天欺压新人。”徐明愤愤道。 “是吗？”顾彦若无其事的道。 谁知徐明倒是来了精神，兴致冲冲的说：“当然是真的，大家谁不知道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上次公司新签了两个女艺人，都是水嫩水嫩的萌妹子呢！才分到他手下就被潜规则了！他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没后台的新人了，在那些大牌眼里屁都不是……” 顾彦揉了揉额头，有点后悔打开了徐明的话匣子，果断的转移话题，“对了，你弟弟的伤如何了？” 徐明一听弟弟，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多了。” “那还有什么不开心的？”顾彦问。 徐明扭捏的看了看顾彦，脸都憋红了，才嗫嚅道：“自从上次之后，天天缠着我问你，说你好厉害，是他的偶像。想要跟着你混……连学都不想去上了。” 他才说完，就觉得好像有点冷，难道是天气变凉了？ 顾彦冷冷看着徐明，被这种人类小屁孩崇拜一点也不会让他觉得开心，人类果然就是麻烦！半晌，沉声道：“不读书像什么话。”如果敢来缠着他，定叫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徐明闻言用力的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 “……” 徐明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顾彦，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松手……”顾彦脸色有些黑。 “哦哦，抱歉，一时激动……”徐明讪笑着松开手，讨好的看着顾彦，“一个小忙，保证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 “什么？”顾彦冷着脸。 “我说的话那个臭小子完全听不进去，我想请你帮我说说他，让他现在安心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徐明苦着脸，“现在估计也只有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了。” “你只需要帮我说说他就行，我现在是拿他完全没有办法了……”徐明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顾彦看着他，半晌才冷冰冰吐出两个字，“可以。” 徐明这么重视他弟弟，如此也算是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一点，否则……他会去关心一个蝼蚁读不读书？荒谬！ 徐明得了顾彦的承诺，收拾了碗筷之后开开心心的走了。 顾彦满脸不耐，早知道人类如此麻烦，他当初就不会选择找个人类替他办事了。罢了……如今自己不好直接和其他魔物联系，还是把这个人类留在身边吧，蠢是蠢了点，但好在听话。 他坐在床上调息了一阵，体内魔力运转流畅，将那小小一团金色灵力牢牢束缚在体内一角。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顾彦凌空一抓，就将桌上的手机抓了过来，一看，顿时眉梢一挑。 竟然是傅哲川的电话。 第31章 噩梦 “喂。”傅哲川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顾彦眉头微皱，不明白傅哲川为何突然给他打电话。他来到人间之后就把原主的手机号换掉了，新的联系人也只有近段时间接触过的人，但那些人几乎从来不会给他打电话，除非必要。手机虽然是人类的必需品，但于他而言却可有可无，留着也只是为了不显得那么不合群罢了。 “喂？顾彦？”傅哲川见那边没有声音，又问道，“你在吗？” “是我。”顾彦沉默了片刻，“你有什么事？” 傅哲川低低笑了，“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没事给他打电话，而他也没有和人类闲聊的爱好。顾彦淡淡道：“没事我就要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响起傅哲川无奈的声音，“我是专门来恭喜你的。” “恭喜？”顾彦微微讶异。 “……”傅哲川一听声音，哪里还不明白顾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恭喜什么，他叹道：“你今天成功过了邹导那关，拿下这个角色。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顾彦沉默……他果然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吗？ “身为新人能出演邹导的电影，本身就是对你能力的肯定。有了拿得出手的作品，对你以后在娱乐圈的发展也是很有帮助的。”傅哲川解释了一番，然后笑道：“祝你前途似锦。” “哦。”顾彦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恭喜的，不如祝他早日占领人间。但他现在还用得上傅哲川，勉强敷衍道：“谢谢。” “应该的。”傅哲川似乎恍然不觉顾彦语气里的不耐，笑，“那你早点休息吧，等我回国再替你庆祝。” 顾彦想说不必了，然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似乎害怕他拒绝似得。 他看了看手机，真是莫名其妙。 …… 事实上，关于顾彦的那个角色，之前已经有了几个人选，进入了最后的确定阶段，他是临时插队进来的，没想到反而成功拿到角色，对此许多人都大跌眼镜。甚至还有人说邹导也终于堕落了，为了钱什么人都肯用。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顾彦充耳不闻。 周钰那边的行动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借助远林地产的优势，收集任何有可能和魔地有关的信息，虽然暂时还没什么收获，但顾彦并不着急。 又过了一段时间，电影终于开拍了，顾彦带着徐明就去了剧组。 第一天是开机仪式，全体演员祭拜关公。 所有演员到齐，一时间好不热闹。主演是一向以实力派著称的著名男星蒋承，女主则是90后清纯玉女许倩，其他重要配角也个个都小有名气，属于形象气质十分鲜明的演员，既有老戏骨，也有小鲜肉。顾彦站在这群人之中，委实面生的有些突兀。 仪式完成之后，众人站在一起拍了张照片，邹导乐呵呵的把照片发上了自己的微博，瞬间留言破千。 徐明作为小助理，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一边对着大牌明星惊叹不已，一边欢快的刷手机。许倩他早就关注过的，蒋承以前没关注，见到真人了，还是关注一下吧，还有邹导，也应该关注一下…… 咦，邹导发微博了，有照片呢！他们家顾彦就是这么帅！徐明飞快的点了一个赞，然后进去看留言。 一看脸都黑了。 “中间那个小白脸是谁？有人认识吗？【鄙视】”117个赞。 “完全没见过，竟然站在我们承叔的身边，滚开！【怒火】”533个赞。 “长的还是挺帅的，看来背景不简单啊。”10个赞。 “呵，这你们都不知道，就是之前丑闻闹翻天的那个，白痴们自己去百度。”111个赞。 “这种家伙也行？邹导是想晚节不保吗？”356个赞。 这还是好点的，其中还掺杂着各种谩骂和恶毒的猜测。 徐明越看越生气，忍不住留言：“你们不知道就不要瞎说，顾彦是靠实力获得这个角色的！” 下面一串留言：白痴，白痴，白痴……脑残粉滚开。 徐明气得不行，转头去看顾彦。 顾彦身形笔直，静静站在那里，如一株劲竹，容貌俊朗锋利，耀眼夺目。站在那么一大群明星中，也没能丝毫掩盖他的风采，反而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那些没眼光的家伙，就知道人云亦云，徐明愤愤然关掉手机。 顾彦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徐明一脸憋屈，用一种诡异且隐含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他太阳穴跳了跳，这个蠢货又怎么了？他本懒得理会。 但糟糕的是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徐明恍恍惚惚做事都心不在焉。 顾彦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徐明情绪低落。 “说吧。”顾彦冷冷看他一眼，有话说几个字就差写在你脸上了。 徐明犹豫了一下，只好道：“今天邹导发了一个微博，很多人骂你。” 顾彦挑眉。 “说你没本事只是靠后台，卖身睡人上位……什么的，他们太过分了！”徐明终于说了出来，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气愤，“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这是诬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说你！” 这就是原因？ 顾彦深吸一口气，忽然走近，垂首靠近徐明，双眼射出冷锐的光，“你很在意那些人说的？” 徐明一个瑟缩，结结巴巴的道：“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们却这样骂你，我当然会生气……” “为什么？”顾彦眯起眼睛，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徐明认真的说，“你虽然表面不太好相处，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是把你当朋友的，遇到这样的事当然会替你生气。” 竟然说他是好人？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需要你替我生气。”顾彦声音冰冷，“因为我根本不生气。” “可是……”徐明还想说什么。 “注意你的本分，少把心思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否则……”顾彦忽然一笑，“你就会知道我其实不是好人。” “……” 顾彦扔下呆若木鸡的徐明，关门休息。 好人？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等他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还能没心没肺说出这样的话吗？真是无知者无畏。 顾彦忽然认真的考虑起来，自己是不是该换个人放在身边，这样的蠢货真是越来越让他忍无可忍，什么朋友，什么关心……谁需要这种东西？谁需要听这些话？ 他有些心烦，晚上很晚才睡着。 梦中模模糊糊的人们靠近过来，他们浑身鲜血，看不清模样，狰狞着扑向他……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尖锐呼啸。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朋友，你这个恶魔！” “谁是你的兄弟？你的兄弟都死了。” “为什么要拖累我们？你为什么不一个人去死，你该一个人去死啊！” “别以为你救了我们，我们就会感谢你！” “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一定会下地狱的。” “是的，我们害怕你，怕的恨不得你去死。” 不容于世，不容于世。你所眷恋守护的世界这样憎恨你，你恨吗…… 顾彦霍的睁开眼，浑身冷汗涔涔。 他竟然又做梦了。 他是诞生于深渊魔界的魔物，一生在杀戮之中度过。梦对于他来说是种奢侈的东西，因为魔物是没有梦的，魔物只是拥有杀戮本能的怪物罢了，在绝望之中诞生，最终走向毁灭。 而他来到人间之后，却连做了两次梦。 顾彦起来用冷水冲洗了一把脸，他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男人皮肤苍白，眼神冷峻，黑色双瞳里只有残忍和冷酷。 他缓缓的，露出一丝冷笑。 梦？那是什么东西？他以前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毁掉这一切。 …… 第二天剧组里少了不少人，因为许多都是一线明星，档期排的很满，只有需要拍摄的时候才会过来。和别人一比，顾彦竟是最闲的一个，除了这部电影，他暂时都没有别的安排。而且他戏份也重，所以就干脆留在剧组。 同时留下来的还有蒋承，他身为男主角，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为了照顾他的时间，邹导决定先拍他的部分。 顾彦就在旁边看着，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也不在意人类的眼光，但是做就做好是他的习惯，看看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原主以前脑中没有的。说不定何时就用得上。 在现阶段他还需做一个合格的演员。 蒋承化完妆，原本俊雅的中年男人，顿时化身不得志的警察大叔。而且不愧是实力派，入戏很快，不光面部表情，连眼神也变幻自如，神态颓废出神入化。 但是邹导是个很严格的人，饶是蒋承表现的很好，每个场景也都ng了好几遍。 中场休息的时候蒋承来到顾彦身边，笑眯眯的道：“你是第一次在邹导手底下拍电影吧。” “是的。”顾彦说。 “我和邹导是第三次合作了，以后你就知道了，邹导是个很严格的、精益求精的人。但是跟他拍戏能学到不少东西。”蒋承道，温和表情如同谆谆善诱的长辈，“年轻人，态度认真谦虚一点是没错的，就是被批评了也不要紧，我以前也没少挨骂，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蒋承在娱乐圈多年，人情通达，坦然一笑：“我和傅总是老朋友了。” 顾彦眼神冷了些，虽然他不介意那些蝼蚁背后议论，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听。 “别多想，我认识傅总的时间不短了，他的为人我十分相信，不是那种乱来的人。”蒋承诚恳的说，“所以网上的那些话我是半点也不信的，身在娱乐圈，难免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有些人啊，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乱猜瞎说。你既然是傅总关照的人，我又痴长你几岁，所以啰嗦了点，希望你别介意。” 顾彦顿了下，“不会。” 正聊着，前面忽然传来喧哗吵闹声，顾彦应声看去，神色顿时一冷，起身就走了过去。 第32章 冲突 徐明手中的盒饭掉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 他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嘴上却虚伪的关心着：“怎么这么不小心？最后一份了，可怎么办啊～” “你——明明是你撞的我。”徐明指着他，气道：“你道歉。” “谁看到是我撞的了？”男人冷笑一声，“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 徐明咬牙看着他。 他刚才去领盒饭的时候，就被排挤刁难，好不容易只领到最后一份，正准备送给顾彦，却又被人撞了一把，一时没拿稳，最后一份盒饭也撒掉了。这人明明就是故意的！ 男人是蒋承的助理，跟在蒋承身边时间不短了，颇得蒋承的看重。娱乐圈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他身为蒋承的助理，在剧组里的地位和顾彦的助理截然不同，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彦虽然能突破重围获得这个角色，但在别人眼里，他依然只是个没本事没名气的小白脸，顶多只能说是比较有后台罢了，但既然是‘后台’，就不可能一直护着一个小明星，而且谁知道他的‘后台’会对他新鲜多久？娱乐圈有后台的明星还少了？想要真正的在娱乐圈站稳脚跟，还是得靠自己。 剧组里不待见顾彦的人很多，想看他笑话的人更多。只是大部分的不友好并没有直接体现在顾彦身上而已，但是对待顾彦的助理徐明，那些人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男人的行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哼，真是莫名其妙，我可是很忙的，先走了。”男人嘿嘿一笑，得意的看了一眼徐明，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你要走去哪里？”顾彦站在他的身后，忽然道。 男人转过身，一看是顾彦，微微愣了一下，他可以欺负徐明，却不敢直接对上顾彦。皮笑肉不笑的说：“刚刚承哥让我去给他买水，我这就要给他送去。” “真的吗？”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诶？承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男人忽然躬身谄媚的道。 蒋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视线掠过徐明和地上的饭盒，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正要去找您呢！这是您的水。”男人连忙把水递给蒋承。 蒋承却没有接男人手里的水，他的表情有些不愉，沉声道：“真的没事吗？” 男人干笑两声，“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这位小兄弟有点误会。因为无关紧要，所以就没说。”他心里也暗叫晦气，没想到给蒋承看到了，蒋承年轻时当过兵，在娱乐圈里算是少有的正派，并不喜欢手下人的胡作非为。若是被他发现了，少不得也要被斥责。 “你来说吧。”蒋承失望的看了男人一眼，转头对徐明温和道。 徐明犹豫的看了他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男人是蒋承的助理，自己和蒋承说又有什么用？ “问你就说。”顾彦冷冷看了徐明一眼，真是没用！ 徐明一看顾彦在身边，心里莫名有了底气，道：“他把我的盒饭撞翻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不但不道歉，还拒不承认。” “你别乱说，谁看到是我撞的了？”男人也气急了，连忙道。 “我看到了。”顾彦慢条斯理的说。 “你说看到了就是真的？你当然会护着你的人了……！”男人匆忙说，满脸不屑。 蒋承忽然怒喝一声，“够了！” 蒋承看向男人的眼里满是失望，对顾彦叹道，“真是惭愧，让你见笑了。老哥刚刚还教你道理，结果却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 顾彦似笑非笑的看着蒋承，没有说话。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蒋承满脸歉意。他回头对男人喝道，“还不道歉？” 男人自知这件事自己无从抵赖，怕是早已被两人看到了。况且连蒋承都要给顾彦面子，自己算个什么？他是个小人，深知要能屈能伸，道个歉又有什么？下回没人的时候再找回场子便是，他压下眼里的怨毒，对顾彦低头道：“对不起。” 顾彦笑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声音轻飘飘的，“你撞的是我吗？” 男人咬咬牙，转身对徐明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蒋承见男人道歉，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对顾彦笑道：“你放心，回去我会好好教训他的，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只是教训一下怕是不够吧。”顾彦声音淡淡的，微一挑眉。 蒋承闻言表情一僵，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对顾彦作出这样的态度和让步，其实已经很是不容易了。这还是一是因为他为人较为正派，二是因为他看在傅哲川的面子上。否则……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难不成他还得次次向别人道歉不成？那他堂堂天王级的巨星成什么了？ 说白了，在娱乐圈里这种程度的勾心斗角连事儿都算不上。很多东西他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是管不过来的，也不能管……只要不过分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他自觉对顾彦这样一个新人，已经给足了面子。但他没想到的是，顾彦不但不领情！竟然还咄咄逼人！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蒋承缓缓道，看向顾彦的神色也稍微冷淡了一些。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实在太不知好歹。他虽然向顾彦示好，但也只是站在前辈的角度关怀一下后辈而已，无伤大雅，还显得自己有度量……可如果这个后辈太猖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吧，这种品行有亏的人，我认为不应该继续留在剧组。”顾彦面无表情的说。 这竟是要直接将此人驱逐出去！ 蒋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声道：“只是小事而已，这样恐怕有些过了吧。” 他表面不形于色，心中却已恼怒非常，顾彦这要求已经不是找回公道那么简单，而是驳他的面子了！他的助理，若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被赶走，别人可不会说他正直，只会说他没用，连身边人都护不住！被区区一个圈里小新人逼的丢盔弃甲，这会直接让他成为圈内的笑柄！以后谁都不会把他的人当回事！ 男人站在一旁，表情由惊惶转为窃喜。刚一听到顾彦要求的时候，他着实吓着了，如果就这样被蒋承赶走，将意味着他在这个圈子里生涯的结束，谁也不会接受一个他这样有污点的，且被蒋承逐走的人！但没想到眨眼峰回路转，蒋承居然要保他。 刚才太过慌乱没有细想，但他深知圈内某些潜规则，很快就想明白了蒋承的心思，看向顾彦的眼神难掩恶毒和幸灾乐祸。 你也就区区一个没根基的新人而已，在蒋承面前算什么？给脸不要脸！这样一来，蒋承不但不会怪罪自己，反而会为了维护自己和顾彦撕破脸。自己拿顾彦没办法，但蒋承出面对上顾彦就不一样了！ 没想到自己这口恶气这么快就能出了，还搭上意外惊喜。 “小事？”顾彦诡异一笑，忽然上前抽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刚还躲在一旁准备看好戏，嘴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顾彦忽然就对他出手了！他不敢置信的捂着脸，脸上深深的掌印浮现出来，嘴角都被扇出血了，可见顾彦下手有多重！ 蒋承脸色大变，冷冷看着顾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不顺眼。”顾彦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淡淡目光扫过男人，男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看向顾彦的目光惊恐无比，唯恐再挨上一巴掌！这个人视规则于无物，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刚才已经道歉了，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蒋承沉着脸。 “哦，抱歉，手滑。”顾彦笑道，但语气中的敷衍和没诚意毫不遮掩，白痴都听得出来。 “你——”蒋承气结，但以他的身份，难不成还要对顾彦动手不成？他要是敢出手，明天的头条就是巨星蒋承和新人顾彦大打出手！天王气量狭窄，平日形象都是伪装！ 那成何体统？！ 顾彦微微一笑，“我怎么了？我已经道歉了啊。要不要我再说一次？”他眉梢上挑，黑眸如一汪深潭。 蒋承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冷，“我们走！” 说完转身就走，男人连忙跟在蒋承的身后，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待了！太可怕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蒋承不赶他走，他身为□□也绝对落不了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蒋承这回算是输了一筹，自己害他这样丢面子，他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彦，心中是既恨又怕！ 然而他们还没走远，就听到后面传来顾彦凉凉的声音，“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第33章 小弟 “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彦声音凉凉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我这个人很执着的，既然看他不顺眼，就会看一次打一次。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男人脸色煞白，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尚未消退，想起刚才顾彦的那一巴掌，有一瞬间他都想从这里远远逃走再也不回来了！ 蒋承没有回头，脚步一顿，片刻后毫不犹豫的抬步离开。 徐明看他们离开，又看看顾彦，欲言又止。 “走吧。”顾彦淡淡瞥了徐明一眼。 徐明亦步亦趋的跟着顾彦，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半晌，小心翼翼的道：“对不起。” 顾彦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做错了什么。” “我给你添麻烦了……”徐明低着头。 “我问你做错了什么？”顾彦冷声道：“你听不懂吗？” “我……我没错……”徐明顿了顿，抬头直视顾彦，“很抱歉给你惹麻烦了，但是我没错，错的是那个人。” “没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顾彦唇角笔直，声音冷的掉渣。简直懒得搭理这个蠢货。 “……” 顾彦继续走，徐明连忙跟上，狗腿的笑：“你等会儿，我出去给你买饭回来吧。” 顾彦脚步不停，淡淡道：“出去吃。” “诶？”徐明抬眼。 “都这么晚了，还来回跑做什么，出去吃。”顾彦脸色冷冰冰的。 “哦哦……好。”徐明傻呵呵的笑了会儿，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嗫嚅道：“其实刚才他道歉了就可以了，不必一定赶他走的，你这样做肯定得罪蒋承了，他是前辈，万一为难你就麻烦了。我没关系的……” “不赶他走？”顾彦挑眉，看徐明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痴。“今天他敢这样对你，明天就敢变本加厉，你以为对不起很值钱吗？” “可是这样也太……”徐明觉得顾彦说的很有道理，可这个社会不是光讲道理就行的，顾彦这样做确实得不偿失。话说回来，其实蒋承一开始还是很给面子的，他都没想到蒋承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顾彦会为了他坚持到这个地步。 “没有后果的错误人就会一直犯，不给他一点颜色，以后谁都敢踩到你头上！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顾彦觉得自己真是够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蠢货都想不明白！和他说话总要浪费如此多的口舌！ 徐明愣了一下，忽然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双眼明亮，他对顾彦说：“谢谢你。” “别谢我。”顾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淡漠，“我可不是为了你。” 徐明不解的看着他。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你不知道吗？”顾彦呵呵一笑。 “……” …… 徐明出于感激心理，将狗腿的职业素养发扬光大，伺候顾彦比伺候皇帝还要仔细殷勤。 剧组所在的地方离市区不算远，两人出去打了个车，找了个口碑不错的餐馆坐下。徐明一遍念着菜名一边问顾彦，听了十几个‘随便’之后，终于确定了今晚的菜单。 难怪都说说‘随便’的人最难伺候，此话诚不欺我，徐明刚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听，神色顿时变得为难起来，“小飞，你说你现在在哪儿？” “什么？你要现在过来？你都快到剧组门口了？”徐明怒吼道：“你又翘课了？” “你现在给我回去听到没有？再不听话休想我以后再管你了！” 徐明越说越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么大的人了，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能让他省心一点！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见长进多少！ 顾彦眉头微微一皱，他手指轻轻敲击在桌子上。忽然开口：“让他过来。” “好，好……什么？”徐明这才意识到顾彦在说什么，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顾彦不耐的看他一眼，“你不是说让我劝他吗？就、现、在。” “哦……好，好的。”徐明怔怔的答应下来，然后对着手机道：“这样吧，你现在过来我这里，地点是……” 一会儿徐明挂断手机，忐忑不安的看着顾彦，他好像总是在给顾彦惹麻烦。 一直都是顾彦在帮他，他却没能为顾彦做什么。 顾彦无视徐明的局促，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视线透过玻璃看向外面。 他其实没有必要出来这一趟的，对于他来说，‘进食’这项人类必不可少的活动，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人类的食物吃下去，不但不会给他带来能量，反而还需要浪费魔力去分解消耗，唯一的长处大约只有味道还不错了。人间只有一种食物可以给他带来诱惑……那就是人类本身，不但美味而且充满力量。 他在魔界千年，已经有近两百年什么都没有吃过了，那些干涩带着苦味的魔物极难吃又对他毫无作用。 人类的鲜美让他沉寂已久的心终起波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向来克制，不会让自己的本能坏事，这在魔物里是极为少见的。也许，这就是魔主选择他的原因。 顾彦放下茶杯，发现徐明在对面正襟危坐，直直的看着他，被发现的瞬间飞快的移开视线，脸上浮现一丝窘迫的红晕。 多么弱小的生物，多么短暂的生命，偏偏又有那么多无用而复杂的情感。 他无法理解。 但他同样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此刻要坐在这里。 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弱小的生物之上。为食物的高不高兴，开不开心而操心。 呵……顾彦心底冷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呢？他只是在伪装罢了，如今被人类修行者盯上，自己定要表现的更像人类才是。而这个愚蠢的人类，却真的以为自己是对他好的。 魔物都是冷血而自私的，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从不会将丝毫好意浪费在别人身上。 他也不例外。 “咦，小飞来了！”徐明看着外面忽然道，“我去接他。” 没一会儿两人一起回来了，徐飞脸上的於肿都消失了，露出本来面貌，和徐明长得颇为相似，是个清秀的少年。他一看到顾彦，就双目发亮，满脸的崇拜几乎都要溢出来，“顾哥，你好！” 顾彦微微颔首，淡淡道：“坐吧。” 兄弟两个并排坐在顾彦的对面，一个是因为担心而紧张，一个是因为激动而紧张，局促的如同两个聆听教诲的小学生，仿佛面对的是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一般。 顾彦淡漠目光落在徐飞身上，“听说你想跟着我？” 徐飞用力的点头，炙热的目光盯着顾彦，“是的！” “为什么？”顾彦淡淡道。 “因为，因为……”徐飞紧张的都有点结巴了，“我觉得你很厉害，长得这么帅，还是大明星。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还救了我们，我知道你一定很有本事，否则那些人不可能这么乖乖的放我们走，说不定连你一起打劫了都有可能，我们更不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我很崇拜你……真的……” 顾彦微一挑眉，这小子倒比他哥清楚明白，但他依旧只觉得麻烦。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顾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是的，你是大明星，我好多女同学都很喜欢你呢！”徐飞双眼闪闪发亮，语气带着一丝骄傲和炫耀，“我说我认识你，她们都不信！” 徐明一旁捂脸，不忍卒睹。 顾彦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想过自己能为我做什么吗？毕竟我不养闲人。” “我很勤快的，什么都能做！”徐飞拍着胸口道。“我哥会的我都会！” “跑腿打杂的事，你哥一个就够了。”顾彦毫不留情的道，冷冷看着他，“我是要在娱乐圈发展的，不是黑、社会收小弟，你这样的，再来一百个都对我没用。” 徐飞脸色一白，明显颇受打击。 “没有重点本科大学毕业证书，不精通两门外语，没有社会实践经验，没有在大公司实习的经历，甚至没有一技之长——只是个会翘课打架惹是生非的小混混。”顾彦呵的轻声一笑，眼中尽是轻蔑，“你觉得我会收下你？” “……”徐飞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这一次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下次仍旧没有长进，我不会再见你。”顾彦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耽误不起。” “我……”徐飞咬着嘴唇，低下头，一向坚强的少年眼眶都红了。 徐明不忍的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抬头看向顾彦。 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徐明，是你求我的，就是后悔也已经晚了。因为……我就是这样无情的，一具魔物。我从来不会关怀鼓励支持……他若真的就此一蹶不振，我也毫不在乎。 徐明顿了顿，无声的张口：谢谢你。 然后他低头对徐飞柔声道：“小飞，我先送你回去吧。” 徐飞默不作声，如同一只木偶一样被徐明拽了起来，拖着就出了门，再没看向顾彦一眼。 直到两人消失不见，顾彦眼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迷茫。 谢谢？徐明在说谢谢？ 这样的他也值得感谢？ 顾彦定定的坐了一会儿，直到眼神重新被冷漠所填满，桌上的菜陆陆续续的也上来了。他却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沉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第34章 生气 旁边桌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男人，背对顾彦独酌独饮。（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闻言动作一停，缓缓站了起来。他转过身，露出俊美如雕塑的面容，深浅不一的双眸中隐约蕴含着深入骨髓的寂寞，正是秦曜。 秦曜一身黑色风衣，衬着他略显苍白的皮肤，散发的冷意甚至比顾彦犹过之而无不及。他将酒瓶放在桌上，在顾彦的对面坐下。 “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顾彦抬眼，淡淡注视面前的男人。 秦曜抬手给顾彦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重新满上，缓缓道，“这一次不是巧合。” 顾彦眯起眼睛，“不装了？” 秦曜没有回答，他端起酒杯遥遥举起，双眸凝视顾彦，声音清冷，“请。” 顾彦垂眸看向面前的酒杯，杯中透明的酒液散发着淡淡醇香，他顿了片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如一把冰刀，带起一阵阵被切割般的剧痛！饱含灵气的酒液浸入五脏六腑，如同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绞碎！ 顾彦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好酒。” 秦曜不放过顾彦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片刻后，轻声笑道，“这是我亲手酿的酒，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对人大有益处。” 顾彦轻拭嘴角，不置可否。 破空期修士亲自酿造的灵酒，自然是万金难求。对人类的益处何止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这么简单，凡夫俗子若是饮上一杯，就有机会踏上仙途也不一定。 但是……对于魔物而言，这样的灵酒却如穿肠毒药。 灵酒通过洗涤人体内的杂质，用灵气洗刷经脉而提升人的体质，但是魔物本身则是由反面杂质凝聚而成，体内充斥的是黑暗魔力，正是灵力所排斥的东西！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魔物，都不可能饮下这杯酒而不露破绽。 秦曜放下酒杯，终于不再劝酒，而是问顾彦：“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顾彦露出讥讽的笑：“肯定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粉丝。” 秦曜脸上没有半分谎言被揭穿的窘迫，他直视顾彦双眼，“我来，是因为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哦？”顾彦挑眉。 “关于孙杰的案子，有几个疑点，希望你能予以解答。”秦曜表情一本正经，声音平稳而没有起伏。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呢？”顾彦笑了。 秦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摊开到顾彦面前，淡淡道：“忘了自我介绍了，其实我是警察。” “……” 顾彦毫不客气的拿过证件仔细的看了起来，中途还抬头看向秦曜，似乎在比对照片和本人是否一致。半晌，他才把证件放下来，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没有丝毫常人面对警察应该有的紧张和局促，“警察先生，这些事你最好和我的律师谈。” 秦曜眼神微微一冷。 “怎么……你身为人民公仆，不应该按照规矩办事吗？你如果有问题要询问我，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同我联系，这样行跟踪之事，和狗仔队有什么区别？”顾彦冷冷一笑，眉梢一挑，“何况，这样我很不高兴，我不高兴了，就什么都不想说。” 秦曜盯着顾彦，唇角抿紧，下巴弧度冷硬，似乎在压抑着怒意。 “生气了？你这样莫名其妙找上门，诬蔑我和一桩自杀案有关，难不成还要我表示欢迎？我可是公众人物，你这样会对我的名誉造成巨大的打击。”顾彦毫不躲闪的直视秦曜双眼，“况且，这桩自杀案发生的时候，我正和警察先生你在一起。你想要否认吗？” “还是说，你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对我先入为主，所以即使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也要想尽办法诬蔑于我呢？” “我这人反正丑闻压身，虱子多了不痒，但你这样的行为，我一定会告到底的。” 秦彦沉默了片刻，眼神微沉，缓缓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请恕我理解能力有限，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顾彦微微后仰，语气轻飘飘的。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孙杰的看法，想根据你所了解的情况为我们的调查提供依据，看看是否有其他嫌疑人存在。”秦曜声音硬邦邦的，“他的死有很多疑点。” 顾彦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你们就是这样‘请’人合作的吗？” 秦曜冷冷看着顾彦，眼中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顾彦微微摇头，笑：“就你这种做事态度，难道没有人投诉吗？能干到现在也是奇迹啊……” “不过……”顾彦眼看秦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运气不错，我现在心情忽然又好了，不妨告诉你我对孙杰的看法好了。” 顾彦站起身，上身前倾，如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他垂眸看向秦曜，冰冷无情的语句从他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我觉得他死得好。” 秦曜眼神蓦地变得锐利起来。 “我后来想明白了，为一个背叛自己的人伤心难过，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了。”顾彦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幸好他死了，他若是没死，我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秦曜定定的看着顾彦，似乎要分辨他这些话里面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记得，你说过你原谅了。”秦曜沉默片刻，道。 “是啊。”顾彦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因为他死了，我才原谅了他，这个因果关系很难理解吗？我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去恨一个背叛我的死人，那根本不值得。” “你问我对他的看法，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顾彦定定的看着秦曜。 “你还知道他平日里和谁有过矛盾吗？”秦曜例行公事般的问道。 “不知道，我们其实并不熟悉彼此的生活圈子，只是一起玩玩罢了。”顾彦挑衅的笑，“矛盾嘛，除了我自己……别人我可不知道。” 秦曜微微沉默。 “还有吗？趁我心情好可以回答你一下。”顾彦不耐烦的挑眉。 秦曜顿了几秒钟，说：“没有了。” “那好，我刚好有问题想要问你。”顾彦忽然说。 秦曜眼中意外的神色一闪而过，声音低沉，“你想问什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为什么怀疑我？”顾彦眼神微冷，“别说是因为孙杰的事，那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秦曜深深看着顾彦，“你不知道吗？” 顾彦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秦曜轻声一笑，身上的冷意似乎消散了些许，他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可能是我弄错了吧。” 他放下酒杯的时候似乎恰好想起什么，看似随意的问道，“洪青你认识吗？” 顾彦微微一怔，他是真的不知道洪青是谁。他眼中的不解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依旧被秦曜捕捉到了。 秦曜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没再看向顾彦，虽然整个人依旧看起来清冷，却似乎整个放松了下来，渗人的压迫感也消失了。他站了起来，笑，“可能是我记错了，刚才多有得罪，这桌就算我的吧。” “莫名其妙的过来对我一通怀疑和指责，现在又说走就走，你看我像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吗？”顾彦冷笑一声，同样站了起来，一副你不给个交代休想离开的样子。 秦曜眉头微皱，“那你想如何？” “至少欠我一个道歉吧。”顾彦冷冷看着他。 “对不起。”秦曜面无表情，毫不犹豫，“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一句对不起就想揭过了？！”顾彦似乎更加生气，他一把揪住秦曜的领子，恶狠狠地道，“休想！” 秦曜看着顾彦的双眼，半晌，道：“有人在拍你。” 顾彦一惊，条件反射般的松开了手，连忙看向左右，却发现客人们都在低头吃饭，根本没有注意过这边，才意识到自己被秦曜给骗了。 他怒气冲冲的看向秦曜，却只看到秦曜一个潇洒的背影，眨眼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中。 顾彦重新坐了下来，低垂的眼中怒意和不忿瞬间消失无踪。他身为一个明星，且最近正是得意，被人这样诬蔑指责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气愤和不依不饶才是正常的表现。但他并不想真的和秦曜动手，所以刚才顺势而为松开了手，让秦曜离开。 他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嗯，有点凉了，但味道尚可。 …… 秦曜漫步在人流之中，眼神却若有所思。 他看似走得不紧不慢，却眨眼就走出了很远，最后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前。 秦曜直接上了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墙上贴满了各种照片和报纸等等，还用记号笔写写画画，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线索图，各种惨案、新闻、人物等等都在其中。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其中有青哥洪青和孙杰……箭头赫然指向顾彦，并用红色记号笔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而顾彦旁边则连着许俊、朱桓玮。 市局局长宋云峥坐在里面，他脸上愁云密布，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见到秦曜连忙站了起来，“秦先生您来了。” 第35章 恐惧 秦曜点点头，“最近进展如何？” 宋云峥恭敬的道，“多亏您提供的信息，我们专案组最近进展不小，已经锁定了好几个疑似，嗯……那个魔物的踪迹。【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并在清水寺大师的帮助下成功围杀了三头，还有一头比较狡猾，实力强大，恐怕需要您亲自出手才行。” 秦曜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又道：“朱桓玮那边松口了吗？” “都招了。”宋云峥连忙将一本口录递给秦曜。他接到秦曜的要求之后，连夜安排人手去找朱桓玮，却刚好碰到他在出逃，因此直接将他扣了下来，并不眠不休的审问，最终得到了这些消息。 “孙杰果然是他收买来陷害顾彦的。”秦曜很快看完，道。 宋云峥点点头，“是的，而朱桓玮本人也是受到他人指使才这么做的。幕后主使正是顾彦的二哥。” 秦曜神色冰冷，“荒唐。” 宋云峥顿时就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还是道：“虽然孙杰死了，但各种迹象都表明他只是自杀。背后虽然事出有因，但也只是普通案件。况且，这事还涉及到京城顾家……我们恐怕不好插手……” 如果不是秦曜要求查，这种事他根本不会关注。 秦曜看着宋云峥，忽然淡淡一笑，道：“你觉得这件事和目前的特种案件并无关系，对吗？” 宋云峥被点破了心思，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和特种案件关系不大，虽然洪青等人失踪蹊跷，度假山庄的事也和顾彦有联系，似乎都颇为巧合，但这个世界上不是就不能有巧合了对吧？从他们掌握的信息来看，顾彦和魔物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魔物们都残忍弑杀蔑视人类，往往都喜欢独来独往，凶狠残暴是它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仔细些还是很容易抓到踪迹的。可是顾彦……怎么看都和魔物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而且还不止一次救过人，真正的魔物怎么可能救人呢？虽然据调查他落水后性情有些变化，可是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事，又是落水又是背叛，还遭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会变得愤世嫉俗些也可以理解……想到朱桓玮的口供，宋云峥还有点同情顾彦呢。 但他肩上责任重大，如今又是特殊时期，确实没心思去管别人家里的闲事，一不小心还会惹得一身骚。 而且他认为秦曜关注这件事是出于私心，并不是真的和案件有关，只是目前大局还需要倚重秦曜，所以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不敢直接指责秦曜公私不分。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魔物有多狡猾可怕，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秦曜冷笑一声，正要开口，但是忽然想起今天遇到顾彦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话到嘴边最后成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亲自负责的。” …… 顾彦一个人回到剧组的时候，徐明还没有回来。 那些人类修行者自诩正道，做事婆婆妈妈，若是他何必这么麻烦，绝对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也幸亏人类做事谨慎，否则他还真是难免要和人类正面对上…… 顾彦把自己关到房间，脸色煞白一片。强大的意志力一直支撑着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露丝毫异样，此刻身边无人，才终于将痛苦表露出来。他的身体在灵酒的洗刷下宛如支离破碎一般，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体内魔力不失控爆发出来！ 原本残存在体内奄奄一息的一丝金色灵力，如同找到了依靠一般，不安分的窜了出来，不断的吸收着灵酒的灵气，竟隐隐壮大了几分！ 顾彦一夜未睡，浑身汗湿。 直到第二天早上，体内灵酒的灵气才消散殆尽，但原本被消磨成发丝大小的金色灵力，又粗壮了不少。 顾彦双眼射出冰冷残忍的光芒，今日让你一步，他日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顾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确定没有异样才走了出去。 徐明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给他准备好了早饭。顾彦也没有问他徐飞到底如何，他原本就不在乎徐飞，现在更加没有心情管那蝼蚁的事情。 但是他不问，徐明还是主动说了，他认真道：“昨天谢谢你了。” “哦。”顾彦声音平淡，不为所动。 “是真的，虽然一开始听着很生气。但是后来一想，如果你不这样说，估计也打消不了小飞的念头。”徐明笑道，“他是个很执着的人，同时也有着他的傲气，现在虽然低落了一点，但是迟早会振作起来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虽然面冷心热，但我知道你都是好心。”徐明声音诚恳。 顾彦‘啪’的把筷子放在桌上，起身走了出去。 徐明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顾彦生气了…… 顾彦起身走出去，被冷风一吹，狂暴的躁动渐渐平复了下来。心道自己终归还是迁怒了，他确实是在那个人类修行者手里吃了两次亏，但这又不关徐明这种蝼蚁的事情，计较一个蠢货的话有什么意思。 今天有他的戏份，干脆就往片场那边走了。 结果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蒋承，顾彦微微眯起眼，冷光一闪而过。如果这个人类敢来惹他麻烦，他是不会客气的。 蒋承也看到了顾彦，他的表情有些冷淡，面无表情的对顾彦点了点头，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竟是一点要和顾彦说话的意思也没有。 顾彦一顿，也若无其事的错身而过，这个人类还算识相。 顾彦表演的是一个双重人格，主人格是个老实木讷的公司职员，第二人格则是变态杀人犯。主要则是通过化妆和服饰来区分两种不同的人格。 他换了一身白衬衣和黑西装，穿的一丝不苟，头发被摸了些头油，软塌塌油腻腻的搭在脸上，再带上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的锋芒似乎都被瞬间掩盖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趣的信息，任谁都不会想要多看一眼。 邹导满意的看了看，“不错，可塑性很强。” 一个好的演员，应当可以适应各种角色，而不是由自己本身的光芒掩盖角色的光芒，那样演出来的角色只会是千篇一律的。邹导只见过顾彦邪恶不可一世的样子，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决定仓促了，现在看来那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上午的戏份是在布置好的职场拍的，主要体现的是反派平日生活的情形，普通、不起眼、好欺负就是主人格的标签。 但拍摄开始后并不顺利，这个角色主人格所拥有的一切特质，都是和顾彦本身截然相反的。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忍气吞声，虽然背下了剧本，也是按照要求来演的，却演不出那种隐忍的感觉。总显得有些生硬。 邹导一开始还耐心的指导，但是ng了十几次之后脾气也就渐渐有些上来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说‘对不起’的时候，要表现出那种紧张害怕，还有不安不满又不敢反抗的那种矛盾情绪！你看看你演的是什么！你这是在说‘对不起’吗？你简直是在说‘你找死’！”邹导凶巴巴的吼道。 围观的工作人员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都给我各就各位，再来！”邹导吼道。 顾彦微微皱眉，他倒不是受不了这么一点指责，邹导对他没有半分偏见，只是就事论事，而且这个角色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演出那种感觉，他身处魔界千年，魔物个个性格凶悍，悍不畏死，竟是想不出一个类似的角色来借鉴。 眼角余光扫过四周，看到徐明正在对他握拳加油，不由得一愣。 真是的……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他见过的最喜欢说‘对不起’的人类就是徐明了。把他代入受气包的角色，竟一点不觉得突兀。 他平时是怎么说对不起的？说对不起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应该……是因为恐惧吧，因为弱小，因为无力，不敢反抗压迫，为了生存不得不妥协的恐惧。 顾彦想了想，什么是恐惧？恐惧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但是……曾经应该也是有过恐惧的吧，刚诞生的时候……他和其他低阶魔物一般弱小。 虽然再弱小的魔物也拥有强大的厮杀本能，一往无前的勇气，但总有力不可及的时候…… 面对那些强大自己数个等级的存在时，面对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挣扎时，面对至高无上的魔主之时。 骨子里曾经一闪而逝的恐惧……不得不屈服，为了生存而妥协的悲哀和无奈。 他，也是有过的。 只不过他刻意的遗忘掉了，他一往无前的路上从来不曾回头。 身为魔物——恐惧是最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会让他变得软弱，是会将他带向死亡的毒瘤。 “你在想什么！开始了！”邹导举起喇叭对着顾彦的耳朵咆哮，“再来再来！” 顾彦扶了扶鼻梁上粗重的黑框眼镜，双眼漆黑如墨，晦暗如一汪深海。 而现在，他要记起曾经的恐惧，那些曾被他遗忘的恐惧……他已经不会再害怕，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身为强者的他，已经不会再恐惧自己曾经的弱小无力。 不会再因为恐惧而动摇。 他已经可以直面一切。 第36章 追求 邹导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折腾了一上午，连一个场景都没拍好。和不定性的新人合作就是这么麻烦！ 然而再开始的时候，一切却出乎想象的顺利。 再次进场，顾彦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神态惟妙惟肖。邹导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顾彦突然变化这么大，但是他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赶紧抓住现在的状态一鼓作气拍了起来！ 好在顾彦状态始终没掉线，之前几个小时都没搞定的场景，最后居然一口气顺利拍完了。 邹导拍拍顾彦的肩膀，笑道：“你很不错，保持这个样子就很好，先去休息吧，下午继续。” 顾彦笑了笑，摘下眼镜，重新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好的。” 邹导心情舒畅的走了，没想到顾彦的情绪能调整的这么快，果然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之前他就没有看错！ 徐明走过来把水递给顾彦，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你很厉害，连邹导那么挑剔的人都说你不错呢！” 顾彦看着徐明片刻，轻声一笑。 徐明不明所以，“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 “没什么。”顾彦淡淡道。 顾彦才一回到休息室，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拿到耳边。 傅哲川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上午拍完了？” “嗯。”顾彦道。 “昨天的事情蒋承给我打过电话了。”傅哲川又说。 顾彦的眼神就有些冷，这些人还真把傅哲川当做他的后台了？难道真以为自己会听傅哲川的话？傅哲川若是也以为可以对自己指手画脚，那这个人类就犯了愚蠢的错误了。 “他把经过都告诉我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自作多情，但是想请你……”傅哲川顿了一下。 顾彦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请你不要顾虑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傅哲川笑了笑，“蒋承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既然都是朋友，怎么能厚此薄彼。况且严格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偏向你才是，但考虑到你可能不喜欢我过多插手，也就没有多说。” “……”顾彦沉默了几秒钟，“哦。” “但是我和他说了，虽然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但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希望他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是前辈，应当有所表率才是嘛，怎么能和一个晚辈计较呢。”傅哲川呵呵一笑，“传出去也有损形象啊。” “……” “所以你放心，蒋承不会为难你的，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昨天确实气着了。想来过了一夜，也该消气了。”傅哲川笑道。 难怪今天看起来这么不正常……顾彦心里默然。 “不说这些题外话了，你今天第一天拍戏，还习惯吗？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公司提。”傅哲川说。 “没什么。” “嗯，那就好……我过些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请你吃饭。”傅哲川笑，又道，“钱还够用吗？到时候再给你准备一些。” 顾彦本想说不必了，听到有人要送钱来，又稍微犹豫了一下。 结果傅哲川就说，“那就这样说定了。”然后挂了电话。 顾彦看着被挂掉的手机，怔了一会儿。 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表示收到短信一条，点开一看，是傅哲川的：加油^＿^ 顾彦：…… 下午拍摄的是第二人格的部分。 顾彦脱掉西装外套，白衬衣的第一颗钮扣解开，额前垂下的头发用发胶往后一丝不苟的固定起来，露出俊朗的面容。化妆师给他扑上了较厚的粉底，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淡淡的眼线并不起眼，却使双眼带着一丝凌冽秀致的味道，再涂上唇膏，整个造型就完成了。 和上午的造型相比，除了妆容，也就是少了一件外套和眼镜，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顾盼之间如同慵懒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妖冶残忍的俊美……仿佛罂粟一般带毒的美。 顾彦一走出来，就被剧组工作人员花痴的目光所淹没，邹导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咳嗽了两声，“嗯，不错，开始吧。” 下午的拍摄一开始就进行的十分的顺利。 次人格一到夜晚就出现，会在酒吧等地方猎艳，然后将女人骗到自己的住所迷晕虐杀。 这一场是个女特约演员和顾彦搭戏，饰演最开始出场过几分钟的龙套受害者。 女演员穿着一件比较暴露的红裙，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她四肢被绑在床上，似乎刚刚才醒过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境不对，但是嘴巴被绑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剧烈的挣扎着。 顾彦这时候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针管、手术刀等等东西。 他走到女演员面前坐下，对她微微一笑，但眼神却如同看着冰冷的死物。 女演员被顾彦的眼神所摄，一下子就不敢再动了，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顾彦冰冷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脸庞，最后落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握住。他俯身下来，凝视她的双眼，声音却如同情人的低喃：“别害怕，会很快乐很舒服的，你不会一下子就死掉，会慢慢的，慢慢的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尽……好好的，享受这个过程。” 女演员恐惧的睁着眼睛，瞳孔剧烈的收缩。 “卡！”邹导兴奋的大喊一声，一次就过。顾彦表现的十分惊艳，完全展现出了变态杀人犯的冷酷和邪恶，那个女演员也不错，恐惧的表情很到位，他难得的对一个不记得名字的小演员赞许了一句，“不错。” 女演员身上的绳子被解了下来，她表情僵硬的笑了笑。刚才那真不是演的，是吓的！ 她抚了抚手上因为恐惧而浮现的鸡皮疙瘩，明明周围有这么多的人，可面对顾彦的时候，依旧不能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仿佛自己的性命真的被握在那个变态的手中！死亡近在咫尺！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碰了碰她，花痴的道：“怎么样？和顾彦搭戏爽不爽，刚才你们靠的那么近，好羡慕～～好帅啊啊啊～～” “……”女演员尴尬的笑，“还好吧……” 她看向顾彦，完全不能体会别人的那种花痴心情，再帅又怎么样，真的很可怕啊啊啊啊啊！ 打死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 找到感觉之后，顾彦已经可以很自如的在两种状态之间切换，拍摄进行的十分顺利。 他的能力得到了邹导充分的肯定，再加上之前和蒋承对抗并成功让蒋承吃瘪退让的英勇战绩传开，在剧组的地位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徐明也再没有受到过任何刁难，蒋承的那个助理虽然并没有被逐走，但总是灰溜溜的躲在角落里，一见到顾彦和徐明就闻风而避。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唯一让顾彦有点困惑和不耐烦的是，傅哲川出来刷存在感的频率明显有了极大的提高。 基本上每隔两三天会给他打一次电话，朋友般的闲聊，一开始顾彦还敷衍一下，后来干脆懒得接，或者有时候拍戏在没有听到，也绝对不会回过去。傅哲川也不会一直打，他的行为很有章法，顾彦接了就聊几句，没接也不会再打过来，让人不会觉得厌烦。 顾彦看新闻，傅哲川最近应该是在国外谈一桩很大的并购案，但顾彦并不太关心这些事。 傅哲川明显很忙，电话时有时无，但无论如何，每天至少会发一条短信道声晚安或者加油。顾彦从来没有回过，他似乎也完全不介意。 顾彦对傅哲川的行为有些厌烦，他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人类走的太近，所以表现的不好相处又冷漠，却没想到还是有人类上赶着往他面前凑，徐飞一个，傅哲川一个。 他压根就没打算和人类做朋友好吗？ 这天拍完戏，顾彦坐在遮阳棚下面小憩。旁边两个女工作人员嘀嘀咕咕的聊个不停。 “啊，你看，顾彦在闭目养神，真是太帅了，闭着眼睛也这么帅……” “是啊，每天都能这样饱眼福，再苦再累都值了。” “我决定从此就让顾彦当我男神了，那什么，bbb都赶不上顾彦一根毫毛。” “算上我一个！啊，每天看着顾彦，觉得我家那口子简直是看着就吃不下饭啊！好忧伤，他要是有顾彦十分之一帅我也心满意足了。对着顾彦我能吃三碗饭！” “你就得了吧，你家的忠犬对你多好，每天电话不断不说，早上说早安，晚上说晚安，还会让你工作加油，一个电话就不远千里给你送饭。追你的时候这样也就罢了，现在都处了这么久了还坚持不变，这样的好男人你还嫌弃。” “嘿嘿，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顾彦面无表情的睁眼，真是聒噪的人类！ 两个女工作人员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但是还没安静一会儿，就看到徐明毛毛躁躁的跑过来，大口喘着气，用神秘又兴奋的语气对他道：“你猜谁来了？！” 第37章 拒绝 “你猜谁来了？”徐明用兴奋不已的眼神盯着顾彦。“我的偶像，我的偶像你知道是谁吗？” 顾彦冷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已经看到了。” “嗯？”徐明不解。 傅哲川从徐明后面慢慢走出来，他对顾彦笑了笑，“我回来了。” 他的身后，一路上都是三三两两指指点点的人们，俱都小声的惊叹着，仿佛看到的是什么超级大明星一般。 平日里蒋承在剧组都没有这般待遇。 此刻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两人身上，熊熊八卦之火已经在燃烧。 “你来做什么？”顾彦声音有些冷淡。 傅哲川不以为意，笑：“我说过等回国要请你吃饭的。” “不饿。”顾彦想起刚才那些小姑娘的窃窃私语，眼神更冷了些。这个愚蠢的人类最好不要有那些多余的念头。 “正好我现在也不饿，那就干脆在这儿看你拍戏好了，晚上再一起出去吃？最近新开的一家农家菜馆很有特色。”傅哲川笑道，声音依旧温和。 顾彦微微眯起眼。 他听力太好，旁边的低声八卦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中。 ‘啊啊啊原来顾彦背后的金主是傅哲川！这这这……！’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后台这么硬了。’ ‘不会吧，从来没听说过傅哲川喜欢男人啊！天哪，我要心碎了！’ ‘这叫我如何抉择，一个这么帅，一个这么有钱，他们居然在一起了！这个世界太让人绝望了！’ ‘喂喂，你们都不看看吗？这不像是在一起的样子吧，顾彦脸上都要掉冰渣子了。’ ‘这么一说好像真是的……难不成……’ ‘是傅哲川在追顾彦？！天啦撸，我受不了了，超级大八卦啊！容我吃根辣条压压惊！’ 顾彦的脸色越来越黑，他霍的站起来，“还是现在去吃吧。” 再这样呆下去，还不知道那些白痴人类的脑洞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可不想留在这儿被人围观。 “嗯？好。”傅哲川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似得，眼中只有顾彦。 顾彦站起来，路过徐明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轻声一笑：“一起去吧，他不是你的偶像吗？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很难得啊。” 徐明眼神一亮，然而他看看顾彦又看看傅哲川，傅哲川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仿佛很欢迎似得，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邀请，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顿时就明白了…… 内心流着宽面条泪，偶像不欢迎自己啊。徐明对顾彦说：“不不不，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有事……” 说完就火烧屁股般的走了。 “……” 顾彦收回眼神，慵懒的看了傅哲川一眼，懒洋洋的道：“那走吧。” …… 傅哲川选的菜馆在市郊，装修颇为古朴，环境清雅安静，菜式不是很多，主要是有特色，据说是最近上层圈子里很受欢迎的一家农家菜馆。 两人面对而坐，傅哲川端起紫砂茶壶给顾彦倒了一杯茶，温和一笑，“我觉得，比起外国菜，你可能更会喜欢这里。” 顾彦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他。 傅哲川见状微微一笑，他放下茶壶，“娱乐圈里难免有流言蜚语，就连我也没少被人诋毁过，何必计较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事实是什么，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你说对吗？” 顾彦定定的看了傅哲川一会儿，忽的一笑，“那事实又是什么呢？” 傅哲川沉默了片刻，他缓缓道：“你不知道吗？” “比如你是我的金主？”顾彦唇角勾起。 傅哲川无奈的一笑，看顾彦的眼神仿佛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他摇了摇头。 “比如我是你包养的小明星？”顾彦又说。 傅哲川依旧摇了摇头。 “比如……”顾彦正要继续说，却被傅哲川打断了。 傅哲川认真的看着顾彦，“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顾彦眼神轻蔑至极，声音冷漠，“我从来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傅哲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凝视顾彦双眼，声音略微低沉下来，“那么……你介意的是我了。” 顾彦眉梢一挑，笑着看着傅哲川，不说话。 你终于明白了！ 傅哲川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半晌，露出一丝苦笑来，“其实我已经有所预料了。” 比如不接的那些电话，比如冷漠疏离的态度。 “但我还是想要试试。”傅哲川看着顾彦，“我以前也没有追求过别人……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 你知道就好！顾彦点点头。 “……”傅哲川怔了怔，忽然抚额大笑，“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吗？说一句‘没关系’我又不会就此缠上你，真是完全不考虑失恋者的心情呢。” 顾彦嘴角一撇，差点就嗤笑出声音来了。 失恋？人类的感情真是廉价啊…… 傅哲川注意了，他认真的看着顾彦，“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吗？” “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顾彦说。 傅哲川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罢了，再说下去我怕我的自信就要被打击殆尽了，还是给我留点面子吧。” 顾彦呵呵一笑。 “虽然做不成情人，但朋友总可以吧？”傅哲川扶了扶眼镜，情绪似乎已经恢复过来，又露出一贯的温润笑容，眼神诚恳，“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呢。” “可以。”顾彦轻轻一笑。你最好也不要忘恩负义，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谢谢。”傅哲川微笑。 这个话题算是就此揭过，傅哲川说到做到，再不提追求顾彦的事情。只是单纯的和他吃饭聊天。 傅哲川谈起工作的时候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气质，和挥斥方遒般的指点江山之感，此刻才看得出他确实是一个国际大型集团的总裁，而且他的高高在上并不显得咄咄逼人，显是极有素养和智慧的。 顾彦对商界的事情一知半解，他对人类社会的了解还比较停留在表面，简单来说就是勉强够用，但不通达。他也没有打算认真学。 若是别人有幸能坐在这里听傅哲川一席话，定能听出不少东西，学到不少内容。 但是顾彦听来，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傅哲川真的很有钱。 不过，这点也就够了。顾彦想要建造法阵，还真的挺需要钱的，如果傅哲川一个就够用，那就多快好省，非常方便，省去和其他人类打交道的功夫了。 若不是这样……他早已摁死这个敢打他主意的蝼蚁了。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基本都是傅哲川在说，才不至于完全冷场。 “我送你回去吧，再拖下去，邹导该打电话找我抱怨了，你现在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呢。”傅哲川打趣道。 “好。”顾彦淡淡道。 傅哲川已经习惯了顾彦的冷淡，他几乎从来没有在顾彦脸上看到过什么丰富的表情。他绅士的替顾彦拉开车门，就驱车回去。 此时还不到下午四点，太阳还没有落山，但是盘山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略显荒凉。 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才下山，就到了一处收费站。 收费站里伸出一个男人的手臂，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好，请停车。” 傅哲川脸上表情微微一变，陡然停止了下降的车窗。这个人的声音不对！和上去的时候不是同一个人！ 顾彦并未注意到收费站里人员的变化，但他神色一凛，眼中露出寒光。这里已经被至少五六个人包围了。那些人隐藏在树林或遮挡里，正缓缓的围拢过来。 “二十元。”那人见傅哲川的车窗降到一半就不动了，又冷冷的说道。 “坐好了。”傅哲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同时他猛地一脚踩上油门！汽车‘砰’的一声撞开了栏杆冲了出去！巨大的冲力让顾彦的背紧紧贴着后座！ 傅哲川为人一派儒雅，但关键时刻却不乏果断和狠绝！ 撞开护栏之后仍旧没有减速！依旧飞驰而去！指针飞快的飚上了一百好几十码！ 他凝视前方，汽车一个漂移转了一个弯，忽然瞳孔收缩！神色大变！一脚狠狠地踩上刹车！ 前面的道路上横七竖八的滚落十几根粗大的树木，若是直接撞上去，必定是车毁人亡！ 也幸亏车子够好，傅哲川屏住呼吸，紧绷着脸，死死将刹车踩到底！轮胎和地面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终于在将要撞上的时候停了下来！ 傅哲川迅速的解开安全带，对顾彦道：“我们走！” 这时候前方必然有人守着，后又有追兵，傅哲川略一思索，果断的往一旁的山上跑去！ 顾彦眼眸幽暗，他顿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上了傅哲川。 山上草木茂盛，没一会儿，傅哲川精致的西装就被划得不成样子，一缕刘海垂落下来，微微有些狼狈。他神色始终是紧绷着的，但眼神没有一丝动摇。一边走一边拨通了手机。 手机响了一会儿才终于接通，傅哲川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动作一停。 前方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他和顾彦。 第38章 绑架 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傅哲川和顾彦。 手机里面传来张涵不停的‘喂喂’声，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将手机从傅哲川手里拿走，毫不留情的掐断，并利索的卸掉了手机的电池。 几个身材高大凶恶的男人站在前面，四个西方人，两个东方人，个个神色冷峻，训练有素。他们手中拿的枪，也不是一般的小口径手枪，而是形状更加粗大狰狞的大口径武器。 “傅先生，得罪了。”其中个头稍高的一个东方男人走出来，笑道，“和我们走一趟吧。” 顾彦感到一把枪顶在他的后背，往前推了推，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走。” 他半垂下眼，睫毛微微颤抖，不让人发现他眼中的杀意。那些人却以为他是害怕了，嗤笑了两声。 几个人押着傅哲川和顾彦上了一辆车，两个人都被蒙上了眼睛，颠簸了一段时间，两个人被拽下来带上了一个房间，被紧紧的绑在椅子上，然后扯掉了头上罩着的黑布。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破旧的民房，四周十分安静，应该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他身材魁梧，有近乎两米高，露出的手臂上都是轧结的肌肉，不善的眼神盯着傅哲川和顾彦。 虽然形态有些狼狈，但傅哲川的神态却是沉稳的，他平静的开口，“是谁让你们来的？” 白人男子嗤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白色的烟雾。 “不论雇佣你们的人给了多少钱，我都可以给更多。”傅哲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没有人会怀疑他话里面的自信。 白人男子直接用拇指将烟头捻灭，嘿嘿一笑，“我可不这样觉得。”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傅哲川沉声道。 “如果你死了，你就一无所有，还能给我们什么？”白人男子露出阴冷的笑容。 傅哲川脸色微微一变。 顾彦神色有些冷，看这样子，这些人竟然是不打算留活口。他虽然来到人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大概猜得出这不是绑架勒索就是有人想要谋财害命。现在看来正是后者，如此一来，倒有些麻烦了。 如果只是图财，傅哲川自然出得起价钱，不必自己出手，但如果是别人图谋傅氏集团，傅哲川今天就必须死在这里。但傅哲川是他选中的人，若是就这样死了，不但会给自己惹上麻烦，还得另外去寻找财路，实在得不偿失。看来自己选择跟上来是正确的……若不然，他刚才就可以一个人走掉。 干掉这些人实在易如反掌，但怎样不让傅哲川怀疑自己才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想要方便。”顾彦似乎不耐的动了动，开口道：“我憋不住了。” 白人男子的视线落到顾彦身上，棕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顾彦一番，然后起身站到他的跟前，露出邪恶的笑：“好。” 他并没有解开顾彦的绳子，而是出去拿了一个塑料桶过来，放在顾彦的脚下，嘿嘿一笑：“亲爱的，我来帮你好不好？” 说着伸手就要去掰顾彦的腿。 傅哲川就在顾彦的旁边，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声开口，“你们要抓的人是我，其他多余的事最好不要做！” 白人男子动作一顿，阴冷的眼神看着傅哲川，“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来威胁我？” 他早就眼馋跟着傅哲川的这个大美人了，此刻哪里还按捺的住。 “你可以试试看，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个城市一步。”傅哲川一字一顿道，眼镜下的狭长双目一片寒冷。 白人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如同毒蛇一般，“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敢吗？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傅哲川轻声一笑，“你怕现在杀了我，会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不是吗？” “你现在停手，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还都好商量。我只对你们背后的人感兴趣，我不但不会追究你们，还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傅哲川声音冰冷，“否则……你可以试试看，杀了我，你能不能活着离开。” 白人男子沉默了几秒钟，忽然从腰部抽出一把枪来，枪口贴在傅哲川的额头之上！“你最好别试图激怒我！” 傅哲川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他静静看着对方。 白人男子手指放在扳机上，缓缓扣动…… 顾彦眼神幽暗，背后双手的指甲一点点的变得尖锐锋利起来…… “吓着了？你放心，该送你上路的时候，我一定会亲手送你上路的！”白人男子忽的嘿嘿一笑，将手枪拿了下来。 他伸手捏住顾彦的下巴，对傅哲川道：“看来你很宝贝他嘛～这样我更想玩玩看了，你们有钱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样极品的货色我以前还没玩过呢。” “你住手！”傅哲川一声怒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白人男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反手将枪托重重的砸在傅哲川的额头上，顿时将他的眼镜砸飞了出去！额头鲜血流了下来，流进了傅哲川的眼睛，他的视线一片通红。 “你太吵了。”白人男子随手抓了一块抹布塞进傅哲川的嘴里，拍了拍他的脸，“乖乖看我怎么弄你的人，保证比你让他更爽。” 他将傅哲川的椅子拉到一边靠墙放着，然后淫笑着走向顾彦，一边走一边抽出皮带，胯下巨物似乎已经亟不可待。 顾彦似乎对刚才的一切恍若未觉，只是怔怔的看着男人越走越近。 “吓傻了？”白人男子抬起顾彦的下巴，看着顾彦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这个东方男人精致俊美的不可思议，心中欲火熊熊而起，道：“宝贝，我一定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是吗？”顾彦淡粉色的唇轻启，眼瞳漆黑如墨，声音低哑如同极致的诱惑。 男人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就去扯顾彦的衣服！根本没有发现顾彦身后的绳子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凯文！你他妈的在做什么！”大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几人中的那个东方男人走进来，一把揪住白人男子的衣领，恶狠狠地道。 凯文耸耸肩，“东，我在做什么你看不到吗？” 沈东冷冷道：“你要是真的管不好你下半身的那个玩意，我可以帮你管管。” 凯文眯起眼，眼神冰冷，“虽然你是头儿，但也不要管的太宽了。你说要暂时留那个家伙一命，我也答应你了，但这个人只是顺手绑来的，反正也不可能放走，就是给我玩玩又怎么样？”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凯文忽然一拳砸在沈东的脸上，冷笑一声，“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自以为聪明婆婆妈妈，不过是个黄皮猴子，没有你这笔生意我们一样做得成！” 沈东被打的倒退几步，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眼神如孤狼，狠狠扑向凯文！两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凯文身材高大强壮，沈东也不可小觑，两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雇佣兵，打起来拳拳到肉！凯文眼神凶狠，出手毫不留情，看来竟是早已不满沈东，找准机会一脚踹在沈东的腹部，直直将沈东踹到了顾彦的面前！ 沈东撑在地上的右手不着痕迹的将一把小刀塞到顾彦的脚下，然后再次起身挥拳打向凯文！ 屋内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几个大汉走进来，一边两个紧紧拽住了凯文和沈东，将他们强行分开。 凯文啐了一口，毒蛇般的眼神看着沈东：“我们没完。” “哼。”沈东不甘示弱的冷哼了一声，毫不退让的凶狠眼神看着凯文。 凯文挥开拽住他的人，从沈东旁边走了出去。 沈东深深看了顾彦和傅哲川一眼，也随后出去，房间里只剩下顾彦和傅哲川。 顾彦将脚底踩着的小刀踢到身后，假装用小刀割开了绳子，然后走到傅哲川面前，将傅哲川的绳索也割开。 “刚刚那个东方男人给我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顾彦若有所思的看着傅哲川。 傅哲川沉思了片刻，坦然道：“虽然我也不认识他，但我大概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会帮我们的……” 顾彦点点头，“那他肯定会拖住其他人，我们刚好可以趁机逃走。” “是的。”傅哲川站起来，他看了看顾彦片刻，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顾彦看向他。 “是我把你卷进来的。”傅哲川抿着唇，声音里隐含歉意和后怕。 “没什么。”顾彦顿了一下，淡淡一笑，“我们走吧。” 傅哲川欲言又止，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两人悄悄的打开窗户从后面翻了出去，后面果然没有看守的人，也不知是他们的疏漏，还是沈东提前引开了。 两人走过树林，眼看就要到了马路边，前面的大树后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来。 凯文举着枪，嘿嘿一笑，“东果然背叛了我们。” 傅哲川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 “果然金钱的诱惑力就是这样大，让他可以为了钱背叛我们所有人。”凯文笑了笑，“不过呢，我非常理解他的行为，谁不喜欢钱呢？他选择帮你，一个人可以得到的钱比我们几个人分要多得多。能独吞的话，谁愿意和其他人分享？你说是不是？” “你放我们走，我也可以给你钱。”傅哲川沉声道。 “不不不，你错了，虽然我很喜欢钱，但是我更爱我的命。”凯文眼神阴冷残忍，“他们还被东糊弄的团团转，杀了你，我可以独自领取这笔钱。我不相信你，和你的空头许诺相比，我觉得可以拿到手的更重要。” “好了，我已经说了很多，所以……你去死吧！”凯文对着傅哲川扣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忽的扑上傅哲川！挺身挡住了那枚子弹！ 傅哲川被扑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上的顾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顾彦站起来，转身面对凯文，眼瞳变成红色，满是残暴的嗜血杀意，“本想留你多活一日，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第39章 暴露 凯文紧紧握着枪，指节泛白，眼神惊恐，“你是什么东西。” 他那一枪明明射中了顾彦！可顾彦却和没事人一样……而且那双眼睛，他亲眼看到一点点变红的，那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神…… “你没必要知道。”顾彦声音冰寒，一步步走向凯文。 这个可恶的蝼蚁，他要将他一点点的撕碎，一点点的吃掉，一点点的折磨……让他知道冒犯自己的代价，让他在绝望恐怖中慢慢死去…… 凯文一步步后退，无数次生死之间逃脱获得的本能让他察觉到顾彦的恐怖，想要转身就逃。但他终归不是普通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转身，就连最后一丝生机也没有了！顿时露出孤注一掷的眼神，抓起背着的机关枪，拼命的对着顾彦的扫射起来！ 顾彦的身形忽然动起来，如同一道残影，飞快的接近对方！他体内魔力运转至皮肤之上，可以使他的身体轻松阻挡子弹的攻击！大部分子弹都被避开了，即使少数落在他的身上，也和挠痒痒差不多…… 凯文眼看子弹即将用尽，那个恐怖的男人就要来到自己的面前，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他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样的怪物，想起自己之前的举动，那不叫找死叫什么？！他木然的扣动着扳机，知道自己今天已然难逃一劫…… 然而……那个恐怖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他的胸前密密麻麻十几个洞口，鲜血流了出来。他似乎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和意外，低头摸了一下，看着手上的血迹怔怔的出神。 凯文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子弹忽然又有用了，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转身就不要命的往路上跑去，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顾彦失神的看着手上的血。 刚才那一瞬间，体内原本安分已久的金色灵力趁着他动用魔力，压制薄弱的瞬间，猛地挣扎起来，冲破了束缚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他不得不重新运转全部魔力压制暴动的灵力，体表失去了魔力的支撑，眨眼被射的千疮百孔。 他并未感觉到如何疼痛，只是一点肉体的破损而已。 但是气血的流失让他觉得身体有点无力…… 顾彦抬头一看，白人男子已经跑出了老远，他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 就算是受伤了，收拾这样一个蝼蚁也不费吹灰之力！他伸手凌空一抓！就将那男人摇摇抓了回来！重重的扔到地上！他一脚踩在男人的胸口上，眼神冰冷。 凯文看着顾彦，眼中一片死灰。顾彦身上的枪伤已经不再流血，染红的衣衫，冰冷俊美的面容，如同地狱魔神。他一挥手，自己就倒飞回来，连挣扎都做不到，这一切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只有传说中的妖魔才有这样的本领……这个可怕的东方妖魔！ 下一刻，剧烈的痛疼就传来……凯文发出凄厉的惨叫！ 顾彦直接一扯，生生将男人的一只手臂撕扯了下来！但他似乎犹不满足，又将男人的左臂和双腿也撕了下来！直接将男人撕成了一个人棍！男人已经痛晕过去，然而又被剧痛弄醒。 顾彦听着他的哀嚎，被他的鲜血溅满全身，看着他身体支离破碎，体内的暴虐如何也止不住！双目爆发出剧烈的红芒，魔力波动起来，那金色灵力察觉到魔力压制的松动，又开始不断的挣扎！要冲破束缚…… 顾彦的双眼陡然恢复清明，重新变成黑色，他一脚踩断男人的脖子。 一个冒犯他的蝼蚁而已，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 他慢慢转过身，就看到傅哲川静静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他。 …… 顾彦冷冷看着傅哲川，眼中渐渐流露出杀意来。 他跟过来，原本是为了保护这个男人的，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恐怕只能杀人灭口了。他的身份不能暴露，而且他也不认为傅哲川在见过他如此凶残暴虐的一面之后，还能待他一如往常。 人类和魔物势不两立…… 顾彦一步步走过去，微微侧首，真可惜，如果不是不得已，他并不愿意杀死傅哲川。 傅哲川看着他的眼神，读懂了他的意思，他缓缓开口：“你要杀了我吗？” 顾彦凝视面前的男人，男人表情平静，没有半分恐惧怨憎。他知恩图报，对自己很好，并无过错，只不过很倒霉的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已……顾彦表情柔和下来，笑：“别担心，一下子就好了。” 看在这个人类一直很听话的份上，他会让他死的毫无痛苦。 傅哲川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丝笑，他说：“我不担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彦破格的给了他一点自己的耐心和容忍，“你问吧。” “你要杀我，是因为不相信我能为你保守秘密吗？”傅哲川说，他温和诚挚的目光认真的看着顾彦。 顾彦点头，傅哲川本身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但他的身份一旦泄露，就会引来秦曜那样的人类修行者的追杀。他不能冒这个险。 “虽然这样说很像是贪生怕死，但是……”傅哲川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些微自嘲和失落，“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相信？人类不是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顾彦嗤笑一声，声音冷淡，“而且，你不怕我吗？” 这样的我，你不害怕吗？你不厌恶吗？ 为什么还不露出恐惧厌恶的眼神，为什么还不害怕的躲开逃跑，为什么不离我远去，那样我就能毫不留情的收割你的性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奇怪的，莫名其妙的，不忍出手。 杀死一个人类，与我而言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你救了我两次。”傅哲川说，双眸清明坦荡。 “那只是因为——”那只是因为你还有点用而已。顾彦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了，然而这种多余的不忍心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将这解释为：反正傅哲川要死了，有些真相没有必要知道，他只是懒得多费口舌。 但傅哲川却似乎看透了他所想，坦然一笑，“因为我很有钱，对你还有点用，是吗？” 顾彦眼神冷下来，杀意重新浮现，“你知道。” 傅哲川没有半点害怕，他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呢？你难道从来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有多么明显吗？除了需要用到我的时候，同我要钱的时候，你何曾正眼看过我……” 顾彦的表情微一僵硬。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傅哲川收起脸上的笑容，声音低沉，“你一再救我是事实，就是刚才，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可以很轻松的一个人逃走，根本不必暴露身份，不是吗？但是你却留了下来……” 顾彦抿着唇。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都是为了我……”傅哲川说着，眼看顾彦的脸色越来越冷，赶紧加了一句，“为了我的钱，对吗？” 顾彦点点头，但面色依然有些难看。 傅哲川执掌诺大商业帝国，其城府和洞察人心的本领又岂是顾彦可比的，他的声音天然的带着抑扬顿挫的舒缓，如同优雅低沉的弦音，“不过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我对你而言，从来没有那么重要。” 顾彦这才脸色稍缓，正是这个道理，杀了你顶多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行。 “但是……”傅哲川顿了一下，笑，“你如果杀了我，想要再找一个我这么配合，刚好对你有用，而且不会害怕猜疑你的人，恐怕并不容易。我们目前为止，都相处的很好。杀我得不偿失。” “是的。”顾彦坦然承认，这确实是他不愿意杀傅哲川的原因之一，“可惜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从他出手的时候起，他就没有打算留活口。 “所以归根究底，话说回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傅哲川说。“哪怕你帮我甚多，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你却依然不肯相信我，认为我会害你背叛你。” 顾彦勾起唇角一笑，不置可否。 傅哲川沉默片刻，他看着顾彦双眼，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道：“那如果我说，其实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看到了呢？” 顾彦的眼神蓦地变得冰冷锐利，死死盯着傅哲川。 第40章 动心 顾彦的眼神蓦地变得冰冷锐利，死死盯着傅哲川。 傅哲川毫不躲避的直视顾彦双眼，语气沉稳平静，“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妖，或者只是有什么奇特的能力……但对我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我是一个商人，风水气运都相信，也接触过一些奇人异事，甚至……”傅哲川露出调侃的语气，表情自然随意，“甚至每年都要给寺庙不少香火钱，以求来年财运亨通顺风顺水，所以……就算我的救命恩人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也不必太过大惊小怪，你说是吗？” 顾彦微微一怔，明明是个很难以置信的事，怎么到了傅哲川的口中，却好像没什么大不了呢？ 而且关键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魔物……顾彦眼神一动。 “如果我有心对你不利，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请高人大师来会会你，降妖伏魔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士。但是我却没有这样做。”傅哲川顿了一下，“从始至终，我甚至都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顾彦凝视傅哲川，似乎想要分辨他话里的真假，然而傅哲川表情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遮掩，而且傅哲川有一点说得对，他如果有心对付自己，早就可以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是魔物，但只要那些人类修士一来，他身份暴露是必然的事，可这么久了，除了秦曜，再没有其他人类修行者找上过他。 所以顾彦不得不承认，傅哲川没有说谎。他眼中的杀意些微淡了一点…… “我有足足好几个月的时间，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卖你，但我没有那样做。”傅哲川缓缓道，虽然在笑，声音里却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因为从我内心深处，就从来没有怀疑猜忌过你。你一再救我，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却不相信我能为你保守一个小小的秘密。” 顾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这个人类……真的可以相信吗？ “我知道你很厉害，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在人类社会还是稍微有一些能量的，许多事情，也不是光靠武力就可以解决的。所以……” “如果你能相信我一次，我相信以后我们也会相处愉快的，我有的刚好可以弥补你的不足……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自然有权收回，我不会有半句怨言。”傅哲川说完看着顾彦，表情平静的站在那里，如同等待最终的宣判。 顾彦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开口：“你以前没有出卖我，并不代表你以后不会。我杀过人，并不像你开始以为的那么无害。” “你杀他，是因为他要杀我。对于该杀之人，你认为我会有那种妇人之仁吗？”傅哲川凤眸清明，淡淡道，“至于以后，我已经做出我的承诺，信不信，决定权在于你。” 顾彦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干脆杀掉傅哲川？好处是死人不会泄露秘密，但是他需要重新去选择合适的人选为自己提供助力。留下傅哲川，虽然有暴露自己的可能，但是好处是自己和他关系已经挑明，而且看傅哲川的态度，以后也不怕他会出卖自己，用起来倒是省事许多。而且他不可能总是刚好碰到有钱人需要他来救命，也不一定刚好再遇到一个可以接受他存在的人类……所以舍弃傅哲川实是无奈之选。 那么……相信他一次？ 自己可以相信人类吗？ 顾彦眯起眼睛，冷冷打量着傅哲川，傅哲川毫不躲避的直视他的双眼。 “你最好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若是被我发现你背叛我，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亲手取你性命。”顾彦终于缓缓开口，“你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最好不要冒险。” 傅哲川眼中浮现淡淡笑意，他说：“好。” “你走吧。”顾彦转过身，抬步向山里走去……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从刚才开始，他始终在竭尽全力压制体内的金色灵力，身体的伤反而无暇多顾…… 此刻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这个身体比他以为的要更虚弱……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傅哲川见状脸色微变，连忙过去将地上的顾彦扶到自己的怀里。 顾彦脸上身上都是鲜血，既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傅哲川抱着顾彦的手缓缓收紧，即使刚才面临死亡威胁都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此刻终于露出一丝不安和无措。 顾彦勉强睁开眼，抓住傅哲川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别被人、发现……我……” 说完手一松，闭眼晕倒在傅哲川怀里。 傅哲川抱着顾彦，凝视他苍白俊秀的侧脸，半晌，露出一丝苦笑来。 我其实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好……我曾怀疑过你，我曾猜忌过你，我是个善于权衡利弊的商人，我习惯将心思和城府隐藏在无害的外表之下，我处事的原则建立在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之上，而且我不想死……哪怕你救过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无条件付出一切。 你不相信我是对的，因为自私的我并没有那么值得信任。 所以你也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明明知道不应该，明明知道很危险，却还是动了心。 不舍得伤害你。 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 顾彦需要用绝大部分的力量来控制趁虚而入的暴动金色灵力，还要分出少许的魔力让这个身体不至于就这样死去。所以他无暇做出其他反应，进入了沉睡状态。 虽然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他的意识却一直都是清醒的，在他修复这个身体和抑制灵力暴动的同时，时刻注意着外部的一切。 他并没有完全对傅哲川放心，所以这也是一次试探。 傅哲川并不知道他是有意识的，他不相信在经历这些事之后，傅哲川还能完全无动于衷，毕竟那样血腥恐怖的一面大部分正常人类都接受不了。如果傅哲川选择趁机逃走或者出卖他，他就会立刻杀死这个男人。 但他担心的一切始终没有发生。 傅哲川独自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别墅，避免了接触其他人的机会，连给他擦拭身体和换衣服都没有假其他人手，始终亲力亲为。 处理好一切之后，傅哲川联系了张涵，交代了一些公司的事情，对他的存在也只字不提。 顾彦渐渐放下心，专心压制体内的伤势。 他不敢再对体内的金色灵力有丝毫大意，虽然平时能够压制，也不影响日常的生活，但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却会突然暴起。这一次只是面对一个普通的持枪人类罢了，就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危险，下一次若是对上人类修行者，稍有不慎甚至可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它的存在了！ 眨眼时间就过了三天三夜，顾彦一心一意和体内残存的灵力搏斗，终于将最后一丝金色灵力彻底消灭！除掉了这个隐患，顾彦只觉得身心舒畅，再修复起身体的伤势来，就要简单许多了。 顾彦并没有完全魔化这具躯体，那样并不利于他的伪装，因为完全魔化的躯体已经不再是人类，皮肤血液都会产生变化，生活中任何一次小小的受伤都可能暴露身份。所以他保持了这具身体的人类特性，只有在必须的时候，才会动用魔力。 那天连中十几枪，若是普通人早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用魔力包裹住伤口，使伤口不会流血恶化。此刻再将子弹排出，伤口愈合，基本上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傅哲川每天早晚都会来看顾彦一次，如果不是顾彦始终有着微弱的呼吸，而且晕过去前嘱咐过他不能被人发现，他恐怕早已忍不住请医生过来看了，而不是这样备受煎熬。 今天是第四天了，傅哲川来到顾彦床前，看着顾彦苍白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将手贴上顾彦的额头，他的皮肤这样凉，就如同没有温度一样……仿佛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具冰冷冷硬的驱壳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傅哲川眼神柔和下来。 顾彦睁开眼。 就看到傅哲川坐在他的面前，一身灰色高领毛衣，额头贴着白纱布，神态微微憔悴，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过了。他表情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醒了。”傅哲川仿佛若无其事般的收回手，深深注视着顾彦，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顾彦眼瞳漆黑，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他的内心却并不如表面一般波澜不惊。事实上，甚至是有些复杂的。 这个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在见过他那样的一面之后，在差点被他杀死之后，为什么还能这样坦然的面对他，为什么还要关心靠近他…… 顾彦从来不觉得自己稀罕人类的关心……他只是觉得奇怪，对，就是这样。 这样奇怪的人类，留在身边弄清楚，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吧。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傅哲川笑了笑，帮顾彦把被子拉好，站了起来。 顾彦看着他转身离开，顿了顿，忽然道：“等下。” “怎么了？”傅哲川回转身，笑着看着他。 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人类的食物。 顾彦看着傅哲川，沉默了片刻，说：“算了，没什么。” 傅哲川还不清楚他的底细，只晓得他不是一般人，那么还是暂时装作人类好了，有些奇特本领的人类，总比其他东西来的要强吧？若是自己的魔物身份暴露……这个男人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的对立面吧，顾彦自嘲一笑。 他是来毁灭这个世界的，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自己的目的。 也从不奢望不该拥有的东西。 第41章 执着 傅哲川很快就做好了简单的早餐，清淡又营养均衡，手艺竟然还不错。 顾彦看着食物微微挑眉，在他的想法里，傅哲川这样的大忙人，应该不太会照顾人才是，没想到他不但家里布置的井井有条，连做饭都会。 顾彦虽然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吃完了。 傅哲川抬了抬眼镜，笑道：“我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安心养伤，剧组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和邹导打过招呼，他会合理安排其他人的拍摄时间，你不用担心剧组的进度会受到影响。” 顾彦淡淡嗯了一声，傅哲川就是这点比较好，不论什么事情，你想到的或是没想到的，他都可以安排的很到位，根本不需要你担心。 “袭击你的人调查清楚了吗？”顾彦想了想，问道。 傅哲川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嗯，已经弄清楚了，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他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一道冷光。 顾彦见状也就不多问了，既然傅哲川自己能收拾，他就没有插手的必要了。 “我已经没事了。”顾彦放下碗筷，笑道，“虽然你已经帮我请了假，但耽误太久了也不好。我准备今天就回剧组。” “也好，我送你去吧。”傅哲川说。 “不必了。”顾彦笑着看了看傅哲川的额头，唇角勾起，“你比我更需要养伤。” 而且关键是，他并不希望和傅哲川传出绯闻来。 傅哲川顿了顿，说：“好。” 傅哲川把顾彦送到门口，回去的时候刚好接到张涵的电话。 没一会儿，张涵就风尘仆仆的来到傅哲川的别墅，他眼底有着重重的黑眼圈，显是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 “老板，幸不辱命。”张涵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傅哲川，然后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脸。 傅哲川看完手里的资料，笑了笑，“你做的很好。” “还是老板你安排的好，我也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办事罢了，他拿走的东西，这回都得原封不动的吐回来。”张涵嘿嘿一笑：“这次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傅哲川淡淡的嗯了一声，却不见得有多开心，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张涵见状也不笑了，他犹豫了一下，劝道：“老板，这件事不论怎么说，都是他有错在先。你一再容忍，他却还不死心，不但想要你的命，还鼓动董事会架空你。就算到夫人面前评理，她也不敢说你什么的。” 张涵说的还算含蓄了，事实上他心里都替傅哲川不平。这些年来他们这些手下看着傅总的表弟在公司上跳下窜，没什么本事还野心勃勃，而且很得傅夫人的喜爱，傅夫人对这个外甥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上心的多，傅总经常落得里外不是人，最后母子之间关系越来越冷淡。 这些也就罢了，忍忍也就是，但千不该万不该，那个人竟然还想要傅总的命。第一次他们假装没发现按兵不动，谁知道这么快第二次就来了，难道他真的以为傅总死了自己就可以掌控公司？可笑，那些董事都是人精，不过是把他当枪使而已。 但张涵刚开始得知傅哲川被绑架时还是很是惊慌了一阵！自从上次出了事故，他们一直很小心，若不是傅总要约顾彦吃饭，执意不想要其他人打扰，也不会给那些人可趁之机。还好最后化险为夷……傅总索性将计就计，避而不出，让那人以为他已经遇害，顺便看清了到底有哪些人是不安分的，最后再一网打尽。 想到那些人知道结果后的表情，张涵心里就一阵快意，活该！ 傅哲川放下文件，表情平淡，“我不担心这些事。” 该看清的东西早已看清了，他的心已经不会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东西轻易动摇。所谓的亲情、亲人也不过如此，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的事。 明明应该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可以这样的漠视和算计……可素未蒙面的人，却可以在他面临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站出来，尽管……现在也只是因为利用罢了，但是他相信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 …… 也不知道傅哲川是怎么和邹导说的，顾彦回到剧组没有引起任何意外，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只有徐明小心又八卦的问他，“你知道傅总出了什么事吗？” 顾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你不是和傅总一起出去的吗？后来你和他分开的时候他还好吗？”徐明忧心忡忡的八卦着，“外面都谣传傅总出了事了，否则也不至于连续几天处于失联状态，连傅氏集团的股票都跌了好几个跌停板了，许多人都在忍痛割肉呢。” 顾彦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想明白怎么回事，股票是人类的一种交易工具。 “如果傅总再不出面，我也准备卖掉股票了。”徐明叹了口气，“我原本可是很看好傅氏集团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哎～我的偶像～啊～” “那你还是别卖了。”顾彦说。 傅哲川还活的好好的，出面是迟早的事。 “诶？”徐明呆呆的。 “我这里还有些钱，顺便帮我全买他的吧。”顾彦道，随手就能赚的钱，赚点也无所谓。 徐明怔怔的拿着卡出去了…… 嗯，他还是不卖了！说不定顾彦有内幕消息呢！ 邹导得知顾彦回来了，也没说他什么，有条不紊的继续开始拍戏。 顾彦已经适应了角色，演起来得心应手，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和蒋承的对手戏也没出什么差错，过了这么些天，蒋承看着他脸色也没那么差了，虽然还是不冷不热，但也没闹什么矛盾出来。 过了两天徐明兴致勃勃的来找顾彦，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幸好听你的没有卖！傅总不但出现了，还带回了两个大大的利好消息，傅氏集团又拿下了国外的一个大项目，并且并购了一家大公司！形势大好，股票蹭蹭的就涨了回去！不但没亏还赚了！” “哦。”顾彦一点也没有意外，“赚的差不多就行，我的钱就退出来吧。”他毕竟无意炒股，也自知没有那个本事，钱还是现金比较有用。 徐明现在对顾彦的指令绝对是二话不说的遵从，跟着顾彦走绝对错不了，又乐呵呵的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眨眼过了又过了两个月时间，电影的拍摄进入了尾声，各种前期宣传也铺天盖地的开始了。 有着邹导的名头和蒋承的号召力，以及华丽的演员卡司，加之背后公司雄厚的经济实力。《心之罪》宣传的一开始就十分夺人眼球，不但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平台之上，观众也热议不断，不少人都表示十分期待。 在这样的热度之下，顾彦毫不意外的走入观众的视线，虽然之前小红了一把，但受众大多是一部分喜欢看肥皂剧的女性，在绝大多数人们眼中，顾彦还是十分陌生的，就算是听说过他名字的，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个普通的小鲜肉之上。 这一次顾彦出现在邹导的电影里，第一次出演电影就是这样重量级的电影，而且不是跑龙套，而是戏份第二多的反派，还是这样一个具有挑战性的角色，许多人都表示十分震惊，更有不少人又把顾彦的过去重新扒了出来，一时间网上质疑一片，纷纷猜测他的后台到底是谁？ 徐明又多了一个爱好，就是每天刷新闻，而且不遗余力的用小号在网上和顾彦的黑子们进行战斗，不知道收获了多少五毛和脑残粉的评价，但他从不气馁，无论被攻击的多么惨，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浑然不知自己现在的行径确实称得上是个脑残粉…… 顾彦依旧淡定无比，对这些视而不见，每天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 直到有一天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一个女人打过来的，刚一接通，就连珠炮般的说道：“顾彦，我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你，怎么这么久了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换号了为什么不知道说一声？如果不是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新闻，又找到你的公司，连你这个号码都不知道！” “抱歉，你是谁？”顾彦眉头皱了一下。 那边一阵窒息般的沉默，随即如同火山爆发一下，女人的声音近乎尖叫，“你说我是谁？！” 顾彦‘啪’的挂断了电话，他可没有兴趣和歇斯底里的人类女人多费口舌。 谁知道那个电话孜孜不倦的又打了过来，顾彦摁掉，她继续打，如此反复之后，顾彦忍着不耐重新拿起电话，声音冰冷，“你打错了。” “臭小子有种你再说一次！”女人声音蓦地提高，“你不但躲着我不说，连电话都敢不接了！” “你到底是谁。”顾彦皱眉。 “我是你妈！” 第42章 母亲 “……” 顾彦沉默片刻，从脑海中找出属于原主母亲的记忆，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歇斯底里的女人，真的是原主的母亲。 这个叫白雅的女人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跟着原主的父亲二十多年，一直熬到他的原配去世也没能转正，但好在有个儿子，顾家也不会完全不管她。时间长了，她也干脆就放弃了，整天就指望着这个儿子吃老本，可惜这个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自己又习惯了挥霍无度，日子过的不算特别如意。 她本身不是个很有素质的人，靠着年轻美貌傍上有钱人但因为自己太蠢最后什么也没捞着，年纪大了又没有收入，更不会管教儿子，小时候动辄打骂，母子关系并不算十分亲密。她会来找原主一般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没钱了。她在原主父亲那里要不到钱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喂！喂臭小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好好的闹什么失踪！我和你说……” 顾彦‘啪’的挂掉了电话，然后直接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过来。顾彦于是干脆关机，反正他联系人不多，不如干脆再换一个号吧，不过这次得记得叮嘱别人不要随便将自己的号码泄露出去才是。 没有了骚扰电话，耳朵终于清静了。顾彦继续去拍戏。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了，他饰演的反派终于被蒋承饰演的警察找到并揭穿了身份，最后走投无路从楼顶跳了下去，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跳楼部分是绿幕拍摄，顾彦化好妆就走了过去，蒋承和女主的表演者许倩已经到了。 邹导指了一下位置，然后说了一下最后的注意事项，就让演员们各就各位。 许倩衣服脏兮兮的，脸上哭的梨花带雨，透露着柔弱的美感，不愧是当红玉女，就算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的展露自己的美。 顾彦画着苍白的妆，头发略有些凌乱，他修长凤眸眯起，一手扣着许倩的脖子，一手握着手术刀，冷冷站在天台的边缘，如同黑夜中的幽灵。 他的美和许倩截然不同，带着刻骨的冷，又如同的锋利的刀，似乎随时都可能刺伤自己和别人。 蒋承握着枪对准他，紧张的青筋暴露，但他的眼神却是专注无比的，他沉声道：“你放开她！” 许倩发出低低的哭声，美丽的双目因为恐惧而大睁着，“爸……” 顾彦轻声一笑，殷红的唇轻启，“我很喜欢她～所以……我拒绝。”他凤眸流转，露出挑衅和邪恶的笑容，将刀刃抵在许倩的脖子上，舌尖轻舔嘴唇。 “你这个混蛋！”蒋承怒喝一声，随即整个人颓然下来，他将手枪扔了出去，徒手站在那里，“你放她走。” 顾彦诧异的挑眉。 “你放她走，我陪你玩。”蒋承声音低沉，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顾彦露出轻蔑的笑，“你当我傻吗？况且……和你相比，我更喜欢美丽的少女，这个交易怎么看都不划算。” “是吗？你喜欢的真的是这些无辜的少女吗，你忘记你到底在怨恨什么了吗？”蒋承死死看着顾彦的双眼，“你的养母每天都在虐待你，你的养父不但殴打你，还侵犯未成年的你……” “住口！”顾彦忽然大声道！他的双目如同困兽，用凶残无比的眼神盯着蒋承。 蒋承却不为所动，“你的养母发现了养父和你之间的关系后，用更加恶毒的方法折磨你，你终于受不了了，你杀了他们，将他们切成碎块，吃了整整两个月才吃完，这个案子也成了悬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失踪了……” “别说了！”顾彦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中痛苦和怨恨，恐惧和凶残的光芒不断交替，如同两个人格在争斗。 “自从那一天之后，你就诞生了这个新的人格，这个新的人格可以做所有你以前害怕而不敢做的事，你怨恨而不敢报复的事，你所有的不如意和痛苦都通过这个人格而发泄出来。因为你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的，你害怕这样的自己，而虚拟了这样一个人格出来。”蒋承看着顾彦，“你本不是这样的人，是不幸的生活让你变成这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要这样放纵自己，让自己被这个次人格所掌控，堕落到无法得到救赎的深渊之中吗？” “不……”顾彦抱住自己的额头，扣着许倩的手也松开了，他似乎在忍受着强烈的剧痛。 许倩趁机猛地挣开了顾彦的束缚，向着蒋承跑了过去！ 蒋承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然后飞快的重新将枪捡了起来，枪口对准顾彦，神色凝重，随时准备击毙这个可能已经疯掉的狂徒！ 顾彦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声音，好半晌，这个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他重新抬起头，露出扭曲的面容。 左右脸部如同是两个不同的人，左眼冷酷无情，右眼却有着悲悯和无奈。 他的右肩微微耸拉着，左肩抬高，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带着不协调的诡异。 许倩露出恐惧的表情，躲在蒋承的身后，蒋承握着枪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沉默片刻，道：“你同我回去自首吧，不要继续负隅顽抗。” 顾彦定定的看着他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他收起笑容，用一种诡异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似乎有无数语言包含其中，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张开双手，往后仰倒，从高楼之上坠了下去。 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唯有死亡才能结束他的痛苦。他只是他，这些……都是他。 他的罪，早已无可饶恕。 “停！”邹导大喊一声，“很好！”他将视线从镜头上移开，最后一场戏一气呵成，简直完美的不得了！尤其是顾彦的表演，身为一个新人，力压许倩和蒋承，成为全场夺目的焦点，他有预感这部电影之后，所有人都会记住顾彦这个名字。 顾彦从满是番茄酱的地上爬起来，徐明早已准备好干净的外套替他换上。 他在一片噪杂的欢呼声中悄然回去。 既然已经拍完了，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他并不喜欢这些需要应酬的场合。因为浑身的汗和泥巴黏糊糊的，顾彦洗了一个澡，才觉得舒服许多。 重新打开手机，已经没有了骚扰电话，但是装满了短信，都是白雅的。里面不乏各种指责和咒骂。 顾彦眉头微皱，冷哼一声，若是个靠谱的母亲，他倒不介意简单维持一下这个关系，毕竟是这样的亲人，完全不理会委实说不过去，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只是这样一个货色的话……他会理会？ 他可不是那种好心多到没处用的无聊人类。 顾彦将徐明叫了过来，对他说：“你去帮我换个手机号，顺便打听一下公司里是谁把我的手机告诉了别人。” 徐明不明所以：“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号？不是才换了没多久么？” 顾彦冷冷瞥了他一眼。 徐明立刻明白是自己多嘴了，屁颠颠的跑去给顾彦换号去了，身为一个好的助理，要多做事少八卦～然而还没等到徐明回来，不速之客却先上了门。 剧组怯生生的女工作人员过来敲顾彦的门，平日里男神总是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这个直接和男神说话的机会，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 “什么事？”顾彦神态冷淡。 “是，是这样，这样的……”女工作人员一看到顾彦就开始结巴，“外面有人找您。” 新的搭讪方式？顾彦眯起眼。 “她说她是您的母亲……来看望您。”女工作人员讨好的道，如果不是碍于规定，她都想要直接带人进来呢，男神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吧？ “让她走。”顾彦声音冰冷。 “诶……啊？”女工作人员呆若木鸡，为什么男神的反应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她是不是被讨厌了qaq顾彦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要关上门。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腻人的声音，“我的乖儿子，妈妈来看你你不开心吗？”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看得出她有仔细保养，也依稀看得出曾经是个美人胚子，但时光依旧在她脸上留下了重重的痕迹，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包臀连衣裙，挎着一个lv的包包，浓妆艳抹，一脸笑意，眼中似乎溢满了对顾彦的关切。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工作人员，想要拦住她但又不敢太暴力，结果愣是让这个女人给闯了进来。 “彦彦，不打算请妈妈进去说话吗？”白雅笑眯眯的看着顾彦，她心知顾彦是不会见她的，为了不接她的电话连手机都直接关机了，所以干脆就直接来剧组堵人。 顾彦眼神冰冷，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白雅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看似无意的笑道：“这里这么多人，说话多不方便。”她看着顾彦，眼神却是满满的威胁——这里这么多人，闹出什么丑闻来就不好了。 顾彦看懂了她的意思，微微抿唇，片刻道：“您许久没来了，我请您出去吃饭吧，请一定不要拒绝我。” 他定定的看着白雅，眼神淡漠，丝毫不让。 白雅顿了一下，笑，“好啊。” 第43章 遇袭 两人面对面坐在酒店的包厢里。 一看四周无人，白雅立刻原形毕露，她眉头一皱，开口咒骂，“小王八蛋！一声不吭的跑去别的城市不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和家里联系，还打算闹失踪吗？！居然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吗？！” 顾彦微微后仰，眼睛眯起来。 “不告而别算个什么事？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回去给你爸认个错。”白雅冷笑一声，“在外面演戏能赚几个钱，早不知道告诉你多少回，乖乖的讨你爸的欢心，少折腾有的没的，你要有你两个哥哥的万分之一，也不至于混的这么惨，连着我都矮人一等！” “连个妾都算不上的外室，难不成你矮人一等是怪我咯？”顾彦淡淡一笑。 白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着顾彦的双眼宛如要冒出火来，伸手就要甩顾彦一巴掌！ 顾彦岂能让这么个女人打到，他冷哼一声，微微一侧躲了过去。 “真是反了天了！”白雅在顾家人面前一直表现的很温柔，但背地里性格扭曲，从小就没少殴打顾彦，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没想到顾彦居然敢反抗了，再联想他近来的表现，肺都要气炸了！正要破口大骂！ ‘咔嚓！’一声，顾彦忽然将手中的玻璃杯捏的粉碎！透明的玻璃碎屑落在桌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温度，薄唇微启：“够了。” “……” 白雅僵硬的看着顾彦，嘴巴大长着尚没有合拢，她对上顾彦的双眼，忽然一阵寒气从心底升腾而起。 这是一种怎样陌生而恐怖的眼神。 终于安静了。 顾彦嘴角一扬，对付这种疯女人，就要让她知道挑衅自己的后果，否则她就会和狗皮膏药一样没玩没了。若不是考虑到这个女人和原主的血缘关系，他刚才就不是捏碎杯子，而是直接捏碎这个女人的喉咙……这样，她就再也不能在自己面前聒噪了。 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打算容忍一个蝼蚁一再挑战自己耐性。 “你来的正好，有些话我一次和你说清楚。”顾彦声音冷淡，眼神如刀，“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试图玩什么花样，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 白雅看着桌上的碎玻璃，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彦，脸色有些发白。似乎这一刻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顾彦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轻易被她揉捏的存在了……变得既危险又陌生。 她沉默了片刻，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语气忽然低柔下来，“你误会了……妈妈刚才说话是冲了一点，但也是因为关心你，你一走就这么长时间，大家都很担心……” “担心？”顾彦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 白雅用力的点头，试图感化顾彦，“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妈妈有多担心你……你爸虽然嘴硬，但最近也忍不住问了你好几次，你两个哥哥也很关心你的近况，这不，我一看到新闻就过来找你了。” “你现在才看到我的新闻？”顾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前段时间我也挺出名的。” 白雅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干笑，“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实在不关注娱乐圈，之前确实没怎么听说你的消息。但是你现在很有名呢，到处都是你的照片，很多人还来和我问你。” 顾彦见状哪还不心知肚明。原主的丑闻闹的沸沸扬扬，白雅和顾家人若真的有心，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消息。原主落水受伤的时候，这些家人一个都没出现，连个电话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原主是个孤家寡人呢……呵呵，白雅之前对他无动于衷，现在才找过来，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关心。 “连你爸都知道了，他其实一直很关心你，只不过你以前太不成器。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心里总归希望家庭和睦，你也能好好的。下个月就是你爸的七十岁大寿，他希望你能回去一趟。”白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顾彦眉梢一挑，结合原主的记忆，大概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顾父虽然对他很严格，不苟言笑，但其实对这个最小的儿子还是比较关心爱护的，只可惜小儿子是个私生子，从小又没养在身边，等顾父的原配死了，把这个老来子接到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原主已经被白雅养成了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又懦弱无能的窝囊废，经常把他气个半死，渐渐的这份喜爱也就淡了。 一年前原主因为飙车惹出了祸事，被顾父大骂了一通，他在那个家里其实一直很不开心，两个哥哥大他很多，都精明能干，他本就是个私生子，又整天惹是生非备受责难，心里早已压抑的厉害，终于爆发之下离家出走了。 出走之后来到海云市，因为外形不错刚好被星探发现，又被签到娱乐公司，成了朱桓玮手下的艺人。再后来就成了一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最后因为意外被他附体。 如此看来，原主来到海云市之后的事情，一切竟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从那人一心搞臭他要他命的手段来看，八成是来自于顾家内部倾轧，虽然以原主的德行来看，这些动作纯属多余，原主本就是个自甘堕落型的。但毕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目的为何……这些朱桓玮定然清楚，只可惜被他跑了，否则他不介意顺手除掉，但现在嘛…… 归根结底，顾彦对这些事都不在意，只要不惹到他头上，他并没有兴趣去帮原主沉冤昭雪打脸报仇。 顾家的事情他也没有兴趣掺和，虽然顾家挺有钱有势的，但和傅哲川比起来还差一个档次，用起来也不方便，原主在顾家可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如此麻烦又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东西，不值得他浪费心思。 顾彦眯着眼，定定看着白雅，“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明白了——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惹我。” “你这孩子，还在闹脾气呢。”白雅嗔道，“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妈妈不会管你的。但出来这么久了，偶尔回家一次总不过分吧，你爸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她说到后来，还假惺惺的抹了抹眼睛，“你听妈的一次好吗？啊？回去认个错，哄哄你爸，他本就喜欢你，难道还能真的忍心对你不管不顾吗？顾家本该有你的一部分啊……” 真是无聊又可笑，这些蝼蚁永远都是这样，为了一点点金钱权势，为了自己的好处，连亲情都可以出卖，其自私自利连魔物都叹为观止，至少魔物的自私不会这样虚伪。 今天为了钱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一次是不是可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送儿子去死？ 反正在她眼里，儿子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顾彦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他没有兴趣再和这个女人待下去了，他怕他忍不住扭断她的脖子。 他‘砰’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已经是夜晚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专门带白雅来了这个较为偏僻的酒店，此刻街道上根本没有什么人。 明明已经走了出来，但那个女人虚伪的、做作的、尖叫的种种声音，似乎犹在他的耳边回荡。 渐渐的这些声音似乎和其他的声音重叠了起来，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你一个人去死好了，为什么要连累我们！’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这个魔鬼！是你害了我们！’ ‘我早就知道你是不祥的了，你这个天煞孤星！一开始就不该生下你，该掐死你，掐死你！’ ‘那样死的就是你一个了，哈哈哈哈哈……’ ‘滔天富贵，满门荣宠，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顾彦猛地捂住耳朵，眼神冰冷，眼瞳一点点的变红！滚出去，滚出去！这些不该属于我的东西，都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人类的脆弱，人类的敏感，人类的感情，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我！ 我！是！魔！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将他扯回了现实。 白雅追了过来，匆忙又气喘吁吁的道，“你走这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 顾彦眼中的红光瞬间散去，他猛地一甩手臂，将白雅甩在地上，冷冷盯着她。白雅都有些懵了，愣愣的看着顾彦。 顾彦转身就走，然而没走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拐弯处走过来一个男人，他穿着长风衣，带着帽子，看不清面容，他走的很快，脚步踉跄，似乎受了伤。他在离顾彦不到十步的距离抬起了头，露出僵硬狰狞的面容……和通红的双目。 赫然是一只魔物！ 他看到顾彦，双目陡然射出凶残嗜血的光芒，忽然露出满口獠牙，伸出尖锐的爪子，向着顾彦扑了过来！ 顾彦一瞬间想了很多。 这个魔物受伤了，它已经陷入半疯狂的状态，它需要进食人类。白雅就在他的身后，这时候只要他躲开，魔物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白雅！这样白雅这个女人就可以被轻松解决掉，而自己不会沾上半点麻烦！ 他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脚底微微一动，就要向旁边躲开！然而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墙上隐隐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魔物在被追杀——他瞬间意识到这一点！ 顾彦突然身子一转，掉头抱住吓呆的白雅在地上猛地一滚，躲开了魔物的攻击！ 他的肩膀一阵剧痛，血肉飞溅！ 那个魔物一击不中，变得更加狂躁，再次向着顾彦和白雅扑了过去！锋利的双爪在夜色中闪着锐利冰寒的光芒！ 第44章 受伤 魔物锋利的双爪在夜色中闪着锐利冰寒的光芒！ 白雅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早已吓呆，浑身僵硬，一动都动不了……她要死了吗？她要死了！她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但是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半晌……白雅慢慢睁开眼，顾彦紧紧抱住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黑色的眸子冰冷没有温度。 是顾彦救了她吗？那个怪物呢？白雅的视线从顾彦的肩膀上看过去，那个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旁边不知何时站着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很好看，但深浅不一的诡异双眸却让人不敢直视。 她感到身上一空，顾彦忽然松开了她。 白雅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手上都是鲜血……脸色顿时一片煞白，可是……她明明没有受伤，那是谁的血？刚刚，刚刚她正本能的抱着顾彦，难道…… 她抬头一看，顾彦肩背上五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潺潺往外冒着。 “彦彦，你受伤了！”白雅满脸惊恐，后悔不已，刚刚她还在和顾彦吵架……可是顾彦依然奋不顾身的救了她，她不敢想象顾彦真的死了怎么办？她第一次觉得这样害怕……第一次觉得真的可能会失去。 “去医院……对，对，去医院，我们去医院！”白雅已经顾不得其他，上前抓住顾彦的手。她的手在颤抖…… 顾彦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甩开了她的手，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白雅一怔。 她压下心底蓦地涌起的酸涩情绪，说：“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是妈妈错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去治伤最要紧。” “你真的关心我的死活？”顾彦呵呵一笑，眼神冰冷，“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来呢？” 白雅声音一滞，说不出话来。 “你当初生下我，只是为了作为可以嫁入顾家的工具。现在你关心我，也只是担心少了可以要挟顾家的工具。我对你而言，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你何时关心过这个工具的死活和喜怒。”顾彦淡淡道，“我本不想说的这么明白，但是实在厌倦了你的虚伪，我今天救你一命不图你感激，只要以后别来烦我就是。” 这样清楚明白的事实，也只有原主那个傻瓜看不明白，还奢望着什么。但是他不会。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白雅嘴唇颤抖，不知是气还是难过。 “让你觉得难堪了？抱歉。”顾彦耸耸肩，“真话就是不太好听。放心，我死不了的，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既没有看白雅一眼，也无视了地上的魔物尸体和始终站在一旁的秦曜。 白雅向着顾彦走了几步，然而她看着那个鲜血淋漓的落寞背影，竟发现自己无法继续挪动脚步。 顾彦说的没错，她从来都是这样自私，只在乎自己过的好不好。那时候她听说顾彦落水的消息，但是因为后来听说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连过来看一看都嫌麻烦，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好像也只是整天打麻将逛街而已。 她从来没有用心理会过这个孩子，更不曾在乎过他的喜怒哀乐。 只是此时此刻，想起刚才顾彦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护住她，想起顾彦那似乎什么都不在乎都不害怕的眼神，想起他身上的伤口……心中第一次涌起后悔的情绪。她从来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甚至没有想过顾彦会不会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一定是伤心难过的吧，所以才会用冷漠伪装自己。 那个孩子……她的孩子…… 她怎么可以让他这样一个人离开，那样的残忍。 白雅再次抬起脚步，就要去追顾彦，却忽然被人拦住了。是刚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他轻轻一笑，对白雅说：“现在顾彦可能不想见你。” “你让开！”白雅心中有些烦躁，她根本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睁开眼就是这样了。但现在她想不了太多，她只想着顾彦，她应该在他虚弱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她应该弥补自己的错误。 秦曜嘴边带着浅浅笑意，但眼神却是冷淡的，“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可以放心。我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妈！”白雅瞪眼，就要继续追。 秦曜忽然的抬头在她后颈一砍，白雅顿时晕了过去。秦曜任白雅倒在冰冷的地上，冷漠厌恶的眼神掠过，根本连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称为一个母亲。 他收回眼神，走到那个魔物的跟前。 魔物胸口一个巨大的洞，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秦曜一挥手，一道白色的火焰落在魔物身上，瞬间将那魔物烧成飞灰。 …… 顾彦收敛体内的魔力，不泄露丝毫，任由血从伤口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他走的不快，脚步虚浮，尽管他的精神力极为强大，根本不在乎这种程度的疼痛。但这个身体终归还是弱小的，人类的躯体……就是这样不方便。 滴答滴答，鲜血沿着他的步伐滴了一路，他似乎有些失神。 以至于没有发现前面下水道的井盖被翘掉了，眼看一脚踩空就要跌进去，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他，将他猛地扯开，因为力道太大，顾彦几乎整个人贴在了那个人的胸前。 顾彦回头一看，是秦曜。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声音平静，“是你。” 秦曜深深看着顾彦，他抿了抿唇，“我送你去医院。” “好啊，谢谢你。”顾彦轻声一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目漆黑幽暗。 秦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母亲……本想追过来，我拦住了她。” 顾彦一顿，半晌，他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低哑，隐隐有着复杂的情绪，“谢了。” 他弯了弯眼睛，似乎秦曜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秦曜紧绷着脸，没有表情。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那一刻……他不想让那个卑劣的女人跟过来。不想看到顾彦继续用那样若无其事的表情和语气说着那样令人难过的话。他想到了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难过的，但是他那样强大而坚强，一定不会表露出来吧……也许就是像现在这样。 秦曜的手收紧，眼神微微柔和下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还需要谢谢你一次，谢谢你救了我们。”顾彦淡淡一笑，“今天谢谢你三次，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秦曜唇角弯起，“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顾彦挑眉一笑，清明冷冽的双目凝视秦曜。 秦曜不由得怔了怔，他侧过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顾彦身上，“车来了。” 果然前方灯光闪闪，终于来了一辆的士，秦曜扶着顾彦上了车。对司机道：“去医院。” 两人坐在后座，气氛一时间有些冷。 顾彦没有兴趣和秦曜说什么，他有些累，秦曜也不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 夜晚难得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医院。秦曜先推门下车，回头却发现顾彦没有跟下来，他皱眉回头一看，顾彦不知何时睡着了，又或者是晕了过去……他安静的靠在椅背上，身子微微倾斜，俊朗的面容因为苍白而显得虚弱，连冷冽的眉梢眼角也露出难得一见的柔软。 没有锋芒毕露和咄咄逼人，此刻他只是一个受伤后的普通人。 秦曜抿着唇角，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将顾彦抱了下来，快步走进医院。 顾彦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作为人类来说，这个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其实是偏重的，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 秦曜靠在手术室的门边，有些沉默。 他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失常。 那时候他是故意的，他完全有能力在那个魔物伤害顾彦之前杀掉它，这一切完全可以不必发生，但是他选择了放任。他发现顾彦之后，故意放任那个魔物杀向他们，就是想看看顾彦的反应，他始终不能完全相信顾彦，他不相信这么多的巧合。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魔物的利爪刺入顾彦的身体……他甚至可以继续无动于衷，干脆让那魔物杀掉顾彦……如果顾彦真的也是魔物，他一定会露出马脚，如果顾彦是无辜的，也不过是……死掉一个普通人而已。这才是最理智的决定，也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魔物都该死，而一个普通人类的生命，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这是那个人至死都想要守护的世界，所以他也想要守护。 守护难免伴随着牺牲。 这个世上不幸和无辜的人太多，他管不过来，也不想管。 但是……他看着那个魔物抽出利爪，看着它嗜血通红的眼神，尖锐的牙齿咬向顾彦……那瞬间他忽然产生了犹豫，如果顾彦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呢？……他还没有想出结果，就出手了。将那个肮脏丑陋的怪物毫不犹豫的杀掉！ 他的心平静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顾彦毅然将那个女人守在身后，即使身受重伤，即使满心失望，依然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她阻挡一切。他忽然觉得不值和愤怒，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他又觉得后悔，为什么他刚才要放任那个魔物扑过去呢？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无情冷漠只知杀戮的魔物呢？也许他真的错了。 他活了很久了，早已看淡世事，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动摇他。这样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动摇他的，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庸俗不堪的凡人。秦曜扯了扯嘴角，还是，他已经想念了他太久，以至于不愿意看到任何相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不是吗。 第45章 看望 顾彦坐在医院的病床上，肩膀和后背都缠着厚厚的纱布，麻药的作用消失之后，疼痛密密麻麻的如潮水蔓延上来。但是他并不准备用魔力愈合这具躯体，这点疼痛和他曾经承受过的相比，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他深知以秦曜的修为，如果当时真的想要阻止，那个魔物不可能伤得到他。 既然已经决定演戏，就要善始善终，有首有尾。 反正电影已经杀青，自己就安心在医院‘养伤’一段时间吧。如此一来，料秦曜怎么都不能再怀疑他了。 顾彦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准备继续睡一会儿。 门忽然被推开了。 秦曜一身黑色风衣，高帮皮靴，风衣的下摆还沾着一些水珠，似乎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他将手中的长柄伞收起放在一旁，来到顾彦面前坐下。 顾彦不好继续睡了，睁眼看着秦曜。他没有开口说话，他在等秦曜先说。 秦曜定定看着他，似乎也在等他先开口，一时间有些沉默。半晌，秦曜终于先开口，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声音低沉，“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彦说。 “昨天……”秦曜看着顾彦，眼底浮现一丝歉意。 顾彦打断了秦曜的话，“你是什么人，在做什么事我都不关心，也不必告诉我。我这个人很怕麻烦的。” “……”秦曜顿了下，“好。” “我要休息了。”顾彦面无表情的下着逐客令，以秦曜的傲气而言，这会儿应该转身就走，不再管他了。 秦曜果然站了起来，“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顾彦露出一丝笑。 “明天我再来看你。”秦曜说完转身出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顾彦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明天还来？难不成秦曜其实还在怀疑他？所以要观察一段时间？ 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这个可恶的人类！ 等他恢复修为，第一件事就是杀掉他！ 想到暂时还要和秦曜虚以委蛇一段时间，顾彦的心情就不太好了，连医生护士都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换药打针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 徐明再次见到顾彦的时候是在医院，换药的时候他看着顾彦的伤口，眼眶都有些红了。没想到只是出去给顾彦换个号而已，回来顾彦就弄成这个样子。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跟着呢？徐明心里自责不已。对白雅的印象也变得非常不好起来，虽说白雅是顾彦的母亲，可是之前顾彦那么艰难的时候从来没见她出现过，现在顾彦终于好过了……就来找顾彦，结果顾彦就出事了…… 他愤愤的将顾彦的手机卡换成新号，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前天你……母亲找到公司去，公司的接待员不明就里，就找刘维要了你的号码，给了你母亲。” “让他们下回注意。”顾彦淡淡道。 “我已经叮嘱过了，下回不论来什么人都不能给，你以后名气越来越大，万一再来个冒充你亲戚的，岂不是谁都可以要到你的号码了？”徐明赌气的说。 顾彦挑眉一笑，小助理居然还会生气？不过事情办的还不错。 “不过你这样，就不能参加剧组的杀青宴了。”徐明声音低落，“邹导还专门嘱咐过让我通知你的。” “你替我转告邹导我的歉意。”顾彦一笑，脸上没有半分失望。 受伤受的还挺是时候的，可以免了不少应酬。 “嗯，我知道了。”徐明应道，又陪着顾彦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顾彦的病房就热闹非凡。 邹导、许倩等合作过的演员都来了，就连蒋承也在，还有其他比较熟悉的工作人员，浩浩荡荡的将病房塞了个满。顾彦挑挑眉，他都不晓得自己居然人缘还不错。 太意外了。 邹导代表众人对顾彦表示了慰问，其他人也都上前关切的问了几句，蒋承沉着声音让他好好休息。不论真假，都毫不吝啬的散发着自己的善意。 剧组的大姐还代表其他剧组的小姑娘给顾彦捎来了一大袋子的礼品。吃的用的各种小玩意堆满了顾彦的床头…… 顾彦听着耳边的聒噪，第一次觉得人类也不是那么烦，这真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 难道他不应该把这些吵闹的蝼蚁全吃掉，让他们安静下来吗？ 果然是在人间呆久了，忍耐度得到了提高吧。毕竟有些事，忍着忍着就成了习惯了…… 尽管他并不擅长忍耐。 “好了，你好好养伤，我们就不吵你了。过段时间电影的宣传还需要你呢。”邹导十分看好顾彦，今天给足了顾彦的面子，此刻笑着总结了一下，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 顾彦微笑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视线掠过桌上的袋子，顿了顿，还是打开来看了看。 有巧克力，糖果，小熊玩偶，信件，音乐盒等等……千奇百怪。顾彦唇角勾起，真是无聊的人类，如果她们知道自己在他眼里都只是食物而已，还会有这样的心思么？ 顾彦将袋子放了回去，这些脑子进水的愚蠢人类，注定就只能作为食物而存在。 “你的朋友来过了？”秦曜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推门进来，看到满屋子的礼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知道为何，他一直觉得顾彦不像是一个善于结交朋友的人，他似乎总是浑身散发着冰冷和生人勿进的信息，孤冷深入他的骨子里，就算掩饰了，也难免会透露出来。 正因为如此，秦曜怀疑过顾彦是魔物，魔物总是不屑于和人类打交道的。 顾彦不太想回答秦曜，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将不欢迎表达的很明显了。 秦曜看了出来，但是他却不想就这样离开。 他伸手把那堆礼物往桌子里面推了推，然后拿了一个玉瓶出来，轻轻放在桌上，用一种平淡且随意的语气道：“这是我配的伤药，对你应该有点用。” 顾彦眉梢一挑。 秦曜拿出手的东西，当然不是凡品，但奈何他不能用，顾彦嘴角一扯，声音微微上扬，带出些许讥讽的味道：“你的药有合格证吗？” “……没有。” “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没有。” “那你还是拿走吧。”顾彦淡淡看他一眼。眼中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 秦曜唇角抿起，眼神微暗。他有多少年没有拿过东西出来了？他出手的东西何时不被那些达官显贵趋之若鹜？何时不是万金难求？但此刻在顾彦面前，却感觉自己像个无证行医居心不良的骗子……一片好心却还要接受这种质疑。 他的眼神就有些冷，能作出这些，已是他难得的歉意了，毕竟是他误会了顾彦，令他受伤，但这不代表他要低三下四的承受这个卑微人类的挑衅，他从不和不相信他的人多费口舌。 这时候他应该洒脱点走，对这种不知好歹的人眼不见为净。 秦曜深深看了顾彦一眼，然而昨夜的一幕又重现在眼前。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男人毫不犹豫扑向那个女人的身影，他鲜血淋漓、明明很痛却故作无事的表情……秦曜深吸一口气，他和顾彦计较什么？不过是个无知的凡人罢了……倒显得自己刻薄而没有度量，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再次说道：“你且放心用，我的药……效果还不错。” 顾彦看着秦曜，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说：“你难不成是在同情我？” 秦曜怔了一下。 “你又不是我的朋友，虽然之前的恩怨勾销了，但我们连熟人都算不上。你一再看望我，还专门给我送药，肯定也不是因为在乎我，那么……只能是同情了。”顾彦声音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秦曜却正了正神情，说，“我不是。” 他对上顾彦波澜不惊的黑眸，心中生出一种认知来，同情是对这个男人的侮辱。 所以他不会同情他。 “那样最好。”顾彦咧嘴一笑，神色轻松，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有些事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奢望过，自然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我——根本不在乎。” “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需要同情我。”他看向秦曜，脸上只有淡漠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是的……就是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就算白雅真的是他的母亲，他也根本不会在乎。 他是谁？他是没有心的魔物。他诞生于深渊魔界，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最残酷的生死之争、最痛苦的炼狱折磨，没有什么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他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直到最终足够强大，直到他拥有一切，但那又如何？其实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受伤，不会痛苦，不会难过…… 他连自己都不爱。 没有人能够伤害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 他的强大，无懈可击。 顾彦微微一笑，“所以你可以走了。” 第46章 围杀 秦曜定定看着顾彦，薄唇微抿，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的做到无所畏惧，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不在乎一切，就连他也不能够。 就连他……也有不能放弃，不能放下的东西。 但是此刻他不想拆穿顾彦，如果能够装作不在乎，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于是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走了。” 没有什么难堪，没有什么不快，就像闲话家常一样自然随意。 既然不被欢迎，那么确实该走了。 他已经在这儿浪费太多的时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了。 秦曜刚刚转身走到门口，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顾彦神色不变，说了声：“进来。” 门应声而开，傅哲川站在门口，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秦曜，微微一怔。 “秦先生。”傅哲川礼貌而疏离的对秦曜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顾彦的身边，他环视四周，最后将果篮放在地上，笑：“我不会是最后来的一个吧？” “也许吧，如果再没有其他人来的话。”顾彦轻声一笑。 “那可真是矛盾，我一方面希望还有其他人，那样我就不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了；一方面又不希望还有人来，这样就只有我陪你了。”傅哲川唇角弯起，眼含笑意，“这样独处的机会可是很难得啊。” “是吗？”顾彦淡淡一笑。 秦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哲川，转身离开。 在这里，只有他是多余的。 顾彦觉得秦曜应该不会再来了，他露出一丝笑，第一次觉得傅哲川来的挺是时候，以至于他话里可能有的小小逾越，顾彦也不想计较了。 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傅哲川看着顾彦，温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声音关切：“伤的很严重吗？” 顾彦回过神，眼神微凝，半晌，道：“还好。” 他之前在傅哲川面前暴露过自己不同常人的一面，连那样严重的枪伤都三天就好，现在却因为一点小伤住院，难免显得可疑，但是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解释。 如果傅哲川因此怀疑他的动机，他恐怕只有……舍弃这个人了。 傅哲川忽然微微一笑，道，“不如去我的医院吧，我的医院设施还过得去，环境也更好，不会有这么多人打扰你，更方便你安静的养伤。” 他说的隐晦，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白，在他的地盘，想要隐瞒什么是很容易的。 他可以给顾彦提供更好的掩护。 他什么都明白，却毫不迟疑的选择相信顾彦。 顾彦眼中诧异一闪即逝。 之前他虽然放过傅哲川，但心中却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他对傅哲川要求不高，不背叛他就足够了。这样主动的关心……等于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却是顾彦没有预料到的。 傅哲川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对他这样自信，什么都不问就决定站在他这边？难道不觉得这种行为太过盲目可笑吗？ 傅哲川不是徐明，顾彦不认为他也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多余好心。 顾彦沉默了几秒钟，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一定要个理由的话。”傅哲川抬了抬眼镜，凤眸眯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不够吗？” 救命恩人？顾彦眼含讥诮，所谓的救命之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忘恩负义这个词不正是为人类量身打造的吗？连至亲都不可靠的人类，区区救命之恩又算什么？ 而且这种帮助根本不是他要求的。 他不相信。 傅哲川凝视顾彦，眼神认真，“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发现你的特殊，所以只是顺便给你提供个养伤的地方罢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亦或者很困难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别想太多。还是说……接受别人的帮助对你来说真的这么为难？” 呵呵，自大又自以为是的人类。 顾彦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讥诮，“好，那你安排吧。” 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傅哲川扬起唇角，深深看了他一眼，笑。 …… 当天下午，顾彦就转去了傅哲川的医院。 傅哲川的医院比起公立医院要豪华的多，顾彦独自享用了一个大病房，环境舒适程度和五星级酒店有的一比。而且因为傅哲川的安排，除了一个小护士照顾他的起居，平日里根本不会有医生过来，其他要来看望顾彦的客人，也都需要事先通报。 对于顾彦来说，这段‘养伤’的日子变得轻松且悠闲。 一个月后，顾彦‘伤好’出院。 徐明将顾彦接了回去，并给他讲了接下来的安排，首先他需要去京城和邹导以及剧组会和，参加一档国家台的娱乐访谈节目，这个节目规格一向颇高，只针对国内外一线大导演和大制作，能出席这样的节目，对顾彦的知名度会有很大提高，也有利于扭转他之前不利的形象，一定不能错过。 节目完成之后，顾彦需要接拍一个国外跑车品牌的广告，这个国际一线跑车品牌正要进入国内市场，为此正在筹备各种宣传，能拿下这个代言，公司背后使了多大劲暂且不提，关键是逼格够高。也符合公司对于顾彦形象的打造策略，摈弃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专心走高端路线。 顾彦默不作声的听完，对于这些安排并没有反对。 徐明说完这些正事，立刻开启八卦模式，眉飞色舞的给顾彦说起最近的各种消息来。 电影的宣传已经进入的最后的阶段，先期放出的预告片和剧照给顾彦圈了很多颜粉。虽然许多人对于顾彦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能出演这样的角色有着很大的质疑，但也不乏期待的人，虽然预告片时间太短看不出更多，但顾彦表演惊艳惊鸿一瞥，还是备受期待的，具体结果如何，等到电影上映就会揭晓。徐明自然对顾彦信心满满，等着那些喷子被打脸呢。 说完了顾彦的事，徐明又顺便八卦了一些其他的圈内事。 最近娱乐圈里最热门的八卦就是国民女神周钰深陷小三门事件了，据说周钰被曝出一直被富豪包养多年，插足对方婚姻，逼的该富豪几度欲与原配离婚，最后这个富豪还被有名有姓的指了出来，正是远林集团的老总钟建业。 顾彦终于抬了抬眼睛，眉头微蹙。如果是原来的周钰，顾彦丝毫不会意外，但现在的周钰已经是个魔物，按理说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不利境况，这对于她来说是很危险的。 “你说详细点。”顾彦道。 徐明一愣，顾彦一向对这些八卦不太在意，不管说什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忽然关心起周钰的事来了？难不成顾彦也喜欢周钰？徐明瞬间脑补了许多，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据说这事儿，最开始是来源于论坛的一个帖子，一个匿名帖子开黑周钰，写得十分详细而且还配以具体的事件和图片，说周钰其实一直是钟建业的小三。这样的帖子，一看就是有水军在背后操作，所以许多粉丝就上去开喷，为周钰鸣不平，一时间这个事情就被炒了起来。”徐明砸吧了一下嘴巴，“本来大家当做只是一条谣言罢了，只要过段时间自然就平息了……谁知道风口浪尖之上，钟建业的妻子跳了出来，亲口承认了这一切！牢牢把小三的屎盆子扣在了周钰的头上！瞬间无数粉转黑，之前有多少人为周钰说话，现在就有多少人骂她，啧啧……那阵势，比你当初遇到的还要可怕多了。” “大家都猜是原配忍无可忍，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这事儿给捅出来。群情激奋的人多了，周钰走在路上都差点被人泼粪，简直和过街老鼠也差不多了。” 顾彦皱了皱眉，按照周钰把钟建业哄的团团转的程度，按理说不该没考虑到这个风险。事情不该是这么简单。果然…… “但是……这还不算完。”徐明顿了一下，眉飞色舞的道：“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一出简单的小三原配撕逼大战你就错了！钟建业始终不出面，屁都没放一个，先看不下去为周钰说话的竟然另有其人！你猜猜是谁？承化能源的老总刘凌晖站了出来，说周钰和他一直都是情侣关系，之前的一切都是谣言！” “刘凌晖？”顾彦重复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刘凌晖你不认识，但他的前妻你肯定是认识的，就是宋媛。”徐明拉着长长的音调，“刘宋两家联姻，虽然这夫妻两个一直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干，但夫妻关系却牢不可破。也不知道周钰使了什么迷魂汤勾搭上刘凌晖，让他不顾家族利益和各方牵扯，毅然和宋媛离婚！要娶周钰进门！刘凌晖前脚和宋媛离婚，后脚就上赶着给周钰撑腰。” “如果只是玩玩，没人管他，但刘凌晖做的这样决绝不留情面，刘宋两家都十分恼怒，怎么可能放过周钰？于是脏水就泼了出来，周钰也不是省油的灯，刘凌晖把她护的死死的，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前妻宋媛，原来最开始的那个帖子，不是钟建业的老婆发的，而是宋媛发的！这一切也都是宋媛在背后推波助澜。” “现在网上各种说法都有，有支持钟建业原配和宋媛的，也有站在刘凌晖那边帮周钰说话的。总而言之，周钰一下子牵扯进两个豪门里做了小三。做小三做到这个份上，也算登峰造极，死而无憾了。” “然后呢？”顾彦眼神有些冷，她到底在想什么？！ 徐明摊开双手，“后面的就不知道了，对了，我已经关注了钟建业、周钰、刘凌晖和宋媛的微博！好第一时间知道撕逼后续！……” “……” 顾彦将徐明打发走后，立刻就拨通了周钰的电话，然而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个卑微的魔物，闹出这么大的麻烦，竟然还妄图摆脱自己的掌控吗？真是可笑！顾彦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他闭上眼睛，默默感应，当日他赐予周钰一滴魔血，提升了她的修为的同时，也掌控了她的生死和行踪！ 片刻后顾彦睁开眼，已经感应到了周钰所在，一个人驱车出去。 感应的位置在市中心一座商场处。 顾彦停车走下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此刻是晚上八点，商场里人来人往，但是商场的每个出口处都站着几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和普通客人没什么不同，但各个身材高大，动作隐隐带着肃杀之气，应当都是便衣。 顾彦眼神微凝，难道周钰竟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 若不是人类此刻还掩盖着魔物存在的消息，此刻恐怕就不是这样偷偷围杀，而是大张旗鼓的驱散人群了。 他顿了一下，目不斜视的越过那几个人走进了商场。 顺着电梯上了七楼。 而魔血的位置……就显示在这里。 第47章 记忆 七楼是美食城，断断续续的有人吃完饭出来，一切和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顾彦神色平静，周钰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不能落在人类的手中，他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他转身走进了一家日式料理的餐馆，穿过去走到了最里面的洗手间，魔血的波动从女洗手间里面散发出来，顾彦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低沉，“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片刻后，洗手间的门缓缓打开。 周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身黑色连衣裙，更衬着肤色苍白若雪，她看着顾彦，本能的恐惧从脸上一闪而过，随时一片释然。 顾彦淡淡看着她：“你欠我一个解释。” 周钰点点头，神态平静自然，眼中没有丝毫暴戾不甘，只有解脱的痛快。 她走到一个角落的卡座坐下，对顾彦笑道：“真是荣幸，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大人一面。” 顾彦见状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这个魔物很清楚自己面临的结果，既然都已经视死如归了，他倒也不必和这么一个卑微的魔物计较。 他只是有些好奇，周钰如今的表现太不像一个魔物了。 一个走投无路的魔物，不可能这样平静，只会垂死挣扎，大开杀戒。而周钰显然不打算这样做。 “大人一定也看到了最近的新闻了，很抱歉闹出这样的麻烦来，您尽管放心，我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过您的身份。”周钰认真的说。 顾彦看着周钰，轻轻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虽然他说的简单，但周钰却明白顾彦的意思，并不是问她为什么不泄露他的身份，而是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她的能力，本可以避免如今的境地的。 周钰沉默了片刻，说：“既然大人想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这等不堪入耳的小事，唯恐浪费大人的时间罢了。” 顾彦顿了一下，他确实没有一定要知道的意思，这个弱小的魔物犯了错误，并且已经做好用生命去赎罪的准备，他知道这个结果就够了。他以前从不关心这等小事。 但此刻莫名的好奇心却驱使他想要去听一听答案，因为这个事情发展很不合理。 来到人间之后，似乎总有什么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从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身处深渊魔界，我记得有多长时间，大概九十多年吧……那九十多年，我没有吞噬过任何一个其他魔物。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太弱小了。”周钰缓缓道，露出回忆的神色，“弱小到只能苟且偷生……” 顾彦终于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样弱小的魔物居然能活到现在，委实难以置信。在残酷的魔界，不吞噬其他魔物而存活……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正因为如此，我发现我和其他魔物有一点不一样，我……清楚的记得一些东西，虽然只是很少的一些，但是我没有忘记。”周钰说。 顾彦眉梢一挑。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不记得我的身份，不记得我曾经可能存在的家人朋友……但我清晰的记得我憎恨的人，我的仇恨，我的痛苦，我的不甘……”她明明说着可悲的话语，但双目却灼灼发亮，仿佛整个生命都拥有了意义一般，那不是魔物应该拥有的眼神，她的语气轻而透澈，“那些记忆……让我觉得，我原本也应该是人类的。” “可笑！”顾彦冷喝一声，黑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这种荒谬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魔就是魔！他在魔界千年，见过各种各样的魔物，却从没听说过哪个魔物觉得自己会是人类，人类是什么？只是食物罢了！ 但是他脑中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那那些梦呢？那些梦又是什么？ 真的只是梦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 周钰的脸色很白，完全没有血色一般，她微微一笑，如同凋谢前怒放的牡丹，带着死亡般的绝色。 “我的记忆在慢慢的变少，一点点的，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也许要不了多久，连我最恨的人可能也要忘了。但……这些事是确实存在的，我十分确定。如果我不是人，那么这些记忆又该怎么解释呢？我的恨和痛苦为何那么真切？为什么我连自己都忘了，却还要记得所憎恨的人？”周钰说，“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恨吗？” 顾彦唇角紧绷着，眼神冷冽。 “我也曾怀疑过，也许这些都是我的幻想。” “魔生来便憎恨人类，憎恨一切美好的东西，杀戮和毁灭是它们的本性。我和它们并无区别，如果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们憎恨一切，而我清楚的记得我所憎恨的那个人！” 周钰看向顾彦，语气陡然变的兴奋和颤抖起来，“然后……我遇到了那个人，不，是那个人的后代……但是我就是知道。我遇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能闻到他血液里的味道。” “我查了他，查到了他曾祖父的资料，真的就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您说，这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那些……竟然都是真的！” “是真的……” 周钰双眼明亮，声音喜悦和欢快，刻骨的恨意在她的脸上反而成了一份增色，“我竟然可以来到人间，亲手报仇！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我可以让他断子绝孙，家破人亡，让他留下来的一切都被彻底毁掉！他那样对我又如何！到头来他的一切还是要毁在我的手上！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兴奋的不能自已。” “男人都是这样卑劣又恶心的东西，那个人是，钟建业是，刘凌晖也是，我只是稍用手段，就令他神魂颠倒，我要让他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我要让整个刘家都灰飞烟灭！鸡犬不留！” “我要让他们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我有这样的能力！” “我好开心。”周钰伸出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洁白如玉，她凝视自己的双手，轻轻的笑了：“我只要一想到撕裂他们的时候，他们眼里的悲哀绝望，他们的痛苦哀嚎……就觉得自己的痛苦都消失了，我的心里只有快活。” 她失神的笑了会儿，然后放下手，道：“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刚才从刘家出来，他说要带我回家，和他父母说娶我入门，我就和他去了。本来我可以和他多玩一会儿，但是我一时没忍住，所以我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我太过投入忘情了，以至于最后杀他的时候，让他找了个机会打了电话出去。” 听到这里，顾彦终于明白为何这里会被警察围住了。显然他们顾忌商场人多，唯恐周钰大开杀戒，所以才按兵不动……但这并不是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很快会有人类修士亲自来处理这个麻烦。 周钰身份暴露，终归难逃一死，而她自己也清楚明白这一点，并且毫不在意。 “我觉得我已经不恨了，我很庆幸能有来到人间的机会。”周钰捋起耳边的碎发，笑，“我杀了他们，觉得再杀其他人已经不能带给我任何乐趣和期待，就好像……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已经可以平静的迎接死亡，不必再那样……痛苦而卑微的活着了。我很高兴。” 顾彦深深看着她，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人类，你自己也知道，你只是一个魔物罢了。” “我知道。”周钰说，“我以前那样觉得，就好像那是某种支撑自己存在的理由。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不管那是谁的记忆，谁的仇恨，不管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魔物只会遵循自己的本性。” “这样，就够了。” 她拿出一个u盘推到顾彦的面前，“很抱歉我不能再帮您做事了，这个给您，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顾彦沉默片刻，收起u盘，道：“需要我帮你吗？” 魔物是不能自杀的，除非被杀死，它们会永远永远的……在黑暗中存在下去。 “我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这件事不能再麻烦您了。”周钰笑，“怎样死，死在谁的手里。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好。”顾彦站起来，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差不多人类修士该来了。 “您慢走。”周钰温声软语，展颜一笑。 顾彦利落的转身，他的步伐沉稳而没有半分迟疑，他的眼神淡漠而平静。魔物之间是不存在同情这种感情的，他也不是那般多事之人。 周钰认为这是死得其所。 这个可怜的、卑微的、弱小的魔物，终于等到了她的解脱。 所以他不会为她伤心难过。 他的心里只有不屑。 大约……只有这样弱小的魔物，才会执着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罢，所谓的仇恨……真是可笑极了。魔物，竟然会去憎恨它的食物，就和人类憎恨一只猪一只鸡一样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妄想自己曾是食物的一员。 难道人类会因为羡慕猪鸭牛羊的自在，就妄想自己上辈子也是个畜生吗？ 他！是更高等更强大的存在！ 不论他来自何处，不论他曾经是什么，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个完整的魔。他不会痛苦难过，不会踟蹰彷徨，不会后悔不会悲伤……他的存在注定要让人类颤抖恐惧，将黑暗带来这个世界，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顾彦走出餐厅的门，一个身影和他错身而过。 秦曜背着那柄银白色的长剑，看也没看顾彦一眼，直接走向周钰所在。 顾彦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玻璃，刚好看到周钰朝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就看到秦曜一剑刺穿她的胸口，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灰暗的死气弥漫上她的脸，她的身体一寸寸风化在空中。 这就是魔物，死亡都不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丝毫痕迹。 餐厅的人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安静如同被引线引爆，人们一个个惊恐慌乱的往外逃去，惊声尖叫让整个七楼乱成一锅粥。 顾彦没有动，慌乱的人们逃窜着，慌不择路的撞上他的肩膀。 他皱了皱眉，回过头，发现秦曜转过身，也正看着他。 第48章 处理 隔着慌乱逃窜的人们，两人四目遥遥相对。 秦曜提着长剑，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顾彦知道自己此刻也许该装作害怕恐惧，他本也可以做到，但是此刻，他偏偏不愿意这样做。这一刻他骨子里的高傲完全冒了出来，连一丝丝妥协低头都不愿意。 他想要放开束缚，大开杀戒。如果不是这些可恶的人类修士，侵占人间会简单的多。 而现在……他竟然要在这些蝼蚁的面前伪装。 将自己伪装成这些蝼蚁的一员…… 亲眼看着这些人类修士杀戮其他魔物，他不在乎那些魔物的生命，他可以自己杀，但不喜欢人类来杀。 那是对他的挑衅！ 秦曜越来越近。 顾彦心中的杀意和斗志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在他的胸腔内翻滚沸腾！来吧来吧！向我举起你的剑！这一次我不会再有丝毫留手！什么谋划计划，什么伪装身份都滚一边去！ 他只想要不计后果的战斗！只想要发泄！ 魔物嗜血的本能汹涌澎湃，几乎就要压抑不住，只需要一个缺口，一个引子，就可以尽数倾泄出来！ “你不该来这里。”秦曜看着他，声音低沉。 顾彦冷冷看着他，垂着的手握紧，眼中迸发的寒意和憎恶几乎掩饰不住。 “刚才很危险。”秦曜注意到了顾彦的表情，眉头微蹙，但还是解释道：“那个女人，不是人类。” 顾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呵……他听到了什么？秦曜这是害怕他误会？ 真是可笑，一直在怀疑他的人，难道不是秦曜吗？偏偏在他决定不再掩饰的时候，秦曜又相信他了？ “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你刚刚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那么现在你要杀了我吗？人命在你的眼里算什么？”顾彦的语气冰冷而锐利，既然如此，他毫不介意倒打一耙。 他看秦曜不爽已经很久了。 满腔杀意生生憋下，想到这架是打不起来了，竟还有些许遗憾。 “这么多人看到你持剑杀了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女明星，你想好怎么向公众解释了吗？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这样做吧？”顾彦气势凌厉，咄咄逼人，虽然不能打，但不妨碍他出言讥讽。“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曜直直看着顾彦，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虽然是这样的冒犯，但是他竟然没有生气。再遇到顾彦是怎样的心情？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明白，明明是已经决定放下的人和事，却还会偶尔想起，所以此刻见到，竟有种小小的意外和欣喜。 还有一些担心……所以刚才什么都不管不顾，哪怕会引起骚乱，也干脆利落的处理掉了那个魔物。 大约，是不想眼前这个人死掉吧。 也不想这个人再受伤，他不会总是犯同样的错误。 总是遇见同一个人，如果不是有意，那就是巧合了……奇怪的是他竟不讨厌这样的巧合。 “现在当然没有王法了。”秦曜扬起唇，深深凝视顾彦，“皇帝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王法？” “……”秦曜居然还会开玩笑，饶是顾彦都一时无言以对。 “再说了，就算有，那又如何。”秦曜淡淡一笑，语气轻飘飘的，“法律从来都只是束缚弱者的。” 这句话顾彦深以为然，颇有点引为知己的感觉，但此刻他肯定不能表示赞同，少不得一声讥笑，“说出这样的话……你确定自己不是警察中的败类吗？” “哦……警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秦曜露出恍然的表情，眼里有淡淡笑意，“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顾彦终于发现自己无法从言语上对秦曜造成伤害，又不能直接出手，于是不准备继续留在这里找不痛快了。在秦曜这里屡屡吃瘪对他来说是个例外，而他向来不愿意委屈自己，挑眉一笑，“也罢，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这些又关我什么事。” “你就算真是个杀人狂魔又如何？如果你今天不打算杀我，那么……再见。” 顾彦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离开。 秦曜忽然道：“等等。” “怎么？改变主意了？”顾彦回头挑衅一笑。 “如果你不想一整晚的时间都耽误在警察局，还是待会和我一起走吧。”秦曜缓缓道。 顾彦眉头一挑。 外面一大群警察终于冲了上来。 四处逃窜的人们很快被安抚控制了起来。人们面对荷枪实弹的特警，饶是没有犯错，也有些心里发悸，老老实实的一动不敢动。 所有的目击者一个都没漏掉，全部都被安置在旁边的一家餐馆里。 眼看情况终于控制住，宋云峥松了一口气，他刚从刘家的案发现场那里赶过来，刘家的景象比之当初的医院杀戮案如出一辙，血腥场面每次看到都令人作呕，头皮发麻……想不到那个著名的女明星竟然是这样一个凶残的魔物！之前竟完全没有丝毫蛛丝马迹！而这个魔物此刻竟然还身处人流量巨大的商场，顿时整个心都提了起来，一个不好，就是个捂都捂不住的震惊全国的大案！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他连忙安排人秘密控制住现场，然后第一时间向秦曜求援！ 对付这样高智商高武力的可怕魔物，和这样的危急状况，也只有秦曜有能力力挽狂澜！ 这段时间，他亲眼见过秦曜出手两次，无论多么可怕的对手，都不能让秦曜露出轻描淡写之外的表情，这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他甚至都怀疑秦曜是不是人类了，怎么有这样可怕的人类？ 但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类，才能帮人间度过此次劫难吧。 宋云峥刚才一直守在监控室，心急如焚，直到看到上面产生骚乱才连忙带人上来。 原本已经做好了目睹惨烈现场的准备，谁知道现场十分干净，连一滴血也没看到，秦曜解决的干净利落。周钰不但没有大开杀戮，反而几乎是以等死的状态引颈就戮，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事情完美解决，不但没有一个死伤，连真正的直接目击者也只有十几个人，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切都归功于秦曜。 宋云峥走到秦曜身边，态度恭敬极了，“秦先生，辛苦您了。” 他看了看秦曜，又看了看旁边的顾彦，心里一阵了然，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原来秦曜真的对顾家的这个私生子感兴趣啊！他和秦曜也算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了，平日里几乎很少能在秦曜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这个身份高贵神秘、武力强大的男人如同一座死气沉沉的冰山，让人只想高山仰止。而这样的男人，此刻正在和顾彦说笑。 自己以后仰仗秦曜的地方还很多，既然顾彦是秦曜感兴趣的人，自己少不得也要照拂一些，总不能让他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欺负了去，心中暗暗决定支持顾彦以后在海云市的发展，有他在，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顾彦？ 顾彦可丝毫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靠山’。 斜斜睨了宋云峥一眼，他是知道宋云峥的身份的，海云市赫赫有名的实权人物，据说还是京城宋家的嫡系子弟，不过这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个蝼蚁罢了，人类除非出动军队，否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威慑力可言。 秦曜对宋云峥微微颔首，淡淡道，“这里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云峥指了指旁边正在和目击者说话的面容冷肃的中年男人，“那是国家安全局的赵局长，这些事情交给他处理正好，就说是军事机密，签下保密协议，好好吓吓他们，自然就不敢出去乱说。再控制好网络和媒体，只要大方向把握住，一点点流言蜚语也翻不起浪花来。” 只是这么多人，看来得忙活一晚上了。 “嗯。”秦曜点点头，“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好。”宋云峥恭敬的道。 心里想的却是秦曜要和顾彦说话，自己这个电灯泡还是早点消失好了。 至于保密的问题，有秦曜在，他可不会逾越到想要去警告顾彦，顾彦自有秦曜操心不是么？ 秦曜眼看顾彦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了，反正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他管。 “我们走吧。”秦曜对顾彦道，声音微不可闻的温和了一些。 顾彦沉默着跟了上去。 外围看守的特警早已得到宋云峥的吩咐，不敢对秦曜有丝毫阻拦，两人顺利的出了商场。 一出商场，顾彦也懒得和秦曜多话，直接走向停车场。 秦曜慢条斯理的跟在他的身后，“我帮你节省了这么多的时间，你却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我打就要走。我以为我们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难不成，你还在生气？” 顾彦一言不发的继续走。 “怎么这么久才出院，我给你的药你没用吗？” 顾彦不说话。 “以后夜晚就尽量待在家里，没事就不要出来乱跑了，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顾彦走到车前，伸手就要去拉车门。 然而后面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按住了车门！那只手直接覆在他的手上面，手心温热的触感，背后陡然笼罩过来的男性气息……顾彦眼神一暗，寒意在眼中渐渐凝结。 秦曜俯身顾彦耳侧，声音低沉，“我在和你说话。” 第49章 赠物 秦曜一手撑住车门，俯身顾彦耳侧，声音低沉，“我在和你说话。” 顾彦眼中寒意凝结成冰，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把这个人类撕成碎片的冲动，一字一顿道：“但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抽了一下，没能将手抽出来，眼中怒意更甚！ “为什么？”秦曜说，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是因为之前我对你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你忘记你已经道过歉了吗？”顾彦一声讥笑。 秦曜微微沉默，“我这次是认真的。” 顾彦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我说过稀罕你的道歉了吗？” 他声音冷淡而疏离，比起被厌恶更让人添堵的，无外乎就是漠视和不在乎了。 秦曜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冷漠且理智的，漫长的时间，已经让他习惯漠视凡人。况且……他也从未想过在乎除了那个人之外别人的感受，更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漠视的这样彻底。 原来被漠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他终归是个有涵养的人，不会因为一点不痛快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计较。 但都被这样讨厌了，为什么还不肯走？ 就因为从顾彦的身上……依稀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吗？如果那个人还在，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骄傲，倔强，耀眼夺目。 哪怕被伤到遍体鳞伤，也不会向现实低头认输。 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追随。 几十万个日日夜夜，想念如藤蔓疯长缠绕，将他包裹的没有一丝空隙，严密到几乎要窒息。那个被埋藏在心底的人，早已成为一种信仰……信仰逐渐演变成贪婪和奢望…… 如果有一天他因此入了魔，也不会觉得意外。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秦曜语气缓和下来。 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也好…… 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改变别人的命运。过去来不及挽回的人……现在不想再有什么遗憾。难得在意一个人的生死，随手而为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白了。”顾彦冷冷道。 片刻后。 秦曜松开手，重新站直身体，他深深看着顾彦，轻声一笑，“我也没打算一直关心你，只是刚好遇到而已，也算是种缘分吧。而且有句话还要和你说，今晚的事，你不要向外面伸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顾彦眉梢一挑，“这句话我之前就说过。” “那就好。”秦曜又道，“还有我让你注意安全，你不要当做危言耸听。这个世界，并不如你以为的那么安全。” “比如会有你这样的杀人魔？”顾彦语气轻佻。 秦曜无奈一笑。 终归只是萍水相逢。 他想了想，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吊坠来，郑重道，“这个你带在身上吧。” 那是一个简单的桃木吊坠，拇指大小，雕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似乎是个古代武将，容貌精致俊美无铸。看得出很被主人珍惜喜爱，表面光泽华润，大约是经常被拿在手心盘磨的物件。 顾彦没有伸手去接，人类修行者拿出来的玩意，多半是个护身符。他本身就是魔物，一不小心还会被反伤，人类的东西他都并不适用。 “我没有接受不熟的人礼物的习惯。”顾彦淡淡道。 “拿着吧，你会需要的。”秦曜看着他，眼神认真，不容拒绝。 顾彦上下扫视了他一遍，挑起唇角，“其实我也可以接过来，然后转头就随手丢掉，反正你也不会知道，不是吗？这样你还要执意给我吗？” 秦曜紧绷着唇角，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愠怒。 他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他能说什么好呢？说顾彦自以为是又不知好歹？用身份、权势、亦或是金钱让顾彦不敢无视他？或者干脆试图说服顾彦这是他的一片好意？ 他并不习惯做那些可笑又无聊的事。 秦曜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顾彦也许是碰巧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但也仅限于此了。强迫把好意给一个不需要的人，他还做不出这种事来，他在顾彦身上，已经是破例了。 心中一丝丝的意动缓缓消散，就算再像，顾彦也不是那个人。那个人无可取代。 他该醒醒了。 秦曜慢慢合拢手掌，就要将手收回去。 顾彦忽然伸手一捞，将那吊坠勾了过来，微微一甩，在指间晃了晃，“这么简单就后悔了？这礼送的很没有诚意啊。” 秦曜冷冷看着他。 “怎么？我刚才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当真？”顾彦两指捏着木雕小人，嘻嘻一笑，神态肆意，语带调侃：“还是说，这个人是你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容不得任何一点诋毁和不敬啊。” 秦曜抿着唇，却也没有伸手把东西拿回去。 “真是啊——”顾彦凑到秦曜跟前，凝视他的双眼，尾音上扬，“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要给我？” “还是说，你真的喜欢上我了？”顾彦双目漆黑如墨。 “不是。”秦曜这回倒是回答的很干脆，重新恢复面无表情。 顾彦脸上浮现失望的表情，却笑：“那很好，喜欢我的人多的是，你最好不要喜欢我。因为——我不会喜欢你的。” “随你。”秦曜抿着唇，视线落在顾彦手里的吊坠上。 “放心好了，看在你这么宝贝的份上，我会好好保管的。”顾彦挑眉一笑，“不早了，就不请你去我家了。拜拜。” 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汽车马达发出一阵轰鸣声，绝尘而去。 秦曜看着顾彦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半晌，缓缓收拢手，握紧成拳。 你会保护他的对吗？这个人，和你很像呢…… 等着我，就快了……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将你带回来的……我一定会将你带回来的…… 顾彦一边开着车，一手勾着吊坠上的绳子，甩了甩，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还随便送人，这个人类修行者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要这个东西的，但是见秦曜这么容易就被激怒，顿时改变了想法。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秦曜的弱点。 而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不足为惧。 顾彦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酷残忍的笑容，他摇下车窗，随手将吊坠扔了出去。 践踏一个人类修行者的心意，对于他来说不但不会感到愧疚，反而会觉得痛快兴奋。他拿下这个吊坠——就是为了扔掉。 不过十分钟后，银色跑车掉头开了回来。 顾彦走下车，低头找刚刚被丢掉的吊坠。既然这是秦曜很重要的东西，那么在他彻底干掉秦曜这个威胁之前，就还有利用价值。 只要一想到可以让秦曜那个万年冰山般的脸露出痛苦难过的表情，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总有一天，他要当面践踏他在意的一切！然后再亲手杀死他！ 把他撕裂吃掉！那一定是人间至极的美味。 顾彦视力很好，扫视过去，很快就发现了马路边上的吊坠，吊坠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前面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路过，还在上面撵了过去。 顾彦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弯腰将吊坠拾了起来。 刚刚还被人视若珍宝的物件，此刻如同垃圾一样，可怜又脏兮兮的，如同从天堂跌落地狱一般。 顾彦连擦都懒得擦一下，慵懒的将吊坠随手塞进口袋。虽然还有些利用价值，但也不值得他多么在意。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顾彦脱掉衣服洗了一个澡，然后从口袋中拿出吊坠和周钰临死前给他的u盘。 他先是看了一下吊坠，之前一直都未曾仔细看过。吊坠栩栩如生的刻着一个男人，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雕刻的十分精致，看得出秦曜雕刻的时候是十分用心的。男人容貌俊美，穿着古代武将的衣服，至于具体哪个朝代，倒是看不出来。 人类修行者一般都十分长寿，所以秦曜的年纪定然不会是表面这么年轻。如此说来，这个男人是他喜欢在意的人吗？那么秦曜后来对自己的特别关照，也是因为自己像这个人吗？ 他们容貌并不像，那就是性格相似咯？ 顾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啊。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秦曜的一番好意。 随手把吊坠扔进抽屉里，顾彦拿起u盘，神情一时有些沉默。 他并不在意周钰的死，不过是个可悲的弱小魔物罢了。 他也不会被周钰话所影响动摇。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他的情绪，大约是有些怒其不争，或者失望吧。原本周钰是他寄予厚望的手下，却为了一点点可笑的仇恨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简直都不配身为一个魔物！ 正因为这样，死掉才一点都不可惜…… 什么解脱……如果活着只是痛苦，他们为什么要存在？存在的理由和意义又是什么？所以，只有她这样懦弱的废物才会觉得死亡是解脱吧。 而强大的魔物，只会给别人带来死亡。 顾彦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把u盘插入电脑。 第50章 信息 u盘里面只有一个文档和一个视频。 顾彦先是打开文档，里面只有一个地址。他将地址记了下来，然后点开了视频。 视频是周钰自己录制的，她素颜出镜，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女孩。她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然后开始说话。 “如果您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是否有这个机会把这交到您的手里，如果我没能把这给您，我会死前把一切都销毁掉。” “其实录下这个视频前，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录下这个视频。” “这大约是真正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痕迹了。” “没有什么伪装，什么怨恨，什么痛苦……我只是我。” “我知道在您的眼中，这样的我弱小的不值一提。但即便如此弱小，我也有我的思想，我的感情，哪怕我的内心充满肮脏丑陋的负面情绪……但这同样证明我是一个活生生会思考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我甚至觉得……说起来您可能要笑话我了。我觉得如果我曾经真的是人类的话，也许是一个好人也说不定。那时候，我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我很清楚我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会奢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如果最终一定是走向死亡的话，比起在暗无天日的魔界成为其他魔物的食物，能够来到人间走一趟，得偿所愿的我，已经是极为幸运了。” “能遇见您，也是我的幸运。” “您和那些魔物是不一样的，我能感受的到。我心甘情愿为您做事，不仅仅是因为恐惧。” “无论您打算做什么，我希望您也能得偿所愿。” 周钰真诚的看着顾彦，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笑的很干净，一点也不像一个魔物。 视频播放到这里，戈然而止。 顾彦沉默片刻，把u盘扯了下来，随手丢进抽屉里，和吊坠放在一起。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没有遇见他岂不是自由自在的更好，受制于人也谈得上是幸运吗？虽然还算听话，但可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视频里也并没有讲那个地址里到底有什么。 顾彦皱了皱眉，还是决定走一趟，无论留下什么，有用没用，都不能落在人类手里。 想到这里半分睡意也无，干脆拿了钥匙出门去了。 地址所在的位置比较偏远。 顾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郊区这个废弃的仓库，仓库显然已经荒废多年，四周杂草丛生，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 他按照地址上的标记，找到了第13号仓库。 仓库的大门上挂着一个铁锁，和旁边的锈迹斑斑相比，唯独铁锁是崭新的，想来就是周钰留下的东西所在了。 顾彦没有钥匙，但是这种锁根本难不住他，轻轻一扯，就将铁锁扯了下来。 哐当一声，缓缓推开了大门。 没有电源，又是夜晚，仓库内漆黑一片。 顾彦的脚步声在深夜有种毛骨悚然的清晰，忽然‘咔嚓’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顾彦低头一看，脚边一段带血的骨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上面还有斑驳的牙印…… 黑暗中瞬间红光一闪，一道冷风吹来，顾彦猛的抬手一挡！发出一声碰撞的闷响！随后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顾彦眼神一冷，右手臂的衣袖被割出几道口子。他转头看过去。 右前方的地方一个孩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女孩子，一头柔软的波浪卷长发，肉嘟嘟的小脸，五官精致如同洋娃娃，她穿着一件甜美可爱的白色蕾丝系带裙子。若不是此刻通红的双眼……还有脸上身上的血迹，定然是个让人喜爱到尖叫的小姑娘，分分钟可以成为一个网红。 但是很可惜，这显然是个魔物，还是个实力不低的魔物，应该是刚刚达到了中阶的水平。 她张嘴发出低低的嘶吼，双手撑在地上，凶狠嗜血的双目死死盯着顾彦。 顾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放开了一丝压制，铺天盖地的威压释放出来，瞬间将她压的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那魔物终于明白顾彦是惹不起的可怕存在，浑身瑟瑟发抖，眼中的红色瞬间褪去，露出原本透蓝清澈双眸，竟还是个混血儿。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一脸恐惧的看着顾彦，泫然欲泣。 这模样任何一个人看了，怕都会心疼的不得了，奈何对顾彦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道：“还有一个，出来吧。” 话音一落，角落里缓缓走出一条黑狗来。 看品种只是个很普通的土狗，但长的十分高大，比一般土狗要雄壮的多，一身黑色毛发油光可鉴，看起来凶恶异常，不过此刻面对顾彦，却柔顺的不得了，夹着尾巴蹲在小姑娘的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顾彦抬步走过去，垂眸看着地上的一人一狗。 小姑娘脸色煞白，眼巴巴的看着顾彦，低声啜泣，“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饶你性命。” 对于胆敢冒犯他的魔物，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小姑娘大概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浑身瑟瑟发抖，但魔物求生的本能让她不会轻易放弃。她低声哀求：“我们对大人您有用的！” “周钰找到我们并把我们安置在这里，让我们替她寻找其他魔物和魔地，她说她也是替一位大人办事。那位大人一定是您了！” “我们很有用的，黑黑的鼻子很灵！方圆千米之内，无论多么细微的魔气都逃不过它的追踪，它可以替我们寻找其他魔物和魔地！还能替我们打探消息！而我能和它交流，大人留下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大人做事的！” 她瞪着蓝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顾彦。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钰可以为我们作证，看在我们听话的份上，请大人饶我们一命……” “周钰已经死了。”顾彦淡淡道。 小姑娘顿时面无血色，声音干巴巴的：“她……不知她哪里得罪了大人您……” 顾彦瞥了她一眼，“不是我杀的。” “哦……”小姑娘吁出一口气，谄媚的笑：“那她可真是倒霉。” 她语气轻飘飘的，显然对周钰的死没有半分触动，她在乎的只有自己，无情无心。 这才是一个魔物应该有的样子。 顾彦笑了一下，果然周钰那样的，才是例外吧。魔物就是魔物，有那么多多余的情感，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他满意的看了小姑娘一眼，这样就很好。 至于心底的那一丝失望随即消失不见。 “你们最好如你所说的一样有用。”顾彦黑色双眸满是冷漠残忍，“否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人尽管放心。”小姑娘恐惧又忐忑的看着顾彦，恨不得拍着胸口打包票。 顾彦点点头，割破指尖凝出两滴魔血，射入一人一狗的额头，“不要试图玩什么花样，否则会死的很惨，明白吗？” “我们明白的。”小姑娘一动不敢动，任魔血没入额头，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 顾彦这才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彤彤，它叫黑黑。”小姑娘道。 …… 顾彦将彤彤和黑黑带了回去。那个仓库里十几头肉猪的骨头渣子，显然都是周钰给他们两个准备的，这几天来被他们吃的差不多了。一人一狗一点都不讲究，一身的血，看起来甚为可怖。 顾彦嫌弃的拎着彤彤的脖子，将她丢进了浴缸，冷冷道：“洗干净。” 然后走出去给徐明打电话，让他买几套小女孩的衣服回来。 两个小时后徐明拎着两大袋子的衣服过来了。 他把衣服交给顾彦，一脸的好奇，实在憋不住，问道：“一大清早的你要这些做什么？” 顾彦懒得理会。 徐明见状更是抓耳挠腮，围着顾彦转了两圈，小声问道：“难不成你有私生女了？！” “这笑话不好笑。”顾彦冷冷瞥了他一眼。 徐明：“……” 顾彦拎着袋子，把衣服扔进洗手间。 回头见徐明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呵……”顾彦喉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没想到你还是个怪叔叔啊。” “我才不是。”徐明辩解道。 他才说完，就发现洗手间的门打开了，这一看，顿时移不开视线了！啊！那是怎样的一个小天使！柔软的黑色卷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晶莹剔透的皮肤，蓝汪汪的大眼睛，淡粉色如花瓣般娇嫩的唇……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欧根纱连衣裙，披着白色小坎肩，宛如从天而降！ 徐明满眼的粉红泡泡，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萌动！冲过去将那小可爱一把抱了起来！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 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女儿啊！ 他一时激动，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被他抱住的小可爱瞬间僵硬的脸，以及发红的眼和露出的獠牙…… 顾彦看到了，冰冷的眼神盯着她。 一脸你敢乱来就杀了你哟的表情。 于是小姑娘收回獠牙，眼睛变回原色，撅着嘴巴，认命的被徐明抱着晃来晃去。 一脸的了无生趣…… 第51章 出发 十几分钟后，徐明才依依不舍的把彤彤放了下来。 彤彤一离开魔爪，飞快的跑到顾彦的身后，一脸瑟瑟发抖的可怜表情，唯恐再被徐明捉了去！ 彤彤心里想的是，这个可恶的蝼蚁竟敢这样的对她，而她竟然不能吃了他！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55555 徐明心里想的是，自己刚才一定是把可怜的小姑娘吓坏了，下次也许应该拿着棒棒糖再过来？他应该再温柔一点的！ 顾彦才懒得理会这两个家伙，但是很快他发现，不论他走到哪里，彤彤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肉肉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而徐明的视线则跟着彤彤跑，简直像个哈巴狗一般…… 顾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会学会看内心而不是光看表面？ 如果不是他，刚才这个外表无害的小姑娘已经把你大卸八块了。 罢了……反正有他在，还有谁能伤了这个蠢货不成？顾彦低头瞥了彤彤一眼，那眼神淡漠且毫无感情。 彤彤虽然外表是个小姑娘，内心却是个赤裸裸的魔物。 她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要惹恼顾彦了，只好松开了手……那绝望的小表情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她在大人心里的地位竟然还不如一个蝼蚁！ 好在徐明虽然很想再扑上去，但看着彤彤的模样，实在不想吓坏小孩子，总算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对顾彦道：“我订了明天去京城的机票。到了休息一晚，后天直接上节目。” 顾彦颔首，道：“再订一张吧。” 徐明眼睛一亮：“她也去吗？” “是的。”顾彦说。 “好！我现在就去！立刻就去！”徐明兴奋的道，说完就夺门而出，跑去订机票了。 徐明一走，彤彤立刻松了一口气。 顾彦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不喜欢这样？” 彤彤重重点头，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顾彦，让她离那个可怕的蝼蚁远点吧！ 她宁可去刀山火海走一遭！都不想再被那个蝼蚁抱在怀里蹂躏了！那简直是魔物的耻辱啊耻辱！ “那最好趁早习惯。”顾彦淡淡道。 彤彤瞬间眼眶就红了……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总是要接触人类的，若是连这点忍耐都做不到的话……”顾彦弯腰，凝视她的双眼，薄唇微启，声音凉薄，“要你何用。” “……”彤彤表情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满眼的幸福甜蜜，脸颊露出甜甜的酒窝，眨眼间模样和刚才已是天壤之别！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大人放心，我一定做得到的，彤彤是很有用的！真的！” “叫哥哥。”顾彦半垂眼帘，淡淡道。 “哥哥~！”彤彤立刻甜甜的叫了一声。 …… 宋云峥在警局忙了一晚，总算把事情的后续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吸了一口烟，提了提神，直到天色大亮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妻子体贴的将他的外套脱下来，道：“你回来了，宋媛在等你。” 宋云峥有些累，不过见宋媛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让她进了书房。 宋媛是他的堂妹，是他小叔的女儿。他那个小叔从小无心从政，又生性叛逆，很早就脱离了宋家出来自立门户。不过小叔确实有些本事，再加上起点高，倒也闯出了一番事业，如今他那一脉在海云市也是赫赫有名的豪门，近年来和京城宋家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两边渐渐恢复了往来。 小叔有三个儿子，却只得宋媛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一个骄横跋扈唯我独尊的性格。 十年前刘宋两家联姻，宋媛和刘凌晖的感情据说还是不错的。但刘凌晖惯是个游戏花丛的公子哥，新鲜感过后，哪怕妻子是宋大小姐，依然还是出轨了。宋媛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干脆包养了个小白脸，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各玩各的，越玩越过火，除了那一纸婚约，基本上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刘宋两家生意上往来众多，轻举妄动容易伤筋动骨，因此两人的关系也就这样一直维持了下去，谁也不提离婚的事。 直到周钰和刘凌晖扯上了关系。 刘凌晖爱上周钰，不顾重重阻力，毅然要和宋媛离婚，给周钰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宋媛不同意，当时闹的很是难看，连他都被扯了进来，这才明白宋媛竟然是爱刘凌晖的。 他其实一直不太看的来宋媛的为人行事，虽然是堂兄妹，但从小不在一起，也是到海云市任职后才渐渐有了交集，因此并不亲近。但发生这样的事，难免对周钰心生不满，毕竟宋媛是他的亲人，而且插足别人婚姻的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谁知道…… 眨眼刘宋两家都没得闹了，因为刘家除了一个生不如死的刘凌晖，已经死的一个都不剩了。 著名女星周钰竟然是个魔物！宋云峥想起来都不寒而栗，这样的魔物竟然就潜伏在身边，数次擦身而过，他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更多的，这样的可怕魔物就在他们身边呢？ 看来他们的思路要更正一下了，除了那些特征明显的凶残魔物，还有一部分隐藏的更深的，而这些深深隐藏在人类社会的魔物，才是更具有威胁的存在！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谁是人，谁是魔物，你根本无法防范！ 再凶猛的野兽都只是野兽而已，最终都将被人类降服，但若和人类一样聪明的野兽呢？一样的智慧，却更加的强大，更加的凶残，更加的冷血……宋云峥心底一股寒气升起。 这些要真的是一场梦就好了。 宋云峥收回思绪，深深看了一眼宋媛。 宋媛针对周钰用了那么多手段，当时以为周钰是不敢反抗，现在看来只是周钰懒得理会她而已，没有手撕宋媛就算她命大啊！ “你有什么事？”宋云峥问道，想想宋媛这段时间也挺可怜的，语气还算温和。 宋媛一脸憔悴，厚重的粉底都遮掩不住灰暗的面色，她踌躇了一下，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刘凌晖的近况，他已经许多天不肯接我的电话了。” 得知宋媛背后请水军黑周钰，要生生毁了周钰后，刘凌晖也就和宋媛断绝了联系。 宋云峥叹了口气。 前天还只是一件豪门闹剧，今天就成了魔物凶杀案件，谁能想得到？ 但如此一来，真相却不便和宋媛说了，毕竟这些事还是处于保密中的。 宋媛一听宋云峥叹气，看他为难的表情，立刻就有些急了，“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他怎么不想想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能忍得下去吗！” “你要是真喜欢他，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何况……”宋云峥一顿，没有继续说。 “何况什么？”宋媛急切的问。 宋云峥一看宋媛的样子，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干脆让她死了心也好！好在对外的说辞已经想好，让宋媛见刘凌晖一面也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说：“等你见了他你就明白了。” “你可以让我见他吗？”宋媛眼睛一亮。 宋云峥心情有些复杂，点点头：“明天吧，明天让你见他。” 宋媛依依不舍的回去了，想到第二天就可以见到刘凌晖，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看到镜子里自己重重的黑眼圈，不得不画了更浓的妆。 她打扮了许久，配上精心挑选的首饰和衣服，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美丽，更有成熟的韵味。 宋云峥开车过来接宋媛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细心的打扮和小心思，神情复杂……一路上十分沉默，无论宋媛怎么问都闭口不谈刘凌晖的事，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宋媛终于就不问了，心情忐忑的和宋云峥到了医院。心道难道刘凌晖生病了吗？那她待会温柔一点，也不和他吵了，刘凌晖会不会回心转意？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推门前宋云峥回头对宋媛说了句：“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完就先进去了。 宋媛不明所以，跟着也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像人的东西。宋媛看过去，瞬间瞳孔放大，她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几乎要尖叫出来！ 那是什么？！ 病床上的人严格说只是一个人棍，他双手双脚齐根都没有了，露在被子外的皮肤布满斑驳的伤痕，他的一只眼珠子也没有了，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窝，耳朵少了半边。更可怕的事，受了这样的伤，他竟然还活着！ 宋云峥之前已经见过更惨烈的情形，此刻还算平静。要知道刘家其他人死的更惨，当时他们清理现场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可能会有活口。 他怀疑这可能是周钰故意的，因为刘凌晖虽然伤的重，四肢断裂下体稀烂，但胸腹并没有致命伤。可是他想不明白周钰会手下留情的原因，也许真的只是他命大而已？ 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吧…… 宋媛捂着嘴巴，浑身瑟瑟发抖，“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云峥沉默片刻，说：“刘家起了大火，消防赶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葬身大火，只来得及救出他一个人，但是由于伤势太重，必须要截肢……” “怎么会这样……”宋媛嘴唇颤抖。 “节哀。”宋云峥说。 病床上的男人似乎被他们的声音惊动，张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宋媛忍着心底的恐惧走了过去，“凌晖……你要说话吗？我是媛媛，你要说什么？” 刘凌晖仅剩的一只眼睛茫然的睁着，他眼底似乎没有焦距，木然的看着头顶，声音沙哑破碎，“钰钰，我是爱你的啊，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的……” 宋媛脸色顿时就白了。 可惜刘凌晖已经看不到她，他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话，“钰钰，我真的爱你啊……钰钰，不要离开我……嫁给我，好不好……” 宋媛眼中的热度一点点熄灭，冰冷，最终她转身走了出去。 宋云峥跟在宋媛的身边，缓缓道：“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散散心吧。”这个堂妹虽然为人不敢恭维，但这次的教训也该够了，刘凌晖已经疯了，却还只记得那个魔物，而不记得她。 宋媛转过头，眼神阴冷：“周钰那个贱人呢？” 宋云峥皱了皱眉头，不满宋媛的口气，难不成到现在还想着报复？刘凌晖不爱她，难道都是周钰的错？ “周钰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宋云峥沉声道，目光严厉的看着宋媛，“我知道你不痛快，但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 因为你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命大的，只可惜有些话宋云峥不能直说。 宋媛到底还是有些怕宋云峥，不敢争执，垂眸道：“我知道了。” “刘家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不要让小叔再替你操心了。”宋云峥见宋媛服软，又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至于宋媛到底能不能听进去，他就管不了了。 “我明白的。”宋媛默默道，“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如果不知道去哪儿的话，就去京城吧。爷爷上次还念叨过你，有时间多回家去看看。”宋云峥说。 而他没说的是，海云市现在并不安全，秦曜昨晚也已经出发去了京城。 宋媛这冒失的性子，暂时还是避一避为好。 第52章 照顾 顾彦一下飞机，就看到有人举着牌子接机，于是径直走了过去。 徐明抱着彤彤跟在他的身后，自从有了彤彤，徐明的工作热情陡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他不厌其烦的给彤彤买了一大堆各系的可爱衣服，还有大堆的玩具和零食，专注与彤彤培养感情！伺候的精心无比！而彤彤也果然变得不再那么反感徐明的接触，偶尔还会对他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此刻很柔顺的被徐明抱着。徐明心里得意洋洋，一定是他的真诚热情打动了彤彤，果然小孩子就是要哄的嘛~！ 不明真相的徐明自得其乐。 顾彦走到举牌子的年轻男人跟前，摘下墨镜。 他看到顾彦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道：“顾先生您好，请和我来，车子等在外面。” 然后利落的接过顾彦的行李，在前面带路。 机场外停着一辆辉腾，年轻人替顾彦拉开车门，等他坐好，才去副驾驶坐下。 徐明看着这辆低调却价格不菲的辉腾进口豪华版，心里感叹了一下，看来剧组很重视顾彦嘛，待遇这么好！ 至于顾彦，则根本连注意都不曾，在他眼里不论什么车，都是没有灵气的废铜烂铁打造的凡物而已。 车子行驶在安静的马路上，年轻助理不时通过后视镜偷看顾彦。 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 他来之前傅总专门叮嘱过他，务必要照顾好顾彦在京城的一切起居住行，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和他报告，如果遇到麻烦，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动用集团在京城分公司的力量。 一贯严谨和公私分明的傅总居然会下这样的指示，可见顾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所以，顾彦就是傅总喜欢的人吗？原来那些八卦是真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他身为老板的一个合格的狗腿，要想老板之所想，急老板之所急，如何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的替老板在心上人面前表功就是非常重要的事了！ 因此来之前准备了一百种说辞，打算应对顾彦提问，并顺其自然的说傅总的好话。 但奈何顾彦根本就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啊！一脸我什么都不在意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上车就闭目养神。 自己要硬是凑上去说，岂不是太露骨太刻意了？ 在年轻助理憋闷的心情中，车子一路行驶到了京城最好的五星级酒店门前。他早已为顾彦订好了房间，是该酒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一晚上要好几万，有钱都不一定能订到的那种！如果不是傅总给出无上限预算，他也不敢出手这样阔绰。 眼看顾彦面无表情的接过精致的房卡，仿佛拿的只是个一夜两百的普通小旅馆的房卡一般。年轻助理心里终于不淡定了。难不成顾彦其实也是豪门子弟？当明星只是个玩玩的爱好？一定是这样了！否则如何能解释他这通身的气度！一看就非同常人啊，小明星他也见过，背地里小家子气的多了去了，像顾彦这样的可不多见。 如此也就解释了傅总为什么会喜欢顾彦了，他就说嘛，傅总那样的眼光，能被他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顾彦在他眼中的地位瞬间就被拔高了好几个档次，从三流小明星成了游戏人间的贵公子！ 对待顾彦的态度也不由得拘谨了些起来。 顾彦对住处根本不在意，破旧或者豪华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身为一个魔物，除了生存和杀戮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不眠不休的猎杀或者逃命也很常见。睡得舒不舒服……那是什么东西？只有无聊的人类才会在乎这种事吧。 但徐明却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哪怕他再不懂行，也知道剧组不可能给出这样的安排的。此刻再联想到之前的豪华辉腾，严肃的如同保镖的司机，恭敬又仔细的助理……这哪里是剧组的接机人员，简直就是豪门标配好吗！ 他犹豫了一下，道：“那，那个……”窘迫！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年轻助理能给傅哲川当差，岂能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马上笑眯眯的接口道，“徐哥叫我小胡就可以了。”他脸上挂着真诚随和的笑容，让人看着便觉得亲切。 徐明顿时窘迫少了不少，迟疑的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小胡心里暗喜，终于等到这里！激动的都快要哭了，但表面却挂着懵懂却惶恐的表情，“搞错什么？” “你们是不是接错人了？”徐明问。 “我说什么事呀。”小胡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哪里做的不对呢……我们当然不会接错人，来之前是看过照片的，而且顾先生如此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会认错呢！而且你们是《心之罪》剧组的，是来参加明天国家台的采访节目的，对吧？” 徐明见小胡说的都对，却更加迷惑了，“可是这些……” “这些啊……”小胡不在意的笑了笑，“傅总安排我们照顾好顾先生在京城的住行，这些都是应该的！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或者其他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会立刻改正的！至于剧组那边也不必担心，我们都已经衔接好了，保证不会耽误顾先生的工作的。这是我的电话，有需要请务必告诉我，不必客气，顾先生在京城期间，我们都会随时待命的！”说完利落的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徐明。 “傅总？！”徐明愣愣的接过名片，表情诧异。 “哦……原来顾先生您们还不知道吗？”小胡笑呵呵的，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啊……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说完就转身带着司机飞快的走了。 徐明呆呆的看着小胡的背影，半晌回头看向顾彦。 双目中陡然射出强烈的光芒！八卦之心再次熊熊燃烧起来！顾彦虽然救过傅哲川，但傅哲川这以身相许的追求架势依旧很可怕好吗！那是谁……那可是傅哲川啊！居然连照顾顾彦的生活起居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连他都被感动到了…… 顾彦是什么时候搞定傅哲川这只全国人民都在yy的金大腿的？！悄无声息的……不愧是他的偶像啊！ 徐明眼里的崇拜几乎要溢了出来。 偶像你还缺腿部挂件吗？ 顾彦一看徐明的表情，哪还不知道他想什么，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他果断冷酷的拎着彤彤的衣领，把她丢进了徐明的怀里，“她该洗澡睡觉了。” “哦……哦哦！”算了，顾彦的事明天再问也一样，但小孩子可不能熬夜啊，徐明屁颠屁颠的抱着彤彤就走了。 顾彦无视彤彤绝望悲哀的目光，转身进了房间。 ……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顾彦一下楼，就发现小胡已经等在大厅了。 他恭敬的替顾彦拉开车门，然后就出发前往电视台。 路上有些堵车，顾彦到的时候，邹导和电影的其他主演都已经到了。顾彦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因此推门进去的时候，颇为引人侧目。 电影还有不到十天就要上映，这个节目权威又受众广泛，是电影上映前最重要的一次宣传，所以大家都十分重视，早早的就来了，迟到的竟只有顾彦一人。 不过大家也相处了不短时间，深知顾彦背景深厚，后台很硬，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连邹导都对顾彦微笑了一下……除了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是节目主持人李文柏。 李文柏国内一流大学毕业，毕业后就进入了国家台工作，一路顺风顺水，如今不到四十岁，已经是国家台最著名的几个主持人之一，在新闻媒体界也算颇有地位。他一直待在高官遍地走、二代不如狗的京城，人脉广泛，又身处这样重要的媒体渠道，一向有些自视甚高，不太看得起娱乐圈的一些人。 大家都知道李文柏的脾性，但保不住哪天就需要他帮忙，又秉着少得罪一个人是一个人的想法，都对他客客气气，邹导也一直和他维持着良好的关系。渐渐的架子也就越来越大。 在李文柏看来，顾彦这种小明星，在娱乐圈就和那大浪里的沙一样，随时都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的不见踪影。昙花一现的小明星他见多了，哪个没有点关系背景？但那又怎样，除了少数到了某个档次的大明星，其他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用他的话说，那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而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有人对他不尊重，他认为顾彦迟到的行为就是对他的不尊重。 一个三流小明星，仗着背后不知哪个金主蹭了部好电影而已，但为人处事未免太差劲。这样的人，难不成还打算让他笑脸相迎吗？ 李文柏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抬了抬眼，道：“来了就坐下吧，就要开始录制了。” 顾彦将视线从那个鼻孔朝天的蝼蚁身上收回来，随意的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迟到算个什么事？难不成还得让他等这些蝼蚁不成？ 他在魔界唯我独尊惯了，在他的领地无数魔物生死任他予取予夺，丝毫不觉得让人等等他有什么不对。 节目很快就开始了。 邹导作为电影的灵魂人物，坐在李文柏的身边，他的旁边则依次坐着蒋承和许倩，顾彦挨着许倩坐在最后。 一旦开始录制，李文柏立刻进入了主持人的状态，他长相儒雅，言辞幽默犀利，在镜头前是个很有涵养和水平的主持人，也难怪有此名气，倒也不全是虚的。 关于录制的内容和一些问题，之前都是有所准备的，因此大家都打过一些腹稿。 但李文柏问起来很有水平，并不让人觉得虚伪生硬，他和邹导如同闲聊一般展开话题，气氛十分融洽。毕竟是以正面宣传为主的节目，自然不会真的提出为难的问题。 和邹导聊完，又依次和蒋承许倩聊了几句，片场谈笑风生。 然后他看向顾彦，一脸的和煦笑容，道：“这就是我们这次的新人顾彦了，顾彦你是第一次出演电影吧，第一次就担任这样重要的角色，会不会感到紧张和压力？” 顾彦微微一笑，“说完全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一开始还是有些担心的，但进了剧组发现各位前辈都十分友善耐心，慢慢的紧张也就少了。” 李文柏点点头，笑，“说起来，在剧组的各位演员中，你是最有争议的一位了。身为一个新人，力压众多大牌明星得到这个角色，委实让不少人跌破了眼镜，大家都在猜测你是怎么打动邹导获得这个角色的，不少人对你的实力表示质疑，甚至怀疑你是通过后台才成功上位。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有什么想和各位观众说的吗？” 他表情温和，眼神鼓励，似乎真的相信这是因为顾彦的实力，给他一个解释洗白自己的机会。 顾彦眯了眯眼睛，这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问题。 第53章 节目 娱乐圈里，演技这种东西从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算是公认演技爆表的演员，也难免有人不喜欢，何况顾彦这种新人？绝大多数人一开始就是带着质疑的目光看他的。 李文柏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是在替顾彦着想，给他一个洗白自己的机会。但他这样毫不顾忌的提出网上的恶意猜测，无疑是在暗示大家潜意识里这样去揣度顾彦，且让顾彦无法避开这个话题，必须为自己去辩解。人，一旦先入为主，再去洗白往往是越洗越黑。 而区区一个电视访谈节目，又能如何证明顾彦的实力，并且让所有人都服气？ 这个问题顾彦无论怎样回答，都等于是跳进了李文柏挖的坑里。相信节目一旦播出，大家津津乐道的都是顾彦的后台，毕竟丑闻一向比空虚的赞美更具有话题性。 而且更巧妙的是，他这样做刁难的也只是顾彦一个人而已，并不会得罪剧组的其他人。 在如今快餐消费时代，没有什么比话题更具有爆炸性了，一个好的话题可以吸引多少人来看这部电影？给电影增加多少热度？顾彦的丑闻能吸引多少人为了骂他去一睹真容？ 不着痕迹的黑了顾彦一个，却妥妥的给电影赢得了话题性和关注度，这笔买卖划算的很，根本不会有人事后对他产生不满。说不定还会夸他节目做得好。 李文柏在主持界如鱼得水风生水起，不是没有理由的。 被他黑过的明星不知凡几，却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表面对他笑脸相迎，每每想起心里都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事已至此，后果已经无可挽回，顾彦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避开正面的回答，然后慢慢的让时间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不给李文柏继续攻击他的机会。 顾彦微微一笑，“我毕竟是第一次出演电影，大家对我有所质疑也是正常的。” 李文柏鼓励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道顾彦也不过如此，也只敢私下横，一旦面对摄像机就要怂，这样的明星他见多了，看样子接下来就要说些场面话了。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倒也不在乎顾彦怎样应对。 顾彦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质疑我就要全盘接受。” 李文柏眼睛一亮，难道今天遇到了难得一见的煞笔？连忙道：“你这是说，网上的这些舆论都是造谣，是对你的诬蔑吗？” 顾彦勾唇一笑，他哪里不明白李文柏的目的，但他是什么人？岂会在意些许抹黑？ 明星形象是什么东西？蝼蚁的观感是什么东西？哦……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对一些抹黑妥协，不得不违心的承认别人泼的脏水…… 呵……他看起来像是这样的人吗？ 区区李文柏有资本让他委曲求全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我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些可笑的说法，因为我相信一切谣言和诬蔑最终都会不攻自破。但今天既然你提到了，我就说一句吧。”顾彦直视李文柏，淡淡道：“我获得这个角色，靠的到底是实力还是后台，等电影上映就会一目了然。” 他坐在那里，背脊挺直，表情沉稳，一字一句没有半分怯弱和退让，其强烈的自信几乎扑面而来！ 顾彦的目光太过慑人，以至于李文柏脸色微微一变，他刚才竟然被一个区区小明星给震住了！ 但随即心里浮现狂喜，顾彦竟然如此猖狂自大，他以为自己是谁？是娱乐圈的泰山北斗吗？是德高望重的人民艺术家吗？虽然同样都是相信实力和时间会证明自己的话，但谦虚的委婉的说出来，和这样直白强硬的说出来，其效果可是截然不同的！这种态度，不是等于白白给了别人攻击他的机会？ 目的超乎想象的达到了，李文柏立刻见好就收，夸奖了顾彦一句，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的部分再没有这样尖锐的话题，谈了一些电影的看点，很快节目就结束了。 一走出演播室，李文柏就卸下了伪装，怜悯又讥讽的看了顾彦一眼。 邹导和蒋承都是圈子里的老人，这种把戏当然也看出来了，但那时候却是不方便出面，否则只会越添越乱。邹导心里有点不满李文柏的行为，他认为顾彦这样年轻的天才是需要好好保护的，但节目是现场直播，结果已经无可挽回，只希望顾彦能够坚持自己，不要轻易被流言蜚语击败。 邹导拍了拍顾彦的肩膀，道：“没关系，娱乐圈就是这样，有质疑你的，就有支持你的。我看好你。” 顾彦笑了下，“谢谢邹导，我知道的。” “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邹导说完就走了。 蒋承许倩和顾彦关系普普通通，自然也不会多什么嘴，客客气气的和他打了招呼也走了。 顾彦转过身，发现李文柏站在门边，微笑着看着他，但眼里的幸灾乐祸却没有丝毫掩饰。 顾彦直接抬步走了过去，淡淡看着李文柏，道，“你很想知道我的后台是谁吗？” 李文柏呵呵一笑，“是谁啊。”他嘴上在问，心里却丝毫没有当回事，他才不在乎顾彦的后台是谁，能让他顾忌的人他都心里有数，里面根本没有顾彦存在，他阴别人的时候也都是有考量的，铁板从来不踢，否则也不能在鱼龙混杂的京城平安到现在。 “我啊，根本没有后台。”顾彦说。傅哲川是他的后台？别搞笑了，留他给自己做事都是他的荣幸。 “那你靠的就是实力了，失敬失敬。”李文柏明显不信，反讽道。 顾彦看着他，眼中流露出轻蔑的神色，他当然不会计较区区蝼蚁的张牙舞爪了，对着他张牙舞爪的蝼蚁，他一向习惯一脚踩死了事。但考虑现在到一脚踩死李文柏容易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他勉为其难考虑让李文柏死的慢一点。 他伸手拍了拍李文柏的肩膀，轻声一笑，“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利落的走了。 李文柏只觉得被顾彦拍过的肩膀一股寒气侵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对着顾彦的背影骂了一句：“神经病。” 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来威胁他。妈的这种傻逼现在也是少见了，之前不知道在哪个小地方混，土霸王当久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在京城还敢这么嚣张，迟早被人被整死。 …… 顾彦去了停车场，他刚才拍李文柏肩膀的时候，一缕魔气侵入了李文柏的身体。 魔气对于人类来说是致命的，大量的魔气甚至可以直接让人类衰竭死亡。刚才他只是输入了很少很少的一丝，这一丝魔气毫不起眼，但是会慢慢破坏人类的身体机能。要不了几个月，李文柏就会病痛缠身，最后彻底被耗尽生气，看起来只会像是病死的。 他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顾虑到现在的大局，他才没有兴趣容个蝼蚁多活几个月，那个人类运气真好。 小胡一直等在停车场没有离开。看到顾彦下来马上殷勤的开车门，又问顾彦打算去哪儿，要不要出去玩玩，他对京城很熟悉，可以做导游。 顾彦却没有这种闲心，直接吩咐回酒店。 徐明一直在酒店里面带彤彤，看到顾彦回来匆忙上来询问是否还顺利。 顾彦点点头，问道：“来京城之前，我让你联系的建筑队，你联系好了吗？” 这是他仔细考量过的，如今他不在海云市，又洗脱了自己的嫌疑，那么度假山庄的魔阵已经可以开始建造了。而且他设计的魔阵十分巧妙，就算是万一被人类发现了，也可以推脱说是因为风水不好，请法师设计的聚拢灵气的法阵而已。但其实关键是在阵眼，阵眼阴阳嵌合，一旦反转就会变成逆转法阵，吸取地底魔气冲破界膜，最终成功打通两界通道！ 那里将会是他的主阵眼所在，再配合其他六座法阵，一旦成功，必定可以让魔界大军降临人间！ “已经联系好了，资金已经到位了一半，马上就可以开工。”徐明说，“你的图纸我也已经交给他们，嘱咐他们一定要按照图纸的设计来建造。” “好。”顾彦颔首，“你关注一下进度，随时向我汇报。” “是。”徐明道。 顾彦也就不再说了。这个节目结束后他就没什么事了，但是他并不打算回海云市，有些事他不在更好办，并不耽误。而且过段时间还要接拍汽车代言，所以还需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他不会放松大意，会继续好好扮演一个人类的。 他也没有出去闲逛的心思，但彤彤却不这样，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顾彦。 这段时间可是憋坏她了！ 顾彦想了想，让她待在酒店也没什么用，不如出去转转，或许能有所收获。就睨了她一眼：“让徐明带你出去玩吧，不过记得要听话，不要随便惹事，明白吗？” 彤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小脑袋狂点头：“彤彤一定听话！绝对不会乱吃东西的！” 徐明嗔怪的看了顾彦一眼，“彤彤可听话了，你别太严厉，吓坏小孩子了。” “……”真是懒得理会这个蠢货。 徐明带着彤彤出去了。 顾彦回到房间休息，晚饭的时候，小胡迟疑着走过来。 “顾先生，外面有个女人，说是你的母亲，想要见你一面。”小胡说。他已经请示过傅总了，这个女人确实是顾彦的母亲，但傅总却说不必太当回事，见不见顾彦说了算，让他不要自作主张。 所以他就来询问顾彦了。 抬眼偷偷打量顾彦的神色，却发现顾彦似乎神情不太高兴，于是瞬间就脑补了一出母子恩怨大戏。 小胡心道顾彦肯定不会见了，却听顾彦忽然开口，说：“让她进来吧。” 第54章 嫉妒 顾彦原本是不打算见白雅的，自从上次之后，他几乎已经把白雅这个人完全忘在脑后了，却不想现在又被她忽然找上门来。 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些本事，竟能打听到他的住处。 毕竟也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其实只要不来招惹他，顾彦也不介意放她一命。但这样阴魂不散的缠着他，可就休要怪他不客气了。 顾彦眼神有些冷。 小胡客客气气的将白雅领了进来，虽然他内心十分好奇，但也知道自己该回避，关上门就出去了。 白雅的模样比起前段时间憔悴了些，看起来也没有精心打扮，素净的模样，虽然更显苍老，却多了一丝气质，少了一丝轻浮。 那天顾彦为了救她受伤，她本想跟上去的，却被那个陌生男人打晕在地。等她醒过来想要找顾彦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好像有人彻底掩盖了顾彦的踪迹。 她又在海云市待了一段时间，最终不得不放弃，回到京城，却一直默默关注顾彦的消息。 直到今天看了那个直播节目。 她在京城多年，顾家如今没有女主人，她这个生了儿子的小三也水涨船高，勉强进入了上层的圈子，虽然心底明白那些贵妇看不起她，但表面上也维持着一些关系。此刻知道顾彦就在京城，也顾不得面子了，立刻动用关系，联系到了国家台一位副台长的夫人，赔笑请求，辗转反侧打听到了顾彦的落脚点。 再次见到顾彦，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没有对这个儿子上过多少心，现在后悔了，却发现儿子已经不再需要她。 “你来做什么。”顾彦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女人若是仍不知好歹，他不介意让她享受李文柏一样的待遇。 白雅张了张嘴，有无数话想说，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顾彦挑眉，眼底露出讥讽的神色，这是改用迂回战术了？ 白雅看着顾彦的表情，心底一痛，如今的她，连这么一点点也不值得信任了吗？但是她能怪谁呢，都是她的错，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心情。现在她知道站在顾彦的角度看事情了，知道顾彦在顾家定然过的不开心，知道顾彦定然受过不少委屈，以前的她从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但是现在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论顾彦相不相信。 这是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有比他更重要的吗？她怎么可以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牺牲他呢……以前的她为什么会那样执迷不悟？一定要死到临头，才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东西？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有些事经不住细想，因为会难过到夜不能寐。 “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我不会再勉强你的。”白雅的笑容略显苍白，“反正有你两个哥哥在，你爸的寿宴用不着你操心。你现在也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只要自己过的开心就好了。” “是吗？”顾彦看着白雅，呵呵一笑。 “妈妈知道以前很多事做的不对，不指望你能一下子就原谅我……”白雅看着顾彦，眼眶微微有些酸涩，“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但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顾彦有些沉默。 他看着白雅，白雅的眼神清澈而诚恳，没有一丝伪装。如果她是装的，那这演技也未免太高。 难道，这个女人是真的迷途知返了？ 顾彦得出这个结论，忽然觉得可笑又可悲，原主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啊。他那样在乎自己的母亲，却被自己的母亲弃如敝履，而顾彦根本不在乎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却反而要来关心他，给他根本不需要的母爱。 这种迟来的关心有什么意义？ 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再如何挽回，也不可能回到最初。 不过……既然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放过她一次吧，顾彦想。 他觉得自己难得的宽宏。 “如果你来只是说这些的，我知道了。”顾彦看了看她，淡淡道。 白雅眼神一亮，“你愿意给妈妈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不必。”顾彦嘴角上扬，勾起一抹不在乎的笑，“需要你补偿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并不需要你的关心，所以你完全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白雅的眼中的亮色瞬间熄灭，勉强一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还有事，就不送了。”顾彦站起身。 白雅咬着嘴唇，眼看顾彦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她有种预感，只要今天顾彦离开了……她就会彻底失去这个人。剧烈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心，她怎么能失去顾彦呢？她不能！ 她忽然伸手抓住顾彦的手臂，哀求的看着他：“对不起，不要走好不好。妈妈很想你。” 顾彦陡然被白雅拉住，神色一冷，就要将她甩开！然而转头对上白雅的脸，极近的距离，清晰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哀求和悲痛，还有浓浓的爱意，心底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要关心？为什么不干脆冷漠无情到底。 就那样继续丑陋下去不好吗。 什么母子亲情……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的是那么无可摈弃的羁绊么？他忽然生出嫉妒来，莫名其妙的强烈嫉妒让他的心揪成一团，他明明是没有心的东西，此刻却感到强烈的悲哀。 他竟然会嫉妒原主，这么一个失败的、可笑的、卑微的蝼蚁，竟然会让他产生嫉妒。 原主也不是一无所有不是吗？至少还有这么一点点，一点点迟来的爱…… 而他什么都没有，连这么一点点都没有，他只是一个魔物。 这样的他，岂不成比那个蝼蚁更可怜吗？ “滚开。”顾彦眼中浓黑翻腾，声音中的戾气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我不走。”白雅倔强的看着他，咬牙道：“我们去逛街吧！你以前不是总想要妈妈陪你逛街吗？” …… 顾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大街上的，他竟然没有一怒之下打死这个女人，而是被她拽了出去。 白雅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他的手，始终紧紧抓着他，似乎唯恐他走丢了，亦或是被人群冲散了。那小心翼翼和诚惶诚恐让顾彦终归没有甩开她。 这个女人的力量如此弱小，却让他不能挣开。 这一切并不正常。 顾彦失神的走在路上，周钰的话似乎回荡在他的耳边。 她说，我知道，您也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他是一个魔物，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要他和周钰一样，在那些卑微的蝼蚁身上浪费感情么？ 可笑！ 强大如他，怎么可能和周钰一样！ 顾彦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的理智重新回炉，看向白雅的眼神带了丝丝杀意。 能动摇他的东西，统统杀掉就对了。 对，就是这么简单…… 这样脆弱的女人，只要一丝丝魔气，就能让她死的毫无声息，这样简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顾彦这样想着，之前心里的压抑也消散了，握着白雅的手微微用力。 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正要输入魔气，忽然抬眼看到前面人群里一个男人的身影掠过。 顾彦不会看过，那是朱桓玮。那个一直在背后算计他的卑鄙小人，之前他本打算找朱桓玮一趟，弄清楚谋害他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但朱桓玮却提前逃走了，也就放下了这件事……却原来是偷偷来了京城。 既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怎么可能容许他再逃掉？ 白雅什么时候都能收拾，先抓住那个朱桓玮才是。 顾彦毫不留情的甩开白雅的手，无视她难过震惊的表情，向另一个方向追了过去，眨眼消失在人流中。 朱桓玮在购物，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往后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竟然是顾彦！他心里一阵慌乱。之前他匆忙从海云市逃走，结果被警方截了下来，只好把事情都交代了，后来好不容易被保了出来，也不敢再留在海云市，就来了京城。 此刻他可不敢被顾彦抓到，匆忙往人流更多的地方跑去。 顾彦不疾不徐的跟在朱桓玮的身后，和朱桓玮的慌乱相比，他的步伐显得从容又闲致，但无论朱桓玮往哪里跑，都不能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点。他就像一个捕捉猎物的猎人，一步步的将目标逼入绝境。 两人很快穿越了几条街道，进了另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这里显然是京城的某个著名商业区，旁边还有导游带着一行人缓缓走过，一边走一边用喇叭介绍着：陈朝的时候，这里就是闹市区了，非常繁华……一般犯了罪的犯人，都是在这里处决……后来经过了几个朝代，这里的位置一直都没变……如今已经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每天人流量达到几十万…… 眼看朱桓玮的身形越来越慌乱。 顾彦唇边噙着一抹笑，两人几乎已经走到了这条街的中央位置…… 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顾彦忽然加快了步伐，两人的距离迅速的缩短，眼看就要抓住朱桓玮。忽然！一股猛烈的剧痛袭来！ 突如其来的剧痛刺入顾彦的脑海！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无穷无尽密密麻麻，要将他的脑浆绞成一团糊，然后烧干蒸发！饶是他这样的魔物，都几乎无法承受，想要敲碎自己的脑袋！把一切都掏出来！ “啊——”顾彦抱着头，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扭曲！ 朱桓玮的身影眨眼消失在视线里，但是他已经注意不到…… 他的意识已经彻底被疼痛所淹没！ 第55章 偶遇 秦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走到了这里，每次来到这里，都相当于用钝刀在心里割下一道伤口，将还未愈合的伤疤再次毫不留情的撕开，直到鲜血淋漓。 但是他不想忘记这种痛，这大约是唯一能让他能感觉到，自己依旧还活着的方法。 这段时间他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偶尔会不经意的想起顾彦。 听到顾彦的消息，会不由自主的在意。 会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个人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今天秦曜看到了顾彦的访谈节目，看着主持人的算计，和顾彦自信又不妥协的回答，心中升起久违的心疼，还有……对这一切的愤怒。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要充满恶意呢？顾彦已经活的这样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遭遇这种诋毁和算计。 如果那个时候，人们能对那个人多一些信任和善意，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 但这一切终归是他的奢望吧……他痛恨自己那个时候的弱小，痛恨自己来的太晚。哪怕他翻天覆地，为他竭尽所能复了仇，也不能将他带回来了。 这样的世界，干脆毁灭掉好了，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呢？ 秦曜有时候会这样想。 但是他……总归还是不愿意忤逆那个人的心意。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那个人一定会对他很失望的吧。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恐惧无比。 于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坚守自己对那个人的承诺，不曾有丝毫改变。 秦曜出来之前打了一个电话，让那个刁难顾彦的主持人从此再也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荧幕上，这样一个没有私德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做舆论喉舌。 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冒犯到他，他也很少做这样仗势欺人的事，但今天毫不犹豫的就那么做了。 他不想顾彦可以轻易的被这种人诋毁，这种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又想起顾彦，不知道顾彦此刻在做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在生气难过……想要知道顾彦的消息，想要去关心，这种不可控制的情绪怂恿着他，但他却无法走出一步。 他告诉自己，不该做的事不要做。 前方忽然一阵骚乱，秦曜皱了皱眉，透过重重人群，看到街道中央跪着一个男人，那人一手撑着地，一手紧紧扣着头，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估计是什么人忽然发病了吧。 秦曜漠然的转身，就准备离开，忽然看到那人抬起了头。 那人脸色苍白如纸，俊朗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 ……那一瞬间，顾彦的脸似乎和那个人重叠了…… 顾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这些问题秦曜根本没有去想，他的行动已经比他的思想更快一步，飞快的越过人群来到了顾彦的跟前！ 顾彦紧紧按着自己的头。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四周人影憧憧…… 竭尽所能，也只能保留最后一丝意识，没有在剧烈的疼痛下暴露出魔体本相。但是他已经无法挪动一步，疼痛如同一座座大山，压迫在他的身上，要压碎他的脊骨，压断他的四肢，将他彻底镇压在这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永世不得解脱！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 但是他做不到…… 这样的无力，这样的痛苦，这样的……狼狈境况，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现。 哪怕在魔界最凶残的厮杀之中，他都不曾这样痛苦绝望过。 逃不掉，离不开。 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会忍不住暴露自己的本体，在这里被人类无情剿灭。又或者……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在那之前，他已经被这无尽的痛苦折磨死去。 人们惶恐的躲避着，亦或者在一旁看着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来扶一把。 也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可怕吧…… 放弃吧，不会有人来的……一直都是这样……在绝望中死去吧。 顾彦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可怖的笑容。 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啊…… 忽然，一双手伸到他的面前。 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接着他的双腿离开了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 离开了大地，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顾彦从密密麻麻的压迫中缓出一口气，凝聚涣散的视线，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在他绝望中伸出手的人……是秦曜。 秦曜看着他，眼中的焦急和担忧流露出来，他问，“你怎么了？” 顾彦没有回答，他觉得有些讽刺。 在他放弃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的人，竟然会是最痛恨魔物的秦曜，如果秦曜知道真相，一定也会和他一样觉得讽刺吧。 但是此刻，他不会放开眼前这个能帮助他的人。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顾彦的身体虚脱一般倚在秦曜怀里，紧咬的牙关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带，我，离开。” 秦曜点头，沉声道，“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便抱着顾彦飞快的离开。 出了这条街道，刚才铺天盖地的痛苦和压迫瞬间都消失了。 紧绷的弦陡然放松，顾彦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 顾彦晚上反复做着一个噩梦。 梦中他的身体被四分五裂，一次又一次，不断的重复着……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意识重新回到脑海，那时候，是秦曜出现在人群中，将他从那个地方带走。 这里，应该是秦曜的住处吧…… 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虽然粘巴巴的有些难受，但却松了一口气。幸好秦曜并不是那种体贴的人，没有给他换衣服，否则就会发现他胸口的疤痕，那样身份必定就会暴露。 顾彦推门走了出去，房间风格古色古香，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修身养性的老人家的住所。 秦曜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冷硬无趣，连住的地方都这么清淡。 这里是一处别墅，只有一层，但面积很大，从窗户处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绵延的树林郁郁葱葱，十分清幽，小路蜿蜒进树林深处，四周也没有人影。 顾彦并不打算在秦曜的地方多做停留，那样太危险。 他准备直接离开。 但不巧的是，才一出门，就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秦曜。 秦曜一身黑色的唐装，脚踩布鞋，看起来十分休闲。他打量了一下顾彦，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问，“你好些了吗？” 顾彦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秦曜对他到底了解多少…… “我给你看过，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按理说不该会这样。”秦曜又说，“对于昨晚的情况，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顾彦闻言就松了一口气，看来秦曜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实际上昨晚的情况，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更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如此，但这些他肯定是不能同秦曜说的。 “也许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神经紧张吧。”顾彦淡淡一笑，一脸毫不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看起来似乎很严重。”秦曜凝视顾彦。 “当时确实有点难熬，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了。昨天谢谢你了。”顾彦道。 秦曜沉默片刻，想了想，又说，“我看过你的节目了，有些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清者自清。” 这回顾彦是真有点意外了，秦曜居然会看他的节目，还会安慰他。 若是不了解人类修行者的人，不会觉得这种简单到如同‘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问候有什么奇怪，但他可是十分清楚人类修行者是什么德性的，都是些老不死清心寡欲严肃死板的变态，当然也有少数比较有‘个性’，独立特行的，但他并不觉得秦曜属于那少数，他简直就是人类修行者的标准模板，将那份暮气沉沉演绎到了极致。所以娱乐节目真的和秦曜的画风很不搭啊…… 顾彦挑挑眉，就起了调侃的心思，笑，“我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娱乐圈混，没人黑都是没人气啊，黑黑更健康。倒是你……没想到你会看我的节目，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秦曜一贯板着一张俊脸，有什么情绪，通常也看不太出来，这时候就极好的掩饰了他的窘迫。其实他说出口也就有些后悔了，仿佛自己的某种小心思被人窥探到……他顿了下，道：“碰巧看到的，我平时只看那个台。” 你以为这样的欲盖弥彰我看不出来吗！顾彦几乎要忍不住唇边的笑。 谁让他就是这么坏的一个魔物呢？ 只要动摇了一次，就可以动摇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对我再无威胁，任我鱼肉。 顾彦自然的上前一步，侧着脸对秦曜露出一份淡泊的笑，苍白精致的面容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颇有一份不服输的倔强和隐藏的很深的脆弱，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意那些言论么？因为我知道还有那些愿意相信我，支持我的人存在，有这些人在，就算是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也觉得有勇气面对了。我相信人性本善。” 第56章 黑手 秦曜微抿着唇，眼中情绪一阵翻涌。 ‘我相信人性本善。’ 顾彦的侧脸仿佛有某种奇特的魔力，让他移不开视线，渐渐的渐渐的……和那个人重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说出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无论被这个世界怎样恶意的对待，都相信人性本善吗？ 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愿意改变你的初衷吗？ 可恶……为什么他要这样的生气…… 秦曜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他一直强行控制着自己，去做正确的事，对的事……但他深知自己内心的黑暗丝毫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淀，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在泥泞肮脏中诞生的他，内心卑劣又充满怨恨的他，早已习惯被整个世界所厌弃，他根本无所谓的。但是……连这样的他也有得到救赎的机会，可真正应该被好好对待的人，却被世界那样无情的抛弃。 你将我从黑暗中带出来，让我懂得怎样是在乎一个人，却从此离我而去。 如果一定要是这样结果的话。 还不如就像一开始一样，沉沦下去好了…… 秦曜垂着的手，握紧成拳，深浅不一的双眸中溢满浓浓的悲哀，他闭了闭眼睛，悲哀转瞬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一贯的淡然。 他说：“你说得对，我就相信你。” 顾彦笑了笑，“能听到你这样说，就算只是安慰，我也觉得很高兴。” “是真心话。”秦曜表情一板一眼。 “恩。”顾彦挑眉一笑，“对了，你昨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心中始终对昨晚发生的事不能释怀，那里一定有什么问题，也许秦曜的出现根本不是巧合。 秦曜微微沉默。 顾彦以为他不会说了，不过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指望一定能得到什么消息，就准备开口请辞。忽然又听秦曜开口了。 “我是去悼念一个人的。”秦曜声音低暗，如同大提琴的弦音。 顾彦秒懂，不就是他对着自己怀念的那个人吗？但他偏装作不懂，露出疑惑的表情：“哦？” 秦曜却不继续说了。 顾彦一脸了然，“抱歉。” “没什么。”秦曜说。 “不管怎样，都是很巧，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再次遇见你。”顾彦说。 秦曜的表情微微柔和下来，轻轻嗯了一声。他也这样觉得。 “其实我昨晚是追着一个人过去的，差点就追到了，没想到突然发病，让他给溜了。”顾彦一脸的懊恼。 “什么人？”秦曜问道。 就等着你来问，既然对我有好感，那么替我办点事也是应该的，也算是先收点利息了。顾彦说：“是我以前的经纪人，那时候他……我觉得他有点问题，谁知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消失不见了，一直再没有消息。谁知昨天碰巧遇到，就追了过去。” “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彦笑了笑，却难掩遗憾，“再说了，京城这么大，茫茫人海，想要再遇见也不大可能。” 秦曜却眼神动了动，“朱桓玮？” 顾彦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你也知道？”呵呵就知道你调查过我！ “听说过。”秦曜一脸云淡风轻。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注娱乐圈的事的，其实你是追星的吧？说说看你喜欢哪个女明星？说不定我认识呢！”顾彦一脸的好奇问道。呵呵就是看不惯你的装模作样！ 秦曜的脸色终于黑了黑，“我不追星。” “哦……那算了。”顾彦耸耸肩，“昨天麻烦你了，我该回去了，否则大家该报警了。”说完就往外走。 秦曜顿了顿……说起朱桓玮，他就想起之前顾彦家里的那些子明争暗斗，现在看来，顾彦完全不知道要害他的是谁，还被蒙在鼓里。上一次……他就差点在暗算中送命了，这一次呢？还能那么好运吗？ 秦曜匆忙抬步追了过去，抓住顾彦的手腕。 顾彦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秦曜，声音沉下来，“你这是——” 秦曜也注意到自己的莽撞，闪电般的松开手，脸上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我刚想起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事？”顾彦疑惑的问道。 秦曜正准备开口，忽然又语结，他该怎么和顾彦说？说我调查过你的，所以知道要害你的人是谁，就是你二哥，你一定要多留心……他张了张嘴，最后沉声道：“你不是要找朱桓玮吗？刚好我在公安系统有点熟人，大约能托人帮你找找。” “真的吗？”顾彦露出惊喜的表情，但随即又不好意思道：“因为这种私事麻烦你的朋友，会不会不好？” “不会的，小事而已。”秦曜说。 “那真是太感谢了！”顾彦道。 “不必客气，你把电话告诉我，找到人了我告诉你。”秦曜看着顾彦高兴的表情，似乎也受到了些许感染，只要顾彦能开心，做这点事算什么？ “好。”顾彦利落的和秦曜交换了手机，走之前回头一笑：“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秦曜微微一笑，点点头。 秦曜一直看着顾彦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收回视线。连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自己眼中的柔和。 然后他转身回别墅开始打电话。 “喂。”电话很快接通。 “秦先生您好！”那边一个宽敞的办公室里，面目威严的中年人看到来电，立刻紧张的坐直了身体，恭敬的捧着电话道。 “宋部长，你给我找一个人。”秦曜说。 “呵呵，秦先生可真是折煞我了，叫我小宋就可以了。”堂堂公安部长额头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小心翼翼的问，“您要找什么人？” “朱桓玮，男，以前是世和娱乐的经纪人，现在就在京城。”秦曜道。 宋部长飞快的拿笔记下，说：“您放心，只要他现在还在京城，三个小时内必定给您答复，若是离开了京城，明天之前也一定把人给您带回来。” “恩。”秦曜淡淡恩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 顾彦走了一会儿才走出去，没想到秦曜还挺会享受的，居然能在京城有这么大一片住处。呵呵……估计他圈地的时候地还不值钱吧。 顾彦打了个车就回了酒店。 徐明一看到他，感动坏了，“你终于回来了，昨天一夜都没联系上你，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事。”顾彦说，“彤彤呢？” “她在房间休息。”徐明说。 “你叫她过来。”顾彦想了想，道。 “好的，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徐明就带着彤彤过来了，彤彤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就安静的坐着等顾彦吩咐。 顾彦看了她一眼，道：“下午我带你出去逛街。” 徐明、彤彤：“……” 徐明心中震惊，顾彦这是终于开窍了，知道要带小孩子了吗？他太开心了！ 彤彤表情一僵，大人这样说话好可怕啊啊啊，她宁可面对之前那样冷酷无情的大人啊！也不想面对这样无理取闹不正常的大人啊！ 然而抗议无效。 半小时后顾彦就牵着彤彤出了门，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米黄色的休闲裤，白色帆布鞋，显得整个人干净又清爽，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巴和嘴唇，都弧度优美，让人忍不住联想他的面容到底该如何俊美。 彤彤则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蕾丝连衣裙，柔软的卷发扎了两个团子，吊着两个蓝色小毛球，蓝汪汪的眼睛眨啊眨，整个人都是粉粉的蓝色系，可爱到爆。 两个人一出门，就收获了无数的目光。 如此俊朗挺拔的帅哥带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回头率简直是百分百！ 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顾彦带着彤彤漫无目的般的散步，最后又走到了昨天的那条商业街前面。 白天的街道视线更开阔，人也更多。 他眯了眯眼睛，昨天的状况重新涌入脑海，哪怕已经离开了，那入骨的痛似乎还依旧清晰。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里有什么问题？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所有魔物？ 顾彦看了片刻，转身带着彤彤去了旁边商场楼上的咖啡厅，选了刚好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清晰的俯瞰商业街的中央位置。 然后他回头看彤彤，说：“看到前面的那个蛋糕店了吗？你去买个蛋糕回来。” 彤彤满心疑惑，不明白为何莫名其妙的顾彦要她买蛋糕，但现在徐明不在，她可不敢对顾彦的命令有任何质疑，拿了零钱就匆忙去买蛋糕去了。 顾彦坐在窗户边，紧抿着唇角，一动不动的看着彤彤小小的身影走向那条商业街。 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所有魔物的问题，马上就可以揭晓了！ 彤彤步子不大，人流中也不敢太过冒失，一点点的往那边移动着，马上就要走到蛋糕店的位置了……就是昨天令他痛不欲生的地方！ 顾彦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神色冷冽！ 第57章 证据 顾彦挺直背脊，神色冷冽，紧紧注视着彤彤的身影。 彤彤走进蛋糕店，买了一个蛋糕，又迈着小短腿出来了，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异样！ 顾彦猛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如此看来，昨天是他的问题了。那里不会对其他魔物产生任何影响，只独独会影响他！ 他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彤彤一会儿就提着蛋糕回来了，讨好的把蛋糕递给顾彦。 “给你的。”顾彦说。 “……”她根本不喜欢吃蛋糕好吗，她喜欢吃人啊！大人明明知道的，太坏了！ 但是她不敢不吃，于是乖乖的坐着吃蛋糕。 一边吃一边眨巴着眼睛偷偷瞅顾彦，小模样不知道多可爱。 等两个人转了一大圈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顾彦的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他一看来电就笑了，没想到秦曜的效率还挺高的，也不枉他演了那么一场戏。 “喂。”顾彦接通电话。 “是我。”秦曜沉稳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好，我现在过来，你在哪里？”顾彦说。 秦曜很快报了一个地址，然后说：“不急，我等你。” 顾彦挂掉电话，对徐明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带彤彤出去吃饭吧。” 徐明点点头。 小胡刚好也过来了，问：“顾先生您要去哪里？我送您吧。” 顾彦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避人耳目的事。 小胡很高兴顾彦愿意让他送，乐呵呵的出去喊司机去了。昨天顾彦失踪一夜，可把他吓坏了，差点都要给傅总打报告了，今天还是跟紧点比较好！ 有京城通小胡在，确实给顾彦省了许多事，他把地址报给小胡，小胡很快就把他送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会所，环境幽静清雅，出入严格，没有会员卡的人都无法进入。秦曜早已安排人等在门口，恭敬的将顾彦迎了进去。 顾彦推门进去的时候，秦曜刚好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 他清冷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你来了。” 顾彦点头：“人呢。”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饭？”秦曜问道，语气温和。 顾彦就意味深长的看了秦曜一眼，他比较喜欢直入主题，没有兴趣和人类联络感情的习惯。但如果对方是秦曜的话……那么浪费一点时间玩玩也不是不可以，端看谁输的更快。 “好。”顾彦笑了，黑色双眸如宝石般通透明亮，神采奕奕，“按理说该我请你吃饭的，谢谢你昨天仗义相助。今天碰巧你先请了，待会就让我买单如何？” 秦曜笑着说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和顾彦相处，甚至说出一起吃饭的请求……但没有谁出不起一顿饭钱，他不纠结这种小事。 “这里的师傅是陈朝御厨的传人，有几道特色菜，很不错，你可以试试。”秦曜直接点了几个菜，看起来很是熟悉，是这里的常客。 显然是做主惯了，没有照顾别人的习惯，但至少还懂得点完把菜单递给顾彦，客气的问了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顾彦看也没看，笑：“你点就可以了。” 秦曜也不勉强。旁边的侍者拿着菜单就出去了。 顾彦视线落在秦曜那张俊脸上，他基本上已经摸清了秦曜的性格。这种人类修行者，最是冷情冷性不过，实在不好对付，但若是动了心，就不一样了……就算真是高在神坛之上，他也要把他拉下来！何况……他毕竟还只是个人呢？ 而且还是个有弱点的人。 顾彦微微抿唇，锐利的凤眸谢谢睨了秦曜一眼，神态肆意又风流，声音却带着诚挚的感慨和敬佩，“说起来，你朋友还挺神通广大的，这么大的京城，竟也能找到朱桓玮。我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呢。” “这不算什么。”秦曜淡笑。 他没有装逼的习惯，是真的觉得这不算什么。殊不知其云淡风轻的话比什么刻意装逼效果都好。 顾彦凝视秦曜，忽然说：“没想到你在京城还挺混得开，那我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你吗？”他弯起嘴角，语气像老朋友一样亲切自然。 秦曜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 以前总有许多人变着花样来巴结他，妄图从他这里得到一点点施舍和好处，他不胜其烦，但顾彦今天这样直白的请求……他反而觉得开心。 因为他原本，就是想要帮助他的。 愿意的，和不愿意的之间，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 两人没聊几句，饭菜就上来了。 果然不愧是御厨传人，简简单单几样菜，却颇有与众不同的雅致，味道也甚精美。 虽然顾彦觉得没有什么比人类的血肉更美味更具有吸引力，但这不妨碍他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其实秦曜这个人真是太好琢磨了，他喜欢在意的东西根本从不掩饰，不喜欢厌恶的东西也总是直白的表现出来，根本不屑于去隐藏。比如……对魔物的憎恨，和对他的好感。 饭毕，秦曜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让人将朱桓玮带了过来。 朱桓玮神情萎靡，头发乱糟糟的，看向秦曜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畏惧。秦曜视线没有停留的掠过朱桓玮，在他的眼里，这也只是个蝼蚁罢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顾彦其实更相似。 秦曜对顾彦温和一笑，“你有什么要问的话，就直接问吧，他不敢不说。” “是是是，顾少您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朱桓玮一脸谦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大约来之前，就已经被人恐吓收拾过了。 顾彦十分满意于朱桓玮的服帖，他不好在秦曜面前展现能力，那么这些事别人替他代劳最好。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叫我顾少？”顾彦装作很意外的样子，因为原主从来没有向朱桓玮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也不知晓一切是朱桓玮在背后操纵。 朱桓玮脸色灰败，勉强露出一丝笑，“这……正是我要向您坦白的地方。”他顿了顿，偷偷的抬眼去看秦曜。 秦曜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淡漠。 朱桓玮再没有侥幸心理，没想到顾彦竟然能搭上这样硬的后台。光傅哲川也就罢了，毕竟再有钱也只是个商人，但秦曜……那是何等可怕的存在。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如今也只希望能将功补过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彦，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您的身份，孙杰也是我安排的。” 顾彦霍的站起来，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咬牙道：“孙杰是你安排的？！” 朱桓玮缩了缩脖子，但想到伸头一头缩头也是一刀，索性一口气说了起来：“不但孙杰是我安排的，你签约我公司的事情，也是一开始都计划好的。背后安排这一切的是您的二哥顾言信，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监视操纵你在海云市的一举一动，并让我找合适的机会除掉你，最好还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以你遭遇的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顾彦踉跄着后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我二哥？” 朱桓玮神色肯定，“是的，和我联系的一直是他，至于您的大哥顾言德有没有参与，我就不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二哥一直这么疼爱我，他对我很好。”顾彦声音暗哑，表情犹不肯相信。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您只是……嗯，一个私生子。”朱桓玮说起这个词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顾彦，但顾彦似乎犹沉浸在悲痛和不敢置信中，完全没注意到，他又接着道：“尽管如此，顾老先生最疼爱的却是您，而且据顾言信所知，顾老先生准备在七十大寿后将顾氏连锁金店的股份转让给您。面对如此利益，顾言信坐不住也是正常的。只要你死了，顾老先生也只能把东西留给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心里感叹，都说顾三少是个草包，此言果然不虚，也就他还相信那两个哥哥真心对他好了。 若不是命大，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朱桓玮说的如此明白，顾彦觉得原主就算是个傻瓜，也该明白了。 他面如死灰，一副被最敬爱的哥哥背叛并被置于死地的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却飞快的动了念头，顾氏的连锁金店确实是块大蛋糕，他之前一直没怎么关注顾家的事，也根本不知道顾父会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并没有将主意打到这个上面。现在仔细在脑海中筛了一遍，也就有了个概念，原本还需要费心思去准备的东西，没想到忽然就掉馅饼般砸了过来，他要是不去接着，他就不是一个魔物了。 拥有足够的流通渠道和黄金储备的连锁金店，他要定了！ 顾彦死气沉沉的双眼看了看朱桓玮，木然道：“你这样说，有证据吗？”似乎仍旧不愿意承认事实。 “有的，我为了自保，一直都偷偷将我和顾言信的谈话录了音，这些都可以交给您！”朱桓玮十分光棍的说。 顾彦似乎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了，嘴唇颤抖，半晌没有再开口。 秦曜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他使了一个眼色，朱桓玮就被带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他和顾彦两个人。他犹豫了片刻，走过去，轻声道：“不要太难过了……” 这种安慰显得苍白而无力，但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他宁愿顾彦永远不知道这些残酷的真相，但有时候，隐瞒只会让他受到更多的伤害。 顾彦缓缓转过头，漆黑的双目如一摊死水，一贯的肆意飞扬神采都消失不见。他喃喃的开口：“我不信……” 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不愿相信。 自欺欺人的倔强面容下，是如同被打破坚强外壳，残忍剥路在外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当做珍宝一般呵护…… 秦曜呼吸一窒，心口闷痛蔓延开来…… 他缓缓抬起手，顿了顿……最终坚定和缓慢的将顾彦轻轻揽入怀中。手心按着他消瘦而结实的肩膀，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抖。 “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第58章 寿宴 顾彦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悲恸。 他将头埋在秦曜的胸口，湿热的液体渗透秦曜薄薄的衬衫，如同滚烫的沸水滴落在他身上。秦曜的身体一阵僵硬，抱着顾彦的双手如同手足无措的孩子。 半晌，顾彦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没有血色的唇，他的声音暗哑。 “谢谢你，我好多了。” 秦曜见状更是心疼，却装作毫不在意的语气，笑，“不要勉强，难过就哭出来吧，难不成你是怕我笑话你？” 顾彦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秦曜声音低下来，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的魔力，“你放心，这件事法律会给你一个公道的。顾言信作为幕后主使，一定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也是难为秦曜了，分明不把顾家当回事，却还要和顾彦扯法律，无外乎是想令面前这个人安心罢了。 “不……”顾彦却摇了摇头，湿润的眼看着秦曜，缓缓开口，“不要为难他。” 秦曜顿时就有些生气了，难不成顾彦还顾忌着兄弟情分？那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谅。他抿着唇，声音有些冷：“但是你放过他，他却不见得肯放过你。” “我既然已经知道，就不会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顾彦眼底有些沉痛，半晌，才叹了口气，“而且……父亲年纪大了，恐怕不能受这样的刺激。” 秦曜明白过来了，这不是不愿意动顾言信，而是不想让顾宗瀚为难。这件事并不难解决，“我明白了，既然你不愿意这件事闹的太僵，那就暂时不动他，但给他一些警告还是有必要的。”他说的轻松随意，这件极为复杂的事在他口中如同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简单。 普通人眼里的庞然大物顾家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顾彦凝视秦曜，终于点了点头，声音落寞，却又带着某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复杂，“你做事，我放心。” 顾彦看起来情绪并不高，但心中却十分得意，看来笼络住秦曜果然是很有用的。 秦曜身为一个强大的人类修行者，在人类社会必定能量非同一般，许多他不好做，或者做起来束手束脚的事，对秦曜来说再简单不过。 这并不是说秦曜就一定比他强太多，而是毕竟身份不同。 他目前还需要藏拙，不好光明正大在人类社会展现能力，否则很容易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招来祸患，但秦曜就不同了，他的势力根深蒂固，无论做什么都顺理成章。 “我该回去了。”顾彦顿了顿，表情已经逐渐恢复平静，虽然看起来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不仔细看已经发觉不了异样。 “需要我送你吗？”秦曜不太放心的看着顾彦。 顾彦笑了一下，神情已然恢复了一丝平日的肆意不羁，“不用担心我，我不是那么脆弱的。” 秦曜看着他。 顾彦走到门口，回头深深看了秦曜一眼，转身离开。 …… 顾彦回到车上，表情一片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按照他一贯的性格，胆敢算计他的蝼蚁，一向都是捏死了事，他并不是不能收拾顾言信，但既然有秦曜愿意为他代劳，他也乐得袖手旁观，而且这会比他亲自出手更好。 他之所让秦曜不要动作太大，当然也不是真的顾忌父子兄弟亲情，而是不想因为行事狠辣而让原本的事情有所变故。 顾宗瀚原本就打算将金店的股份给他，说起来还是很疼爱他的，但是再疼爱，如果他亲手把自己的兄弟送进监狱，也难免会对他产生芥蒂和不满。老人嘛，总觉得家和万事兴，不爱看这种兄弟内斗的丑事。所以他作为一个贴心的孝顺儿子，当然要懂得识大体顾大局，反正顾言信已经不足为惧。 虽然人类没有多少道德可言，虚伪无耻，但表面却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层面指责别人，这样一手好牌，他当然要始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了。 况且……偶尔当个甩手掌柜被人‘保护’一下的感觉也不坏嘛。 利用起秦曜来，他可是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的。 顾彦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如此一来，顾宗瀚寿宴的这场热闹还是有掺和一下的必要。 他一回到酒店给白雅拨出了电话。 “喂。” 白雅一下子就听出了顾彦的声音，十分激动开心，“是彦彦吗？我是妈妈！” “我知道。”顾彦说。 “对不起，上次我不该硬拉着你出来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妈妈只是想要多陪陪你……”白雅声音哽咽，小心翼翼。 “我没怪你。” “啊……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我打电话，是有个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 “顾宗瀚的寿宴是在哪里办？” “你要来吗？”白雅顿时惊喜了起来。 “……”顾彦沉默不语。 白雅连忙报出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就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到时候妈妈来接你吧！” “不必，我会自己过去。”顾彦说完也不等白雅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既然已经决定参加，准备一份礼物还是很重要的，否则怎么能体现出他是个孝顺贴心的‘儿子’来呢？ 但是关于礼物，他既不懂，不也不愿意操心。这时候有个人类助理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顾彦叫来徐明。 “你去替我准备一份礼物。”顾彦说。 “送给谁的？”徐明问。 “七十岁老人的，越贵重越好，不必替我省钱。”顾彦想了想，说。想来顾宗瀚也不缺什么，原主身为一个草包儿子，也不懂什么讲究，金钱代表心意，花的钱越多，自然表示心意越重。 徐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 顾家在京城虽然算不上那一等一的顶级豪门，但也是不可小觑的一个大家族，顾家集团旗下的产业十分之多，房地产金融互联网样样都有，还有一个一百多年历史的连锁金店，在全国都有不小名气。若不是家族子弟不曾出仕，地位恐怕还能再提高一些。 不过再多的钱在顾彦眼中都是浮云，他之所以决定掺和，还是因为金店。法阵建成之后需要大量的金液来填充法阵，但黄金作为国家储备，少量的购买还好，太多就难免引人注目了，且不一定能买到。但如果自己手中便有渠道的话，那就不同了…… 顾彦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宾客云集。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身高腿长面容俊朗，整个人如同一个发光体，一下车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顾言德一下子就看到了顾彦，他四十多岁的样子，风度翩翩一派儒雅，正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因为比顾彦大上许多，所以面对顾彦的时候总有些长辈的架子。对顾彦矜持又亲切的笑了笑，“顾彦也来了，快进去吧，大家都等你呢。” 顾彦当然不认为顾言德对顾言信谋害自己的事情毫不知情，但他既然要扮演一个好弟弟，当然不会当面给他难堪，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大哥。” “好好，能来就好。”顾言德似乎颇为欣慰，拍了拍顾彦的肩膀，然后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顾彦走进酒店，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白雅一身盛装打扮，难得的有分雍容华贵的感觉，果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举目四顾，看到顾彦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亮，既有惊喜又松了口气般的。 “彦彦，你真的来了。”白雅眼神有些复杂，这是她没想到的。 顾彦谎话张口就来，没有半分迟滞和不自然，他深深看着白雅，“我想了想，以前我也有不懂事的地方，让您为难了。” 白雅顿时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她抖着嘴唇：“不，你很好，是妈妈不好……” 顾彦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坚定沉稳，让她瞬间就安心了，也知道这时候不宜流泪，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爸要是看到你，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嗯。”顾彦微微一笑。 顾言信站在大厅的角落里，阴沉的看着顾彦和白雅，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 昨天一夜之间，他名下的所有产业都遭到了临时调查，偷税漏税违法违规的事情一个不漏的都被揪了出来，所有他以前做的认为天衣无缝的事情，都被摊开在光天化日之日无所遁形。那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到底是有多么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但是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做事一向有点不讲规矩，手脚也不太干净。真要治他的话，那些罪名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连找人替罪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根本不记得得罪过有此能量的人，实在是死的不明不白，憋屈无比。 顾言信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参加今天的寿宴了……绝望之中他见到了那个人姓秦的男人。那个男人看他就像看一条死狗，高高在上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这样的蔑视他原本应该愤怒的，但是那时候他心里只有恐惧。 因为他终于知道，在如今这个社会，还有这样的，可以无视一切权力……一言决人生死的存在。 然后他终于明白自己得罪了谁。 他听完那段录音就知道了，虽然心底恨不得撕了朱桓玮，但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能乖乖听话，才有一线生机。 今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装作丝毫没有异常的来参加寿宴。 想起一切都是因为顾彦……顾言信心中恨意滔天，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个该死的私生子，抢了他的父亲，分了他的财产，不知好歹卑鄙无耻的在他眼前晃了二十多年！而他现在！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 第59章 挑拨 顾言德站在门口，看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气度沉稳的男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打起精神迎了过去！ “宋部长，您今天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顾言德双手紧紧握住宋山的双手，深情并茂的道。 宋山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我和顾兄也是老相识了，他七十大寿我怎么能不来。” 宋山今年也有六十岁了，虽然比顾宗瀚小上一些，但到底属于一个辈分的人，而且以他今日的地位，叫一声顾兄也不算托大，反而表现了他的亲切和对顾家的重视，更让顾言德惊喜。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收到过顾家发过来的请柬，但是却并没有准备参加，毕竟两家交情泛泛，且顾家一心从商，他无意和顾家走的太近。他今天临时改变主意，是因为秦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顾宗瀚的寿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秦曜是何等身份？宋山每每想起都觉得心悸，多年来从来不敢对秦曜有半分忤逆不敬，秦曜可是连他父亲那等存在都要恭恭敬敬的存在，更何况他呢？而且他父亲说过，秦曜对他们家有大恩。这些年偶尔的接触，更让他深知秦曜的能量，了解的越多就越加敬畏……因为知道秦曜不喜张扬，所以从不敢对外宣扬秦曜的身份。 甚至连对他的儿子宋云峥都没有提起过。不过他相信自己儿子的人品和能力，倒不担心他得罪秦曜。 在他眼里，秦曜那整一个世外高人，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秦曜会对顾宗瀚的寿宴感兴趣。 连他堂堂宋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么可能对顾家感兴趣呢？可这样稀奇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所以宋山今天来，与其说是因为顾宗瀚，倒不如说是因为秦曜，才给了顾家这个面子。 而且，谁说他宋大部长就不能有好奇心了？ 想起之前秦曜委托他调查的事情，心里更是对顾彦这个小子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今天不但来了，还顺便把从海云市来京城散心的侄女宋媛也带来了。对于这个侄女他心里还是比较喜欢的，乖巧听话，又从小不在身边，难免就多了一丝补偿的心理。今天正好把她介绍出去，在京城圈子混个脸熟，也免得她整天闷在家里，郁郁不乐。 简直是一举两得。 宋媛小心翼翼的跟在宋山的后面，表情没有一贯的嚣张高傲，反而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拘谨。 虽然在海云市她是可以作威作福的大小姐，但她知道在京城，自己并不算什么。 若她是宋山的女儿，地位自然不同，但她终归只是宋家多年前脱离的一支的子女罢了，早已淡出京城这个圈子。来之前她的父亲也叮嘱过她，让她收收性子，小心做人。 今天宋山愿意带她出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错失结交其他夫人小姐的机会。 所以处处都表现的谦和有礼，话也不多。 京城顾家她也听说过，虽然不如京城宋家，但也是了不得的庞然大物，能出席的也都是名流。来参加寿宴的男男女女也个个看起来光鲜靓丽气度不凡。 以至于，她看到人群中的顾彦的时候，实在有些不敢置信。 用一句什么话形容她的心情？那就叫狭路相逢。 却不知顾彦是搭上谁才能混进来的，不过是个三流小明星罢了！ 她很早就想拍死顾彦这个碍眼的苍蝇，对于她来说，驳她面子的小人物那绝对是不可忍受的！但是因为之前刘凌晖和周钰的事，收拾顾彦的事也就耽搁了。却没想到千里之外的京城，竟然又遇到了！ 宋媛恨顾彦恨的牙痒痒，但今天这个场合却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于是暗暗收回愤恨的眼神。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除了顾言信。 顾言信的注意力一直围绕在顾彦周围，因此也就发现了因为顾彦而失态的宋媛。 他知道自己该上去和顾彦道歉，求得顾彦的原谅。但他委实不愿意，纠结痛苦不堪种种情绪困扰着他，迟迟没有踏出那一步。 远远看着那一对母子，恨意刺痛了他的双眼。 满腔恨意无处发泄，深深的不甘心……顾言信捏着酒杯的手都微微有些发白。 他恨不得掐死顾彦，但是一想起昨天那个恐怖的男人，就一点勇气都没有了。他不但不敢对付顾彦，还得对顾彦小心讨好。 他什么都不能做…… 但是……如果是别人出手呢？ 顾言信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向宋媛走了过去。 “美丽的小姐，你有些面生啊。”顾言信虽然三十多了，但外表却是个风度翩翩俊雅男子，光那张脸，就很容易让女人产生好感，此刻微笑而轻松的语气，更是让人觉得亲切。 宋媛一直有些不自在，伯父宋山一进来就被其他人围住，她就落了单。她很想融入进去，但其他人三三两两自称圈子，根本没人怎么搭理她，陌生和被疏离的感觉并不好……和以前在海云市的众星捧月相比，如今的孤独排斥更让她难受，她需要竭力掩饰，才不让自己看起来很难堪。 所以顾言信突然找她说话的时候，她很是吃了一惊。再一看是个如此有魅力的男人，更甚心神激荡，状作镇定的道，“我不是京城人，这是第一次来。” 顾言信露出了然的表情，“难怪，我就说这样美丽的小姐，如果见过的话，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宋媛笑了笑，她也不是刚出情场的小姑娘，类似这样的对话她并不陌生，平日里也不会当回事。但今天的场合毕竟不同，看顾言信气度不凡的样子，定然也不是普通人。这样一想，宋媛的声音也显得娇柔了些：“您过奖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言信，不知小姐芳名？”顾言信笑容温柔和煦。 宋媛微一吃惊，原来他就是顾家的二少爷，没想到竟是这样魅力不凡的一个男人，连忙道：“宋媛。” “宋小姐。”顾言信声音低醇优雅，区区三个字说出来，如同轻轻咬在人的心里。 宋媛脸色微微一红。 “宋小姐远来是客，日后如果在京城缺少个说话解闷的人，不妨来找我。”顾言信低头在宋媛耳边道。 “顾少客气了。”宋媛抿了抿唇，心跳也加快了一些。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顾言信笑了笑。 这时候顾彦那边传来说话声，顾言信就势抬头看过去，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宋媛顺着顾言信的视线看过去，就又看到了顾彦，顾彦那边十分热闹，许多人上前同他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打招呼，竟比她还要受欢迎。宋媛掩去眼中的嫉妒和愤恨，好似不在意的问：“那是谁呀。” 顾言信沉默了片刻，露出无奈的表情：“那是我弟弟和……白夫人。” 宋媛惊讶的睁大眼睛。 顾彦竟然是顾言信的弟弟！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自己随手可以捏死的存在，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京城顾家的少爷？！顾彦有这样的身份，自己可怎么对付他？这口气岂不是只能咽下去！ 想到这里，宋媛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几乎要扭曲起来。 曾经可以被自己随意践踏的存在如今高自己一等，岂是宋媛这种从未遇过挫折的大小姐可以忍受的。 顾言信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似得，耸了耸肩，语气随意：“白夫人……也跟着我父亲几十年了，虽然没能有个名分，但谁让她有个好儿子呢。”他的声音里有隐藏着很深的不屑，但偏偏仔细一点又能被听出来。 宋媛就听出来了，眼神一动：“白夫人？” 如果是顾家的主母，顾言信不可能这样说她，难道顾彦只是个小三生的私生子？ 顾言信笑，表情却高高在上：“对了，你很少来京城所以还不知道。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顾彦虽然是我的弟弟，但我们却是同父异母。” 宋媛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这才对嘛，就顾彦那个下贱的东西，私生子才符合他的身份！ 而且看顾言信语气中流露的不屑，这个私生子显然不太受重视，而且是不被欢迎的。只不过顾言信身为嫡出的兄长，懒得计较这个弟弟罢了。 她虽然不在京城，但好歹也是宋山正儿八经的侄女，岂不比顾彦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更有地位？ 宋媛并没有注意到，因为身份的落差，她越来越在意起顾彦的一切，恨不得时时刻刻能将顾彦踩在脚下！ 顾言信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对宋媛笑了笑：“我还得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回头见。” “好，顾少您忙吧，不必管我。”宋媛腼腆一笑。 顾言信眨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开了。 一离开宋媛，顾言信就冷笑一声。被愤恨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一看就是在小地方被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行事也不懂得顾忌。 既然这么讨厌顾彦，就爆发出来吧……底气我已经给你了，还在犹豫什么呢？ 第60章 贺礼 顾彦慵懒的站在白雅的身边，不得不承认，一个母亲就算再不好，只要愿意悔改，也可以瞬间变成体贴的好母亲，母爱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顾彦不愿意说话，白雅替就他说，顾彦做的不到位的地方，白雅替他弥补。 丝毫也不勉强顾彦，唯恐他不开心了，不自在了。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随她去吧。 转眼就到了中午十二点，顾宗瀚终于出现在酒店大厅。他今年已经七十岁，但看起来身体很好，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比实际年龄要更年轻一些。双目炯炯有神，气度不凡。 看得出其强势的性格。 顾彦翘起嘴角，拿着礼盒就直接向顾宗瀚走了过去。 那边顾宗瀚已经收到了不少贺礼，许多人围在一旁十分热闹，礼物各种各样，有的贵重，有的雅致。既有价值不菲的古玩器物，也有礼轻情意重的笔墨纸砚。宋山是在场客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他喜爱书法，也算颇有造诣，因此送了顾宗瀚自己亲手提的一幅字，旁边众人纷纷夸赞，也不知道是在夸宋山还是夸顾宗瀚。 气氛算是其乐融融。 直到顾彦的出现……气氛微妙的尴尬起来。 顾彦是顾家的私生子，是京城上层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认识顾彦的人不算特别多，但听说过他的人却委实不少。皆因为他实在荒唐纨绔，身为一个私生子，却半点没有私生子的自觉，也算是在纨绔圈里大名鼎鼎了。 据说这个私生子前段时间闹了情绪离家出走了，然后没多久就去做了小明星，还闹出不少丑闻来。最近总算有点名气了，但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戏子罢了，真真是从头到尾都拿不上台面。 但耐不住顾宗瀚喜欢他，顾宗瀚将近五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儿子，宝贝的不得了，小时候又不能领回家，因此心里更是多了一份愧疚补偿心理，十分溺爱。顾宗瀚为人一向严厉，这份难得的溺爱，是顾彦的那两个哥哥都没有享受过的。 不过顾宗瀚却不是糊涂人，虽然溺爱顾彦，家里的产业却全是两个大儿子在把持，一点也没给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只给钱他挥霍，压根没指望他继承家业。这次决定给出金店的股份，也是因为自己年事高了，唯恐小儿子以后坐吃山空没有一点傍身之本，才这样打算的。 顾家资产众多，其实给顾彦的股份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远远比不上他的两个哥哥。 顾宗瀚这样倒不是不爱顾彦，而是以顾彦的性子，给的多了，怕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殊不知就是这么一点，也让原主顾彦遭了无妄之灾。 去年顾彦在京城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和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顾宗瀚教训了一顿，结果这小子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了，一年到头一次家也没回！顾宗瀚气的不行，狠话不知道甩了多少，但此刻看到顾彦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他面前，年轻朝气的脸庞如同他年轻时候一样……就又心软了，他这辈子的心软大概都搁在这个小混账身上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顾宗瀚哼哼了一声，年老了就更爱面子。 “那我还是走了算了。”顾彦说。 “……”顾宗瀚瞪眼，这小子是要气死他吗？ 旁边的人看看天看看地，有的功力深厚的，还打趣的说和几声，仿佛顾彦是他家的晚辈一样。心里不屑的要死，表面却都不表露出来。 “骗你的，都来了怎么都得吃饱再走嘛。”顾彦咧嘴一笑，整一个泼皮无赖的样子。 对于这样不要脸的家伙，顾宗瀚也不是没有尝试管教过，但都无疾而终，反而将顾彦越推越远。如今也干脆懒的气了，这小子还记得回来就不容易。 “臭小子。”顾宗瀚冷哼一声。 “别生气了嘛，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呢。”顾彦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把手中的盒子献宝般的晃了晃。 顾宗瀚早就注意到了，心里好奇顾彦会送他什么，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副我根本不在乎的样子，淡道：“哦，拿来吧。” 顾彦打开盒子递了过去，里面一个硕大的金灿灿的寿佛，简直要晃花了人眼！ 这份俗气在一片书香纸墨之中分外亮眼，更亮瞎人眼的是，金灿灿的寿佛边上标签都还没扯，正是在顾家自己的金店买的！标价几百万！ 旁边人倒吸一口气，颇受惊吓。这么不讲究的家伙如今也是少见了！ 京城圈子里都讲究一个格调，到了顾家这个份上，钱财都是数字，几百万的寿礼实在不算什么，殊不知那些不起眼的物件里面更值钱的就不少。但庸俗到这个份上，却是独一份！完全和煤老板的品味有的一比！实在不枉顾三少在京城大名鼎鼎的二货名声！ 而且你看看，买东西还在自己家的店里买，不嫌丢人吗？还有点诚意吗？！ 笑话他都显得尴尬啊！ 这小子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顾彦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他笑眯眯的看着顾宗瀚，“老头，喜欢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看中了这个，最能表达我的心意。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顾宗瀚心里有点寒碜自己这个儿子的品味，但是又不愿意打击他的积极性，让他丢了面子，于是恩恩了两声，以示还算满意。 “喜欢就好！”顾彦却当做真是对他的夸奖，得意洋洋道：“好几百万呢，我最近赚的片酬全都给花了！就为了买个最大的！还专门去了自家的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四周众人不忍卒睹。 顾言信牙齿都快咬碎了，就是这么个蠢货，这么个蠢货，凭什么！！ 顾宗瀚却没有生气，反而重重的拍了拍顾彦的肩膀，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好，好，好孩子，我很喜欢！”让众人跌碎了眼镜。 顾宗瀚由衷的笑的开心，想着小儿子虽然蠢了点，但一片赤诚之心却是难得，哪像那两个大的，心事一个比一个重，假兮兮的不知道整天做给谁看，哪有小儿子贴心。如今年纪大了，还求什么呢？ 心道这回可怎么都不能再把这小混蛋给吓跑了。不就惹点事么，京城纨绔子弟还少了？只要不惹着那几家，都替他兜着便是。 顾彦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笑的某些人牙痒痒。 心中则呵呵冷笑一声，不枉他昨晚翻了一晚上的记忆，搞定区区一个人类当然不在话下。 这一幕宋媛也看到了，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在她眼中，顾宗瀚也不过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家伙罢了，就顾彦那种东西，居然也能哄的他这么开心！难道他看不到顾彦有多么丢人吗？看不到四周那些人的表情吗？ 豪门家族里面这样的丑事不少，但却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的。 宋媛的父亲就不是个只吃素的，外面养着几个她也知道，不过那些女人的孩子，她父亲从来不往家里领，更不会让他们出现在她面前。哪里会像顾彦这样……宋媛都替顾言信兄弟不值，看向顾彦的眼神更加蔑视。 那是与生俱来的对小三孩子的不屑。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观感是很正常的。 顾彦自己也清楚，但他可丝毫不会觉得羞愧，看人类将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是他最喜欢的事情。要知道，他可是比‘私生子’这种存在要更邪恶无数倍的东西。 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卑贱的人类对他掏心掏肺，因为人类既贪婪又愚蠢。 不会懂得去珍惜应该珍惜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哪怕这一切都是假象，也甘之如饴。 顾彦送完礼就走到了一边，目的已经达到，这场寿宴的主角也不是他这个私生子，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否则就会过犹不及了。 宋媛目光随顾彦而动，微一沉默，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顾三少？”宋媛来到顾彦面前，笑道。 顾彦眯起眼睛，宋媛这种跳梁小丑从来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不来收拾她，她就该给自己烧几柱香，竟然还敢来挑衅，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我们很熟吗？”顾彦挑眉，轻蔑的看着她。 宋媛的怒火腾的就冒了起来，这个贱人！她努力压住自己的火气，“顾三少说笑了，他乡遇故人，打个招呼还需要很熟吗？” 顾彦转身就要走。 宋媛忽然伸手抓住顾彦的衣袖，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顾三少，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对你有些不恭敬，我向你道歉了！” 她声音不小，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 宋媛是个美丽的女人，此刻她可怜又紧张的看着顾彦，似乎唯恐顾彦不愿意原谅她，很容易就让人脑补了一出纨绔子弟的闹剧：宋媛不知道顾彦的身份不小心得罪过他，而顾彦不依不饶要收拾宋媛。 第61章 诬蔑 顾彦低头看了一眼宋媛拽住他的手，眼神冷了些。毫不犹豫的一甩。 其实考虑到现在的情景，他用的力气并不大。 但宋媛却似乎很狼狈的连连倒退好几步，手上的红酒也因此撒了自己一身，那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顾彦不为所动。 宋媛那杯酒要是敢泼他，他肯定不会让她得手的，就和那一次一样。但宋媛是泼自己，他就没有阻止的兴趣了。 人类这种蝼蚁也实在是可笑极了，妄图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伤害别人。 这种可笑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可真是太浪费了。因为他可是……一点也不在乎所谓流言蜚语的啊。 这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旁边他人的注意，俱都看了过来。 人们看了看我见犹怜的宋媛，又看了看一脸面无表情的顾彦，心中都暗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私生子。 顾彦扫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些人类要是敢上来咬他一口，他都觉得他们勇气可嘉。但偏偏什么也不敢做，连当面说句话都不敢，只敢背地里嘲笑鄙视他。 难道以为所谓冷暴力能伤害到他？ “对不起……”宋媛胸前的衣服被红酒浸湿，贴在身上，露出玲珑的曲线，分外诱人。她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只是紧张的看着顾彦，仿佛顾彦不原谅她就不肯走似得。 顾彦挑眉笑了笑，眸光邪肆，既然这么想和他玩玩，他就奉承到底吧。他眼瞳幽黑，直直看入宋媛的双目，如同有某种奇特的魔力，让她移不开视线…… 宋媛定定看着顾彦的双眼，心底压抑的种种丑陋憎恨忽然蠢蠢欲动起来，想要大声的把内心的憎恨和厌恶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嘲笑顾彦，鄙视顾彦！骂他，打他！ 撕裂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顾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诡异的笑容，定定看着宋媛，对……就是这样……把你的心里话统统都说出来，让这些人看看你可怜柔弱的外表下肮脏不堪的内在…… 让大家都看看……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顾彦的手腕往后一拉。 顾彦愤怒的回头，错开了宋媛的视线。 是哪个可恶的人类敢来插手！ 他双目冰冷，就看到了站在身旁的人。 是秦曜。 顾彦慢慢放下要发力的手，声音微冷：“怎么？你要多管闲事？” 秦曜神色无奈，这还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啊，看这语气态度，自己在顾彦心里的地位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是有如何？”秦曜道。 其实他只是不想看到顾彦为难，作出更冲动的事……这种小事他可以随手就解决掉。但是看到顾彦这样误会和不信任他，就有点不开心了，忍不住想要戏弄一下顾彦。 宋媛看着顾彦和秦曜，手心背心全是冷汗。 刚才她是怎么了？竟然想要不顾一切的把心里话全部都说出来，想起那样的后果，心头一阵强烈的恐惧！ 幸好……幸好那个男人突然出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事来…… 四周的人则目光闪闪发亮，围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谁都有一颗八卦好奇的心。顾宗瀚的寿宴上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吸引人呢？顾三少和宋山侄女当众撕逼，接下来一个月的谈资都有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谁？很面生啊……该不会又是哪里来的愣头青，想要英雄救美乱出头吧？ 顾彦看了秦曜一会儿，淡声道：“不关你的事最好不要管。” 秦曜终于苦笑一声，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他今天过来是为了谁，顾彦就一点都猜不到吗？ 眼看顾彦脸色越来越难看，秦曜只好暂时放弃逗弄顾彦，他握着顾彦的手不让他走，抬头看向宋媛，眼神瞬间变的冷漠极了，“你是真的在向顾彦道歉吗？” 宋媛有点摸不准秦曜到底站在哪边，但此刻她只能咬死自己的话，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了：“是的，我是真心道歉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酒水泼自己身上呢？”秦曜眼神讥讽。 “我是不小心的，别人都看到了。都是因为……因为他推我……”宋媛咬了咬嘴唇，眼眶发红，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你心里最清楚。”秦曜说。 “我，真的是不小心……”宋媛表情如同快要哭了出来，心里却得意极了。秦曜虽然是站在顾彦那边的，但这态度俨然一粉顶十黑啊，本来那些还在犹豫的人，这会儿都要同情她了！ 看看顾彦多么嚣张，他的朋友多么不讲理！ 两个大男人，嚣张跋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这样逼迫她一个可怜的女士！ 宋媛刚才和顾彦靠的近，动作也没人看清，此刻根本无从对证。她站在弱势的地位，这局她赢定了！ 这会儿宋山那边也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往这边一看，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脸色大变走了过来！ 没有人发现，他的脚步竟然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稳。 宋山一动，他身边的顾宗瀚也跟着走了过来，一看那边的场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顾彦这小子又闯祸了？ 顾言信跟在他们后面，心里暗暗得意，顾彦连宋山的侄女都敢欺负，岂不是当众扫了宋山的面子？ 一回来就闯下这么大的祸，看他怎么收场！ 宋山那是何等人物，就算他不和顾彦计较，顾彦这回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顾言信因为走在最后，被人群遮挡，所以并没有看到顾彦身边的秦曜。 眼看顾宗瀚和宋山走过来，旁边的人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路。 众人都放低声音，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微妙的紧张起来。 原本只是小辈之间的一点恩怨，这会儿顿时就提升了一个层次，成为家族之间的矛盾。 一个处理不好，甚至可能引起京城格局的变化。 看宋山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是气的不轻，众人心中都开始为顾彦默哀。耍脾气也不看看场合！这回碰到铁板了吧？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不这样想，这个人是顾言信。 顾言信看到站在一旁的秦曜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魔鬼今天居然也来了！ 想起昨晚秦曜的恐怖，顾言信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发软，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没人发现他才好！ 可惜这会儿已经晚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他做的很隐蔽，这事儿怎么都扯不到他头上。不对，他根本什么都没做，整天都在扮演兄友弟恭，只是宋媛那个女人蠢而已！ 而且有宋山在，若是能和姓秦的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言信眼中闪过一道希冀的光芒…… 顾宗瀚注意到了宋山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顿时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恨不得把顾彦抓出去打一顿。但此刻却不是时候，儿子可以关起门来收拾，前提是得先把他保回去再说。宋山是如今宋家的当家人，宋家则是京城顶级豪门，顾家平日里也只有巴结的份……看宋山的表情，竟然很是重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女，可顾家的面子也不能完全不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好解决，顾宗瀚有点发愁了。 他倒没怎么注意秦曜，认为秦曜只是顾彦的某个狐朋狗友，今天跟着长辈过来的。 虽然长的挺俊，但是被他划为无关紧要的年轻一辈里去了。 宋媛看到宋山过来的时候有点紧张，对于这个一向很有威严的大伯，她心里是又敬又怕，在他面前从来不敢有半点放肆，规矩的不得了。此刻看宋山满脸铁青，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刻毫不掩饰他的怒火，宋媛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心中狂喜。看来宋山还是很在乎她的，在外面，别人欺负她就是打了宋家的面子，宋山一定是来给她撑腰的！ 不光是宋媛这样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此刻看向顾彦的眼神都满是同情…… 顾三少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顾彦皱了一下眉，真是麻烦，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什么时候把这些人类全都圈养起来，不听话的全都吃掉，就好了。 宋山微微转头，视线终于落在顾彦身上，抬步就往那边走，神情凝重。 空气间忽然针落可闻。 但宋山才刚走出两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因为秦曜忽然动了。 秦曜上前一步，站在顾彦的跟前，淡淡看着宋山，缓缓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注意力再次落到秦曜身上。这到底是什么人？这种时候还要强出头，难不成是个傻的？或者干脆是哪个愣头青跑错了地方，不认识宋山？ 顾宗瀚满脸不悦，他正苦恼如何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曜这时候一副护犊子的样子站出来干什么？难道他儿子他自己不担心？关键是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啊！ 就在所有人以为宋山就要发怒暴走的时候，就见宋山对着秦曜微一躬身，竟似非常恭敬一般！ 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向宋媛，看着她的双眼怒火宛如实质，宋山的声音严厉而冰冷，“到底怎么回事！” 第62章 转变 饶是一群上层名流，个个人精似得的人物，此刻也都傻了眼，下巴跌落一地，看不懂事情的发展了。 宋媛也吓呆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宋山的表情语气这样可怕。这个大伯虽然平日里为人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但一向气度沉稳，很少有这样怒极的情况。况且以宋山的地位，也不该为了这么点小事如此动容才是。 宋媛忽然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来，仿佛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 “其，其实也没什么事……”宋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一副难过又委屈的样子。说实话还是有点伤心的，大伯竟然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质问她…… 明明之前对她还是那样温柔关照的。 “真的没事？”宋山严厉的眼神盯着宋媛，眼中满是厌恶和失望。 宋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捂着嘴哽咽，“对不起，我只是想和顾彦道歉而已，没想到他不但不接受我的道歉，还……还推我……” “我不是故意给您丢脸的……” “对不起……对不起……” 她嘴上虽然说着对不起，但那副模样却是越看越可怜，仿佛宋山对她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一般。 宋山的脸顿时就黑了，气的浑身发抖，宋家向来家教严谨，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个东西！亏得他平时里还觉得宋媛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原来却是这样的虚伪做作！果然是在外面惯坏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山深吸一口气，慢慢道。虽然他对宋媛已经失望至极，但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又是他带来的，他还是想给她一次机会。 宋媛一个迟滞，随即继续哭道：“您根本都不相信我，还要我怎么说！” 竟是一副死不改口的模样！如同受到了莫大的诬蔑和屈辱。 别人看宋山的眼光也有点异样了，宋山这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为了外人这样为难自己的侄女，这件事明显就是顾彦不对啊，他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顾家值得宋山这样？不可能！就是当今掌权的那个，也没能量让宋山如此不顾脸面的妥协！ 更何况宋媛得罪的只是一个顾彦，又不是顾宗瀚。 顾彦算什么？一个私生子而已。 宋山看着宋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宋媛高高扬起手掌！ 宋媛面色惊恐，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山，不相信宋山会真的出手打她！这怎么可能呢？！ 宋山举着手掌，板着脸，然而看着宋媛那惊恐无措的样子，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放下手来，终归没有扇上去。但那双眼透露的失望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他的声音带着痛心和难过：“你父亲没有教育好你，不是你的错。” 宋媛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为何，这样云淡风轻的宋山，比之前暴怒的宋山似乎更可怕。就像……就像对她，和她的父亲，彻底失去了信心和奢望……那是一种彻底的放弃。 而宋山的放弃，也就意味着宋家的放弃。 “这件事没什么好狡辩的，我相信秦先生，不可能诬蔑你。”宋山一字一句道，掷地有声。 他一脸正色，声音清楚明朗，让人根本不敢去怀疑宋山有所不公正，只会觉得他是真的认为宋媛有错，才会如此生气的。 而让他做出这样的果断的判断的，只是因为一个人。 但这个秦先生，又是谁呢？ 在所有人一头雾水的时候…… 顾言信已经反应了过来，他脸色煞白一片，不敢置信的看看宋山，又看看秦曜。面如死灰。 心中再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挣扎念头。 “你别不甘心。”宋山失望的看着宋媛，叹气道：“以秦先生的身份……若你没错，根本不可能与你为难。你……好自为之。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言下之意，秦曜根本不屑于诬蔑她，巨大实力的差距让一切谎言都变的如同一戳就破的纸。 但更让宋媛惶恐的是，宋山要送她回去，这意味着宋山彻底放弃了她，连挽救一下都不愿意了。 她忽然就后悔了，为了顾彦这样太不值得。如果她刚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许宋山还会看在她父亲的面上保下她，但唯一的机会已经被她自己浪费掉了。而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宋媛面无血色，她想要开口求饶，但是她看到了宋山的眼神，那样冷漠厌恶的眼神……她知道没有什么能改变宋山的主意了，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她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很多，不止宋媛一个。 但没有人敢开口去问，因为他们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能让宋山这样无条件信任服从的人……若是宋老也就罢了，但事实上，只是一个谁都没有听说过的秦先生。联想刚才宋山的话，这个神秘的秦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刚才替顾彦出面的那个年轻男人。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秦曜依旧是轻松随意的站在那里，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同了，带着深深的忌惮。 宋山不愿意再多看宋媛一眼，他对宋媛失望透了。之前有多疼惜这个不在身边的侄女，现在就有多失望。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看来自己那个弟弟这些年在外面也没学着好，从小就顽劣不听话，还以为如今好些了，如此看来，也只是假象罢了…… 宋山来到顾彦面前，满脸歉意，“抱歉，宋媛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顾彦淡道，真是没意思。又是因为秦曜吧。 然后宋山看向秦曜，他知道秦曜不喜张扬，所以刚才众目睽睽之下才阻止了他。现在当然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含糊的说：“秦先生您好，让这种事打扰您了。” 虽然他已经表现的尽量随意，但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变化还是被众人捕捉到了。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宋山真正顾忌的人是谁，因为这个人，他不但呵斥了自己的亲侄女，还自降身份和顾彦道歉！ 这儿的人不但不是瞎子，反而个个聪明的很，震惊过后也渐渐都反应了过来。 现在再看宋山和秦曜的态度，联想刚才，一切说不通的地方也都有了解释。 宋山之所以一开始表现的如此生气，根本不是在气顾彦惹事，而是气宋媛不该得罪顾彦。他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这个‘秦先生’站在顾彦身边。 看看宋山刚才说的话，秦先生不可能诬蔑宋媛，因为他没必要，他不屑！宋媛于他，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甚至宋山本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一个摇头，宋山连话都不敢说！ 其实宋山一开始走向顾彦那边，是要和那个‘秦先生’说话的吧？ 细思极恐啊！ 有些人悄悄后退了几步，离秦曜远了点，仿佛他是个什么可怕的怪物似得。大腿有时候太粗壮，人们就会衡量一下过去抱会不会不小心把自己压死，从而产生敬而远之的心理。 再看看顾彦，能巴上这样了不得的人物！看来这纨绔以后想在京城横着走，没人敢让他竖着走了！ 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色。 顾宗瀚一生算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今天这阵势反转的依旧让他有点迷糊了。 他的视线在宋山和秦曜身上来回了个几遍，即便此刻心中明白了缘由，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吧！顾彦不但没有闯祸，还结交了个来头这样大的朋友！没想到这小混蛋还能有这种机缘。 顾宗瀚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之前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 笑呵呵的上前对宋山道：“算了，小姑娘也是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了。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心中纷纷鄙视这只老狐狸，之前怎么没看你出声，现在尘埃落定再来扮老好人。不过想归想，心里却嫉妒的不得了，看向顾彦的眼神也都复杂的不得了。 这么个纨绔……居然这么有福气，回头再看自己家的纨绔儿子，除了惹是生非还会什么？一点用都没有！人比人气死人，连做纨绔都比不过人家！ 宋山对顾宗瀚还是极为客气的，因为秦曜重视顾彦，顾彦又是顾宗瀚的儿子，所以他很尊重顾宗瀚。 “哎，家教不严，搅了顾兄的寿宴，真是惭愧啊。”宋山说。 “一点小误会而已，宋老弟这样说可是太见外了。”顾宗瀚笑呵呵的，又看向秦曜，客气的道：“秦先生您好，之前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秦曜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但一想到面的的是顾彦的父亲，脸色微微缓和下来，“伯父客气了。” “应该的。”顾宗瀚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既然叫我一声伯父，以后常来家里玩，也不要客气。” 秦曜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宋山受到了惊吓！秦先生竟然叫别人伯父！谁来救救他！秦先生可以和他父亲都是平辈相称的啊！自己难不成平白晚了两辈？ 没人知道此刻宋山心里的阴影面积。 眼看一场闹剧要就此揭过，再也没人看宋媛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得，一派和乐融融。 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人在乎一个失败者。 宋媛怔怔的看着人群渐渐远去，视线如同被什么蒙上了一层纱，仿佛远去的不仅仅是那些人，还有这个光鲜靓丽的上流世界……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为什么要来挑衅顾彦？她本来并没有这样打算的，是什么促使她作出了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宋媛身体一软，旁边两个侍者不动声色的搀着她就往外走，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她浑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茫然的看着前面。 忽然她看到了顾言信，顾言信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走，似乎想要离顾彦和秦曜远一点，唯恐被发现了……宋媛忽然间明白了很多事。 她并不是真的蠢，只是被怒火蒙蔽了双眼。 此刻双眼被深深的仇恨再次填满，却不是针对顾彦，而是针对顾言信的。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厌弃呢？！ 宋媛双目泛红，表情狰狞而恐怖，如同一只垂死的困兽，不甘心的想要将抓住一切，一同拖入地狱！ 她忽然大喊一声：“顾言信！” 第63章 保护 “顾言信！” 宋媛的喊声尖锐而凄厉，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格外刺耳。 离开的人们纷纷停住脚步，驻足回首。这场闹剧竟然还没完？背后还有顾二少？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顾宗瀚回头一看，眉头一皱，心里有点不快了，这个宋媛真是太没有教养。但转头一看，却发现顾言信不见了，不知何时站到了最角落里，似乎打算偷偷离开。顾宗瀚心里就咯噔一下，难不成真的和顾言信有关？是他挑动宋媛针对顾彦的？ 两兄弟平日里对顾彦虽然不算很亲近，却也还和和睦睦的，难道这都是假象？ 顾宗瀚虽然心里对顾言信十分不满，但这毕竟是他的寿宴，并不希望家丑外扬。 宋山脸色一沉，顾言信的事儿还是秦曜让他去办的，他当然清楚。 现在秦曜就站在一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宋媛毁了顾宗瀚的寿宴，十分后悔今天带了宋媛出来。他当即招手叫来自己的秘书，沉声道：“你送小姐回家。” 秘书常年跟在宋山身边，最会察言观色，很快领会了宋山的精神。飞快的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拉走了宋媛，再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和谐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虽然大家心里很想再看一场八卦，但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看不成了，好在就算没有这一出，今天的见闻也足够精彩了。接下来总该没什么事了吧…… 顾宗瀚也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宋山一眼，这个事也只有他出面最好，毕竟是宋家的人，别人是不好插手的。幸亏他还算身体康健，否则今天这一出接一出的，还不得气出心脏病来？ 只可惜好好的一场寿宴，现在总觉得哪里都有点不是味儿…… 这时候秦曜忽然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顾宗瀚跟前，一下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都从刚才的闹剧中吸引了过来。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忽视这个年轻人，他即使一句话不说，在人群中也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一言一行都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个被宋山这样恭敬应对的人，虽然不认识，也俱都对秦曜十分客气。 都含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 秦曜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长长的盒子，他将盒子递给顾宗瀚，道：“一点心意，请伯父笑纳。” 顾宗瀚神色惊讶，没想到秦曜竟然还会给他准备贺礼。好在顾宗瀚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既然秦曜都叫了他伯父了，那么收个礼物也没什么。而且秦曜礼数如此到位，也说明他对顾彦的重视，这对整个顾家而言都是好事。 顾宗瀚笑呵呵接过礼物，打开一看，是一幅水墨画，画中高山流水，气势磅礴，意境非凡。仔细一看，仿佛那流水在缓缓流动…… 顾宗瀚眨了眨眼睛，流水重又恢复静止，视线下移到落款处，顿时吓了一跳。 正色道：“秦先生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此话一出，众人的好奇心都提了起来。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缺钱的，不说钱财如粪土，但也至少都是视百千万面不改色的人物。秦曜拿出贺礼的时候，大家都没在意过贺礼，他们在意的是这个神秘的秦先生对顾家的态度，就算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张白纸，那也得小心翼翼的收着。 当然，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秦先生拿出手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凡品。 但要说贵重到顾宗瀚也不敢收的，那就比较稀奇了…… 有些人还保持着矜持，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探头去看了，都好奇神秘的秦先生拿出的到底是个怎样贵重的东西，看样子是幅画，最贵千万也该差不多了吧？ 好在顾宗瀚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很快就揭开了谜底，“山河道人的七重山的最后一幅，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惊骇的看着秦曜。 山河道人是三百年前的著名儒学家，一生辅佐过两任帝王，其传奇的生涯在历史上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据说他最擅长山水画，但是传世很少，其中成套的保存最好的就是七重山，分别是七副，绘制的都是名山大川，具有非常高的收藏价值。其中六副都已经现世，分别被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收藏，最近出现的一副，一年前才被拍卖出去，拍出了一亿美元的天价！创了书画类古物的巅峰。 至于神秘的第七副，则一直没有人见过，甚至有人怀疑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这幅画真的是第七副，那么就至少价值一亿美元以上，而且那只是一个简单的量化价格罢了，实际上画作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远不止如此，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更不用说随手拿出来送人了。 如果一开始秦曜就拿出来，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但是现在……没有人会认为秦曜拿出来的是假的，这就是身份地位给人带来的光环了。就算有极少数人心中有怀疑，也不敢说出来。 秦先生拿出来的东西，假的也是真的。 这里宋山是最信任秦曜的一个，秦曜拿出什么都不稀奇，何况只是一幅画而已。 但他依然也有些惊讶。 秦曜没有兴趣去感受别人心里怎么想，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伯父不收的话，就是见外了。” 顾宗瀚有些犹豫，他是很喜欢这类古董，但太贵重了就不好了……秦曜为什么要这样做？顾家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没有吧…… “一幅画而已，伯父当真不必放在心上。”秦曜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给出去的只是一张十块钱的地摊货一般。 他是真的不当回事的，他的藏品太多，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死物，就算是古董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当年那小道士非得塞给他，他也就随手收了，没想到现在还派的上用场。拿别的东西出来人们恐怕也不认识的，还不如这幅画省事…… 顾宗瀚看秦曜表情不似作伪，只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秦曜年轻的面容似乎越发在他眼里高深莫测起来。 宋山出来打了几句圆场，气氛重新变的融洽起来，但大家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之后总算再没出什么岔子。 秦曜不喜热闹，送完贺礼之后就一个人站到角落里去了，也没什么人敢去打扰他，以至于四周形成了一个几米的圆形真空区。 顾彦也没有兴趣和那些人寒暄，但奈何别人却总是找他说话，旁敲侧击的打探秦曜的消息，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顾彦不胜其烦，一看秦曜那边清静，干脆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 他斜斜的看了秦曜一眼，“谢谢你啊，我一个私生子，也变成香饽饽了。”他嘴里说着谢谢，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不悦和厌烦。 “不好吗？”秦曜面对顾彦的时候，冷硬的眉眼稍微柔和下来。 “你说呢？”顾彦挑眉看着他。 秦曜低低一笑，顿了顿，说：“不喜欢理会那些人，就不必理会好了。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可以。” 顾彦看着秦曜一脸云淡风轻，好似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我会罩着你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有些厌烦。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厌烦。 他本应该高兴的，因为秦曜的态度说明这个人类修行者已经完全对他放下戒心，并且还把他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畴。他的目的超出计划的达到了，效果比预计的还要好，但实际上——他此刻并没有那种预料当中的幸灾乐祸和得意。 顾彦想了想，大约是他强势惯了，终归还是不习惯装作柔弱，他的内心是极为鄙夷弱者的，更不能容忍自己也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伪装自己？归根结底不正是因为这个人带给他的威胁么？ 所以这并不是真正的他，他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他——是根本不需要被保护的！ 他喜欢杀戮，喜欢利用，喜欢用自己的手段获得一切，却偏偏不喜欢被别人在乎关心保护。 被人双手奉上的东西有什么好？亲手掠夺来的才有趣！ 而他享受的，是掠夺的过程。 “就算你不来，我也能自己解决麻烦。”顾彦声音冷淡而疏离，一如开始。 既然这个游戏他玩的不开心了，那么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危机暂时已经解除了，秦曜对他已经没有威胁，那么还虚与委蛇下去，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了。 他承认自己有些忌惮秦曜的存在，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处处都需要保护的蝼蚁。 他完全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达到目的。 秦曜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但是却并没有露出生气和愤怒的表情，他的目光很平淡，说：“我知道。” 顾彦露出一丝冷笑。 “我一开始就知道。”秦曜看着顾彦，“我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到，你很强大。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被别人的恶意而击败。” “但是因为自己能够做到，所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这种想法是不应该的。” “强大不应该成为一个人可以被随意伤害的理由，强者也应拥有被善意对待的资格。” “而我关心你，和你是强大还是弱小无关，只是因为你。” 第64章 股份 顾彦怔了怔，然后侧过头，“谁要你多管闲事。【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 “我想要关心你，但造成的后果给你带来了困扰，过程也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这点我向你道歉。”秦曜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 顾彦闭了闭眼睛，讥讽的神色一掠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类，蝼蚁亦或者强者，都摆脱不了自以为是的特点。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像他这样的恶魔，是根本不需要任何善意的。 “那么……我先告辞了。”秦曜看出顾彦不太欢迎自己，笑了笑，转身离开。 顾彦也没有挽留，自顾自的喝着酒。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色的酒液微微晃荡，映着他漆黑的双瞳，散发着幽冷的光。 宴后顾家人一行回到大宅。 顾宗瀚把顾彦叫到身边，看他的表情要多慈爱有多慈爱，那满眼的欣赏毫不掩饰。嘴边的笑容大大的，“彦彦啊，这回好不容易回家了，可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啊。” “可是我的工作需要出差啊，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的。”顾彦笑的无辜。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呢。 顾宗瀚就有点不高兴，他还是有点传统的老思维，觉得当个娱乐明星并不体面，正准备让顾彦不要干了。但是转念一想，与其让他四处吃喝嫖赌的鬼混，还不如有个正经工作干干，至少看起来比以前成器多了，说不定不是个坏事，反正他对顾彦要求也不高。 于是改口道：“对了，你和秦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这话一出，顾言德和顾言信两兄弟都紧紧的盯着顾彦，满脸的紧张。 白雅则是笑眯眯的坐在一旁，别提多开心满足了，今天顾彦听话又懂事不说，还给她长面子。没看那些以前对她爱理不理的贵妇，现在都围着她打转吗？这种待遇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光是邀约都接了不下十几个，以前想挤都挤不进去，现在嘛，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去，太多她可去不过来。 顾彦勾起唇角，看都没有看那两兄弟一眼，他慵懒的眯着眼睛，“他是我的粉丝啊。” “……”顾宗瀚。 “对了，他还找我要过签名呢，然后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呗。”顾彦说的轻松随意。 顾宗瀚决定待会就去把顾彦的作品找出来看看！难不成他竟然忽略了儿子的此等天赋？ 顾言德和顾言信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差点没大骂出来，你这种话骗谁呢？！ “咳咳……”其实顾宗瀚也觉得这种说法极为不靠谱，但是他难为的看了看小儿子，觉得以他的智商想要去结识秦先生这样的人也不太可能，说不定还真是机缘巧合……至于粉丝这种说法嘛……秦先生看起来不像品味如此之低的人，说不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顾彦的心直口快真性情？ “既然你能和秦先生成为朋友，必然有让他看入眼的地方，以后好好和他交往，对你会很有帮助的，知道吗？”顾宗瀚唯恐小儿子傻了吧唧的得罪了秦曜，苦口婆心的教导。 顾彦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嗯，我懂得。” “那就好，这是你的机缘，好好把握。”顾宗瀚说。 顾彦点点头，忽然嬉皮赖脸的凑到顾宗瀚的跟前，说：“老爸……为了给你买礼物，我的钱全部都花光了，你看这个……” 顾宗瀚又气又笑，果然是本性难移，他提高音调，似乎很不开心：“那要不我把东西还给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嘛。”顾彦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多，先给点我应急吧，等片酬到了我还懒得要呢。” “那你买东西之前不知道先给自己留点应急的？”顾宗瀚说。 “光想着给你买礼物了，谁想那么多。”顾彦满脸不高兴。 顾宗瀚哈哈大笑，嘴里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却不知道多开心，果然还是小儿子可心啊。 顾言德稍微沉得住气，不动声色，但顾言信可是忍的脸部都要扭曲了！就知道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才是真心机！你以为你还是几岁小孩吗？做事这点章法没有还能活到现在？还能活的这么好？ 而且……还勾搭上秦曜那样的人，粉丝那种话糊弄白痴吗？ 可偏偏顾宗瀚就是吃这一套！顾言信恨的牙痒痒。 但再恨也不敢出声…… 顾彦根本懒得看顾言信，但白雅可注意到了。今天宋媛临走前喊的那句话，如同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她就知道顾言信不可能容得下顾彦，但以前一直没有证据，可是今天……再看看他此刻的表情，白雅心里哪还不门儿清？她可不能让这个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万一以后顾言信又来害她的彦彦怎么办？这次只是诬陷，下次呢？ 今天怎么都得给彦彦讨个公道，若不是秦先生忽然出现，彦彦今天肯定又要受委屈，白雅一想起来就心里揪的难受，她看着顾言信，露出一个冷笑，“信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顾言信一噎，想要收回表情已经来不及了，谁知道这个贱人会忽然把火烧到他头上，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让白姨担心了，我没事。” 顾宗瀚皱起眉头，也看到了顾言信脸上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怨毒，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此事顾言信是真的脱不开干系了，他不愿意相信儿子们之间有这等龃龉，但是此刻由不得他不信。他也知道白雅的心思，无非是要给顾彦讨个公道。 若是以前，白雅总是会忍气吞声，就为了能在顾家立足，没少讨好他的两个长子，今天这样直接看来是真的气坏了。 他虽然心疼顾彦，但对两个大儿子也有些愧疚，何况今天的事情，毕竟不算什么大事。 他并不知道顾言信想要顾彦的命，只当是两个人之间看不顺眼，一点小算计而已。手心手背都是肉，处理起来委实为难。 白雅跟在顾宗瀚身边几十年，哪里不了解顾宗瀚？一个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了，顿时哽咽着道：“说起来啊……我们彦彦就是这么单纯的孩子，一点都不懂那些算计。今天要不是秦先生出现，还不知道会被人唾弃成什么样子？他虽然是顽劣了一点，但本性纯良，却抵不住总有人看不得他好……好在有秦先生啊，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他！” 白雅一口一个秦先生。顾言信的脸都绿了。 顾宗瀚也有些尴尬，但是白雅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如今顾彦能得到神秘秦先生的看重，说不定以后还能对家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或者带来什么帮助……那都是顾彦一句话的事，确实不能让顾彦寒了心。 这件事也确实是顾言信不对在先，他其实心里也不是不生气的。 顾宗瀚就看了顾言信一眼，“信儿，今天宋小姐喊你有什么事，你知道吗？” 顾言信张了张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儿子今天看着宋小姐漂亮就上去说了几句话，还让她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谁知道她……我和她也是今天才认识，确实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刚才也是我的猜测。” “只是这样？”顾宗瀚说。 “是的。”顾言信苦笑，他已经被收拾的很惨了好吗？他真的不敢再动什么心思了！ “最好是这样。”顾宗瀚锐利的眼神落在顾言信身上。 “真是这样。”顾言信额头冷汗蹭蹭。 顾宗瀚冷冷的看了看他，视线最后收回来，慈爱的落在顾彦身上。这件事没有证据，也只能警告警告顾言信，但对顾彦的补偿还是需要的，于是决定提前将金店的股份给顾彦，也算是断了顾言信的心思。 “彦彦，你刚不是说没钱用了吗？”顾宗瀚呵呵一笑。 顾彦挑眉，“是啊，你要给钱我吗？” “钱是没有的，但家里的店子还是有一些，你觉得我们家的连锁金店怎么样？”顾宗瀚说。 “挺好的啊。”顾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给你怎么样？”顾宗瀚说。 顾彦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给我？” 顾宗瀚郑重的点头，“我手里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全部都给你。”这是顾宗瀚手里的全部金店股份，原本是打算留一部分给顾言信和顾言德两兄弟的，现在决定全部给顾彦，也算是对顾彦的补偿了。 “可是我不会经营这些啊……”顾彦一脸为难。 “没事，反正也不指望你管。”顾宗瀚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只管拿钱用就行，别玩垮了就行。” “哦，这个没问题！”顾彦嘿嘿一笑。 父子两人几句话敲定了上百亿的大事。白雅虽然对顾言信不满，但也知道顾宗瀚不可能真的为了顾彦把顾言信怎样，顾彦又得了这样大的好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 顾彦最后还是没有在顾家住，借口有个代言要谈就回了酒店。 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徐明明天去和律师对接，将金店的股份拿到手，他也不需要真的插手金店的事情，但作为拥有绝对控股权的股东，日后有些什么要求，那是简单且合理的。 然后，他的第一部电影终于在全国上映了。 第65章 代言 因为邹导巨大的名气和先期的强势宣传，电影上座率极高，并且在首日就拿下了一亿票房！ 口碑很快在网上传了出来，看了首映的观众纷纷表示被邹导折服，不愧是大导演，明明是个小众题材的剧情片，却拍的扣人心弦，全程没有尿点！摄影剪辑画面优美，而且演员都表演的很好，蒋承就不说了，连花瓶许倩都表现的可圈可点，但最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第一次出演电影的新人顾彦！ 顾彦第一次演电影，就出演了难度如此之大的双重人格反派，而且演的十分之好。要颜有颜，要演技有演技，一夜之间圈粉无数！惊艳无比！ 因为口口相传的原因，之后几天票房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呈上升趋势！ 第一周票房就突破了十亿！ 顾彦顿时在娱乐圈身价倍增，无数的代言和邀约都找上门来，都被徐明一一挡了回去，公司会仔细从这些代言和广告中挑选合适的。 这时候之前谈好的汽车代言广告也进入拍摄阶段。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老牌高档汽车品牌，其跑车一直以外形优美、性能强大著称，深的汽车爱好者的喜爱。虽然其价格决定了只有有足够经济实力的人能够购买的起，但不妨碍其名气之大，和在无数车迷心目中的地位。 顾彦不懂车，但是他站在厂商提供的深蓝色跑车跟前，也不得不说就算不懂车，也看得出好坏来的。 如同夜空深邃的深空蓝色，极具质感的流线型线条，漂亮而嚣张，狂野又暴力。难怪人类喜欢这种东西，既享受了乐趣，又彰显了身份。 这是一款旗舰车型，低配价格也要数百万。 不过顾彦有钱，当即告诉徐明事后给他也购买一辆。他就算是作为人类，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在魔界可是享受不到这种东西的，上天赋予魔物强大的力量和杀戮的本性，却没有丝毫给予它们欣赏美的能力。他在魔界领地的宫殿，已经算得上是奢华，但是到了人间一比，却连个普通建筑都比不上，唯一能比的也就是大了……不得不说人类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到时候……圈养一些为自己服务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彦扯了扯领带，唇边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一身黑色条纹双排扣西装，深蓝色的领带一丝不苟，领夹袖口一个不差，程亮的黑色皮鞋，头发一丝不苟梳向脑后，眉目冷冽严肃，如同一个成熟优雅又古板的英伦贵族，散发着禁欲又吸引人的矛盾魅力。 顾彦身材极好，宽肩窄腰大长腿，背靠车门斜倚在那里，完美的背景融合在一起。 导演满意的看着顾彦，心中最后一丝忧虑也消失了。说起来顾彦能拿到这个代言，绝对是个百分百的关系户。如果不是傅氏集团是该品牌汽车的股东，此次该汽车进军内地也是因为傅哲川的大力支持和运作，这个代言的人选是绝对落不到顾彦的头上的。 虽说顾彦外形不错，但外形不错的人多了去了，却不是谁都能有足够的气场压得住这款汽车的。 导演忧心忡忡，拍摄的日期压了又压，直到最近电影《心之罪》上映，他看了之后对顾彦大为改观，再加上目前顾彦人气正盛，再不是之前无人问津的状态，他们最先推出这个广告，就有了足够吸引人的噱头，占据了不小的舆论优势。 唯一的担心就是顾彦适不适合这辆车了，现在看来，最后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他们搭配的是这样完美而相得益彰。 甚至可以说，顾彦本人的风头更甚，车辆的格调因为他反而得到了提升。 广告计划拍摄的时间并不长，既然是车辆广告，自然是要开车了。 顾彦的车技是没话说的，一番试驾之后，导演当即决定替身也不要了，顾彦亲自上阵就可以，无论是挂档加速转弯都一气呵成的流畅，一点也不比特效驾驶员差。 顾彦坐着深蓝色的跑车里，前后左右车上摄影师架着摄像机，头顶则直升机盘旋。从几个角度拍摄之后，最后才会剪辑成成片。 导演一声开始，顾彦脚踩油门车就飙了出去！ 他眼神专注，直视前方，唇角紧绷着，不苟言笑的面容更显得神色冷漠。仪表盘上的指针在飞快的转动，他似乎逐渐不满于这种压抑的现状，打开了车顶，疾劲冷风吹了进来，在他的耳边猎猎作响，吹乱了他的发型。 他伸手扯开领带，直接将领带扯下来扔了出去，然后解开了一丝不苟的衬衣上面的两个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膛。这时候他的发型已经被吹乱……凌乱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发丝间露出锐利双目，微挑的唇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容，已经和一开始的禁欲模样大相庭径，显得狂野而性感。 导演看着摄像机里面的镜头，不停的喊着好好好。 他只想着，没有比顾彦更适合这个广告的人了，幸好当初公司没有拒绝傅哲川提供的人选。看来傅总根本不是以权谋私，而是慧眼识珠嘛。 拍摄进行的十分顺利，顾彦转动方向盘，按照计划，只要从前面转弯再绕回去就行了。 然而车子刚刚一个左转，前面空旷的公路上忽然驶来十几辆各式各样的跑车，轰鸣着停在了前面，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十数道远光灯打向顾彦的方向，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猛地一踩刹车，冷冷看着前面。 为了拍摄广告，剧组早已和当地的交管部门沟通过，这条道路也足够偏僻，按理说现在是不该有人的。 所以这根本不是巧合。 何况那浓浓的挑衅意味……就是白痴都能感受的到。 那群车子红的白色黑的五颜六色都有，全都是各种奢华的跑车，最低档次的也在百万之上。有刚刚入门的保时捷911，也有新款的布加迪，从外形来看不乏有改装车。此起彼伏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有的人走了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的人则抱着美女在车里旁若无人的亲热。 最前方的一辆白色科尼塞克agera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他穿着黑色风衣，利落短发，一边走一边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脚步从容闲适。 随着他的脚步，其他车辆纷纷熄火，四周安静了下来。 顾彦想了想，才发现原主是认识这个人的，说起来，还有一段‘恩怨’在里面。 在京城这个地界，高官满地走，富豪多如狗，当然也不缺一群无法无天的官二代富二代了。游手好闲的纨绔多了，自然就少不了各种争强斗胜。但即便如此，若是这群纨绔里面要挑个头的话，除了王铎没人敢说别人了。 王家是京城顶级豪门，甚至比宋家要更甚一筹，毕竟宋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好，已经退下多年，但王家的老爷子还健硕的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面呢。王家的下一辈也不少封疆大吏，实乃是权势滔天。 但到了孙子辈这里，还是出了一个纨绔，就是王铎。 所以哪怕只看家世，王铎被这群纨绔奉为首也是说得过去的，但他让人心服口服可不仅仅是因为家世，还有他从十六岁开始就横行京城十年的光荣战绩。 十年，都足够编一打传说出来了。 和王铎相比，原来的顾彦这种级别的纨绔，一个提不上台面的私生子，给他当小弟都嫌不够格。就比如现在，跟在王铎后面的这群年轻人，要是一个个把家里的长辈名字说出来，轻轻松松能吓死人，个个的家世都不比顾家差。 所以在京城，但凡有点脑子的纨绔就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比如王铎，就是绝对不能惹的。若是碰到这群人，一定要退避三舍。无法无天的疯子够可怕了，一群有着深厚背景的无法无天的疯子，活够了才敢惹。 但偏偏……原来的顾彦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 原主一个私生子，眼界实在有限，又被顾宗瀚宠的没有丝毫自知之明，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作为一个纨绔，他的爱好也没啥特别，无非就是吃喝嫖赌。 他也没少出没声色场所，一段时间特别迷恋天河酒吧的一个钢琴师，那女的也确实美，把原主迷的晕头转向，没少为她争风吃醋。直到有一天，争到了王铎的头上。 说起来，这事是有一点冤枉的。 毕竟王铎可没看上那个钢琴师，他的眼界还是很高的。不过是一次巧合，他的手下听说那钢琴师艳名远播，就起了心思叫那女钢琴师去陪酒，结果刚好被原主发现了。原主追了那钢琴师一个多月，连个小手都没牵上，却陡然发现心目中的女神被人拉去陪酒，如何能忍？当场就和那边的人起了冲突，打了起来。 王铎等来等去没看到人，出来看看怎么一回事，就看到自己的手下和顾彦两个人打的头破血流。 顾彦也不认识王铎，只以为是对方找来的帮手，他正是怒火攻心的时候，压根没有量力而行的意思，红着眼睛就冲了过去。王铎一时不妨，竟被他得手打了一拳！ 这还了得？！ 多少年没有人碰过王少一根毫毛了？这哪来的白痴连王少也敢打？众人一哄而上把原主打了个半死不活。 并放话让他滚出京城！ 事情闹得有点大，顾宗瀚看到儿子被打的这么惨送回来，心痛不已，但是一打听事情经过也熄了火。 别说这件事是顾彦不对在先了，就算顾彦占理，恐怕也只能忍气吞声。发生了这种事，顾宗瀚担心顾彦这样出去会被人整死，只好把他关在家里，但原主可不会领情，反而生起了气，觉得顾宗瀚不但不帮他报仇，还要关着他，结果伤才一好，就离家出走了。 这一走就去了海云市，当了个小明星，被人玩死了。 顾彦一挑眉，对于王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大约是心里有数了。 身为一言九鼎的王少，他当初放话要原主滚出京城，原主滚了也就罢了，但如今敢如此高调的回来，那就是打了他的脸了，这可如何能忍？ 第66章 赛车 如果不是王铎今天出现了，顾彦压根就不会想起这件事。但是对于他而言，王铎来不来也没有多少意义，因为他想待的地方，没有人能让他离开。 正在顾彦思索如何不留后患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先反应过来了。 导演匆忙赶过来，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顿觉头疼不已。这群纨绔别看整日里游手好闲，只会吃喝玩乐，正经事一个做不成……但没事找事却个个都是个好手，轻易绝不能得罪。 而且一个个背景深厚，若真是要和他为难，广告就是拍好了也分分钟让你上不了电视，严重的甚至会影响整个品牌在国内的销售策略，让你从此寸步难行。 所以导演不敢得罪这些人。 最前面那个干净利落眉目俊朗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头，导演顿了下，就扬着笑脸迎了过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王铎吸了一口烟，看都没有看导演一眼，轻轻吐出一个字：“砸。” 他身后穿着花花绿绿的公子哥们一声嚎叫冲了出来，几个人围着一个摄影师，很快将几台摄像机全部砸了个稀烂！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偷偷在拿手机拍照，也没能幸免，手机被抢走踩成碎片。眨眼之间所有的录像设备都被毁掉！车里浓妆艳抹的美女们兴奋的喊叫着，如同一场盛夜狂欢！ 导演手忙脚乱的去阻止，混乱中反被打了几下，痛的直啰嗦。他吓的脸色发白，这些摄影设备可是价值不菲的！这巨大的损失……如果要他赔偿…… 面对如此境况，恐惧和愤怒交织，导演指着王铎，气愤不已：“你你你！” 王铎捏着烟，抬起眼皮，似乎这才发现了导演的存在，他咧嘴一笑，“我在。” “你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的！”导演气的头发昏，也顾不得语气不好了。哪有这样不讲规矩的！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开砸！还讲不讲道理了啊？！ “你可以报警抓我啊。”王铎挑了挑眉，语气轻佻。 四周的年轻人纷纷哄堂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好听的笑话一样。 哪个警察敢抓他们？没有了摄像机，没有了舆论和证物，谁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的有恃无恐都写在脸上，毫无顾忌的赤裸裸。 导演嘴唇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但过了一会儿理智回笼，只觉得头皮发麻。 东西砸了就砸了，只是钱的问题，若是自己被打死呢？ 他忍不住就想后退…… 顾彦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做什么，砸摄像机关他什么事？因为这是他引来的祸患，所以他就要负责，就要挺身而出吗？开玩笑，那是吃饱了撑的正道人士才会做的事，顾彦才不会管他人死活，他在乎的只有自己。 但是对于如何处理这个麻烦，顾彦也不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 就比如眼前这群人的嚣张，他们有嚣张的资本，这个资本就是他们身后家族的势力。这群人的背后几乎代表了这个国家最根深蒂固的强大势力，也许他们只是那些势力里最不起眼的一些不受重视的纨绔，平日里互相斗斗也没大事，但要是杀了他们，那些势力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杀掉他们容易，后果却得不偿失。那会轻易让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准备灰飞烟灭。 顾彦冷笑一声。 既然不能杀掉，那么就用纨绔之间的方法解决好了。 收拾这样一群蝼蚁里的废物，还不简单？ 那些人看顾彦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怂了傻了，纷纷发出嗤笑声来，指指点点。 王铎嘴边露出轻蔑的笑，顾彦这种不入流的纨绔，实在难以入他的眼，踩顾彦这样的，不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当初人已经滚出京城，他也眼不见为净，渐渐的连顾彦长什么样都快记不住了。 王大少见的人太多，顾彦就和蝼蚁一样不起眼。 所以顾彦回来这件事，他一开始并不知道。 这件事还是昨天张勤告诉他的，当初因为那个女钢琴师，张勤和顾彦大打出手，结怨颇深，张家和顾家也一直不大对付，是竞争对手。顾彦敢回来，张勤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原本收拾区区一个顾彦，根本不需要他出手的…… 但是张勤告诉他，顾彦不但回来了，还混的人模人样衣锦还乡，不但出演了邹导的电影，几乎红遍全国不说，还在顾宗瀚的寿宴上大出风头，宋山甚至为他赶走了自己的侄女！ 至于秦曜的事，不怪张勤不清楚，秦曜身份成谜，那些人一是不敢出去乱说，二是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寿宴的风头都到了宋山和顾彦身上，传出来变了好几版花样。 有了宋家撑腰，张勤可没有底气能搞定现在的顾彦，只能请王铎出手。 王铎清楚张勤的心思，但是他无所谓，他不在乎什么宋家，也不认为宋家会为了顾彦和他王家做对，年轻一辈的事自己解决，长辈通常不会轻易插手。张勤是他的人，顾彦若是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但这样高调张扬，自己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成他怕了顾彦？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王铎长这么大，天大地大，就没有怕过人。 他不在乎顾彦，但在乎自己的脸面。 所以张勤提议说来，他就来了。 王铎丢掉手里的烟，用鞋尖碾了两下，然后走向顾彦的方向。 顾彦坐在深蓝色的跑车里，始终不为所动，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得。 他看着王铎走过来，冷冽清明的双目微微转动，看向王铎。 王铎刚才隔得远，没有看清顾彦，此刻走近一看，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个顾彦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来的顾彦虽然也长的俊，但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举止小气，欺软怕硬，双眼无神，那张脸看过便忘，他压根就没能记住，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但现在的这个顾彦，就算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也如同一把锋利的开刃的刀，散发着凌厉的气势，他双目黑如深潭，幽暗深沉，又夹杂着面对一切的冷漠，让人见之不忘，深深刻在心里。 还是同一个人，又不太像同一个人。 王铎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有气势有气场的人也见过不少，但即使在那些人里面，顾彦也是极为特殊的。这样的顾彦……可不像是怕了的样子啊…… 王铎眼神沉了沉，不动声色的看着顾彦，轻轻扣了扣车前盖，上身前倾，沉声道：“你胆子不小啊。” 他紧紧盯着顾彦，这句话既有试探，也有恐吓在里面。 他倒要看看现在这个顾彦，到底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有什么依仗了。 顾彦也在打量王铎。 王铎个头很高，双腿笔直修长。剑眉斜飞，目若朗星，五官深邃，古铜色的肤色，圆领衫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看起来不大像一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倒像一个冷酷强势的军人。而这些是原本的顾彦从来没有注意到过的，他不认识王铎，唯一的一次还头晕眼花不小心把人给打了，给自己惹了弥天大祸。 但王铎的传说，原主可是听了不少，在原主的想象里，王铎简直就是个一夜十次郎醉生梦死权势滔天的怪物，是京城所有纨绔为之仰望追随的目标，妖魔化的让人哭笑不得。 顾彦觉得有点好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他的笑声很轻，但是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极为刺耳。 “过奖了。”他说。 王铎凝视看着顾彦，眼神变得危险，微薄的唇角成直线，“给你一个机会，明天早上之前离开。” “如果我拒绝呢？”顾彦斜睨了他一眼。 王铎沉默了片刻，声音冷冷的，“你确定？” 顾彦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不……应该说，脸上压根没有丝毫表情。 王铎忽然就知道，顾彦是真的不怕，而不是装的。 张勤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呼朋唤友的起着哄，“王少，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打一顿他就老实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是就是，王少的话都敢拒绝，这是脸大呢还是脸大呢？” “和他啰嗦个什么！” “嘘嘘——” “行了行了，你们知道什么，王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东西，王少能和他计较？” “赶他走赶他走！” “什么玩意儿，王少，让我们来收拾就行啦！何必你亲自出手！” 顾彦目光扫视过去，眼神轻蔑，这些被酒色掏空的玩意，他吹口气能都吹死他们，若不是考虑到他们背后的那些势力，何须这么麻烦？ “我不走，你又打算怎么样呢？”顾彦回头看着王铎，眼神挑衅。 他可没有兴趣和耐心一个个的收拾那些纨绔，只要搞定王铎，再不会有人敢对他有半句质疑。 王铎看着顾彦的双眼隐隐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若有所思。 若是原来的顾彦，也许早已经吓趴了吧，但现在的顾彦，这一切仿佛只是他眼里的一场闹剧。真是耀眼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啊……连他都有些忍不住了呢…… 这样的顾彦……当然值得他正视一下。既然对方挑战了，他岂有不接的道理？ 眼下正好有条件，王铎俯身微微一笑：“那我们就赛一场吧，你赢了，我们一笔勾销。你输了——我让你在京城再也无法立足。如何？” 第67章 撞击 “好。”顾彦答应的很快。 听到顾彦同意和王铎赛车，张勤和其他人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顾彦，满脸幸灾乐祸，似乎已经预见到顾彦输掉比赛灰头土脸离开京城的样子了。 王铎有多厉害呢？ 王铎很能玩。身为纨绔喜欢玩的东西，他基本样样都会，赛车是他最喜欢的之一，但偏偏他又不同于其他的一般纨绔……有的人，天生就是上帝的宠儿，让你嫉妒都觉得差距太大无从下手。王铎就是这种。 他玩什么都能玩出极致，玩出水平，赛车能上1得奖，赌牌能赌的赌场花钱请他收手……王铎赛车有国际一流水平，但他提议赛车，倒真没有以强欺弱的意思。 他压根没想那么多，也没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只是觉得方便顺手罢了。 而且眼前的顾彦，可是个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想轻视的人。 轻视顾彦会后悔的——王铎有这种预感。 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顾彦当做了一个平等的对手，尽管这种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但这就是事实。 王铎指了指前面，“从这里一直开到前面的加油站，大约十公里，然后掉头回来。谁先回到这个地方，就算谁赢。你有什么意见吗？” 顾彦摇了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铎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回到自己的车前，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手握上方向盘的瞬间，眼神瞬间变的凌厉专注起来。这是一辆白色科尼塞克，外号‘幽灵’，是王铎最喜欢的车之一，陪伴他无数次疾驰在生死时速之间。 顾彦始终都没有下过车，他漫不经心的挂挡点火，深蓝色跑车发出一阵阵轰鸣声。 王铎侧过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顾彦刀削般的侧脸。 片刻，他收回视线。 张勤早已准备在一旁，眼看两人都已经准备到位，大喊了一声：“开始！” 一白一蓝两辆车如同两道闪电疾驰而出！ 导演和摄制组的人员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此刻大约也明白过来这一切是因顾彦而起，之前对顾彦的些许好感早已烟消云散。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对这群纨绔子弟战战兢兢。 后来有工作人员想偷偷溜走，结果被拦住了，强行突围反而被揍了一顿，这些人也就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看来事情结束之前是别想能离开了。 张勤冷笑一声，轻蔑的看了看剧组的人。 原本他们可以不对剧组出手的，砸了东西也就罢了，但是他就是见不得顾彦好过，只要能给顾彦添堵的事，他就愿意做。这样一来，看顾彦以后还怎么在娱乐圈混。 谁都知道他是得罪了王少被赶出京城的人！ 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就该离顾彦这样的灾星远一点！ 严格说来，顾彦拿到驾照还不足一年，按照规定是连高速公路都不能上的，更被说这种非法赛车了。但是现在这里的却没有一个是讲规矩的人，两辆车的速度很快就超过了两百码，还在往上。 赛车比的无非就是速度和反应能力，还得看你怕不怕死，恰好顾彦既不怕死，也反应够快。仪表盘上的速度不断攀升，两旁的景物形成一条直线，快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王铎更快一筹。 王铎还没成年就会开着家里的车玩，后来拿到驾照，更是肆无忌惮。再后来普通的飙车已经满足不了他，就渐渐玩起了赛车。 对于他来说，车已经是和他融为一体的东西，如指臂使，身心合一。而且他玩起来，也向来是不要命的那种，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一个人敢和王铎玩车。 时间久了，王铎也觉得没意思，却没想到今天竟和顾彦竟比了个难解难分，王铎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顾彦一脚油门踩到低，车子发出轰轰的嚎叫，奋力追赶王铎。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就到达了加油站。 王铎一个漂亮的漂移，几乎丝毫没有减速的绕了过去，掉头往回开。顾彦紧跟其后，转弯的时候却稍逊一筹，落后了一个车位。比起开车的技术，确实王铎更强，王铎玩车十几年，耗费了他许多的心力和时间，但是对顾彦来说，车子只是他来到人间才接触的一个玩意而已，偶尔开开还好，要说那种融入骨血般的熟悉，却是做不到的。强大的魔物最熟悉的是自己，而不是这种徒有其表的交通工具。 尽管如此，顾彦的技术也可以秒杀大部分人类了，但是对于极少数赛车高手来说，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其实是个让人很不爽的事，就像一个大人明明可以很轻易的捏死一只蚂蚁，却偏偏要和蚂蚁比谁的承重能力更强一样。 眼看王铎的车子一点点的拉开距离，顾彦眼神一凝。 他可是不能输的。 远处张勤伸着头，紧张的看着前方。虽然他心里觉得王铎一定会赢，但是没有亲眼看到，难免会抓心挠肺的难受。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两辆车的影子了，正在往回开。 和他预料的蓝车被甩的不见影子截然不同，两辆车缀的非常紧，只相差一个车位，虽然王铎在前面，但这个距离并不保险，竟似是甩不开的样子！ 张勤就震惊了，王铎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完全是专业水准，这个圈子里没人敢和他玩，当年的三环十三郎都是个屁。本以为赢顾彦是个十拿九稳没悬念的事，没想到…… 不管了，现在只要能赢就行！ 这次一定将顾彦赶出京城！张勤眼神发狠。 眼看距离终点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这么短的距离，以他们的速度，只是一个眨眼的事！ 在别人眼里，胜负已定！ 但是顾彦不这么觉得，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忽然紧紧踩住油门，方向盘猛地往左边一打！这样快的速度猛打方向盘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但是顾彦不在乎，蓝车瞬间撞上了白车的侧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王铎还没意识过来，只觉得一震剧烈的震动颠簸！ 顾彦车头狠狠撞上白车后侧，直接将白车抵上了护栏，强大的加速度让他顶着白车滑行了一百多米的距离，发出连续的刺耳摩擦声！火光飞溅！护栏被撞的弯了进去！ 然后顾彦猛地一踩刹车，拉住手闸，强行停住了两辆沿着护栏滑行的车，尾巴一摆，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撞的原因，蓝车几乎整个掉了个头，尾巴超出了白车约几十公分，停下来的时候，刚刚落在线上！ 张勤一行人和导演都看呆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这是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吗？ 他们看到了什么？顾彦竟然在这种速度下开车去撞王铎，他疯了吗？！不要命了吗？！他要杀了王铎吗？张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头冒起，这样的疯子，他忽然有点怕了……他的命可是很精贵的，同归于尽都不划算啊…… 导演也只觉得双腿打颤，他虽然不认识王铎，但是他认识王铎的一个小弟啊，那个小弟家里可是不得不得了的，可想而知王铎的身份……王铎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是死定了吧…… 想到可怕的后果，所有人屏气凝声，似乎画面被定了静止一般，全都不动了。 这时候顾彦动了。 他推了推车门，车门有点变形，卡住了。他微一用力，车门发出‘咔’的一声响，终于被推开。 顾彦扯了扯衣领，长腿跨出车门，一步步走到王铎的车前，说：“我赢了。” 王铎眼前发黑，刚才突如其来的撞击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完全做不出任何措施，况且就算是反应过来了，大约还是做不出什么措施来……他被安全带紧紧绑在座椅上，被撞的瞬间气囊已经弹了出来，车后侧已经完全被撞变形，若不是得益于几千万跑车的超强安全措施和结实的构造，这会儿他恐怕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他虽然没死，也很不好受。 他勉强自己睁开眼，就看到顾彦站在他面前，冷冽的面容毫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他赢了。 张勤他们似乎这会儿才被按了开始键，脑子渐渐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窝蜂的冲过来，就要去救王铎！ 王铎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脱不开关系啊！ 想起来个个都后怕的不行。 但是王铎的车被顶在里面，受损更加严重，他们一群人瘦胳膊瘦腿体虚无力，竟然半天拉不动车门。 几个人围在那儿和车门奋斗，有的人拿着手机打急救电话。 剩下的几个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心有灵犀的围住了顾彦。今天这件事他们都是旁观者，但顾彦可是肇事人！顾彦胆敢作出这样的事，肯定不能放他跑了。王铎要是没事还好，顾彦留下来给他出气，王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顾彦留下来给王家出气！ 其中张勤心里是最怕的，王铎可是他揣蹿来的，要是王铎出了什么事，他无法逃离王家的怒火。这时候一定要牢牢把屎盆子扣在顾彦头上，形成既定事实！ “还不给我上！他竟然敢谋害王少，可不能让他给跑了！”张勤恶狠狠的道。 大家都存着差不多的心思，一翁而上的就扑向顾彦！ 顾彦露出轻蔑的笑，双臂一展，如虎入羊群！三两下将这群纨绔打的满地哼哼！这场争斗一点悬念都没有，过程也结束的很快。他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并没有真的打伤这群人，别看他们惨嚎的厉害，其实都是点皮肉伤而已。但是对张勤他特殊关照了一下，那内伤足够他住院几个月。 全部打进医院对顾彦很不利，但是只重伤其中一个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纨绔打架总有个没轻重的时候嘛，又没出人命，愿赌服输才是正理。 顾彦一脚踩在离他最近的那个纨绔的胸口上，微微弯下腰，笑眯眯的看着他愤怒痛苦的脸，等他谩骂完了，才慢悠悠的道：“要不，你们也报警抓我啊？” 第68章 罪孽 那群纨绔一下子就哑火了。报警那是多没脸的事，他们可做不出来。纨绔之间争强斗胜不报警是潜规则，何况京城里二代三代啥的太多，谁都有点背景，警察们也不敢多管，管不管管哪边都是错，不爱趟这些浑水。 张勤躺在地上直哼哼，话都说不出来，脸都痛的扭曲了，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位了。 他心里后悔极了，自己为什么要出来逞强，顾彦这小子是被外星人附体了吗？怎么出去晃了一圈回来，不但没越混越差，反而越来越厉害了。车开得好不说，连打架都这么牛，一个打七八个啊！特种兵吗卧槽！ 这边尘埃落定，那边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终于扒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把王铎从车里弄了出来。 王铎受了些皮肉伤，但是骨头没事，还能勉强在别人的搀扶下站着。 他冷冷看了地上那些人一眼，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让他走。” 其他人立刻就急了，七嘴八舌的反驳，说不能啊王少，不能啊哥。他这是太没规矩了！今天一定要收拾收拾他！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铎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冷喝一声：“都住口！” 旁边终于安静了。 “愿赌服输。”王铎扫视他们一眼，最后回头深深看向顾彦，“按照约定，你赢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顾彦看着他，勾起唇角，“还不行。” 王铎眉头蹙起。 “那些东西，你们白砸了？”顾彦说。 导演一听，恨不得捂住那小祖宗的嘴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谁还在乎那几个摄像机啊！人家都不追究你就是大人大量了！你还得寸进尺找死吗！他恨不得立刻上去和顾彦撇清关系，奈何这里根本没他说话的份儿…… 张勤躺在地上，震惊的瞪眼看着顾彦。 所有人都觉得顾彦疯了。 他们纷纷看向王铎，等着王铎下一秒勃然大怒下令弄死顾彦。 王铎也有点意外……但他横行京城十年，虽然荒唐事做了不知多少，却最讲一个规矩和信用。人无信不立，出尔反尔背后下黑手的事王铎可不屑做。顾彦的要求看似得寸进尺，但实则在合理范围之内，他赢了，那么自然该由输的一方赔偿损失。 王铎顿了片刻：“剧组的损失，明天让你送给你。” 啪嗒啪嗒，四周眼珠子掉一地…… 顾彦似乎这才满意了，他昂首垂目瞥了王铎一眼，转身就走。 这会儿救护车也都响着警报声过来了。 顾彦路过导演的身边，淡淡一笑：“走吧，赔偿少不了你的。” 导演扶着自己的下巴，刚才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王铎竟然爽快的同意赔偿，还让他们走了…… 看来顾彦也不简单啊。 …… 顾彦回到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徐明第二天一早慌忙过来找顾彦，说彤彤昨天一晚上都没回，连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哦。”顾彦若无其事的发出一个音节。 徐明急坏了，他根本不知道彤彤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才几岁的小姑娘，长的和天使一样，万一被坏人拐卖了怎么办！他瞪着眼：“怎么办？我们报警吧！” “二十四小时都不到，警察不会立案的。”顾彦笑道。 徐明一看顾彦还笑的出来，顿时就急了，指着他说：“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你还是不是人了！” “不是。”顾彦一本正经的说。 徐明气的差点掀了桌子，自己出去找人去了。 顾彦慢悠悠的喝着早茶，他一点都不担心彤彤会出事，连算一算她在哪儿的打算都没有。若是这么容易就出事的魔物，死在外面别回来算了。 事实上，徐明还没回来，彤彤就先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脏兮兮的鞋子换下来，赤着脚蹦蹦跳跳的进了屋。一看顾彦在，顿时收敛了表情恭敬的来到顾彦跟前：“大人，您回来了。” 顾彦垂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去哪了。” 彤彤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得意的道，“我给大人找了一个新手下！”说着冲后面叫了一声，“还不快过来见过大人！” 顾彦这才看到彤彤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稍一感应，就立刻发现这也是一个魔物。 看体型应该是个成年男子，他穿着一件连帽风衣，遮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部分则带着口罩和墨镜，双手带着手套，穿着长筒靴，整个人竟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在外面。 彤彤眼巴巴的看着顾彦，一脸我很有用吧快表扬我的模样。 顾彦冷冷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彤彤脸色顿时有些白，似乎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顾彦，想了想，回头冲那个男人道：“大胆，在大人面前还不下跪！想死吗？”说着露出獠牙，眼睛也变成红色，凶恶道，“帽子也脱下来！” 彤彤说完，对着顾彦谄笑：“只是个低阶魔物，蠢笨了些，大人恕罪。” 顾彦这才轻轻哼了一声，“起来吧。” “谢谢大人。”彤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以后不要随便轻举妄动。”顾彦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不重，却看得彤彤心里发寒，忙不迭的点头。 那个男人动作僵硬木讷的往前走了几步，跪在顾彦的面前。 他缓缓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毛发稀疏的脑袋，如同长了癞痢一般丑陋不已。然后他摘下墨镜，取下口罩，慢慢抬起头。 露出一张极为恐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长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脓疮，黄红黑紫的颜色十分可怖，他双眼臃肿，半睁着的眼皮下，浑浊的黄褐色的眼珠子黯淡无光……这哪里是个人，简直是个恶心至极的怪物，仿佛浑身都携带者致命的病毒，也难怪要把自己包裹的这样严实了。 他匍匐在地，昂首用浑浊的双眼看着顾彦，表情虔诚，咧嘴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大人，吾必助您将噩梦带往人间，万死不辞。” 顾彦眼瞳收缩，‘咔嚓’一声，将椅子的扶手捏了个粉碎！ 他的额头忽然一阵阵刺痛，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一股强烈的悲怆和无奈忽然涌上心头……就像是，就像是某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悲伤，终于忍不住冒出头来，想要搅乱他的心境，让他无处可逃。 他仿佛看到了万千尸山血海，他站在城墙之上，脚下是尸体堆砌而成的山，那里面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老弱妇孺，也有壮年男子，有无辜的平民百姓，也有他浴血奋战的将士兄弟……他们本该好好的活着的……他想要他们活着，却不得不亲手杀死他们，就因为那可怕的……会传染的瘟疫。 让他费尽一切守护的城池眨眼变成地狱…… 不……其实那根本不是瘟疫，是魔毒，是诅咒。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唯一能阻止的办法，就是杀……杀掉一切被魔化的人，将一切罪恶的根源灭杀在这里！ 他的双手沾满了同胞的血，为什么最后他还活着？ 他才该死不是吗？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彤彤的喊叫惊醒了顾彦。 顾彦一低头，就看到彤彤担忧恐惧的小脸，他刚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大约吓坏了这个可怜的魔物。顾彦紧绷着脸，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过分狰狞。 那个毒魔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依然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死亡带来人间，它的死亡，将是人类噩梦的开始。毒魔在魔界只是低阶魔物，但是对人类来说，却是比任何高阶魔物都更可怕的东西，因为它浑身都是毒，这种毒人类只要沾上一点点，就无药可解，变成只知道互相厮杀的魔人，而被咬伤抓伤的人，也会失去意识想要去吞噬其他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一座城市变成死地。 是比瘟疫更可怕无数倍的东西。 刚才一瞬间从他脑海闪过的是什么？顾彦清醒过来，就有点记不清了。 像是某种灵光一闪，却什么都抓不住。 但是感觉不大好，也许那就是毒魔横行之处所带来的后果吧。 逼不得已的时候，毒魔确实是个对付人类的好武器，人类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无论用哪种办法杀掉它，毒雾都会扩散出去，只有将被感染的人类杀个一干二净，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个低阶魔物，却总是让人类付出更惨重的牺牲。 顾彦不觉得现在是个使用毒魔的好时机，被魔化的人类就像美食被揉进了沙子，委实难吃的很。 如果可以，他更想兵不血刃的打开通道，到时候一切都是它们的，根本不需要毒魔这种东西。它们就像老鼠屎一样令人恶心，还会污染食物。 顾彦厌恶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对彤彤道：“你就找回这么个玩意儿？” 彤彤意识到顾彦不高兴，战战兢兢，“我……我只是刚好发现了他……想着让他这样乱跑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带回来，说不定大人用得上呢……” 顾彦闭了闭眼睛，声音冷漠，“既然如此，你就哪儿也别去了，专门看着他吧。” 第69章 魔君 徐明到了很晚才垂头丧气的回来，他根本没有找到彤彤。进门的时候发现门边有一双沾满泥水的粉色小鞋子，忽然眼睛一亮，问正在看书的顾彦：“彤彤回来了？” 顾彦淡淡‘嗯’了一声。 徐明连忙进屋去看，结果找了一圈没看到，回头又问顾彦：“彤彤不是回来了吗？” “又走了。”顾彦声音有些冷。 “走了？她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你怎么不拦着？”徐明顿时急了。 顾彦闭上眼睛，有些心头火起，原本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适应徐明的聒噪了，但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压根没有那种涵养，这个不知好歹的愚蠢人类让他厌烦极了，“她爸爸来了，回家了，不行吗？” “……”徐明就傻眼了，他都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顾彦没有兴趣回答他接下来滔滔不绝的问题，起身回了房间，砰的关上房门。 顾彦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来到人间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虽然时间不长，但却比在魔界要丰富的多，魔界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的，不是杀戮就是吞噬，不是在猎杀就是在被猎杀……直到某一天他强大到一个地步，再没有什么魔物能威胁他了，他就无事可做，浑噩度日了。不用再为生存挣扎的时候，竟觉得生存也没有什么意义……所有的魔物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稀奇，他并不例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他竟然会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呢？他是怎么来的呢？ 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和噩梦到底是什么？难道正如周钰所说，那是他身为人类时所拥有的记忆吗？ 顾彦的手握紧，拇指摁在食指上，十分用力。 呵……他竟然会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好半晌，顾彦忽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也是魔怔了，才会去想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有什么关系，他只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就足够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现在的他，重新有了生存的目标不是吗？ 只要一想想这样美丽的世界，这样美味的食物，无穷无尽，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吗？ 他根本无需犹豫，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 那天拍摄中断，摄像机被砸，之前拍摄的东西全都没有了。摄制组很快收到了王铎的赔偿，金额甚至比真正损失的价值还要高出一倍，王少不缺钱。 没多久顾彦就接到通知，重新拍摄广告的内容。 因为之前已经拍过一次，再拍顺利很多，也没有人来捣乱了，一天就完工，然后就是后期剪辑和特效了。 为了赶上顾彦最近的热度，才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新的汽车广告片就出炉了，很快投放到各大电视台。 顾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颜，还有可禁欲可狂放可性感的多变形象令许多颜粉恨不得跪舔屏幕。微博粉丝成功突破千万大关，一时炙手可热，之前的各种有争议的话题也都被翻了出来，再没有什么一面倒的情况，任何一个顾彦的话题都能引发一次粉丝大战。还有之前的顾彦的一些街拍也渐渐被人放在网上，只要是和顾彦有关的，都分分钟被顶上热门话题。 简直风头无两，因为太出名了，顾彦出门往往需要口罩墨镜配套，一不小心就会被认出来。倒是平添了许多麻烦。 于是顾彦也就不怎么出门了，一定要出去有事的话，则会改变容貌避开他人。 又过了几天，顾彦意外接到了邹导了电话。 邹导最近准备接手另一部仙侠小说改编的大制作，那个电影其实已经筹备了几年了，小说本身就是一个热门ip，具有很大的受众基础，只不过前几年小说改编影视的市场还不够成熟，公司为了利益最大化，就一直把这个项目压着。 现在电影市场情况很好，于是这个项目就被提上日程了。片方力邀邹导执导这部电影，邹导也有点兴趣，他以前的电影大多走文艺路线，得奖无数，虽然收益也都不错，但和名气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对于这部商业奇幻大片他也是有兴趣的，况且片方给出的预算十分充足，对他的要求也全都答应，他也就接了下来。 他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角色，这部电影的原著里面有个十分重要的反派魔君。邹导看到这个角色的第一下子，心里想到的就是顾彦，于是当即就决定让顾彦来视镜，就有了现在他给顾彦的这个电话。 而且他没说的是，傅哲川依旧是投资方，所以只要顾彦合适，他完全不担心会有其他问题。 顾彦想了想也就答应了，邹导是已经合作过的人，彼此也算熟悉，相处起来也少了不少麻烦。 顾彦压根不对做人感兴趣，处事原则就是越省事越好，与其另外找事，还不如就这个做着，反正……大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两人很快敲定了时间。 第二天顾彦就去见邹导，两人约在影视城见面。 邹导一脸的春风得意，《心之罪》的票房已经突破十五亿的大关了，而且势头不减，最近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其他重量级电影能对他造成威胁，票房就是突破二十亿也不成问题，这其实也是邹导这几年来票房最高的一部电影了，证明他可以艺术和金钱兼得。而且最近电影也入围了金影奖的数个奖项，连顾彦都得了个最佳新人的提名。 “来了来了，好好。”邹导开心的拍了拍顾彦的肩膀，故意卖了个关子：“小顾，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顾彦瞥了邹导的手一眼，算了，他今天宽宏大量一次。摇摇头：“没。”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邹导又追问，竟像个小孩子似得。 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邹导就叹了口气：“今年金影奖的最佳新人就有你，自己的事情都不关心。”他语气看似责备，眼神却是欣赏的，这才是沉得住气的样子嘛。别说现在浮躁的年轻人了，就是他这把年纪，也不敢说自己真的能做到淡泊名利。顾彦却能够做到，一心演戏不管其他，真真是极为难得了，就这份心态，以后也前途不可限量。邹导不由得想起刚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心里对顾彦也是有着偏见的，现在想来，自己还是浅薄了些啊。 “行了，也不啰嗦你了，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先去换衣服吧。”邹导说完就把顾彦推进了化妆间。 顾彦一边化妆一边翻了翻手里的剧本，这是刚才邹导塞给他的，只有两页纸，简单的写了下角色介绍，再就是几句台词。 他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心中大概有了数，这种角色……真是演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啊。邹导眼光倒是不差。 化妆师偷偷看了看顾彦，这样近的距离，能看出顾彦的皮肤极好，比她经手过的所有明星都要好，那手感……简直不要太赞，真人比电视上还要耐看，瞬间被圈粉。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给顾彦化妆，带上假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再看顾彦，自己都惊叹了一下，红着脸说：“我能给您拍张照吗？放心，我只是自己看……不会传出去的。” 顾彦无所谓，让她拍了。 化妆师非常高兴，嘴里感谢这顾彦，手里不停的咔嚓咔嚓，然后捧着手机露出满足的喟叹。 邹导坐在外面喝着茶，看着顾彦推门出来的时候，差点把嘴巴给烫了，激动的站了起来。 顾彦一身墨色暗纹长袍，腰系银色腰带，黑色长发垂落腰间，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他的肤色很白，但是眉目很深，顾盼间带着一丝阴鸷的味道，却又美的惊心动魄，让人明知是毒，却也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冷漠气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 邹导知道顾彦很适合这个角色，但没想到这么适合，简直就和量身打造一般。 他瞬间就明白，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顾彦看着邹导，半晌，嘴角扬起，露出一丝戏谑的笑，道：“怎的，莫不是不认识本尊了？” “……”明明顾彦只是在说台词，邹导却觉得自己差点就入戏了！简直就和他想像中的魔君一模一样好吗？不……甚至更好，更丰满，他看了顾彦才觉得，魔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心中顿时对整部电影都有了更新的认识，认不得立刻开工。 邹导回过神，满意的看着顾彦：“很好很好，我看其他人也不用试了，就你了，你的档期有没有问题？” 顾彦摇摇头：“没有。” “好，这件事我会和你的经纪人谈的，你就安心等着出演好了，剧本带回让人给你，你先看看。”邹导说。 顾彦自无不允。 半小时后，顾彦卸了妆拿着剧本就出门了。 却不想刚出了影视城，就遇见了秦曜。这可真是巧了，顾彦心道。 秦曜靠在树下，抬头看过去，心想，终于等到了。 第70章 陷落 自从那天寿宴之后，宋山自以为窥到了秦曜的某种心思，总是有意无意的向秦曜汇报顾彦的情况，秦曜也没呵斥他，他就认为自己猜对了，因此对顾彦的事更加上心。所以得知王铎去找顾彦麻烦的事后，宋山就和秦曜说了。 听说王铎来为难顾彦的时候，秦曜很生气，王家的那个混小子他也听说过，却第一次觉得那孩子这么欠揍。但是考虑到顾彦已经教训过他了，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秦曜也知道宋山的想法，但是鬼使神差的，他一直没有拒绝宋山的消息，大约心里也确实是想知道的。 想知道顾彦过的好不好，做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也许只是很自私的想从顾彦身上看到些什么，满足些什么，让他濒临溃烂死亡的心得到些许慰藉，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某种东西在心里发了一个芽，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生长。 可是他并不想这一点被发现。 就比如现在，明明是故意来到这里，想看看顾彦的，但是他偏偏说：“好巧，又遇到了。” 顾彦看着秦曜，忽然，露出一个笑来，黑眸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意味深长：“是啊。” 如此拙劣又欲盖弥彰的表演，这个人类是爱上他了吗？但他丝毫没有揭穿的打算，这样多么好笑啊。他才是清醒的旁观者不是吗？ 因为没有心的魔物，只会看着别人陷落，而自己无动于衷。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彦微微侧过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刚好有点事。”秦曜表现的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只是偶遇一样。 顾彦点点头：“哦，那我先走了。” “……” 秦曜看着顾彦的背影，半晌，失声一笑。他也是奇怪了，明明只是来看看顾彦好不好，看到了就行了，却又觉得只说两句话不太够。 他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忽然间顾彦又回过头，对他道：“对了，你现在有时间吗？” 然后…… 然后秦曜就和顾彦走了，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在附近的咖啡厅坐下。 顾彦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半晌，抬头问秦曜：“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想问问你。”他眼中露出忧虑的神色，又似乎有些犹豫。 秦曜坐直身体，“什么事？” “那一次在海云市，我和母亲遇险，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可能我们就死了。”顾彦缓缓开口，“当时我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也不想惹上一些麻烦，就一直没有问你。” “但是最近……”顾彦半垂下眼，露出些许柔和的神色，“最近我回到家里，才发现母亲和父亲其实一直都很爱我，他们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以前有许多误会……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只要一想起那次的事情，时常梦中惊醒……你别笑话我，我有点怕。”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秦曜的语气很坚定。 “嗯……”顾彦却笑的勉强，似乎秦曜的话并不能安慰他，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反驳，“我知道你也许是有某种神奇本领的人，所以你才能杀掉那些怪物……但是，你有你的事情要做，对吗？保护我们并不是你的职责。” 秦曜顿了一下，“我给你的护身符，你戴在身上了吗？” 顾彦手掌轻轻按在胸口，笑：“我又不是真的傻，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好心，一直都带着呢。” “那就好。”秦曜微微一笑。 顾彦上身前倾，注视秦曜的双眼，“可是你知道，仅仅这样是不能令我安心的。我有亲人，有朋友，有许许多多在意的人，我不想任何一个人出事……我想要知道的是，你能——保护这个世界吗？” 秦曜沉默下来，他知道一句话恐怕无法敷衍顾彦了。 “能。”秦曜的回答没有丝毫勉强，他神色里自信显然。 “只是一些异界而来的怪物，都杀掉就没事了。”秦曜淡淡道，“它们并不多，也不能轻易来到这个世界，所以你无需太过担心。” “真的吗？”顾彦却似乎不太信，眼中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些怪物……真是异界来的？” “恩，你姑且这样认为吧。”秦曜明显不愿意多做解释。 顾彦眨了眨眼，“那是不是有许多你这样的人，你们就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默默的和那些怪物战斗，保护世界呢？” 秦曜忍不住笑了笑，“算是吧。” “真的啊。简直是超级英雄啊。”顾彦双眼发亮，“你们人很多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都像你一样厉害吗？” “那倒不是。”秦曜说，“也不多。” “哦？”顾彦好奇的看着他。 “一般都没我厉害。”秦曜板着脸。 “……”顾彦顿了顿，“你都不知道谦虚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秦曜表情无奈。 顾彦摆了摆手，一副你厉害你行的样子，“原来我们秦先生还是个大高手。对了，那你们平时是怎么发现那些怪物的呢？它们会不会隐藏身份啊？” “是的，它们隐藏起来的时候和人类一般无二，所以你要小心。”秦曜正色道。 “既然是一般无二，我又怎么分辨的出来呢？”顾彦挑眉，“还是说，你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分辨哪些是怪物，哪些是人类？”他说完，灼灼的盯着秦曜，似乎很感兴趣。 秦曜顿了顿，“其实也不难分辨。” 顾彦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怪物本质和人类是不同的，就算装的再像，也不可能完全像人类一样生存，他们以人类为食，行事举止也总会有些区别，且大多数智慧不高，控制不住杀戮欲，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秦曜说，“就算是一些隐藏的较好的，只要不断的和人类接触，总会被熟悉的人察觉出异样来。这些所有的信息都会被汇集起来，最后进行筛选和排除，按照我们目前已经掌握的行为习惯模式，准确率还是很高的。” 顾彦作出惊叹的样子，看着秦曜：“那这些怪物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咯？除非根本不与人打交道？与世隔绝？” 秦曜点点头，心道我以前也没少怀疑过你。 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的，这是唯一的一次失误。 “我知道了。”顾彦似乎终于放下心来，“那你能给我说说你们的英勇事迹么？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 顾彦和秦曜聊到很晚才回。 虽然秦曜说话已经很小心，也并没有透露太多实质的信息出来，但顾彦依旧从中听出了不少内容。好消息是人类修行者是很有限的，且秦曜这种等级的修行者更是少见，难怪他总是一副天下无敌的孤寂模样。坏消息是人类的信息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厉害，魔物生存在人类社会，通常很难避开警方的双眼，对此最好的方式就是销声匿迹改换容貌，减少与人类打交道的次数才是最安全的。暂时的蛰伏是为了日后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片土地上。 顾彦当晚就将彤彤和毒魔打发回了海云市，对他们一一交代。 京城一向是龙气盘旋之地，危机四伏，不适合他们魔物行动。而海云市就不一样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已渐渐有了些根基，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魔犬一直留在海云市没有带过来，这次让彤彤先回去，也是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并且集结其他魔物小心行事，最后关头可不要被人类抓住的尾巴。 等这边事情办完，顾彦也准备回去。 第二天徐明过来和顾彦道歉，说之前不该用那种态度和他说话，他只是一时心急才会那样的…… 顾彦从来懒得和徐明计较，这个人类的脑子不太够用，心直口快，没啥坏心但也没啥城府。这种性格，一般事情交给他办办还可以，重要的事情却是不妥了。好在现在手下也有了几个魔物，它们还会继续寻找其他魔物，自己手下倒是不缺人用了。 徐明这个人类就留着做吉祥物吧，陪同他出入人类社会倒是安全方便。 这段时间顾彦出席了一次他所代言的汽车的新品发布会，然后熟悉了一下剧本，就很快投入进了新电影的拍摄。 因为前期准备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所以邹导一敲定人选，就很快开机了。 对于这次的角色，顾彦掌控起来明显更为轻松，基本也相当于本色出演了，他饰演的是整部仙侠小说中最后的大反派魔尊，凶狠无情草菅人命。小说本来是有很长的，讲述的是一个草根少年如何成为天下第一剑修，最后战胜反派保护世界的故事，中间有友情有爱情有亲情……洋洋洒洒几百万字。但电影只有两个小时，于是故事情节浓缩了又浓缩，且考虑到顾彦目前人气正高，反派魔尊的戏份还添加了一些，所以在整部电影里面的比重还是很高的。 顾彦这个角色基本也不用干别的，只需要装逼耍帅就够了。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首先要有极高的颜值，有了颜值还要有气势，顾彦二者皆有，浑然天成，演个区区魔尊手到擒来，事实上，他本人更凶残，至少这个魔尊还是人类，也不吃人不是么？ 顾彦演演戏，间隙电话遥控一下彤彤在海云市的动作，日子倒是惬意的很。 彤彤和魔犬合作无间，又寻找到了不少还没有被人类发现的魔物，并且把它们集中了起来，减少了活动频率，度假山庄里面的魔阵建造也十分顺利。至于其他的魔地，也都有了眉目，毕竟只是起辅助作用，布置起来也不算麻烦。 顾彦对现在的一切颇为满意，这天他照例拍完戏离开剧组，正准备回酒店，却发现王铎在他的车跟前等着。 他点着一根烟慢慢的抽着，看到顾彦回来了，直接了当的开口：“我们试试怎么样？” 试试？顾彦慢慢皱起眉，冷哼一声。 这小子还没被收拾够，竟敢来找他麻烦？有种话说清楚，他还就从没怕过上门挑衅！ 第71章 试试 说起来，王铎当年也是王家给予厚望的天之骄子，他沦为京城第一纨绔是有缘由的。 王铎生在王家，三代长子，天资聪颖出类拔萃，一出生就在起跑线上赢了绝大多数人，也曾被父亲祖父寄予厚望，天生是要成为人上人的。但是老天大概给他太多，不能让一个人太完美，于是王铎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男人，他十几岁就发现自己对女人没兴趣，只喜欢那些漂亮的男孩子……这可是王家绝对无法忍受的事儿，不但联姻的事情黄了，更当做是奇耻大辱，没把他赶出家门就算好了。 一个同性恋能有什么作为出息？王铎就这样被家族放弃了。 但他也没有啥难过悲伤，相反如同摆脱了束缚了鸟儿，彻头彻尾了成了一代混世魔王，嬉笑怒骂随心，纨绔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心了。 而且王铎有本事，别看他没个正经，但赚钱经商也是一把好手，手上产业不少，不从政也混出了自己的名堂来，慢慢王家对他的看法也改观了，虽然依旧任他胡来，地位却今非昔比。 这十年来，王铎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也从不隐瞒自己的性向。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别人玩女人，他玩男人而已。而且没谁敢说王少的闲话。 想往他身上粘的小鲜肉简直不要太多，娱乐圈里不少帅哥俊男也都爬过他的床。不过王大少虽然混，基本的道理还是讲的，从不搞强取豪夺那一套，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况且他这个人对情人一贯大方，以他的身份背景，能被他看上的男人，就算本来是直的，通常偶尔也愿意弯一下。 王少前些天刚把那个缠他缠的要死的小情人打发走，有心透透气，被张勤拉去找顾彦的麻烦。 结果那天晚上回来就失眠了…… 因为车祸他受了点皮肉伤，但并未伤筋动骨，连医院也没住，就在家里养了几天，清心寡欲的。偏偏顾彦的脸就总从他脑子里冒出来，那个念头就怎么都压不住了。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为什么他以前就没有注意到过呢？如果那时候顾彦就是这个样子，说不定他根本不会赶顾彦出京城嘛……那一下子打的又不痛，王大少一向怜香惜玉不会和他计较的。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王铎从来不喜欢委屈自己，何况这么些年了，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能让他抓心挠肺睡不着觉的还真没有了。 既然看上了就来呗，王铎做事说话一向很直接。 王铎看顾彦一脸不快的模样，心道自己可能是唐突了一点，但是他还是很有自信的，顾彦如果真想在娱乐圈混，他能出力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我很喜欢你，你考虑考虑，明天给我答复。”王铎说。 “……” 顾彦干咳一声，幸好刚才没有急着开口。人类说话果然是高深莫测，最喜欢拐弯抹角，饶是他觉得自己在人类社会还算混得开，也差点着了道，还以为王铎是来报复他的。 那些秦曜嘴里总是难免露出蛛丝马迹的魔物是不是就是这样被发现的？确实防不胜防啊…… 都怪人类说话太委婉了。 “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顾彦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不喜欢你。” 王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掐掉烟，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是说我喜欢你，想和你试试。” 顾彦皱眉，“这由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你不喜欢我，也是可以和我试试的吧？说不定以后就喜欢我了呢？”王铎咧嘴一笑，肆无忌惮的视线落在顾彦身上。 “……”他能捏死这个人类吗？ 顾彦冷冷看着他，“那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吧，我不喜欢你，也不打算和你试试。趁我现在心情好，你别给自己找麻烦。” “哦？如果我不走你打算怎么对付我？”王铎却一点都不怕，反而兴致勃勃的问，好多年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了。如果是别人，王铎早就让他们知道厉害了，但是顾彦说出来嘛，他却只觉得心里痒痒，哪怕顾彦冷着一张脸，他也觉得是诱惑。 如果说顾彦是烈酒，那以前的那些人全都是寡然无味的白水了。 所以说，无论怎样的男人，本质都是贱骨头的，端看对不对胃口。 顾彦蹙起眉。 老实说，王铎现在还不能杀，但被他这样缠着也不是办法。他也可以强行使用精神攻击催眠王铎让他离开，但是精神压迫是暂时的，回头被发现更麻烦……毕竟他也不擅长那些弯弯道道奇淫技巧，靠的就是绝对的等级压制所造成的短时间的意识服从，人类修士的幻术什么的他是一点也不会的。 顾彦一时间犹豫起来。 王铎笑了起来，他走到顾彦跟前，在他耳边道：“你只要答应我，想要怎么对付我都可以啊。”他掠夺性的眼神落在顾彦身上，说的话如同调情一般。 顾彦眼神冰冷，这个人类竟敢调戏他。 “你考虑一下，我的名声你也知道，和我试试不会让你吃亏。”王铎意味深长的暗示。 若真是个普通明星，肯定早就动心了。 奈何对方是顾彦。 顾彦稍微想了想，就找到了部分属于王铎的记忆，知道他确实不是个会亏待枕边人的人。但是顾彦对此一没兴趣，二没必要。 唯一和记忆里有出入的地方就是，印象中王铎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他身边从来不缺情人，只有他甩别人的，没有别人甩他的。但是现在，在他明确的拒绝了两次之后，王铎竟然还在让他考虑一下。 这是一种势在必得。 顾彦眯着眼，这并不是一个好迹象。 顾彦若有所思的看着王铎，半晌，笑了出来，“也好，那就试试吧。” 尽管顾彦的回答听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但不可名状的喜悦依旧从王铎心底冒出来，他的眼底有着兴奋和迫不及待。只是一个简单的答应，就可以令他这么开心期待，王铎觉得这次自己一定不会很快就厌弃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变的绅士和彬彬有礼起来，“不知是否有幸和你共进晚餐呢？” 顾彦深深看他一眼，“我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 顾彦把车扔在原地，上了王铎的黑色捷豹，他表情平静的坐在副驾驶上，眼光似乎游离的看着外面。 王铎不经意的用余光打量顾彦，他认为是自己许诺的利益让顾彦动心了，但是他心里没有任何鄙夷，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公平的，有获得就有付出，他要的又不是真心，所以是不是金钱换来的又有什么关系，你情我愿的交易从来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他现在想要的是这个人，那么得到这个人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他不会想太多。 顾彦半阖着眼睛，直到王铎说到了，他才睁开眼。 王铎带他来了一个幽静的会所，很符合顾彦说的安静的字眼，离闹市区有些远，在喧闹的京城如同世外桃源。每一栋别墅之间都间隔很远，不会轻易被人打扰。 王铎礼貌的替顾彦拉开椅子，问：“你想吃些什么？”他问的礼貌，但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却似乎在说，我更想吃你。 顾彦读懂了，不由的笑了出来，他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莫名的性感，让王铎看的心里火热。 有趣的人类，你并不知道，其实我更想吃你啊，可是真正的吃哦…… “我不挑食。”顾彦往后一靠，陷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慵懒一笑。 …… 秦曜刚刚回到家里，在京城竟然也发现了魔物的踪迹，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恐怕又要造成不少杀孽。 其实最近魔物出现的频率已经比一开始要低多了，但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 而这些魔物必须一个不留的除干净，只要留下一个，都是巨大的威胁。秦曜神色有些疲倦，无休止的猎杀，一点点消磨他的耐心，他做了这么多，其实只想要一个人，却求而不得。 窗外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让整个城市显得生机勃勃，秦曜却只感觉到孤寂。 到了他这个修为，已经不需要睡眠了，这反而更让夜晚显得难熬，秦曜想到了顾彦，不知为何想要见见他。 他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想了许久才通，秦曜将手机拿到耳边，忽然脸色就变了。 …… 客厅里精致又昂贵不菲的饭菜几乎没有怎么动。 两人抱在一起，一边亲吻一边脱对方的衣服，渐渐挪到床边，顾彦裤子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铃声不依不饶，似乎不接就不会停止一般。 王铎皱眉从顾彦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冷声道：“不管你是谁，别再打了。” 说完直接挂掉关机扔在一旁。 顾彦好整以暇的看着，似乎根本不在意王铎的所作所为，他的上衣已经脱掉，衬衣的纽扣也被解开，露出白皙却又结实充满力量的胸膛。 王铎的喉结耸动了一下，这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肉体。 他的目光很虔诚，忍不住想要靠近，在他就要碰触到的时候，忽然一个转身，被顾彦牢牢钳制在身下。 顾彦眯了眯眼睛，扬起唇角，缓缓开口：“忘了告诉你，我只在上面。” “……”大意了。 “你也可以考虑一下。”顾彦锐利的眼神看着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王大少这辈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屈居人下。所以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是就这样让顾彦走，那是怎么都不甘心。 “不巧我也只在上面。”王铎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那就只能看本事了。” 说着膝盖一顶，直接踢上顾彦的腹部，顾彦本能的就往旁边一躲，王铎抓住时机扯住顾彦的手臂重重往床上一甩，翻身就将顾彦按在身下。 顾彦看着王铎，没想到这个人类还有两下子，不动用力量倒是不好解决了。 不知死活……非要逼他出手，顾彦冷笑一声。 正要掀开王铎，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大门直接飞了开来。 秦曜迈进房间，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 第72章 决堤 王铎一时间有点懵。 这里的安保措施他可是很相信的，别说是一个人了……就是一队雇佣兵，也别想这样悄无声息的打进来。但眼前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发生了，一个人踢开门站在那里。 偏偏这个人他还有点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王铎脸上阴晴不定。 不论如何，他可没有表演春宫戏给别人看的意思，只好从床上下来。 大厅里脱下来的衣服丢了一地，角落里还有那个被弃如敝履的手机……秦曜看到的就是顾彦被王铎压在身下，任人采摘的模样。他忽然心中就生出强烈无比的怒火！他无法容忍有任何人对顾彦做这种事！ 他只不过是顾虑到顾彦的感受，才一直忍住没有插手他的事，但那并不意味着有别人可以强迫顾彦！ 是的，他认为顾彦是被王铎强迫的，王铎的胡作非为根本不是秘密，而他又与顾彦有怨。秦曜不认为顾彦会是那种随便的人，一定是被逼无奈的，连手机都无法接……所以才匆忙赶过来！ 顾彦是他要保护的人，谁敢动？！ 秦曜眼神冰冷，他看着王铎从床上下来，慢动作一般，几乎刺痛了他的眼。他的手握成拳……他没有想到会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来晚了吗？ 无比恐慌、愤怒、嫉妒、惶恐的情绪纷纷冒出来，秦曜走上前就给了王铎一拳！ 他极力的克制，才没有直接将王铎给打死！饶是如此，他眼中的寒意依旧似刀。如果顾彦真有什么事，他一定要了王铎的命！管他是谁！ 王铎措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嘴巴里是腥甜的味道，他凝神看着秦曜，心中惊悸。 刚才秦曜那一手的力道宛如千斤，他竟然丝毫躲避不得，他可不是那些花拳绣腿的男人，当年在部队也是一把好手。但是……秦曜的力量已然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王铎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注意到秦曜一深一浅的异瞳，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王铎的脸色就变了。 他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秦曜眼熟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奇人异事，会打一些算不上什么，谁还能有热武器厉害？但是厉害到一个程度就是例外了，秦曜大概就是那种例外吧。 他唯一一次见过秦曜是在王家的祖宅，那一次他闯了祸被关在家里，家里那时候刚好来了贵客，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他就偷偷的翻墙出去，刚好看到了那个贵客是谁，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容貌俊美不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异瞳。他的祖父亲自陪同在那个男人身边，态度恭敬，一老一少的反差对比极为强烈，那也是他第一次在他威严的祖父身上看到如此谦恭的一面，所以他始终记得那个男人。 他之所以花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是因为……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依旧是那么年轻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再次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王铎知道，自己今天踢到铁板，别想找回场子了。 这事儿要是被他家老头子知道，二话不说还得揍他一顿…… 王铎眼中神色变化，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刚刚被他挂掉的电话，一定就是秦曜的。 而秦曜之所以这样气急败坏的赶过来，自然是因为顾彦了。 顾彦对秦曜是个什么看法他不知道，顾彦压根没提过，但他从秦曜的眼中看出来，顾彦对秦曜很重要。那是他所熟悉的，男人的所有物被别人染指时的愤怒…… 想明白这一点，王铎心中说不出的遗憾。 身为世家子弟，权衡利弊是天生就会的本能，而顾彦，还不值得他为他豁出性命去争取。 只是……难得看上一个人，怎么都有点不甘心啊。 “秦先生。”王铎从容的笑了下，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点尴尬，“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他视线掠过被踢坏的大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王铎从来不知道怕死是何物，信奉活着绝不委屈自己，他知道自己斗不过秦曜，这口气不得不咽，但是给秦曜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搅了他的好事，还指望他恭恭敬敬的拱手让人吗？ 秦曜紧绷着脸，眼神冰冷，王铎认识他？他没在意，估计是某次去王家被看到了吧，如此也好，还免得多费口舌。 “你不该对顾彦出手。”秦曜声音寒意凌冽。 王铎挑眉一笑，“你情我愿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吧？要是顾彦早说他是你的人，我这人也不会夺人所爱的。”‘你情我愿’几个字，王铎咬的尤其重，你秦曜虽然厉害，但是也管不着别人谈恋爱吧？ 果然秦曜神色就微微一变。 他看向顾彦。 顾彦衣襟敞开，头发凌乱，坐在床沿边，侧低着头，眉眼低垂，一声不吭的，看不出表情来。 他只是在想该怎么处理现在的境况，秦曜竟然会因为一个电话这样赶过来，表面看起来简单，背后不知道出了多少力才能知道他的位置，又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现场。他无意回复秦曜的任何感情，但又觉得借秦曜处理王铎的事也不失为一个上策……所以干脆默不作声的看戏。 王铎心知顾彦和他一点也算不上‘你情我愿’，顶多是‘权钱交易’，但在秦曜面前可决不能露馅了，昂首道：“秦先生，你确定要插手我们的私事吗？”顾彦不说话他就当默认了！ 秦曜的手捏的骨头咯咯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 王铎眉头一跳，是不是玩脱了？他干咳一声。 这时候，顾彦忽然开口了，他低垂着眼，声音平淡，“王铎，你走吧。” 王铎立马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这演技也是不差了。 “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顾彦淡淡道，语气极为平静，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平静反而是极不正常的，如同是某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和认命。 王铎差点要以为顾彦是真的喜欢自己了……难道顾彦其实也对自己有意思，只是之前不愿意承认？要是顾彦真的喜欢他，他就是和秦曜争一争也不是不行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到秦曜这样的人原来只是单相思，他还觉得挺有趣的呢！ 秦曜也听出了顾彦语气里的无奈，他面色灰白，几乎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原来这一切只是他自多多情吗？顾彦是因为喜欢王铎才和他一起？那自己这样又算什么？ 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吗？ 王铎算什么？明明之前还在找他的麻烦，顾彦凭什么要喜欢他？！而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却被弃如敝履。一瞬间嫉妒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之前时时刻刻压抑的感情似乎被催化发酵点燃，让他的理智一点点崩断…… 什么你情我愿……他一句话也不信！秦曜眼瞳深深，忽然凌空一抓，直接扣住王铎了咽喉！声音冰冷：“你该死！” 他的手捏的很紧，几乎掐进王铎的脖子里，血迹一点点冒出来，王铎喉咙咯咯的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男人似乎瞬间由不染尘霜的世外高人变为了凶狠的恶魔。 王铎抠着他的手，明明痛苦极了，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秦曜眼中怒火更甚，眼看就要活活掐死王铎…… 顾彦忽然大喝一声：“放他走！”他抬眼看向秦曜，双目漆黑如墨。 秦曜猛地一震，松开了捏住王铎的手。他看着顾彦，眼中重新恢复清明，但其中复杂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减少。他紧抿着唇，垂眸冷冷看了王铎一眼，“滚。” 王铎捂着喉咙不住的咳嗽，刚才可差点就死了。这时候会所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不知道是否之前已经接到了某种命令，匆忙将王铎架了出去，对秦曜和顾彦视而不见。 顾彦坐着一动不动，他刚才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又不打草惊蛇的方法，就是让秦曜以为他喜欢王铎。这样秦曜就不会纠缠他了，王铎被收拾了也会知难而退，他则落个清静，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人类的。 秦曜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半晌，他抬步，一步步走向顾彦。 顾彦昂首看着秦曜，神色淡淡，只等着打发秦曜。 秦曜面容很冷，眼神却炙热如火，他抬手扣住顾彦的下巴，视线落在他淡粉色的薄唇上，一如他的人，美丽又薄情。 秦曜低头，一句话不说狠狠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如同撕咬，生涩却又如铺天盖地的汹涌潮流，要将顾彦吞噬淹没。 顾彦震惊的睁大眼，他有哪里算错了吗？ 秦曜这种人，怎么可能在明知他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举动呢？！ 他算来算去，原来还是算不到人心。 秦曜碰触到顾彦的柔软的唇的一瞬间，心里似乎有什么终于决堤！倾泻而出！这甘美的感觉让他无法从顾彦身上逃离，想要不管不顾的索取更多！更多…… 想要将眼前这个人彻底占有！他的手抚上顾彦白皙脆弱的脖颈，那光滑温热的触感如同时间最美的丝绸……想要狠狠将他揉碎，偏偏又舍不得，唯恐弄坏一点点，要小心翼翼。 秦曜的理智一点点消失，他将头埋在顾彦的颈窝处……一点点往下，忽然——整个人僵住在那里。 顾彦的衣襟半敞着，胸膛半隐在阴影中。 秦曜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他的视线落在顾彦胸前那个剑口大小的伤疤上。 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下来。 第73章 识破 秦曜的视线落在顾彦胸前那个剑口大小的伤疤上。仿佛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 他动作僵硬，一动不动，眼神似乎要灼穿顾彦的胸口，要将他彻底看透。 一幕幕回忆如同电影快放一般在他脑海不断闪现。 在那个雨夜，和度假山庄外那个凶残冷血魔物的一战——那一战，也是百年来唯一一次逼他动用了本命灵器的一战。他的剑乃是先天灵器，蕴养千年，已经跨入仙器的范畴，至纯金灵之气乃是魔气克星，他的剑所造成的伤口，没有任何魔物可以消除。事实上，那个魔物能够活下来，都是令他意外的。 而如果那个魔物不但活下来了……还活的好好的，就在他面前呢？ 秦曜双目神色木然，仿佛因为过度震惊已经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天晚上，顾彦和他的剧组刚好就住在山庄里。 那个魔物，身高体型和顾彦如出一辙。 还有一次次的误会和巧合…… 秦曜再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这一次也是巧合。 毫无疑问，眼前的男人是个极为凶残的高等魔物，其威胁性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魔物都要高上数倍。自己此刻和他离的这样近，这个距离是十分危险的，哪怕是他，都难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躲避顾彦的发难。 秦曜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然而他却想拖延…… 大约他知道，只要现在松开了面前这个人，就会彻底失去，眼前的假象会如同玻璃一样一敲就碎，然后再也回不去。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好像心底有什么被掏空了。 但是，继续自欺欺人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秦曜闭上眼睛再睁开，淡漠的双目中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一如许久之前。 他缓缓的，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个魔物。 他只是在欺骗他，利用他。 这个人也不是真正的顾彦，他只是占据了原本顾彦的躯体，用人类的身体迷惑他的魔物，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比如那个晚上，他完全可以轻易杀死那个低阶魔物，却假装要救那个女人，而让自己受伤。 比如那次在商场里，他的出现根本不是巧合，他是去见周钰的，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认识，甚至他可能就是周钰的主人。 又比如现在，王铎根本不可能强迫的了他，他来到这里，只可能是自愿的。 这个魔物比秦曜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更狡猾更可怕。他拥有强大的武力，隐忍的心思，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人类世界，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包括他自己。 秦曜知道自己应该是很愤怒的，他被欺骗了。 但是他此刻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愤怒的感觉，大约是那种无可名状的难过蔓延的太快，让他根本空不出多余的情绪去为这场欺骗感到愤怒。 那空落落的感觉，连愤怒都一并带走了。 顾彦一开始有些意外的看着秦曜，不知秦曜怎么了，似乎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看到了胸前那个伤疤，忽然就释然了，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秦曜看着顾彦的表情，心中最后的一丝奢望也被无情打碎。 顾彦什么都知道。 一无所知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被你发现了。”顾彦歪着头，轻声一笑。刚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来不及掩盖就被发现了。 他承认这一次是他大意了，以至于不得不现在就和秦曜摊牌。 秦曜定定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为什么不否认。” “否认？”顾彦扯了扯衣领，修长手指捏住纽扣，慢条斯理的将上衣扣好，“我否认你就会相信我了？你没有那么蠢吧？” 秦曜怔怔的，嘴角渐渐露出自嘲的弧度。 这才是顾彦的本来模样不是吗？所有的脆弱和善良都是假装的，嚣张冷血无情才是他的本质。一旦真相被揭穿，连骗一骗他都不愿意了。 “原本不想现在就被你发现的，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顾彦抬眼看着秦曜，淡淡一笑，“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秦曜紧抿着唇，神色冷而苍白，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仿佛在压抑克制挣扎着什么。 顾彦凝视秦曜，唇边荡开一丝笑。秦曜没有一开始就痛下杀手，就说明他犹豫了。而秦曜的犹豫正是他的机会，在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秦曜动手，他并没有多大的胜算——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顾彦慢慢站起来，平视秦曜的双眼。 “你曾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魔物。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过会有今天了……只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顾彦轻轻的笑，一点点闭上眼睛，“你杀了我吧。” 秦曜神色一震。 “我很高兴自己能来到人间，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风景，人间和魔界一点都不一样，魔界什么都没有，只有荒芜和杀戮，为了生存你只能杀死别的魔物，永无宁日。不像在这里……”顾彦的语气似乎有着深深的感慨和眷恋，但又有着某种解脱和释然，二者矛盾的融合在一起，“我在人间的这段日子，学了不少人类的东西，我很佩服人类，虽然弱小，却有着丰富的感情和想象力。他们活的这么好。”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这样好的世界，怎么舍得去破坏呢……既然已经看过了最美的风景，就算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终归只是一个魔物，怎么能奢望成为一个人呢？就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我是否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是否可以一直这样小心翼翼的活着，是否有一天会忍不住大开杀戒，会——毁了我现在羡慕在乎嫉妒的这一切。我会害怕……” “所以，你杀了我吧。” 顾彦始终闭着眼睛，他微微扬起头，露出白皙秀美的脖颈，引颈就戮的姿态，有着如同献祭般绝望而凄凉的美。 这景象刺痛了秦曜的双眼，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面对顾彦，似乎总是在狼狈不堪的退步着。 秦曜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魔物都是冷血无情的，是不值得救赎的，是必须要杀掉的，魔物的本质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而改变，魔物不是人，只是一种邪恶的东西而已。自古以来妄图感化魔物的人都用生命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但是现在他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顾彦说的是真的，如果……魔物也可以变好，自己为什么不能给顾彦一次机会呢？他哪里错了，他也只是想要活在这个世界而已。 若执意一意孤行不分是非，这样的他和那些他所厌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顾彦似乎对秦曜的动摇恍然不知，他忽然抬起脚，往前迈了一步。 “魔物无心无情，从诞生开始就只懂得杀戮，我们不能杀死自己，只能杀死别人，这样不断的重复着……不知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我有点累了。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 顾彦唇边的笑容恬淡而安静，似乎在等待某种解脱。 秦曜的手握成拳，微微的颤抖，忽然，下一刻，他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匆忙而凌乱，如同落荒而逃一般。 他走到大街上，人来人往，噪杂的声音涌进他的耳朵，终于将他从那窒息的困境中救了出来。 明明他才是被欺骗的那个人，明明他应该除魔务尽的，他却如同丧家之犬般被三言两语的逼了出来。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对顾彦下手吗？ 杀掉他，帮他解脱？ 顾彦睁开眼的时候，秦曜已经不见了。 他的来去如一阵风。 秦曜还是没有动手，就这样走了。 但顾彦并未露出高兴的表情，反而神色凝重。他刚才表面装作毫不在乎，实则神经紧绷着，时刻堤防着秦曜的动手！虽然最后趁秦曜神思不定的时候逼走了他，但这并不代表秦曜事后不会想明白过来。 顾彦可不觉得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给彤彤打了一个电话。 “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好。” 顾彦挂掉电话，又给徐明打了一个电话，内容言简意赅：“什么都别管，给我订最近一班回海云市的机票。” 秦曜一步步走到自己位于城郊的庄园，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般沉重。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庄园正中央的湖边。 夜色中湖光粼粼，倒映着秦曜的面容。他怔怔的看着湖面，眼中闪过痛苦挣扎的神色，又有着眷恋和不安，如同一个忐忑茫然的孩子。 好半晌，他似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绕着湖走了整整一圈。 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湖中央忽然出现一个漩涡，露出一个长长的石梯，石梯直接没入地底。 秦曜定定的看着。 过了整整一刻钟，才慢慢抬步走了下去。 第74章 师父 湖面下是一个地宫，地宫面积不大，却整个由白玉打造而成。似乎是用了某种阵法，这里温度极低，四面墙壁都结满了冰霜。 地宫正中间是一个冰棺。 秦曜缓缓走过去，在冰棺面前跪伏下来，他双手撑着冰棺的边缘，垂首看向里面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面容俊朗英武，鼻梁高挺，剑眉斜飞，他闭着眼睛，睫毛在眼底打下淡淡的阴影，如同睡着了一般，敛去了锋芒，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几分。 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长袍，将全身都牢牢遮盖住。黑色长发铺散在他身下，蜿蜒密布。 秦曜看着他，眼中神色尽是温柔和眷恋。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跪坐在冰棺旁，专注的看着棺中的人。 仿佛只是这样看着，便可以看一生一世。 直到第三天，秦曜终于微微动了动嘴唇，他说：“师父，我犯了一个错误。” “我竟然对一个魔物动了心。” “面对他的巧舌如簧，我犹豫了，甚至有一瞬间，我想就这样放过他。” “一千年了，时时刻刻，对于曾经的一切我没有过丝毫忘怀。我记得魔物肆虐的惨状，记得您对我的谆谆教诲，记得您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清清楚楚。”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您所期望的。” “我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不会为任何事动摇。可是……” “对不起。” “请您原谅我，我知错了。” “我会杀了他的。” 秦曜眼中神色坚定决绝，他郑重的垂下头，在男人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伸手摘下男人挂在腰间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 缓缓站了起来。 他坚守千年的执念，不会因为一瞬间的动心，一瞬间的动摇而改变。他不能让师父失望，若是放过那个魔物，恐怕他再也无颜来见师父。 除了师父，任何人或事都没有意义。 这一战，我必取下那魔物的头颅，来祭奠您的在天之灵。您会陪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守护我，对吗？ 秦曜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 …… 顾彦在第二天就回到了海云市，然后直接去了度假山庄，将所有人都驱逐了出去，闭门不出。 他走到曾经住过的别墅后的花园，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魔泉所在的位置全部都被凿开，形成了一片直径约十米的圆形水池，水池四周全部铺的纯黑色的石板，石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诡异的纹理图案。一走进去，便觉得冷气森森。池中的水看似清澈无比，却一眼望不到底，只看到下面黑漆漆的一片。 为了扩大面积，原本的别墅群都被推翻了，四周建起高高的墙壁，将这里严密的围了起来。 彤彤带着毒魔以及另外几个魔物恭敬的站在顾彦的身后。 “大人，法阵虽然基本完工了，但是其他魔地的建设却还没有完成，且最近阳气旺盛，并不是开启法阵的最好时机。”彤彤小心翼翼的说，不知道顾彦为何现在不顾一切的来这里，轻举妄动可能会功亏一篑。 “你不懂。”顾彦淡淡的道：“这一关若是度不过，就没有以后了。” 魔泉没有了，法阵没有了，甚至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了，都没关系。杀掉秦曜才是当务之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之争。 若他死了，这些魔物没有一个能是秦曜一合之敌，没有一个能逃过人类的追杀，计划将胎死腹中。 相反，只要秦曜死了，就再没有人类能阻挡他了，另去寻一个魔气渗漏之地，重新建一个法阵，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顾彦本不想走到现在这步的，隐瞒秦曜打开界门，再游刃有余的收拾掉这些不开眼的人类修行者，才是他的计划。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别无选择。 顾彦身为高阶高等魔将，在魔界几乎没有敌手，也不惧任何人类的修行者。但是在人间，被封印了修为且被天地之力压制的他，却可能不是破空期人类修士的对手。稍有不慎，便有殒命的可能。 这是人类的主场，放不开手脚的他，对上秦曜胜算极低。 但若是在他的主场呢？那就不一定了…… 这里两界壁膜薄弱，魔泉千百年来凝聚了浓厚的魔气，一旦彻底放开，将可以在短时间内抵掉掉一定范围内人界天地之力的压制，可以让他解开封印发挥出全部实力！ 虽然时间不长，虽然依旧不及在魔界的时候……但只要能干掉秦曜，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等秦曜回去想明白了，他就会过来杀他。 这一战无可避免。 顾彦打发掉彤彤和其他所有魔物，一个人留在这里等。 他也不需吃喝，不睡觉不休息，不需要装作一个人类。 顾彦静静的站在魔泉边，看着底下深深的黑……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明明不需要伪装了，以他的性格，应该很高兴才是，但是他却只觉得失落。 好像渐渐的，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习惯像一个人类一样吃喝睡觉，习惯了有人在身边聒噪。 好像那才是他本来应该是的样子。 顾彦就失声笑了笑，他是太入戏了吗？入戏到……好像之前的一切才是真正的他。 好像说的那些话，都是他的真心话。 所以才能那样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如同发自肺腑。 而他已经有一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他觉得有点累，但是，他和秦曜，今天只能活一个。 今天是第三天，秦曜终于来了。 他理了理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秦曜站在山庄的门口，抬头望向里面的方向。 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明明才是下午，但是方圆十里都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浮在头顶，却没有雨和雷，只是沉沉的盖在头上，像一张布，把这块范围笼罩了，和其他的地方隔绝开来。 浓郁的魔气几乎肉眼可见，阴气森森，张口呼吸，都觉得喉咙会被灼痛……树木花草全部都枯萎凋落，地上随处可见鸟儿虫儿的尸体，石头边还有一只垂死的松鼠。 在这里，所有的生命都在渐渐消逝。 秦曜眼神冰冷至极，这就是魔物，魔物所到之处只有死亡和杀戮，它们要将毁灭带来人间。就像这里一样。 他之前是何等愚昧，才会相信顾彦的谎话呢？ 这一次，他要亲手解决这个满口谎言的卑劣魔物，亲眼看着他死掉，亲手结束这一切！ 顾彦站在魔泉的围墙外边，遥遥看着秦曜，微微一笑。 “你来了。真慢。”竟然用了三天。 秦曜双瞳没有丝毫温度，他看向顾彦，脸上只有憎恶和鄙夷。那是他面对任何一个魔物时的表情，顾彦也不是例外。正如第一次，他们在这里相遇的时候。 那时候，他便是这样看着顾彦的。 一个肮脏丑陋的魔物。 中间走了一段弯路，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顾彦有点感慨，还有点失落和庆幸，失落的大约是少了一个可以做狗腿的人类修行者了，庆幸的是，人类果然如他所想，都是无情且善变的，只要一旦危及到自己的时候，就可以翻脸无情。面对这样的人类，他觉得杀戮起来一点都不会手软，他很开心。 秦曜右手提着长剑，直视顾彦。 他今天来到这里，所见到的一切，都坚定了他的想法，消除了他最后一丝不舍和疑虑。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物，没有一句真话，他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欺骗他，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杀掉这样一个魔物，他不会有丝毫心软。 “你应当已经准备好了。”秦曜声音冰冷。 “是的，这得多谢你给我的时间。”顾彦扬起唇角，凤眸如墨。 “不、必、客、气。”秦曜咬字清晰缓慢，如同某种牙缝中钻出来的声音。他握剑的手青筋暴露，显是十分用力。 两人都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彼此的决意。 顾彦心中斗志沸腾，眼中露出凶残嗜血的红芒，魔物本态表露无遗！他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顾彦双手成爪，如一道闪电猛的扑向的秦曜！ 秦曜早有准备，又岂会轻易被顾彦击中，轻飘飘的往右一侧，就躲开了顾彦的攻击！长剑一挥，剑气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眨眼间两人已交手了十数回！彼此都没有伤到对方丝毫！ 顾彦是高等魔物，魔体和人类本身区别并不大，但和平日里还是有区别的，他双手指甲尖锐而长，整个人的体型都拔高了不少，他的动作快如一道光，根本捕捉不到他的痕迹，四周留下一道道残影！ 秦曜以不变应万变，站立不动，偶尔抬起长剑，剑芒一出，却次次刚好逼退顾彦！ 几番试探，一时间两人竟是胶着起来。 顾彦冷哼一声，眼神一闪，忽然扬手一抛，将一个东西丢了出去！ 秦曜抬剑便去砍，忽然眼神一凝，急忙收回长剑，但剑气已出，眼看就要将那个吊坠一分为二！秦曜咬牙飞身而出，生生受了自己的那道剑气，抬手将吊坠紧紧握在手中！ 顾彦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利爪同时深深刺进秦曜的后背！将秦曜猛的甩了出去！带出一片血肉！ 秦曜背部撞上一颗大树，连受两道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握着吊坠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这是他送给顾彦的……他竟然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了顾彦，送给了一个魔物，而这个魔物……却把它这样丢出来，这样的……不珍惜。 秦曜双目泛红，眼中杀意沸腾，连嘴角的血迹也懒得擦。 他要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 秦曜忽然浑身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手中长剑嗡嗡的发响，他浅色的右瞳瞬间变成黑色，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自成一片天地，四周的魔气似乎都被蒸腾的滋滋作响。 顾彦脸色一变。他意识到不能等秦曜准备完毕！瞬间来到秦曜跟前，抬手就要对他做出致命一击！ 然而—— 顾彦看着自己没能放下去的手，他还是晚了一点点，他的利爪离秦曜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却再也插不进去。 秦曜抬手捏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极为可怕的力量，他竟用肉体力量抵挡住了一个高阶魔物！ 一个人类，竟然可以用肉体硬抗魔物？ 这一瞬间，顾彦意识到自己要输了，他自以为准备充分，却还是低估了秦曜。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类修行者，他本身的力量，竟比他的剑法和修为更可怕。强大到无懈可击。 顾彦转身就要逃。 但是晚了。 他抽不开自己的手，而秦曜的剑，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 顾彦瞳孔一缩，随即露出一个笑来，他输了。 哪怕他准备了这么久，还是输了。但是却没有多少不甘心，就好像一切都结束了，电影应该谢幕了，故事已经讲完了，一切都理所当然。因为在魔界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断的厮杀，厮杀，某一天输了，就是死的时候，魔物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可惜他在魔界千年，没能死成，现在却要死了。 死亡是一种宿命，他这样觉得。 顾彦闭上眼睛，感受到脖颈处剑锋的凉意，等待宿命的一刻。 他感到秦曜动了，一阵凉意从脖子处传来，但是却——戈然而止！ 一道剧烈的白光闪耀。秦曜挂在腰间的玉佩忽然炸裂开来，白光一卷将秦曜的长剑击飞开来！然后没入了顾彦的身体！ 顾彦疑惑的睁眼。 他看到秦曜长剑脱手，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仿佛这一瞬间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顾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将利爪没入秦曜的胸口！鲜血四溅！ 秦曜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不避不闪，他只是怔怔的，怔怔的看着顾彦。 他的嘴唇苍白而没有血色，微微颤抖着，似乎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却又不得不相信。 “师父……” 第75章 曾经 秦曜眼看顾彦将利爪插入他的胸口，却浑然不觉。似乎一瞬间，许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这会儿全部都明白了，像是醍醐灌顶，又像是忽然开了窍……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来的这样措不及防，让他没有半点准备。 为什么聚魂阵不起作用，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回来。 因为师父的魂魄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再高明的阵法，都没有办法去招回一个已经坠入魔界的魂魄。 他守着那一缕残魂，一步步随之沉沦，即将坠入无底深渊……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 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是好的。 秦曜痴痴的注视着顾彦的脸庞，唇边露出一抹笑来，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雀跃欢喜，还有庆幸。 幸好，他没事。 李家村后面那座荒山上住着一个年老的寡妇。 张寡妇已经五十多岁了，据说她克死了丈夫和孩子，是个不详的人，于是被村子里的人驱逐到了山上，因为生活困苦，看起来如同七十岁的老妪。 同张寡妇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孩子，据说那是十年前张寡妇去河边轻生的时候捡回来的。 那孩子双瞳异色，一深一浅，被认为是不祥的征兆，被人丢弃在河边。张寡妇听着孩子的哭声，轻声的勇气一消，绝了跳河的念头，将那孩子捡回来养了。 但是她连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如何能养好一个孩子，只能带着孩子去村子里讨饭。 村里人本就厌恶张寡妇，见她还养了这么个不祥的孩子，更是对她极为恶劣，动辄打骂，张寡妇也不怕，厚着脸皮一家家的跪过去，这家讨点剩饭，那家讨点猪食，总算是把那孩子拉扯了起来。她也不会取名字，大字都不识一个，就小鬼小鬼的叫。 那孩子也是命硬，这样都没死，也没生过病，一眨眼都五六岁了，只是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特别瘦弱。 孩子稍微大了一点，张寡妇就不管了，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就打发孩子自己去村子里镇子里讨饭过活。孩子因为阴阳眼的原因，就连乞讨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屈辱，每次回家都伤痕累累。 张寡妇一开始还有些不忍，毕竟同命相连，但后来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而且孩子虽然每次回来都一身伤，但是却总能讨到不少东西回来，小小年纪便机灵的很，两人日子竟然过的比以往还好。张寡妇习惯了坐享其成，渐渐也就放任不管了，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尽管如此，那孩子也没半分怨言，他大概知道，如果没有张寡妇，他可能早就死了。 哪怕后来张寡妇的脾气越来越坏，对他动辄打骂，被病痛折磨时甚至会虐待他，他也逆来顺受，从不反抗。 也许人性本恶，也许人性本善。 但最后终归都会被现实磨灭，生活会把一个原本好好的人，变的面目全非。会把本应有的善念，变成一种奢侈品。 从那时候起，他大约便懂得了这个道理，因此不会对人性抱有太多奢望。 他所见之处，都是黑暗。 昭元十三年的时候，天下大旱，陈禅帝昏庸无能不理朝政，官员贪腐民不聊生。 李家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连最后一份余粮都没有的时候，人们开始吃一切都可以吃的东西，树皮，草根，沙土……村里有几个闲汉，一日饿的不行，把后面的那座荒山转了一整圈都没有找到可以入口的东西，这时候他们看到了瘫痪在床的张寡妇。 孩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门口架着一张大铁锅。 地上一堆骨头渣子，虽然被啃的很干净，也隐约看得出是人骨的模样，他推开门，一个脑袋咕噜噜的滚了出来，张寡妇睁着一张浑浊的眼睛，面目狰狞。大约是太可怕了，那些人终归没敢下口。 他就跪在那个脑袋跟前，很久很久。 其实他今天出去是有收获的，他打到了几只松鼠，今天他们可以吃肉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张寡妇就成了别人肚子里的肉。 那日之后，他也不出去了，一到晚上，就偷偷的到村子里面去。 没几天功夫，就把事情弄的一清二楚。 那几个闲汉饱餐了一顿，又哪里是守得住秘密的人，私下里不知道多洋洋得意的和别人炫耀。这也罢了，人但凡偿到了甜头，就会开始欲罢不能。人肉的味道也不差，与其饿着肚子啃树皮，哪有吃肉来的痛快？可惜张寡妇只有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沾亲带故，不好下手。 又过了几天，肚子饿起来的时候，便又没觉得熟人有什么不好下手了。 干脆骗了邻居家的小儿子出去，又一锅炖了。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每隔两天都要依法炮制一番。只因伪装的太好，村子里的人惶恐了，都以为有什么妖魔鬼怪或者猛兽，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们头上。 那孩子如此守了一个月，终于摸清了他们的规律。 但他毕竟才是一个孩子，哪里会是几个壮汉的对手？那几个壮汉吃人肉吃上了瘾，可一点也不虚弱。他想了又想，在一天他趁着那些壮汉又出去偷食的时候，假装发现了他们。这可怎么得了，这件事可是决不能被人发现的，而且这个孩子他们也认识，不就是张寡妇收养的那个孩子么？正好捉了下顿吃。 但是孩子对山里太熟悉，身板又小，哪里都钻，他们竟然是怎么都抓不住，最后只好悻悻的回来，继续吃。 这一吃，就口吐白沫被毒倒了。 原来那孩子把他们引开后又回头下毒，他以前看过动物误食一种毒草，就偷偷的采过来用。 但是这毒性还不至于毒死几个壮汉，他便又捡了块尖锐的石头，把他们一个个砸死了。 完成这件事后，他才回到山上的小屋，挖了个坑把张寡妇已经长咀的头给埋了。无论如何给她报了仇，只希望她死得瞑目，下辈子别再活的这么辛苦了。 那几个壮汉的尸体很快被人发现了，村里人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孩儿们竟然是被这几个畜生给吃了！ 但那又如何，人还是回不来了。 从此山上的小屋只有孩子一个人住了。 他也哪儿都不去，因为无处可去。 他所到之处，都是这个样子，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还不如就在这儿待着，至少还熟悉。 过了段时间，据说山下村里来了赈灾的官兵，带着吃不完的粮食。他就偷偷下去看了一次，果然如此。虽然粮食分到每家每户手里没有多少，但是总算是摆脱了之前的那种日子，能勉强果腹了。 山上能吃的东西基本都被他吃光了，打猎也猎不到什么。 终于孩子忍不住就下去偷东西吃。 他偷了好几次，都十分顺利没被抓到，渐渐的就放心大意起来。 毕竟再老成机灵，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罢了。 所以有一天晚上他从村里一户人家翻墙出来，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这些人怒气冲冲的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食其血肉。无数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他想自己可能要死了。 也许一开始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所以现在老天要纠正这个错误了。 他额头的鲜血流下来模糊了双眼，绝望之中忽然看到人群让开了一个通道，一个穿着黑色长靴的男人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他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那是个极为好看的男人，英武俊朗，气质不凡，站在这群粗陋的村民之间，宛如天神而降。 男人轻描淡写的吩咐手下补发粮食给这些村民，然后就说这件事自有军法处置，拎着孩子就走了。村民们根本不敢阻拦，况且有了粮食，谁还在乎那个不祥的野种。 男人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像拎着一个东西一样把那孩子拎了回去，扔在帐篷的地上。他居高临下的站着，垂眸问他：“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他想也不想的回答：“我想活着。” 虽然他想要活着，但他这次可能要死了。毕竟一个窃贼，一旦被抓住都是会被打死的。何况是如今这荒芜的年头…… 谁知那个男人却笑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那就活着吧。” 然后他弯下腰，低头看向孩子的眼，“你的眼睛很漂亮，就叫曜吧。和我姓，叫秦曜。”他似乎根本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自顾自的决定一切。决定了他的名字，决定了把他留在身边，决定给他生存的权利。 只因为他说了一句，想要活下去。 他就让他活。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秦曜连一下子都不舍得把视线从顾彦的脸上挪开，虽然顾彦现在的模样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但他却依稀看到了过去那个人。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从始至终看着的都是一个人，从始至终爱着的都只是一个人。 只是他太蠢了，被皮相迷惑了双眼。 才没能早早的发现过来。 想起自己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怀疑……秦曜宁可这一切都伤在他的身上。他连爱惜他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害他呢？可他偏偏这样做了。 他不能原谅自己。 秦曜抓住顾彦的手，更深的没入自己的胸口，露出苍白的笑容，“我错了，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第76章 选择 顾彦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曜，他疯了吗？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会出现眼前这种状况。明明上一刻还在闭目待死，下一刻……秦曜就这样认输了？赢的莫名其妙，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胜利的喜悦。 顾彦不傻，虽然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但是到了现在，大约也猜到秦曜会如此做，是因为那个临时炸开保护他的玉佩了。 玉佩的白光绕了一圈后毫无阻碍的没入他的身体，仿佛本身就是他魂魄的一部分一般，那细小的一缕东西迅速淹没在他的身体里消失无踪……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但顾彦偏偏察觉到了不安。 他很久很久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安了，而现在他却感到不安和烦躁。 就算死，也不过是他预料中的一种可能罢了，他没有多少意外，但眼前的一切却完全脱离了掌控。 顾彦并不认为这是一场误会，他乃高等魔将，魔体强大到排斥一切外物，能轻易融入他身体的东西，必然是和他有关联的，也就是说，秦曜并没有认错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竟然真的是秦曜心中的那个人…… 不……他竟然真的曾经是人？ 一瞬间种种荒谬的情绪冒了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涌动，想要影响他，想要改变他，想要让他变的不像自己。他连杀死秦曜的心情都没有了，反正秦曜已经不足为虑。 这一刻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秦曜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秦曜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抓住顾彦的手却丝毫也未曾放松，紧紧的，骨节泛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是宁可死，也不放开的眼神。 顾彦的手在秦曜的胸腔内，被炙热的血肉包裹着，指尖微微一动，似乎就碰触到了跳动着的心脏。 这个男人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中。 顾彦却犹豫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他还是赢了……可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错了，什么没有影响，什么没有改变，都是假的，那个该死的玉佩还是影响了他，在他不知不觉之间。比如此刻，他明明应该杀死秦曜的，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的身体却似乎不受使唤，不愿意动手。 “松开手。”顾彦声音冰冷。 秦曜定定看着他，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声音沙哑，“不要走，好不好？” 顾彦眼神冷酷，嘴角挂着冷笑：“那么你就去死好了！” 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右手一合，利爪擦过那跳动的脏器，猛地从秦曜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带出一大片血沫！秦曜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左手撑地，右手按着胸口，那里赫然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疯狂的外涌，从他的指缝间潺潺的流出来。 顾彦低头看了秦曜一眼，然后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他漫无目的的飞奔着，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明明赢的是他，明明一切如他所愿，但是他却如同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他好像走出了很远很远，再也看不到那边的景象了。 终于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顾彦抬起自己的右手，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尖锐的指甲缝里还夹着一些肉屑，血腥可怖。这是秦曜的血，这是秦曜的肉。 顾彦眼神大变，心底蓦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恐慌的情绪。 他杀了秦曜吗？ 秦曜死了吗？ 那个唯一在乎他的人类，那个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却没有丝毫犹豫，依旧愿意爱着他，将生命交付给他的人类。就这样被他杀了吗？ 他抱着自己的头，一阵剧痛袭来。 像他这样的魔物，也是可以被人敬着爱着的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悲可怜呢？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是一个魔物，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敬爱，他只需要人类的恐惧就够了。 明明他应该毫不在乎的。 利用他，杀死他，毫不犹豫。 还是说，那个人是不一样的，他对他是不一样的？ 这是他的意识，还是曾经那个‘他’的意识？顾彦一时间有些分不清。 顾彦捂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呵呵的低笑声。 当日他利用秦曜的犹豫逼退了秦曜，今天……秦曜何尝不是用他的犹豫逼退了他，只不过一个是有心算无心，一个是无心算有心罢了。 他以为自己一直是冷静的清醒的旁观着的，殊不知在人间的这段时间，已经逐渐让很多东西变的不一样了。 他和在魔界的时候，也不一样了。 但是，那又如何……过去怎样又如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魔物罢了。 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 正如现在，他鼻端是鲜血的香甜的味道。 他看着红色的右手，看着上面尚未干透的鲜血，强烈的渴望和食欲如何都抑制不住，想要，想要更多。 秦曜的血，比任何一个人类的鲜血都更要来的诱人。 那强烈的浓郁的味道让他心驰神往，他的本能一点点战胜他的理智，明明前一刻还在犹豫痛苦，这一刻就想将他整个吃下去，后悔就这样轻易离开了，想要回转头，将那个人类大卸八块，全部都填进肚子。 顾彦伸出舌尖，轻轻的，慢慢的，如同品味绝顶珍馐一般将手上的血迹舔净。 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半晌，他才勉强压下眼里的欲望，恢复了几分清明。 如果他现在真的回去，和那些完全被本能支配的低等魔物有什么区别？ …… 顾彦后来才发现，他昨天居然直接跑到了另一个城市。 这是个临近海云市的小城市，但是经济落后，其发展程度和海云市是天壤之别，没有那数不清的车水马龙和熙熙攘攘的人，清静许多，诱惑也少了许多。顾彦没有回去，干脆在这里待了下来。他觉得有点没意思，回去做什么呢？没有了秦曜，几乎已经没人阻挡他了。 回去无外乎寻找其他地方，继续建造魔阵，然后打通通道。 这是他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现在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了，却反而兴致缺缺，又不那么急了。 最近他偶尔会想起周钰，周钰因为没有吞噬过其他魔物，所以保留了少许前世的记忆。但是他……吞噬过无数魔物，为什么还是会想起那些记忆。 那些痛苦的片段仿佛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灭。 其实他想忘的更干净一点的。 但是事与愿违。 顾彦身无分文，好在他就是不吃不喝也能过活，倒不会有什么困难。 只是如果要休息的话，就有些麻烦了，没有身份证和金钱，可没有哪个旅馆愿意收留他的。虽然如果他愿意，可以轻易得到并破坏一切，但是难得的，他不想那样做。 顾彦就像一个幽灵般存在着。 他明明身处这个世界，却格格不入，是个外物。如果他不打破这一切，就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 他的融入，就意味着毁灭。 也许他不该来到人间。 魔物是不存在烦恼的，而他现在却有了烦恼，像个婆婆妈妈的人类一样。令人厌恶。 顾彦走在路上，偶尔会遇到认出他的人。 他现在名气比以前大了许多，哪怕他现在一副邋遢颓唐的样子，别人也只觉得他是个性，各种好奇崇拜爱慕的眼光围绕着他。顾彦有些烦，后来就基本不出现在人前了，总是出现在一切人烟稀少隐蔽的地方。但是那些地方总是在发生着肮脏的事，他短短几天已经遇见了不下七八起的打架斗殴和抢劫……呵……碰上顾彦算倒霉，他正满肚子晦气，拿这些丑恶的人类下手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反而舒了口气般的轻松。 这天他又把几个小混混打的哭爹喊娘，救了一个放学落单的小姑娘。 小姑娘临走前依依不舍的拉着顾彦的衣角。 “大哥哥，你是那个大明星顾彦吗？” 顾彦不说话，冷眼瞪她。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大哥哥你长的好帅，好厉害。你是惩恶扬善的超级英雄吗？就像蝙蝠侠，超人一样！” 无聊，顾彦皱眉。 “大哥哥，我很喜欢你。” “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很多，但我一定是最喜欢你的其中之一哦！” “谢谢你啦。” 小姑娘缠了半天终于和顾彦合了一张影，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彦松了口气。 他受够这些热情的人类了。不过……一想想他们都没有了，又觉得怪没意思。 顾彦靠在墙壁上，眼神变幻。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该做出决定了。 要么放弃一切，像个人类一样活下去。 要么继续他的计划，让这里变成他的世界。 这个选择之前令他觉得无比困难，但是真的明明白白列出来的时候，又好像是送分题一样简单，种种困扰迷惑都烟消云散，简单到一眼看过去……谁都知道答案。 因为他根本没得选。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忍不住毁掉一切，但是他可没有舍己为人的那种胸怀，他当然是要活着的。而且还是要好好的活着。 他该回去了。 顾彦走出巷子，一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刚好停下来。 傅哲川推开车门走下来，他露出一个温润的笑：“终于找到你了。” 第77章 等待 傅哲川走到顾彦跟前，直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笑：“一言不发就这样失踪，大家都会担心的。” 顾彦这才注意到自己看起来实在有点狼狈，染血的外套早丢掉了，一身白衬衣因为许多天没洗而显得脏兮兮的，鞋子上都是泥泞。如果不是这张脸，说是流浪汉别人都信的。 他淡淡笑了下，不置可否。 傅哲川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明明是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一个无人的深夜，却好像两人就是在路上很平常的偶遇一般。 他的关切如涓涓细流的水，润物无声。 “我们回去吧？”傅哲川笑着说。 顾彦勾唇一笑，“好啊。” 他是该回去了，一切都会照旧。 顾彦回到自己在海云市的住处，徐明在家里等他，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乱的转着圈，满眼的担忧怎么都掩饰不住。看到顾彦和傅哲川一起回来，重重松了口气，眼圈顿时就红了。 “你哪里去了，我担心死了。”徐明看着顾彦，声音哽咽。他自责不已，顾彦说要一个人呆呆他就信以为真，结果一连多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再去一看，山庄那边如同被飓风卷过一般，顾彦也不见踪影。他急的没有办法，只好找傅哲川帮忙。 “我没事。”顾彦笑了笑，“我有点累，想要休息了，你们都回去吧。” 徐明欲言又止，被傅哲川拉住了，他说，“你好好休息。”然后拉着徐明就走了。 顾彦回到这个房间，这是他来到人间的第一个落脚点。 那时候他野心勃勃又充满向往的来到这个世界，而现在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却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那时候他不会想到，会发生这么多超出他预料的事。 那时候他不知道知道，自己原来也曾是个人。 顾彦躺在柔软的床上，缓缓闭上眼睛。 这些天他一直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在外面游荡，根本不曾合过眼。而此刻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可以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他忽然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下。 他应该，是可以休息一下的吧…… 他茫然的站在一座府邸前，那是一个冬天，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衬着府里的白幡，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了颜色，只有一片白。 他很累很累，十几天的时间，不日不夜累死了几匹马，才终于赶了回来。 可是赶回来也没见着祖母最后一面，这个府里唯一会关心他在意他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他觉得很难过，但是哭不出来，大约是他早已习惯用冷漠伪装自己，太久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情感，所以以至于难过的时候，都做不出难过的表情。 他一身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去见了他的母亲。 母亲一身素色，虽然已经两年没见，但却没有丝毫看见他的欣喜，只是看着他皱了皱眉，淡淡道：“你回来了。”如同回来的只是一个不受欢迎的陌生人。 她甚至懒得和他寒暄，没有问过他一句在外面是否过的好不好，回来冷不冷饿不饿，只是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你的院子一直都是有收拾的，我还有事，你先去吧。” 她说着就起身走了，一边走对身边的侍女道：“二少爷睡醒了吗？这几天太难过哭了好几场，可别把眼睛给伤了。”那表情温柔极了。“熬好的燕窝呢，待会儿一起送过去。” 他觉得眼睛有点刺痛，但是他已经不会再表露出分毫。 恭敬的目送母亲离开。 他已经二十多了，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了，不再会为父母的偏心而生气，不会再为抢不来的零食而难过，不会再因为被漠视而痛苦。 他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一切。 他回到自己的院落，果然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府上规矩森严，倒没有人敢怠慢他。 这个家并没有亏待过他什么，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有仕途前途，他的世子地位牢牢不动摇。他什么都有也许不该埋怨……唯独没有的，就是家的感觉。 他就像这个家里多余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期望他的存在。 晚上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倒是主动召见了他。 问了他一些边关的事情，问的很细，比如边关的境况，外族是否还安分，陛下对那边的看法等等。末了又说他现在大了，出息了，日后这爵位还是要传给他的，等这三年过了，要好好提携一下他的弟弟妹妹们，日后也是他的助力……他说了许多，唯独没有问他是否受过伤，有没有想过家。 父亲年轻的时候荒唐，母亲刚嫁进来就纳了一房爱妾，对怀孕待产的母亲不闻不问。母亲咬牙怀着他吃了不少苦，没有办法争宠，为了对付那个小妾，又狠狠心送了几个美貌的侍女给父亲。后来好不容易生下他，父亲的后院莺莺燕燕越来越多，当日的举案齐眉已经成为奢望，从此不再把心放在父亲身上，做了一个不嫉不妒的大妇，把父亲的后院管的仅仅有条，牢握府里经济大权。 那群小妾也争气，陆续给父亲生了不少孩子，那些孩子和女人母亲一个都不亏待，女人都锦衣玉食的养着，孩子都带在身边教养，连父亲最后都给服气了，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别人家都是后院起火，他的后院和谐的不能再和谐，慢慢年纪大了，又察觉到母亲的好来，两人温存了时日，母亲便生下了二少爷。这是一个在期待中到来的孩子。 和不被期望的他，和那些别的女人的孩子不同，被父母寄予了许多希望和关爱。 他从小被当做世子来教养，老师请的是当世大儒，丫鬟小厮一大串，住的很大的院落。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从小到大，很少见到父母的面。一开始父母感情不和，母亲为了巩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整天忙碌，勾心斗角，根本懒的管他，后来父母和好，黏黏腻腻的，又有了新的孩子，两人忙的不亦乐乎，还是没工夫管他。 反正，在父母眼里，他也是从来不需要人费心的。 其实他记得一开始他也没有那么懂事，也总是哭着喊着要父亲母亲，但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就渐渐知道哭喊没有用。只有他表现的十分优秀的时候，才可能得到父母的一句嘉奖。 他为了那么一句敷衍的嘉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还有点用，付出了许多别人想不到的努力。 但这些父母永远都不会知道。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可悲，总是去追寻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在他还有祖母，祖母是个十分温柔又睿智的女人，祖父战死的早，她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虽然后来身体不好，也管不了父亲的许多荒唐事。 但却没有忘了他这个孙儿的存在，时不时的总要招呼他到跟前坐一坐，还会和他说许多以前的事，说他的祖父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骂他的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很向往祖母口中的那些故事，所以后来义无反顾的从了军，没有如父母所愿去做一个文臣。 因为这件事，他之前十几年的努力都一朝尽丧，再次被厌弃。 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许久没有回来了，最近几年他很少进这个家门，通常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去年的时候边关战事吃紧，连过年也没有回来。 谁知道再回来的时候，那个慈祥的老人已经不在了，不知最后是否有提到过他。 他走在府里的小路上，这里变得越来越陌生，明明应该是他的家，却又不是。 最后他还是没有住下，去了自己在外面置办的宅子，那个宅子小多了，但是他反而觉得温暖。一个人的地方，要那么大做什么呢？ 只会显得更空寂罢了。 他回去的时候，少年正站在门口等他，雪花落了他的一身，鼻尖冻的通红，但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一般看着门口，大雪没过了他的脚踝，竟是一步都没有动过。他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陡然变的明亮起来。 他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却比他的血脉亲人都更在乎他。 一眨眼三年了，当初那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年。 这一次他回家处理丧事，少年一向缠他缠的紧，一定要跟着他回来。他不能带他回府，就把他安置在了这处宅子。 他走过去就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头发稍上都是冰渣子，“怎么不进去等，我又没有说今天一定会回来。” 想到他可能会一直这样站下去，这么大的雪，会被冻伤也不一定，就有些生气：“说过多少次，你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吗？” 少年委屈的看了看他，声音低低的，“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我在等你。” 他忽然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许久没有动容的表情有一丝丝开裂的迹象，他的眼睛有点酸涩，声音低哑，最后只有如风一般轻的四个字。 “我看到了。” 第78章 迷惑 顾彦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他现在只要一入睡，就会做梦。 梦里的情节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却形象生动，不像以前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语句在耳边回响……就像是，原本只是一卷破碎的录音，现在配上了鲜活的画面一样。 又像是默片成了有声电影…… 梦里的他，就像是完全另外的一个人。刚醒来的时候甚至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 他不堪其扰，后来便干脆不睡觉了。 反正，睡觉本来就不是他的必需品。 顾彦在家呆了几天，看了看新闻，这段时间完全没有任何度假山庄被破坏的消息。当日他和秦曜一战，不说惊天动地，但破坏力还是挺强的，现在看来……如同一只大手掩盖了所有的消息。 而这么多天，都没有人类警察找到他头上，说明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这是最好不过，他可不愿意去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彤彤很快带着其他魔物找上了他。 “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彤彤眨巴着眼睛，“我们都好担心您。” 顾彦沉默。 彤彤又闪着发亮的眼睛，“大人，您赢了对吗？您把那个人类修行者杀掉了对吗？我们就说大人您是最厉害的！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您一定会赢的！” “够了。”顾彦沉声开口，手握成拳。 输的是他才对……胜之不武有什么好说的。 彤彤顿时噤若寒暄。 “去吧，小心点，去找别的地方。可别得意忘形功亏一篑。”顾彦挥了挥手，把那些魔物都打发了出去。 傅哲川晚上的时候过来了。 他最近一直留在海云市，会经常过来看望顾彦。他善于聊天，不说让人不开心的话，不聊顾彦不想聊的话题，谈吐风趣又不讨厌，和徐明的聒噪截然不同，顾彦竟然没法觉得他很烦。 “晚上请你出去吃饭怎么样？总呆在家里会发霉的。”傅哲川微笑着对顾彦道。 顾彦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两人去了一个旋转餐厅，俯瞰海云市的夜景。 夜空是一汪深色的蓝，繁星点点，美的让人想要坠入进去。 这是人间才有的天。 傅哲川动作优雅的帮顾彦倒了一杯红酒，笑道：“如果最近真的心情不好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好了。邹导那里我可以帮你请假，一个电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说的十分轻松。 对于魔物来说，确实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电影，但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个投资了数亿的大项目，岂是说停就停的。 傅哲川总是这样，做了那么多，却表现的轻描淡写。 顾彦深深看着他，没有回答。 “当然，我只是建议而已，我尊重你的想法。”傅哲川扬起唇，目光温柔。 顾彦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黑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他忽然说：“你喜欢我什么？” 傅哲川一怔，随即坦坦荡荡的道：“喜欢是一种感觉一种吸引，只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你的什么。”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喜欢，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顾彦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喜欢的那个我，只是一个假象罢了。” “哦？”傅哲川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顾彦。 顾彦上身微微前倾，凝视傅哲川的眼，“我来告诉你好了。你喜欢的是那个会在你危难时伸出援手，救了你，又神秘强大的男人，刚好这个男人还很好看。”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傅哲川眼中神色看不清，声音淡了些。 “难道不是吗？”顾彦笑了，他笑的很是好看，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如果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我救你根本不是因为我想救你，只是你对我有一点利用价值。我可以救你，也可以随时杀了你，而我不会有丝毫不忍和不舍。我的冷血超乎你的想象，我厌恶憎恶这世间的一切……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傅哲川定定看着顾彦，忽然笑了，“恶魔？” “是。”顾彦眯了眯眼睛。 “如果恶魔就是你这样的话，我想喜欢恶魔的人会很多的。”傅哲川低低一笑，他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顾彦，“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顾彦不说话。 “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自信看人的眼光还不算差。我不认为——”傅哲川的话戈然而止。 顾彦右手食指的指甲陡然变的尖锐，顶在傅哲川的下巴处。 “接着说啊。”顾彦歪着头，浅浅一笑。 傅哲川仰着头，一动不动，顾彦的利刃似乎随时可以刺穿他的头颅，他不怀疑顾彦有这种能力。 “你一定要这样吗？”半晌，傅哲川缓缓开口。 他看着顾彦，眼中没有什么害怕和厌恶，只是难过。他说：“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你是个不可饶恕的恶人吗？” 顾彦神色微微一冷。 傅哲川缓缓开口。 “我不猜不想不假设，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真正的恶人，不是你这样的。” 顾彦冷冷一笑，“那只是你没看到我恶的一面罢了，等你看到，你就会后悔你今天的愚蠢。” “那就等那一天来了再说吧。”傅哲川道。 顾彦看着他。 “我不知道那一天来的时候，我是否还能坚定自己现在的心意，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我不做任何承诺，我毕竟有我的原则。但是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未曾发生的事而放弃喜欢你。”傅哲川眼神沉沉，“就像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可能是坏人，就对他欲加之罪一样。” “固执。”顾彦冷冷吐出两个字。 傅哲川笑了笑，“也许吧……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只要做自己就行了，不论是好是坏，无需强调什么，世人自有评判。” 不是这样的，他曾经也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努力过，却被唾弃被厌恶。如今他不再守护了，他放任自己遵从欲望，却反而被喜欢被爱慕。 人们根本看不到本质，他们只会看到那些虚假的表象。 如此的盲目。 顾彦失声一笑，脸上的寒意眨眼消失无踪，他和这些愚蠢的人类计较什么呢？他收回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抬头道：“你不必帮我和邹导请假，我已经没事了。” 不想去想太多事，不想去迷茫困惑，找点事情做做好了。虽然没了秦曜，但其他人类也不可完全小觑，蚍蜉尚能撼树。 所以他只需要一步步做好当下的事情就够了。 这些人类终归看不清他，又何必勉强呢。 …… 顾彦回到剧组，解释说自己突然大病了一场。邹导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还有傅哲川作证呢。 好在电影的拍摄也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幕了。 最后一幕是决战，主角和魔道宗主在悬崖瀑布上对决，最终将魔道宗主打落悬崖。 饰演主角和顾彦打戏的是个当红小生，外表和实力并存，人气很高。他做一个古装剑侠打扮，白衣飘飘，背负长剑，傲然独立。 顾彦则是一身黑衣长袍，妆容阴冷俊美。 为了逼真，这一幕是实景拍摄，两个人身上都吊着威压，没用替身，亲自上阵。 男主剑指顾彦扮演的魔道宗主，冷声道：“今天我必杀了你替天行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顾彦勾唇一笑，黑色衣袖一卷，两个人就打了起来。男主剑法凌厉，顾彦忽然徒手握住剑刃，逼近男主身边，在他耳边道：“你不是本尊的对手。” 男主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挥剑刺向顾彦。 顾彦表现的游刃有余，仿佛戏弄一般，一边躲避还一边说着话，语气诱惑：“你忘了吗？当日你去仙山拜师，路上遇到截杀，如果不是本尊出手帮忙，你可能连山都上不去。” “你不但不思报恩，还要来杀本尊，这就是所谓的正派人士吗？” “本尊看也是徒有其名罢了，哈哈哈哈。” 男主咬牙道：“你休想诱惑我，你救我只是为了看一场戏罢了。想看看我们这些蝼蚁如何挣扎生存。你这般无情冷血的魔鬼，我必杀你！” 顾彦冷哼一声，他法力高强，明明有许多次机会致男主于死地，却偏偏不杀，只是一次次重伤他，看他浑身鲜血淋漓，还出言讥讽，如同看戏一眼。 于是再次证明反派死于话多。男主假装不支，终于找到机会一剑抵住顾彦的胸口。 顾彦似乎这才恍然，他闭了闭眼睛，忽然露出哀伤的神色：“你真的要杀我吗？你忘了我们一起过的那些时间吗？” 男主眼中挣扎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坚定起来，“我不会再被你迷惑。”然后一剑刺出。 顾彦跌下悬崖。 因为只是错位拍摄，那个道具剑其实只是从旁边穿过去。顾彦吊着威压落下悬崖，浑身都被瀑布的水溅的湿透了。寒冷的水渗出丝丝凉意，他有些茫然的睁着眼睛。 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话本，最后正义一定战胜邪恶。 上一次……它们也失败了。 那这一次呢？ 他想了想，自己应该是不多话的，如果是他，这样的男主一定在产生威胁时就早早杀掉了，绝不会留在最后来威胁自己。他不一样，他不会输，然而…… 忽然就……想到了秦曜。 他本应该无比坚信自己的，此刻忽然产生了怀疑，变的不那么自信。 那时候他也犹豫了，在明明有机会的时候。 原来那些在别人看来愚不可及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未曾设身处地罢了。因为那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根本无暇顾及愚蠢与否。 顾彦从河中走上来，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后，水从脸上流下来。 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秦曜就站在前面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第79章 不甘 秦曜看起来似乎还好，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他静静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顾彦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顾彦停住脚步。 他到底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呢？心中一瞬间闪过某种情绪，去的太快他来不及抓住。 于是也就懒得去想了。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秦曜，受了那样的伤竟然还没死，这真的是个人类，而不是某种生命力顽强的魔物吗？那强悍的身体，简直比魔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好在这个可怕的人类对他已经没有丝毫威胁。 顾彦连伪装也都省了，直接目不斜视的从秦曜的身边走过去。 就这样吧，他不会再放在心上。 秦曜忽然伸手，抓住顾彦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 “师父，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然而这个答案顾彦注定要让他失望。 事实上，秦曜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就像垂死之人，不做最后的挣扎，总是不太甘心一样，总是要问一问的。 顾彦侧首回头，斜睨了他一眼，笑：“你真的想要听吗？” 秦曜的手紧了紧，眸光低暗。 “我不记得了，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顾彦嘴边露出残忍的笑意，“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秦曜没有松手，他闭上眼睛。 好半晌，他重新睁开双眼，他一点点的，露出一抹惨淡的笑：“不记得也好。” 顾彦挑眉，目露疑惑。 “因为不记得，所以师父才会那样对我，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师父的本意。”秦曜说着，眼睛一点点重新恢复光芒，“就像我一样，因为没有认出师父来，所以才会不小心伤害到你，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他说完，似乎越发坚定自己的这个想法。 又像是，发现了唯一的救命的稻草，不惜一切也要抓住，让自己不至于坠入无底深渊。 “师父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记得就行。”秦曜说。 他深浅不一的双眸中浮现淡淡的希冀，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些铭记的东西如此珍贵，是他一个人的珍宝。 顾彦皱眉，真是麻烦的人类，早之后之前就该彻底杀掉他的。他忽的冷笑一声，抬手划向秦曜的咽喉——但是秦曜微微一侧头躲了过去，将顾彦的另一只手也牢牢捏住。 秦曜露出一个痛苦又歉意的笑，浓重的情绪在眼里翻腾，声音沙哑，“师父，我现在还不能死。” 顾彦冷冷盯着他，早就知道人类不可信，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不为他去死呢。 所以，那些都是假的吧。 秦曜凝视顾彦，苍白的笑，“我想了许久，你还没有记起我……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捏着顾彦的手猛地一拉，将顾彦拉入他的怀中，他比顾彦还略高半个头，高大的身躯却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低伏，双手紧紧抱着顾彦，低头埋在顾彦的肩窝里，沉闷酸涩的声音落入顾彦的耳中：“对不起，但我想要你记起我，等你记起我……想要怎么处置我，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这条命是你给我的，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只是……现在还不行，对不起。” 顾彦有一瞬间的失神，在落入那个怀抱的瞬间，他的大脑有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个怀抱有力且温暖，某种坚守和不离不弃似乎通过那躯体传递过来，让他有些茫然。 但那丝茫然很快就消失不见。 想起？想起什么？梦里那些痛苦的回忆吗？那些东西有什么值得想起的。 秦曜杀不杀其实也无所谓吧，他才不会愿意去为了一个人类，去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并不害怕那些记忆会改变他，他只是不愿意再回想罢了。 顾彦低垂的眼中冷意闪过，他猛地伸手推开秦曜。 “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顾彦眉梢眼角上扬，显得薄情和冰冷。 秦曜紧抿着唇，半晌，他低声笑了笑，“那也没关系，只可惜……不能让你杀我了。” 他用了一千年的时间等到了这个人，一个人的孤寂都等过来了，如今鲜活的他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还有什么奢望呢？ 也不对……他还是有某些奢望的，但是他该知足了，只要能看着他，守着他，其他的那些奢望，他可以从此深埋心底。 他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用双眼去看，用双耳去听，用双手去拥抱……这个人。 他再没有失去他的勇气了。 顾彦冷哼一声。 看来想要解决掉秦曜暂时是不可能了，但是他必定不能让秦曜来阻碍他的计划。顾彦斜睨了秦曜一眼，不知道秦曜是否知道他的计划……但是他不敢贸然去试探，他终归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一个人类修行者。况且在秦曜的眼中，自己虽然是那个人，却又不完全是，他恐怕并不会听他的话。 毕竟现在的他，可是一个魔物呢……他并不知道秦曜的底线。 顾彦定定的看着他，唇边慢慢露出一个邪邪的笑，说：“我饿了。” 秦曜一怔。 “我想要吃什么，你是知道的吧。”顾彦轻舔嘴唇，嗜血的双眼盯着秦曜，语气挑衅，“你要阻止我吗？” 秦曜沉默了片刻：“不。” 哦？顾彦有点意外，他以为秦曜会阻止他的，还是说……秦曜对他容忍度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 到了顾彦的等级，吃不吃人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为了美味罢了。但他就是想要试探一下秦曜。 “我可以亲手给你准备，只要是你想要的。”秦曜缓缓开口，眼神平静，没有丝毫犹豫和挣扎。 他守护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那是顾彦曾经想要守护的。 如果顾彦现在想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这个世界人类那么多，总有些该死的渣滓……由他亲自动手，自然可以将影响控制到最低。 若不是担心顾彦想起以前，会因为滥杀无辜而痛苦后悔，他甚至根本不会管。 顾彦真有些意外了，第一次有点好奇秦曜的过去了，这个人是他的徒弟？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啊，这样的人会去守护世界？怎么看都不太像。 顾彦眼神动了动，如此看来，秦曜本人并没有什么信仰和原则，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罢了。这样的人类……其实和魔物也只是一步之遥罢了。顾彦心中有了计较。 若是他真的恢复记忆，恐怕就要要秦曜帮他打通通道，秦曜恐怕也不会犹豫的。 “那我们现在去吧。”顾彦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笑意森然。 两人刚离开剧组。 就发现傅哲川在外面等着，他看到秦曜有点意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对顾彦温柔的笑：“你今天刚回来拍戏，怕你在这儿吃不好，所以来接你出去吃。” 顾彦就笑了，没想到愿意请他‘吃饭’的人还不少。 虽然他明显更喜欢秦曜请的，但是秦曜毕竟还是太有威胁性，只要秦曜在身边，就像更强大的猎物入侵他的领土一般，让他不能轻松惬意，哪怕他知道秦曜不会伤害他……但秦曜强大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坏绕着他，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傅哲川相处起来轻松。 于是顾彦摊了摊手：“看来今天不能和你出去了。”反正结果已经试探了出来，暂时他不想和秦曜走的太近。 人类修行者本身就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就像野兽遇到天敌的本能。 秦曜视线掠过顾彦和傅哲川，手紧紧握成拳。 一瞬间强烈的嫉妒和不甘的情绪让他几乎无法维持平静，傅哲川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带顾彦去吃什么？他为了顾彦，放弃了那么多的坚持，作出了那样的决定，他甚至愿意与天下为敌……而顾彦宁可去和一个人类吃难以下咽的人类食物，也不愿意和他出去。 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他。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就舍弃他？ 秦曜之前从未想过这一点，他沉浸在顾彦回来的欣喜中，根本忘了去想，不记得他的顾彦……可能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在顾彦眼中，连一个普通人类都不如。 他的手捏的骨头咯咯作响。 想要杀了这个碍眼的人类，想要将顾彦据为己有，想要让顾彦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能容忍，不能容忍这一切……无边的黑暗似乎从心底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试图扰乱他的心。 秦曜紧紧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不能这样，不能让顾彦更讨厌他了…… “可是你明明先答应我的。”秦曜看着顾彦，声音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求。 “嗯。”顾彦漫不经心的发出慵懒的声音，“但是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秦曜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消散…… 傅哲川往前走了一步，隔绝在顾彦和秦曜之间，他的笑容显得绅士而礼貌，态度却不容拒绝的强硬，沉声道，“我们应该尊重顾彦的决定。” 秦曜看着傅哲川，眼睛似乎被什么刺痛着。 傅哲川，王铎……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喜欢顾彦，试图靠近顾彦的人，这些人都该死！他忽然想起了当日顾彦和王铎在一起的那一夜，如果他没有赶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而现在傅哲川和顾彦一起，他们又会发生什么？ 他日日夜夜求而不得的，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轻易得到？ 他甚至不能让顾彦多看他一眼。 而这些人却可以……和顾彦那样亲密。 嫉妒瞬间席卷了他的心。 一点也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秦曜眼睛泛红，他忽的一脚踹向傅哲川的腹部！傅哲川连连后退几步撞上身后的汽车，秦曜身形一动，揪住傅哲川的衣领将他重重的往后一按，眼中满是暴戾的情绪，右手握拳就要打过去！ 眼看这一拳就要落在傅哲川的脸上，忽然顾彦猛地抬手，挡住了秦曜的这一拳。 顾彦神色冰冷，“够了。” 第80章 执念 “够了。”顾彦冷冷看着秦曜。 秦曜的动作僵在半空，半晌，他慢慢转过头，双眼溢满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厚重深沉，无边无际。 “放开他。”顾彦挑眉。 秦曜抿了抿唇，压下眼中复杂的神色，缓缓放下手，“抱歉，我失态了。” 傅哲川神态狼狈，他没有想到秦曜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而且秦曜按住他的手十分用力，竟让他动弹不得。他忽然就意识到，也许秦曜是和顾彦一样的，都是有着神奇本领的人。 而且……他其实是见过秦曜的，那是一次偶然，他看到秦曜和宋云峥一起，宋云峥对秦曜十分恭敬。 能让宋家长子如此恭敬的人，定然不简单。 傅哲川的眼神若有所思。 顾彦把傅哲川扶起来，“你没事吧？”他虽然不太在乎傅哲川死活，但是却更不能容忍秦曜的行为——太具有侵略性。 那一瞬间，秦曜的眼神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我没事。”傅哲川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一下下摆，一派从容的笑笑，抬了一下眼镜。 顾彦轻轻嗯了一声，他看出来秦曜虽然刚才十分暴怒，但还勉强克制了自己，并没有一下子就打死这个凡人。否则以秦曜的实力，傅哲川现在不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喜欢被别人干涉自己的决定。 “给傅总道歉。”顾彦侧了侧头，冷淡的目光落在秦曜身上，“你刚才太过了。” 秦曜表情一僵。 他沉默了片刻，发现顾彦是认真的，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看向傅哲川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顾彦竟然因为这点事要他向傅哲川道歉，刚才他该直接杀了这个人的！ 傅哲川注意到了秦曜杀气腾腾的目光，但他就和没看到似得，嘴边挂着淡淡的笑，丝毫没有给秦曜准备台阶下的意思。 这个可恶的混蛋，料准了他不愿忤逆顾彦。秦曜眼神越发冰冷。 “对、不、起。”好半晌，秦曜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对顾彦以外的人低过头，现在却不得不和情敌低头，愤怒憋屈在心底沸腾，无处发泄。只因为这是顾彦的意愿……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他，怎么舍得令他失望难过。 他什么都可以妥协的，只除了一点……只除了一点。 傅哲川笑了，似乎这才看到秦曜似得，一副十分通情达理的样子，“没关系，秦先生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嘛。” 秦曜的手捏的咯咯作响，这个虚伪的混蛋。 他强迫自己收回眼神，转头看向顾彦，神色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不要走，好吗？” 顾彦顿了下，笑：“好。” 他虽然不满于秦曜的行为，但是却不会一再挑战他的底线，打了一棒当然也要给点甜枣，把秦曜逼急了对他并没有好处。 “你先走吧。”顾彦歪着头看了看傅哲川，露出歉意的笑。 傅哲川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大度的笑了笑，“好，不过你要记得，我随时都会等着你的。” 秦曜的眼刀子扔了过去，恨不得捏死这个人。 傅哲川转身上车，视线掠过秦曜，虽然他表情神色平淡，秦曜却依稀从他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里看到了挑衅。 秦曜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的情绪。 如果不是怕顾彦生气，就算是傅哲川又如何，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手弄死的凡人罢了。 他根本不在乎。 “你开车了吗？”顾彦问秦曜。 秦曜收回思绪，才发现顾彦是在和他说话，他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太依赖于这种交通工具，但是生活在人类社会，还是用得上的。 秦曜不太注重车，这辆宾利还是某个人类权贵送给他的。 他替顾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才回到驾驶座，启动了车辆。 秦曜在海云市也有居住的地方，他哪怕心思不在赚钱之上，但活了太久，又有太多试图仰仗他的凡人，因此积累的财富依然十分可观。 他将顾彦带到他的别墅，别墅面积很大，一眼看去四周都没有其他的建筑，环境安静优美，如世外桃源。 顾彦站在窗户处往外看了看，淡笑：“还不错。” 秦曜看着顾彦的侧颜，移不开视线，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顾彦转过头，看着秦曜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对我这么好，想要的是什么？”顾彦说。 秦曜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不论是人，还是魔物……谁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世上不会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顾彦定定看着秦曜，眼神灼灼，“你应该也活了不短时间了，你停留在世俗界这么多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想要……看你活着，开心的，快乐的……”秦曜声音沉沉，认真的看着顾彦。 顾彦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这样吗？” “是的。”秦曜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和傅哲川动手，难道你就知道我和他一起，不会开心快乐吗？”顾彦逼视秦曜的双眼。 秦曜脸上的狼狈一闪而过，他飞快的掩去眼中的神色，没有说话。 他该怎么回答？如果顾彦想起以前的记忆，会怎样看待这样的他……只想一想到这个后果，某种不可抑制的恐慌就会蔓延出来。 可是顾彦这么聪明，他也许已经看出来了。 秦曜抿紧唇，心中剧烈的挣扎，如果顾彦一定要知道的话，他…… “算了，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顾彦哂然一笑，挑眉看着秦曜，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个问题，根本没打算听到回答一样。 秦曜陡然松了一口气，可是又不知道哪里说不出的失落。 强烈的情感在心底蠢蠢欲动，想要迈出一步，却又不敢迈出。如果刚才顾彦执意追根究底，他恐怕会不顾一切的说出来吧……毕竟，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是他又庆幸顾彦到底没有接着问，他还没有做好那样的准备。 “过去的事情……很长很长，你想从哪里听起？”秦曜想了想，说。 “说说我是怎么死的吧。”顾彦眼神发亮，问，“我是怎么死的，才会堕落成魔物呢？” 他漆黑的双眼散发着好奇的神色，似乎在等着听一个很有趣的八卦一般，好像和他一点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某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的无关紧要的趣事。 秦曜看着这样的顾彦，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他不能原谅自己。 秦曜上山的时候，才十六岁的年纪，那时候魔物入侵，兵荒马乱。 那人领兵作战，自顾不暇，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费尽艰辛送他上世外仙山求道，他天生阴阳天眼，融灵之体，被灵剑门的太上长老看重，收下做了关门弟子。 他不想离开那个人，但是他知道弱小的他，只会是那个人的拖累，所以他告诉自己，必须要足够强大，只有强大了，才能帮到他，才能保护他。 从那时候起……他就想保护他，保护那个看起来冷漠强大的男人。 只有他知道，那个从不将脆弱示人的男人，内心温暖宽厚，而且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坚定的心……尽管活的很辛苦，也从不放弃他的赤诚，从不曾被黑暗侵蚀丝毫，如同无边深渊中的一缕光明，照亮他的心。 他想要保护那个人，而不是一直被保护。 谁曾想，那时候就会是诀别呢？ 秦曜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凝丹成功，是整个灵剑门千年来的不出世奇才，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便请求太上长老放他下山。 他压抑不住心底的思念，想要迫不及待的看到那个人，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让他为自己自豪。 太上长老当时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和他说了一句话：你心无正邪对错之分，执念太强，继续下去恐有入魔之险……也到了让你离开的时候了，这一次，你若是找到了自己的路就回来吧，若是找不到，就当老夫没有教过你。 秦曜毫不在意，他想要停留的地方，只是那个人的身边，他想，他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他给太上长老叩了三个头，义无反顾的下山了。 十年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他迫不及待的赶到京城，想要去找那个人，而曾经朱红大门的侯府府邸，只剩一片残垣断壁。他不甘心，找遍了所有他们有过共同记忆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他疯狂的向所有人打听那个人的消息，然而消息只有一个——那个人死了。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才十年而已，十年而已……怎么就死了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是罪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凶狠残暴？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该死？ 不该是这样的，他在他身边七年，比所有人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个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之中，都不会放弃理想坚持的人，他忠于君王，孝敬父母，爱护手足，用尽他所有的努力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有时候对他并不友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欺君罔上意图谋反，怎么可能血腥屠城，怎么可能邪恶残暴呢？ 他不相信！ 秦曜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接受这个事实的，那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他报仇。 既然要报仇，首先就要知道仇人是谁了。 这是一场有着许多人推波助澜的阴谋。大败敌国，斩杀无数魔物的秦将军凯旋而归，却碍了别人的升迁之路，那些人不看他立下的功劳，不看他付出的鲜血，眼中只有嫉妒。 因为他战功硕硕，侯府风光无限，陈禅帝的荣宠越发隆盛，而他的亲人们却不知收敛，张扬跋扈。 羡慕的，嫉妒的，厌恶的，恐惧的。 流言如同漩涡，将整个侯府连同那个人，一点点卷入无底深渊。 陈禅帝听信天师浮图之言，逐渐心生猜忌。 军中派系分明，中流砥柱俱都是秦家的人，帝王忌惮，趁北面又起叛军的时候，试图剥夺秦家的兵权，换上其他家族的人们。 这一举动引起了强烈的反抗，当夜秦家的直系军队闯入京城，那一夜十分混乱。 虽然很快被镇压了，但是帝王大怒。这时候无数人落井下石，无数谋反忤逆莫须有的证据冒了出来，瞬间将那人置于不得翻身之地。 陈禅帝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要诛秦氏九族。 天师浮图此时进言，说秦将军乃天煞之身，若随便杀了，必定怨恨陛下，煞气会侵蚀陛下的龙气。他有一个办法可以化解，需将秦将军五马分尸，并且将他身体的五个部分分别置于地煞之处镇压，这样日日受煞气消磨，永世不得翻身！再不会对陛下有任何威胁！ 陈禅帝信以为真，果真下令五马分尸，秦氏其余众人全都于午门斩首一个不留！这才算除了心腹大患。 荣宠一时的秦氏一朝灰飞烟灭。 秦曜不知道自己除了报仇还能做什么。 他把所有推波助澜落井下石陷害过那人的人全部都杀了，他帮助太子夺位成功，将昏庸的陈禅帝软禁起来，没多久就逼疯了。 最后他抓到了那个所谓的天师浮图，陈禅帝最信任的人。 就是这个人在后面推动一切，每一步每一步，假传留言，伪造书信引秦家军冒险入城，设计一个个陷阱让秦家人跳进去……最后成功将那人推进深渊，死后都不得安宁。 然后秦曜发现，浮图其实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魔物，一个弱小的低阶魔物。 他以为魔物已经死光了，却不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这就可以解释了。 魔物和人类不共戴天，尤其对于阻挡了它们的那人，更是仇恨无比。就是这个该死的魔物，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潜伏在帝王身边，利用人类心里的丑恶，一步步将那人逼入了绝境！ 秦曜恨的眼睛都红了，他要杀了这个该死的魔物！ 可是那个魔物却忽然对他说，你不认得我了吗？ 秦曜就愣了。 那魔物揉了揉自己的脸，变成另一个样子，它讨好的看着秦曜，说：当年如果不是你放我一马，我早就死了。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 秦曜一下子就记起来了，那是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还跟在那个人身边。 有一次他们和几个修士一起围剿一个魔物，那个魔物屠戮了好几个村子，其中刚好有他曾经生活过的李家村。他再次回到故地的时候，李家村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满地的尸骨如同修罗地狱，他依稀能从那些尸骨中看到一个个卑劣可憎的面容，那些人自私自利，每一个都曾打骂过他和张寡妇，人类的每一种罪恶都能在这些人身上看到。这些人丑恶的面容历历在目，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这些该死的人终于死了。 晚上官兵们举着火把，在修士的帮助下将那么魔物赶入了绝路。 那个魔物慌不择路，浑身都是伤，最后瞅准了他的方向，一头就冲了过去。他站的地方比较隐蔽，他定定的看着那个魔物，他本应该阻拦住它的，只要他大喊一声，后面的人就会立刻赶过来，将那个魔物重新围住击杀。但是那一瞬间……他让开了。 魔物，人类，到底谁更可憎，他其实有些分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是当时他那样做了，悄无声息的放了那个魔物一条生路。 那人后来赶过来，对着他叹了口气，却没有责备他，只以为他是吓坏了。 秦曜终于回想起这一切，他看着那魔物血红的眼睛，里面满是凶残狡诈。 当日被逼的走投无路浑身是血的魔物，摇身一变成了帝王面前的天师浮图，一步步将那个人逼上死路。 秦曜毫不犹豫的一剑杀掉了那个魔物！他刺穿那个魔物的头颅的时候，它依旧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曾经放过他的人类，这一次会如此果决的杀掉他。 秦曜闭上眼睛，刺穿那魔物的一剑，似乎也同时刺穿了他的心，杀掉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那个自私的，卑劣的自己。 他和他所厌恶的那些人并没有任何区别。该死的是他才对，该死的是他才对。 可是承担后果的……却是那个人。 如果那人知道这一切，会怨恨他吗？这是他放在心头一千年的执念。 他始终不敢去猜想这个答案。 第81章 交易 顾彦认真的听着，嘴边始终噙着笑，也从不中途打断秦曜的话。 直到秦曜停了下来，他才弯了弯眼睛，说：“如此说来，你也算是间接害死我的凶手了。” 秦曜眼中的痛色掩饰不住，似乎随时都会决堤。 “我不怪你的。”顾彦笑盈盈的，秀挺的眉眼直直凝视秦曜，语气真诚。 秦曜不由得一怔。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他的自私，他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人，无数次午夜梦回，想到再见的时候，自己会被讨厌、厌恶、失望吗？ 所以这么多年，他努力的让自己成为顾彦想要他成为的那种人，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付出了许多，无非是想再见的时候，能听到一句原谅。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原谅来的如此轻松。 秦曜定定的看着顾彦，似乎想要分辨他这句话是真心还是敷衍。他看了半晌，什么都没看出来。 顾彦歪着头笑了笑，“真的，毕竟你也是无意的，不是吗？” “是……” 顾彦是真的不怪他吗？秦曜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真的，他总是那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哪怕自己做了再多的错事，打过骂过之后总归还是原谅他，依旧关心他在乎他…… 秦曜想起以前，眼底不由得浮现丝丝暖意。 “谢谢你。”秦曜说。 顾彦眯着眼睛笑，“不必，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嘛，谢谢你对我手下留情啊。毕竟我现在可是个地道的魔物呢，不过看你以前也对魔物没有什么偏见，我现在才是相信我们能和平共处了。这可真是好消息。” 顾彦上身前倾，陡然靠近秦曜的面庞，黑色双目熠熠生辉，笑的邪恶又张扬，“既然你本身对魔物并无偏见，而我们又刚好有一些渊源，这样的缘分真是令人欣喜。看来我们就是合作也未尝不可呢，这样你遂了我的心愿，我也开心了。彼此都算是得偿所愿，你说——对吗？” 秦曜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慢慢的，一点点恢复冷淡和面无表情。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顾彦的脸，他能清晰的看到顾彦的每一分表情，冷静的、理智的、狡诈的、无情的。 顾彦明朗清越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款款道来，条理清晰，分明又赤裸裸的和他谈着交易。 用虚伪的平和，柔和的声音诱惑着他……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的沉沦。 那些过去没能引起顾彦的丝毫共鸣，他开心的听着，甚至因为他放过了那个魔物而高兴，他关注的只是这一点而已。大约只有这一点能对他有些用……他想知道的从来不是所谓的过去，而是能从过去中获取的消息。秦曜不得不意识到这一点——顾彦和那人，并不一样。 秦曜双手握紧，骨节泛白。 顾彦的一字一句如同利箭刺入他的心，不停的翻绞插入，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比当时那插入胸膛的利爪所带来的疼痛更要痛上千倍万倍。 顾彦是那个人，也不是那个人。 现在的他，已然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东西，一个魔物。 但这不是顾彦的错，错在他，是他把那个人弄丢了。他以为找回来了，其实还没有，还没有找回来。 秦曜将那些喜悦、欢欣一点点的嚼碎，吞下，他不该高兴的太早。 “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秦曜眼神深邃，不露声色。 顾彦表情轻松随意，斜睨着秦曜，“沟通其实是很有必要的。这样我们都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就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误会。相处起来也会轻松不少，不是吗？” “是的。”秦曜淡笑。 “我现在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吗？”顾彦看着秦曜，那眼神似乎要看透看穿他。 秦曜定定的看了顾彦半晌，忽的轻声一笑，“当然，我会帮你的，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帮你达成。” 顾彦唇角上扬，眼中锐利的光一闪而过。 秦曜没有放过顾彦眼中的得意，两个人的距离这样近，顾彦淡色的唇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优美又诱人，似乎只要微微上前，就能碰触到。 他毫不犹豫的上前含住了顾彦的唇角，允住用牙齿轻轻的厮磨。 “我十分赞同你的提议，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的。”秦曜声音低沉，在夜色中荡着沙哑的暧昧。 顾彦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这个混蛋竟敢！还是第二次！他猛地挥手就要打开秦曜，但是那只手刚一抬起，就被秦曜捏住。秦曜握着他的手腕用力一带，就将他摁倒在沙发上，一只腿曲起抵在他的身侧，按着他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缠绵悠长，又有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强势而不容拒绝。 许久，秦曜才缓缓抬起头，但扣着顾彦的手却没有松开，依旧将他笼罩在自己的身体之下。阴影落在顾彦的脸上，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幽暗，秦曜看着顾彦眼中的危险和冰冷怒意，忽然嗤的一声笑了，“你刚刚不是还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而且不是你说要合作，要我帮你的吗？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现在作出这幅样子又是为何？” 顾彦死死看着他，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人类碎尸万段。 “哦……我差点忘了，我说我只想看你活着好好的就行。但是……”秦曜眼神戏谑，“像我这种虚伪又自私自利的人类，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猜不到吧。” “你当然是知道的。”秦曜冷冷道，“你需要我的帮助，你怕我阻碍你，你恨不得杀了我却又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就想用花言巧语和一些无所谓的许诺让我替你办事。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蠢吗？看不出你是在装模作样？” 顾彦眼神变幻，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因为他料定秦曜就算知道也舍不得杀他。 “我很生气……但是不管你怎么骗我利用我，我都是不舍的伤害你，这点你肯定也知道。”秦曜指腹轻轻抚上顾彦的脸，如同抚摸着最爱的珍宝，悠悠道，“你都算的这么清楚了，却唯独把我当成傻子，这恐怕不太好吧。” 顾彦想笑一下，但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是笑不出来，他冷冷看着秦曜，“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谁能把你当成傻子。” 秦曜笑了笑，眼神讥讽，“那是因为我说出来了，罢了……这个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绝不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那种人。所以你想要我的帮助，当然要拿东西来换了，这点不为过吧。” 顾彦表情冷意凛然，他眯着眼睛，“我想了想，其实不要你的帮助也无所谓。” 秦曜似乎想了想，然后爽快的说，“行。”他露骨的眼神上下扫过顾彦，“果然是个毫无信义可言的魔物，改口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就当做是表扬了。”顾彦皮笑肉不笑，“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秦曜盯着顾彦的唇，喉结耸动了一下，笑着站了起来。 顾彦转身就要走，这里他可待不下去了！ 明明占尽上风的是他才对，为什么会突然急转直下？罢了，他懒的想了。 秦曜也不动，只是看着顾彦的背影淡淡道：“刚才那个吻很美味，就算作是我三天不找你麻烦的报酬好了。” “你、说、什么！”顾彦蓦地站住，回头表情狰狞。 “这么意外做什么？”秦曜鹰一般的眼神盯着顾彦，“我都等了你一千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了，你都没想过怎么安抚我吗？这点代价算什么？虽然我不舍得动你，但是你手下其他那些低贱的魔物们，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杀便杀，你以为我会在乎它们？”顾彦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想你也不会在乎，我只是简单的举个例子罢了。”秦曜笑，露出洁白的牙，“但是身为一个魔物在人间生存，总归有不方便的地方吧，可以找麻烦的地方太多了。” “你且试试。”顾彦冷声道。 “嗯。”秦曜含笑点头，声音温柔低醇，“对了，你刚才的提议，如果什么时候想履行了，我也是随时恭候的。毕竟只要是你的要求，你知道我是绝不会拒绝的。” 顾彦盯着他，半晌冷笑一声。 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秦曜看着顾彦离开的方向，许久一动不动。这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伸手遮住眼睛，低笑从喉咙里慢慢溢出来，那笑声断断续续十分诡异，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痛苦的喘息。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还是说……这就是对他的惩罚？ …… 顾彦走出秦曜的别墅，脸上的愤怒淡去，重新恢复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意料之中的是秦曜对他的念头，其实在秦曜撞破他和王铎的时候就有所预料了，只不过后来才确定而已。出乎意料的是秦曜的选择，原本他可以用更温和的相处方式的，但偏偏选择了最玉石俱焚的法子，哪里错了？ 顾彦仔细想了想，大约是从他提出合作的时候开始的。 他得知秦曜放过魔物的时候心里确实是高兴的，这个人类没有什么是非观，只要好好笼络不怕他不听话。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明明应该很顺利的才是，却反而激怒了他。 顾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他的嘴唇微微发麻，刚才的触感似乎还未完全消退。顾彦想起那一幕，眼中就克制不住的杀气，他知道这个人类觊觎自己，但觊觎和动手是两回事。 忍耐的限度也是不同的。 顾彦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他回去之后顺利把电影最后的戏拍完。 然后就接到通知要参加颁奖典礼，《心之罪》口碑票房双丰收，入围了多个奖项，其中就有他的最佳新人奖，得奖呼声很高。 顾彦不太想参加，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这种事越发显得没有意义。但是耐不住徐明的百般劝说，而且最近总忍不住去想秦曜会怎么做，有些心烦意乱，后来最后干脆答应了，就权当打发时间。 秦曜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顾彦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颁奖典礼的当晚，顾彦准时参加。 他跟邹导的剧组一起，坐在十分靠前的位置，左边是男一号蒋承，右边则是另一个女配，也是个资深的一线女星。 会场灯光闪烁，声音噪杂，顾彦心不在焉的看着台上，旁边的女星看了他几眼，笑：“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呀。” “没什么好紧张的。”顾彦挑眉。 女星掩唇一笑，“姐姐就比不上你，当初第一次获得提名的时候，紧张的要死，哪像你啊，这份心态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她笑嘻嘻的恭维着，听说这顾彦家里背景很不一般，看样子是来娱乐圈玩票的吧。 “谢谢夸奖。”顾彦微微一笑，又转头看台上。 没一会儿了就到了最佳新人奖揭晓的时候，大屏幕先是播放了五部电影里剪辑出来的影像，最后在气氛的烘托中主持人宣布，得奖的是《心之罪》的顾彦！ 全场掌声雷动，顾彦没有什么意外，他施施然的站起来。 真是无聊，无趣极了。 他走到台上，例行公事的感谢了一番，握着奖杯看向台下。台下人山人海，居高临下的，感觉倒意外的不错。他不由得就想，这些人里面哪些是真的喜欢他，哪些是表面喜欢其实恨他的，又有哪些干脆就是路人。他想着想着就有点失笑，自己居然会去琢磨食物的想法。 但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吧？大概就是他总是懒于琢磨人类的想法，所以才弄巧成拙，给自己带来麻烦。 顾彦拿着奖杯走下台，一路上都在想这事，直到走到座位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换了人。原本女星的位置上，王铎坐在那里，他一身铁灰色的西装，穿的十分正式，还系着一个领结，看起来倒是少了一份纨绔气，多了一份成熟得体。 王铎看着顾彦，放下翘起的长腿，让他走过去坐下，笑嘻嘻的，“好久不见啊。” 第82章 悔意 王铎一笑起来就有点原形毕露，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好久不见啊。（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顾彦淡淡瞥他一眼，“久吗？” 王铎用力的点头，上身往右边侧了侧，几乎靠上了顾彦的肩膀，在顾彦耳边道，“整整二十天了。” 顾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笑：“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怕了秦曜吗？”王铎笑眯眯的，眼中却是冷意。他回去后被父亲关了一段时间，大约也知道了秦曜是个什么人。但他这人向来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就长着一根反骨。这等奇耻大辱，怎么咽的下那口气。 顾彦挑眉，“现在看来是真不怕。”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怕。”王铎笑的肆意。 “但是……你该知道我对你并无好感，当时答应你也只是权宜之计。你来找我，恐怕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因为你激怒秦曜同样对我没有好处。”顾彦浅笑，声调温和，但眼神同样没有感情。 “你就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吗？”王铎似乎有点受伤，“你觉得我来找你，只是为了激怒秦曜，我有这么幼稚？” 顾彦看着他不说话，但眼神分明说你很幼稚。 “真是令人伤心，我难得看上一个人，那个人还不相信。”王铎摊摊手。 “我的印象中，王少看上过的人可不少。”顾彦声音寡淡。 “但是你是不一样的。”王铎看着顾彦的眼睛。 “因为只有我你没能得手，还是因为秦曜让你觉得我很抢手不一般？”顾彦微微一笑。 王铎瞪着他，半晌吐出一口气，“我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 “正合我意。”顾彦说，然后转头专心看台上。 “……” 王铎后面果然老实不少，也开始专心看颁奖了，时不时的转头和顾彦说几句话，比如某某明星爬过他的床，比如这个导演给他送过礼，比如他喜欢谁谁谁那样的……顾彦十句回不了一句，采取无视措施，王铎也不生气，依旧浑然不觉般我行我素。 有一些认识王铎的人，就忍不住偷偷看向这边，心中对顾彦的身份更是忌惮。连王少都对顾彦这般讨好殷勤，那可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他们可没有觉得顾彦会是王铎的小情人，王铎这个人虽然大方，但是却从来不会在情人面前这么低声下气的。 顾彦表面无所谓，心里其实有点烦的。 他应付一个秦曜已经够麻烦了，偏偏还总有不长眼的人试图撩拨他。眼看王铎还在得寸进尺，顾彦索性站了起来，打算提前退场。 顾彦把手按在王铎的肩膀上，让准备起身的王铎又坐了下去，“我去洗手间，难不成你也打算跟着？” “哦。”王铎就不动了，只是用笑眯眯的眼睛盯着顾彦。 顾彦理了理衣领，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清新冷冽，空旷的环境比里面要舒服的多。 顾彦一手插入领带结，将领带拉了出来。今天是第三天了，秦曜打算怎么找他的麻烦？顾彦冷笑一声。他径直往外面走，快要走到车前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秦曜背对他站在前面，一身黑色的风衣，颀长的身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倒影，浑身隐约有着某种肃杀的气息。 他慢慢的转过身，光线从侧面落过来，在他的脸上打下参差不齐的阴影，深浅不一的双眸在夜色中光芒闪闪，让人心中寒气渐起。 “你出来了。”秦曜声音清淡，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顾彦。 “你来做什么？”顾彦冷冷道，他可还没忘记这个人对他的冒犯和那些可恶的念头呢。他堂堂高阶魔物，竟然被一个人类屡次觊觎侵犯，如何能够容忍！ “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你一直不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秦曜理所当然的笑笑。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了。”顾彦讥讽一笑。 “我在等你改变主意。”秦曜认真的道。 “那你就等着吧，最好不要总在我面前晃。”顾彦挑眉，从秦曜身边走过。 秦曜伸手一捞，就将顾彦拉倒自己跟前，一低头，唇瓣几乎贴上了顾彦的睫毛，“等可以，但不出现我是做不到的。那些明知道我做不到的要求，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靠的这样近，顾彦的鼻端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男性气息，还夹杂着隐约的血腥气。他眼中怒火沸腾，这个人类！ “你不要得寸进尺。”顾彦声音冷极了。 秦曜呵呵一笑。 “这就叫得寸进尺了？那我要真的得寸进尺，你还不得气死？”秦曜低头道。 顾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的情绪总是被秦曜激起来，这是不应该的。现在不是和秦曜硬碰硬的时候，他也没有胜算，既然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 顾彦不是不会示弱，但是他不愿意，向一个人类示弱是何等奇耻大辱。但是现在别无选择。 “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顾彦的声音平静下来。 秦曜动作微不可见的一僵。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喜欢难道不应该是尊重吗？”顾彦也不挣扎，但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戳人心，“我没有看到你的尊重，只看到急不可耐的占有欲和步步紧逼。我不觉得这是真正的喜欢。”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吧，你放不下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执念罢了。”顾彦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悲哀。 亦或者是失望。 秦曜的双手如同被什么灼烫了一般，他不由得松开手，僵硬的垂在身侧。 失望……就是这种失望和厌恶。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东西，终于还是发生了……终于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句话对他的伤害到底有多大，大到他几乎想要放弃一切，痛苦到想要毁灭一切。 他一点也不想逼顾彦，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逼他的。 秦曜注视着顾彦，他现在只是一个魔物。但这一定不是他自愿的，他该怎么做，才能让顾彦想起以前，想起自己。 而不是这样彼此痛苦折磨。 “顾彦！你怎么都不等等我！”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王铎迈着大步，三两步走到顾彦跟前，他意外的看了看秦曜，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我说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丢下我就走了，原来是因为秦先生啊。我以为你们没什么关系呢，看来是我错了，难怪你会拒绝我。” “不过你也不必不打招呼就走啊，害我一个人在那里白等。”王铎笑眯眯的看着顾彦，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顾彦暗叫一声不好，他好不容易差点说退了秦曜，王铎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你们今天在一起？”秦曜冷冷看着王铎，眉头一点点皱起。浑身气息冷冽。 “巧遇而已，秦先生不会介意吧？”王铎笑眯眯的，虽然是否认了，但听在耳朵里，却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顾彦的神色顿时冷下来，“王铎，话不要乱说。” 王铎露出委屈的表情，“好吧，我承认不是巧遇，我是专门来见你的。” “……”顾彦。 他真后悔之前没撕了这小子，果然心慈手软就会带来麻烦。他杀不了秦曜，难不成还杀不了王铎。顾彦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秦曜看着顾彦眼中的杀意，胸口一闷。 差点又被骗了呢…… 这个阴险狡诈的魔物，无时无刻不在迷惑他的内心，而他偏偏总是轻易上当，轻而易举的被牵着情绪走。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硬下心肠，却原来在顾彦面前，还是这么容易溃不成军。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样只会让他和顾彦一起堕入深渊，万劫不复。而他不想再一次犯同样的错误了，那样的错误，一次就足够刻骨铭心。 秦曜抬起手，制止了顾彦开口的话，他淡漠的看着王铎，“看来你吸取的教训还不够。” 王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假惺惺的笑：“是啊……这次你打算怎么教训我呢？” “对于如何管教你的问题，我会亲自和王老说的。”秦曜说。 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但王铎却从秦曜那双眼中看到了居高临下的轻蔑。他恨恨的说：“你也只会告状这招了吗？” “不然呢？揍你岂不是有以大欺小的嫌疑？”秦曜微微一笑，分明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对付你，一句话也就够了。” 王铎咬牙，双手紧紧握成拳。以往何曾吃过这种憋，若是以前就直接动手了，但自己和秦曜动手那是万万打不过的。他眼神阴冷，转而一笑，瞥了顾彦一眼，“秦先生这么厉害，我认输啊。不过也奉劝秦先生一句，权势武力这东西确实直接好用，但真心可以强迫不来的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秦曜说。 “我可不是为你费心，我是为顾彦惋惜。”王铎一字一句道。 “顾彦的事，也不劳你费心。”秦曜眼神微冷。“最后警告你一句，离顾彦远一点。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的。” 秦曜说完懒得再多看王铎一眼，拉开车门把顾彦塞了进去。直接开车离开。 车窗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吹的顾彦头发凌乱，他抿了抿唇，看着秦曜冷硬的侧脸，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都怪王铎横插一脚，怕不是又惹到他了吧？真是不划算。 刚刚差点就成功了。 秦曜开了很久，最后在河边停了下来。 他坐在车上，转头看着顾彦，视线从他光洁的额头，明亮修长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缓缓下移到他淡粉色的唇，形状优美的下巴上。 这是个极为俊美的皮囊，虽然和记忆中的那人模样并不一样，但时而表露出来的生动表情，时而流露的灵动眼神，时而强大又时而温柔的神态，无不和那人极为相似——除了他露出那凶恶残暴的冷血眼神时以外。 是的，这原本就是一个人，所以相似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又不是一个人，那个人从不会滥杀无辜，坦坦荡荡大公无私，尽管总是表现的冷漠，但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磊落温暖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却极尽卑鄙狡诈之能事，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他眼里人类都是牲畜，可以随意抹杀，除了自己他什么都不在乎。他的冷漠外表下是更深的无情。 同一个人，呈现的却是两个极端。 顾彦注意到秦曜在打量自己，他不避不闪的看回去，同时打量着秦曜。这个人类的内心在挣扎呢，这也很好理解，他和秦曜口中的那个人，可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存在……他一定在后悔吧，因为他的自私，害他堕落魔界，成为这样一个存在。 顾彦心中低笑……这是秦曜的错不是吗？ “你说我喜欢你只是一个执念，并不是真的喜欢你。这句话是不对的。”秦曜沉沉开口，他看着顾彦，又似乎通过顾彦看向别的什么，眼中追思浅荡，那些以为一辈子都开不了口的话，仿佛终于等到了倾诉的时机，可以尽情的说出来，不必刻意的压制。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的眼中只看得到你一个人，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想要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想要保护你，想要你的眼里也只有我……没有你，连整个世界都没有了颜色。即便后来你离开了，这一千年，我的心情也从来没有变过，这种感情和思念反而越来越深。哪怕全世界都忘了你，我也不会忘记。这样感情，如果不是喜欢，那只可能是爱，而不是别的什么。”秦曜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叙说着，“你可以否定一切，也不能否定我对你的心意。” 顾彦眼中有一丝动容，连他自己也区分不了这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有点迷惑，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告诉他不要这样下去了，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告诉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掉了……但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现在的自己。 “但是……你说我不喜欢你，也不能说不对。”秦曜定定看着顾彦，眼中的怀念变成痛苦和忍耐，“因为你又不是他……” 秦曜的声音变得压抑极了，他复杂的眼神落在顾彦身上，“你只是个侵蚀了他灵魂的魔物。你不是他。” 他忽的伸手抓住顾彦的咽喉，将他按在椅子上，他的手十分用力，顾彦顿时脸色发白，呼吸困难。秦曜俯身过来，凝视顾彦的双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有时候，真恨不得杀了你！” 第83章 麻烦 顾彦一动不动也不反抗，他冷静的看着秦曜，“你敢吗？” 秦曜刀一般的眼神落在顾彦脸上，他的手没有继续收紧，也没有松开，就这样扣着顾彦的咽喉。 “杀了我，你的他可就再也回来不了。” “不管我是魔物还是人，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没有其他选择。”顾彦说。 秦曜眼神冰冷，“所以你就有恃无恐。” 顾彦不说话了。 “看来你对我的认识还不到位。”秦曜咧嘴一笑，眼神却冷酷极了，“最后给你一次警告，不要再试图欺骗利用我。” “不杀你而对付你的方法多的是，不要后悔。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魔物而已，没有记忆的你什么都不是，而我现在……最憎恨的就是魔物了。” “老老实实的，我不介意顺着你，但是要玩什么花样，先想想后果。” 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反抗，甚至比张牙舞爪更有力，况且……他也许是该改变一下策略，秦曜这人简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什么花样都没用……如果真的被困住，那可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以往不是没有人类奴役魔物的先例，人类修士一向擅长各种困阵和法咒，落在人类手里的魔物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惨。 他虽然知道秦曜不会伤害他，但他还不想失去自由，虽然愤怒，但不得不承认，秦曜的威胁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他现在就不想冒这个险。 秦曜慢慢松开手，眼中的厉色渐渐淡去，恢复成波澜不惊。 “你走吧，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顾彦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拉开车门走下去。 秦曜看着顾彦离开，顾彦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步履沉稳而决绝。他似乎依稀看到了过去，那一次他站在灵剑门的门口，那人也是这样决绝的离开的，没有回头。 他不敢去叫，不敢追上去，不敢发出声音，他们大约是心有灵犀的，唯恐回了头，就再无法离开。 而这一次呢……他用冷酷无情的话把那人逼走了，他依旧没有回头，心里大约只剩厌恶。 也是，连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直到顾彦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秦曜才重重的捶了一把方向盘，浑身的气息似乎瞬间灰败了下来。 这样的顾彦，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他曾经的错误，他曾经的懦弱，他曾经的丑恶内心。最可悲的事情无非是，他愿意用尽一切去补偿，可是想要补偿的那个人却已经不需要了。 …… 顾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有所思。那一瞬间……他以为秦曜真的可能会杀了他。但后来回头一想，又觉得秦曜不会这样做，秦曜不可能愿意冒这种风险，他失去不起。 只是秦曜那只手的力度，那狠戾的眼神，又不像是在做戏……顾彦一时分不清，秦曜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这将极大的影响他的决断……现在的秦曜，他越来越看不明白。 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与其冒险把一切赌在秦曜的心软上，还不如好好想想现在该怎么办。秦曜看来是利用不了了，谁知道他到底会做到什么地步…… 原以为是个好棋子，哪晓得是个定时炸弹。 真是麻烦呢。 顾彦走出电梯，拿出钥匙打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那一丝血腥味很淡，但是瞒不过他的鼻子。“出来！”他一声低喝。 “大人，是我！”彤彤连忙从角落里跳出来，她浑身脏兮兮的，一只胳膊也没有了，抱着自己的断手可怜兮兮的看着顾彦。 顾彦见状皱眉，“怎么回事？” “大人，你要救救我们，有个人类修士好厉害，他杀了我们好多人，我们分散逃跑，也不知道其他人逃出来没有。呜呜……”彤彤眼眶红红的。 顾彦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慢慢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太快了……是个男人。”彤彤撅着嘴巴想了想，“啊……我想起来了，他两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一深一浅，我只看了一眼，但印象特别深刻。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咔擦’一声，顾彦手里的钥匙被捏断成几截。 “大，大人……”彤彤害怕的后退了几步，顾彦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太过阴冷狰狞。 “他怎么发现你们的？”顾彦缓缓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藏的很隐蔽了，而且最近也没有出去行动。”彤彤心有余悸的样子，神色惊恐。 顾彦冷笑一声，这就是秦曜给他的警告了——你们的一切动作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无所遁形，而且我可以轻易摧毁。这也难怪，之前没有目标，现在确定了他的身份，以秦曜在人间世界的势力，摸清他的底细简直再简单不过。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秦曜的眼睛，顾彦眼神幽暗，果断的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和我联系了。” “啊？”彤彤惊讶的看着顾彦。 “你们全部都立刻离开海云市，分别去不同的地方，离这里越远越好。”顾彦说，“也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以后也不会给你们任何支援，一切都靠你们自己，行事务必小心，在法阵重建之前，都不要找我了。如果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用血祭传音阵，不要使用人类的工具。” 世界那么大，他还不信秦曜能一手遮天。 彤彤虽然心里疑惑，但是也不敢质疑顾彦的决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现在就走，告诉其他魔物，以后不在我身边，更要小心，那些人类可不一定都是那么简单，别阴沟里翻了船，在通道打开之前——我们才是猎物。”顾彦神色凝重。 彤彤表情震惊，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一脸忧心忡忡。“那我走了。” “去吧。”顾彦说。 彤彤转身跳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顾彦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眼中冷色闪过。 第二天，徐明一大早就过来了。 顾彦看徐明一脸的不安和急促，直接问道：“怎么了？” “是度假山庄的事。”徐明说，“前些天不是出了事吗？乱七八糟毁的不像样子，就和雷劈过一样。我这段时间正准备找建筑商重新修整的，结果忽然来了一只部队，说那里发生的事涉及国家机密，二话不说就给封锁了，现在连我都进不去。” 顾彦表情平静，“那你就不要去了。” 徐明瞪着顾彦，“你都不着急吗？花了这么多钱买来的，白纸黑字你的产业呢，说封锁就封锁了，你指望那些人还给钱你吗？” 顾彦笑了，“估计不会。” “那你还和没事一样？！简直太过分了！”徐明气愤愤的说。 顾彦抬手制止他，“这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暴露了的地方，那里他原本也不打算要了，况且秦曜确实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拿走了山庄而已。他要是真的想要对付他，只要不帮他掩盖身份，他将在人类社会寸步难行。 说到底，不管是拿走山庄，还是干掉他几个手下，用秦曜自己的话说，就是给他找点麻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不算什么事，但这只是开始。 秦曜想表示的是，他确实有能力做一些事，而自己从暴露身份开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顾彦呵呵一笑，只不过，想把他当做鱼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顾彦也不打算现在去找秦曜，正如秦曜所说，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物，更不愿意拿自己作为代价，估计现在去求和秦曜也不会相信，白费力气的事情他才懒得做。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况且其他事那些魔物也都可以做，自己只要牵扯住了秦曜，也算是赢得了时间。 想明白这些，顾彦难得的悠闲，什么都不操心，什么都不管。 他就像个普通人类一样，偶尔赶赶通告，没事就看看电影出去吃吃饭。 就这样过了几天，秦曜果然来找他了。 顾彦一点都不意外，说到底他确实是有恃无恐的，只要不太过分，他笃定秦曜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天他刚好在外面吃饭，看到秦曜来了，客气的招呼服务员加了一双碗筷。 秦曜低头看了看顾彦面前的食物，两三样，看起来精致又美味，已经吃了一半，秦曜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你吃得下这些？” “为什么吃不下？”顾彦抬了抬眼，“虽然没什么营养，也比不上人类美味，但到底比魔物的血肉要好吃多了。” “那你又吃了多少人类呢？这里到处都是美味的人类，何必吃这种东西装模作样。”秦曜冷冷看着顾彦。 顾彦笑了，“说来惭愧，我来人间还没尝过几回人类呢，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啊，害我吃个东西还要提心吊胆。不装模作样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呵……”秦曜低笑一声，显然不太相信。 “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顾彦自顾自的说着，笑意不达眼底，“虽然人类到处都是，但却到底不能随心所欲，不但要提防你们人类修行者的追杀，还要小心翼翼的伪装身份。比如那回你递给我一杯灵酒，我明知灵酒穿肠，却还要面无表情的喝下去，因为我不能被你发现身份。” 顾彦往后一靠，微微一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又是在试图影响你什么的，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很喜欢人间，但只要一日不把这里变成我们的，我们再强大，也只是人类的猎物而已。就如同上次一样，终将被人类赶尽杀绝。”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之争，没有第三个选择。” 秦曜看着顾彦，冷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桌子下的手缓缓收紧。 “只要你不吃人不乱来，我就能保你平安无事。”半晌，秦曜终于开口。 顾彦哈哈大笑，他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打个比方吧，你让魔物不吃人，就和让人不吃肉一样，不……甚至更过分，简直和不吃不喝一样，但偏偏身边到处都是美味的食物。所以说，你要我堂堂高阶魔物，来到遍地美食的人间，过苦行僧般的生活？你真的不是开玩笑吗？你知道这多么难熬吗，我还不如去个渺无人烟的深山里待着好了，至少看不到人类也能少受一点煎熬啊……” 秦曜冷着脸。 顾彦轻轻敲了敲桌子，缓缓收起眼里的戏谑，直直盯着秦曜，声音阴寒。“还是说，你打算驯服我，把我当成人类的奴隶一样看管起来呢？这样自然没有人会去动一个没有威胁的魔物了。何况这个魔物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主人，当然是——很安全了。” 第84章 原身 秦曜冷冷看着顾彦，“谢谢你提醒我，这是个不错的建议。” 顾彦眯起眼睛，眼神冷锐。 “不过若非逼不得已，我不愿意那样做。”秦曜缓缓道，音调低沉，“我想你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顾彦嗤笑一声，讥诮的视线落在秦曜身上。 秦曜紧绷着脸，他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又开口，“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来和你谈个交易的。” “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交易好谈。”顾彦淡笑。 “你不用急着拒绝，可以先听听我的条件再说。”秦曜抬起手，“我手里有个剧本，打算拍成电影，我希望你能出演电影的主角。只要你答应这个要求，在电影拍摄期间，我都不会找你麻烦，也不会干涉你的行为，而且还会帮你掩盖身份。” 顾彦眼中意外的神色一闪而过。 秦曜找他拍电影？这种提议从秦曜的嘴里说出来未免太荒谬，他们彼此都知道，所谓的电影，所谓的明星，只是顾彦的一个掩饰罢了，顾彦从来没当回事，秦曜更不会在意娱乐圈的事……顾彦仔细的看了看秦曜，但是发现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于是顾彦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秦曜，“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干涉电影的拍摄，也不会对你提其他要求。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认真对待这部电影，对待角色本身。”秦曜说。 顾彦坐直身体，他看了秦曜好一会儿，他实在不明白秦曜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什么电影？”顾彦想了想，问道。 “你只需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行了。”秦曜说。 顾彦沉默了片刻，看来问题是出在电影上面了，但是他想不明白一个电影能对他有什么威胁？需要秦曜这样认真的提出来？他难道还会怕拍电影？这可真是笑话！ “我答应你。”顾彦说。 “好。”秦曜表情似乎些微柔和下来，他深深看了顾彦一眼，“剧本稍后我会让人送给你的。你准备一下，后天我来接你。” …… 顾彦晚上就拿到了剧本，与其说是剧本，不如说是一本手记。 叙述人用一种直白且平铺直叙的方式写了陈朝大将秦子嘉在昭元十三年起至昭元二十三年，这十年间经过的事。秦子嘉在历史上也算是赫赫有名了，是陈朝晚期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关于他的善恶是非评判一向颇有争议，虽然因为他的存在，使晚期风雨飘摇中的陈朝多坚持了几年，但为人行事却颇多诟病，说不上是好人还是坏人，最后被陈禅帝五马分尸而死，秦氏一族也因为他的牵连而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手记写的很简略，也就薄薄一本，有些事比较详细，有些事一笔带过，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写秦子嘉的一生，但是这里面的秦子嘉，和历史书上写的不太一样……顾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劲秀的小字：昭元三十年书。 没有落款，但是顾彦基本上已经能猜到是谁写的，也能猜到写的是谁。 顾彦虽然早就明白自己以前也曾是人，但对于自己到底是谁却是没有想法的，他根本不关心这一点，也没有想对自己的过去追根究底的意思，他和周钰不一样，他不在乎这一点。 所以他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过去的自己。 因此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秦子嘉……这是他曾经的名字，他曾经的人生，但是他看着这本手记，心里却没有一丝涟漪。 顾彦冷笑了一声，秦曜这样做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无非是要他亲自演绎一遍自己的人生。难道秦曜以为这样，自己就会记起过去，变成他想要的那个人吗？ 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顾彦看完就把那本手记丢到一边，以他的记忆力，区区几万字的内容看过一遍就可以一字不差的记住。只不过，难道秦曜真的打算用这样简陋的东西拍电影？没有完整的分镜，几乎没有多少对话，很多事情都模棱两可一笔带过，不像故事更像传记，这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剧本，按照正常来说，至少也需要专门的编剧来修改润色后才可以进行拍摄。 拿着这样简陋的手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怎么拍好这个电影？ 顾彦随意一笑，他操心什么呢，他答应秦曜的只是会认真演好这个角色，其他事情他可不会管。 第三天秦曜果然按时来接他了。 顾彦去了剧组驻扎的酒店一看，还真有点意外。秦曜在人间的势力颇有点手眼通天。这么短的时间，他请动了国内最著名的导演余林，演员全部都是实力派大明星，每一个拿出去都分量非凡，包下了影视城最好的拍摄场地，扫清了一切审批障碍。虽然还不能说电影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但基本框架已经起来了，完全已经可以开始拍摄，至于后续的东西，都在陆续到位。 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的一部电影，说到底，不过是秦曜为顾彦准备的一场游戏。 顾彦瞥了身边的秦曜一眼，唇角勾起，“其实我不急的，你慢慢准备也行嘛。”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秦曜声音淡淡的。 “你是不想浪费时间，还是因为……迫不及待呢？”顾彦凑到他的耳边。 秦曜蓦地转头，盯着顾彦的眼，“这些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顾彦扯了扯嘴角，“无趣。” 顾彦慵懒的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的喝着茶，但是剧组的其他演员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在极短的时间内接手一部电影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大的考验，这需要非常高超的应变能力和表演技巧。而且他们不可能像顾彦一样这样随意，来之前他们便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是绝对不容有误的，必须尽最大的力量做好，做好了自己就一步登天，做不好的后果他们不能承受。 其中又属导演余林的压力最大，虽然手下都是精兵强将，而且剧组资金充足，没有任何限制和障碍，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但时间还是太短了。 顾彦看着会议室里吵得和菜市场一样，余导的声音时大时小，几个历史顾问和编剧吵的不可开交，演员交头接耳，闹的不成样子。 也是难为他们了，拿着这么薄薄一本和历史书出入这么大的手记吵着怎么拍才好…… 不过说起来，比起历史传记，顾彦更相信秦曜给他的这本名不见经传的手记，毕竟他是亲身经历者嘛，若没有秦曜的话，谁还能知道当初历史的真相呢？只不过真相不太符合常识，所以注定只能当做野史来拍了。说不定就拍成玄幻了。 一直到了深夜，剧组才吵的差不多，各自回去休息了。 顾彦准备回家，秦曜拦住了他，“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剧组，不用回去了。我希望你能专心做好这件事。” 顾彦看了看他，笑，“好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恭敬的把房卡送给顾彦，说起来这剧组真是有钱，全部都住在五星级酒店，而顾彦的房间正是酒店里最好的套房。 顾彦来到房间，正要关门，秦曜侧身挤了进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彦眯着眼睛。 “我忘了说吗？这段时间我会陪你一起的。”秦曜慢慢道，“为了节省房间，就和你一起住了。” 顾彦神色顿时冷下来，也懒得装了，声音危险，“我同意了吗？” “这里我说了算，不需要你的同意。”秦曜说。 顾彦忽然一把揪住秦曜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最好也适可而止，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秦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住在一起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说过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要你好好的拍戏。” “可是我不想和你住一起，和你一起我睡不着。”顾彦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秦曜脸部肌肉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他冷硬的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不需要睡觉的。” “你别太过分！”顾彦低喝。 秦曜缓缓按上顾彦的手，将他的手扯了下来，“早点休息吧。” 顾彦眼瞳陡然变红，似乎想要爆发出来，但是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压下了暴虐的情绪，眼瞳重新恢复成黑色，冷笑一声，“那么这个房间让给你好了。” 说完就要推门出去。 但还没迈出一步，后面忽的伸出一双手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住，秦曜的动作快如闪电，在顾彦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抱着他扔到了床上！然后手掌摁在顾彦的胸口，将试图弹起来的顾彦用力的摁了下去！ 顾彦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起不来，死死盯着秦曜，声音冰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很晚了，该休息了，不要出去打扰别人，也不要给剧组增加麻烦。”秦曜说。 顾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松开我。” 秦曜就和没有听到一般，他浅淡的眸子盯着顾彦，若无其事的道，“要我帮你脱衣服吗？穿着衣服睡觉不会舒服吧。” “我不需要睡觉。”顾彦咬牙。 “那就躺着休息一下吧……”秦曜看着顾彦怒极又偏偏忍耐的样子，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他扣着顾彦的腰，直接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你不累我累了。” 顾彦感受到秦曜吐在他耳边的温热的呼吸，被秦曜整个人如同抱枕一般搂在怀里，不自在的情绪令他如坐针毡毛骨悚然，他伸手就试图推开秦曜，不耐的挣扎起来！ 秦曜的双手如同铁箍，将顾彦所有的反抗都消弭于无形，他的声音陡然变的沙哑起来，双眸暗了些，带着一丝丝危险的神色，锐利的盯着顾彦，“如果你继续这样，我可就不能保证遵守我的诺言了。” 第85章 踟蹰 顾彦瞪着秦曜，似乎想要看出他是在开玩笑，但秦曜的神色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顾彦于是不再动了，他冷笑一声：“你不是最厌恶魔物的吗？这样不会感到恶心吗？” “我厌恶魔物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吗？”秦曜呼吸平缓下来，轻声道。 这是个矛盾的命题，秦曜之所以厌恶魔物，是因为魔物害死了顾彦，而现在的顾彦却自己变成了一个魔物，其实最痛苦矛盾的人一直是他，但是顾彦感觉不到。秦曜也不会说。 “睡吧。”秦曜低头轻吻顾彦的额头，声音低哑，“我只是想抱着你。” “怎么？又想起你的那个人了？明明和我一点都不一样不是吗？”顾彦讥讽一笑，“看来是病急乱投医没有办法……了……唔……” 秦曜陡然低头吻住顾彦的唇，将他剩下的话全部吞没进去。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细心又悠长，又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直到吻得顾彦喘不过气来，秦曜才松开他，幽深的眼看着他，“现在想要睡了吗？” 顾彦眼睛发红，真没想到秦曜还是个无赖，难道他不睡他就打算继续吻下去吗？！ 顾彦深呼吸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懒得说话了。 顾彦在魔界千年，餐风饮露惯了，什么恶劣的环境都待过，后来强大了，有了自己的领地和宫殿，就再没有如丧家之犬般逃亡过了。但是……无论是弱小时抑或是强大时，他始终是一个人。 魔物是不可能信任另一个魔物的，他安寝之处，决不允许任何其他魔物的靠近。这个习惯深深的刻在他的习惯里，只要有其他魔物在身边，他就不可能入睡，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别说其他魔物或者人了，哪怕他就是一个人时，也从未放弃过警醒，致命威胁时时刻刻环绕在他身边，堤防一切是他的本能。 魔物是孤寂且不得安宁的，他已经习惯了。 顾彦闭着眼睛，感受到秦曜有力的双臂绕过他的腰，秦曜的动作沉稳有力，却又不会让他太过不舒适。因为看不到，感受反而更加敏锐，秦曜强烈的气息如此的靠近，彻底的笼罩了他，将他至于自己的怀中。 顾彦本该很狂躁的，事实上他心里也是十分抵触的，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强行侵入他的领域，打破他的习惯。他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他的世界只有你死我活，没有这种…… 但是……一开始的不习惯过去之后，顾彦反而觉得很快就适应了。 这很不正常。 顾彦眉头蹙起，这样的一个人类修行者，在这样近的距离，他居然能够接受。这是为什么？他想了很久，忽然发现，大概是他知道秦曜是绝不会伤害他的。 哪怕这个人强大且危险，也曾反复无常，还威胁过他，但是顾彦心底就是无比的确信，秦曜不会伤害他，而且有秦曜在身边，也不会允许任何其他人伤害他，秦曜有这种保护他的能力。 这真是莫名其妙，顾彦一向不屑与别人的保护，他自己就足够强大了，但秦曜的气息依旧让他觉得安心。 这种安心并不是基于什么逻辑分析，而是一种直觉，没有任何逻辑和理由可以说服顾彦相信别人，但这种直觉却是心底而来，哪怕他的理智在反对，但本能却信任着秦曜。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怎么会轻易被这个人的三言两语所迷惑呢？ 明明他才是一个魔物，但是他却觉得自己被迷惑了。 顾彦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逼出自己的脑海，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和一个人类睡在一起，他只是没有选择罢了。 但他没有想到，他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顾彦有段时间没有睡觉了，因为他一睡着，就会做些奇怪的梦，他心里清楚那些是他的回忆，但是那些回忆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就比如现在。 他受了很重的伤，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他用剑撑地，一步步往回走。 陈禅帝虽然昏庸，却并不残暴，甚至性格是宽厚的，他只是缺乏治下的能力，没有能力维系这个传承了几百年的腐朽王朝，大陈王朝日暮西山，官员贪腐，根基动摇，尽管如此，也不至于这样快的步上末路。 直到——魔物入侵，那些卑鄙狡诈的魔物附身在人类身上，他们凶残而无情，不但四处吞噬人类，还善于蛊惑，没多久纷乱四起，没有人知道那些义愤填膺的反抗者里面，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魔。 秦家世代效忠帝王，他也一样。 他临危受命，率大军镇压叛乱，在他率领的铁蹄之下，反抗军不堪一击。然而他看着那些面黄肌瘦、孱弱的俘虏们，却有了瞬间的动摇。他终归能力有限，救不了这世间人，他有他的立场。 他并不喜欢滥杀无辜，更不会虐待俘虏，他的手下也不会随意烧杀抢掠。虽然必要的流血无可避免，但是他希望可以减少伤亡，任何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任何人都有——除了那些魔物。 所以隐藏在俘虏里的魔物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找了出来，然后被修士们一个个杀掉。 杀掉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魔物们，是不是这样……这个世界就会重新平和下来呢？他这样想着。 他的腹部和大腿血流不止，魔物很狡猾，这一次他受了暗算。 他没有想到那些魔物还会集合起来，强大的魔物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和他手下的修士士兵们打了个两败俱伤，最后只有他和几个人逃了回来。 他这次伤的有点重，有可能会死。但是他并不意外，从他接过陈禅帝的剑的时候，就预料到有为国尽忠的一天，他没有办法力挽狂澜，但是他想要努力一下……直到他死的一天。 他昏迷了好几天，后来还是挺了过来，大约他的命是挺硬的。 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个少年，少年伏在他的床边，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有点脏，大约是几天来寸步不离，连自己都顾不上了，他的心里就有了些微的暖意。 当年他捡回这个孩子的时候，没有想到后来会是这个孩子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离不弃。 人类也许有卑劣、自私、贪婪、傲慢的一面面，但是他们依然会有好的一面，善恶对错怎么能武断的区分呢。所以他愿意为了人们内心好的一面，而去保护他们。 就连他这样不被期望的人，都可以遇到在乎他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少年醒过来，眼眶顿时红了，抖着干裂的嘴唇，说：“师父，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好怕……你会死……” 他笑了，被人担心在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他说，“好啊，但是你现在太弱了，我送你去学艺，等你强大了，就可以来保护我了。好不好？” 这一次他差点就死了，下一次呢？也许他该安排一下了。 他希望就算有一天他不在了，他的少年也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他应该能保护自己。 他让他的世界并非一片灰暗。 顾彦霍然睁开眼，果然是又做梦了吗。 原来他以前曾是这样一个傻瓜吗？一心保护那些不喜欢他的人们，难怪最后会死的那么惨呢。不……也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不喜欢他，还有一个秦曜，至少秦曜对他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微微侧过头，就看到秦曜睡在他的身边，一晚上了，他的动作都没有变过，始终把他揽在怀里。顾彦端详着秦曜的脸，梦中那张少年的脸庞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张更坚毅冷冽的面容，但依稀可见当初的轮廓。曾经需要他保护的少年，如他所言成长为了一个强大的、可以保护他的男人。 当年只到他胸口的身高，如今反而高出他半头。时间真是个莫测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 变的不只是秦曜……还有他。 秦曜似乎睡的很沉，他闭着眼睛，睫毛在眼底留下淡淡的阴影，均匀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顾彦慢慢抬起手，指甲一点点变长，尖锐的指尖停在离秦曜的咽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他一直想要杀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类，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这样再没有人可以干涉他的行为了。 他变了，他已经不是秦曜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他就是个无情的魔物，这点秦曜说的没错。 而且他知道，他再也变不回来了，哪怕他记起所有的记忆，他也不可能变成那个人了。现在的他只是他而已。 秦曜在他身上浪费再多的感情和时间都是枉然。 他现在只要抬抬手，就有很大的可能结果掉这个该死的人类，上次那样重的伤，他不相信秦曜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一定是在强撑罢了，所以只要掌握了先机，还是有很大把握干掉秦曜的。 顾彦凝视秦曜的脸庞。 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下手。 这样好的机会，他却没有办法下手。 仿佛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阻止着他，如果他杀了秦曜，他一定会后悔的。那是他宁死也不愿意承受的。 顾彦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的把秦曜的手臂拿下来，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顾彦出去并关上了门。 片刻后，秦曜睁开眼睛，他双目清明，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显然是早就醒过来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门口，喉咙里发出幽幽的低叹。 “你想起来了，对吗？” 第86章 扮演 剧组的工作效率真的很高，好在剧本主线都有，只是润色一下发挥一下，短短几天就有了样子。 顾彦看着自己手上的剧本，这个剧本再不是开始简陋的样子，详细很多，分镜对话动作场景都有。但是他清醒着的时候，并不会轻易动摇，更不会记起以前的记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可以更冷静理智的面对任何状况。 就像现在这样，已经拍了半个多月了，一切都十分顺利。顾彦冷笑一声，秦曜的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顾彦，你准备好了吗？”余导的助理过来问道，他面对顾彦还是很恭敬的。 “嗯，好了。”顾彦站起来，他已经化妆完毕，完全是一副古人的打扮，长发束起，锦缎长袍，脚踏鞋履，宛然一个古代的富家公子，但眉眼间又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锐气。 余导看到顾彦过来点点头，他是个话不太多的人。 演员到位之后就很快开始了。 这一幕是拍的秦子嘉战胜归来之后的场景，他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杀了数不清的叛军和魔物，而且因为毒魔作祟的原因，甚至还屠城过，那一场瘟疫里，他的手下折损过半，无数陪伴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魔物的手下。现在终于回来了……他不想再杀人了，所以主动向陛下交了兵权，陈禅帝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又因为他知情识趣，所以重重嘉赏了他的父母。侯府荣宠如日中天，他却反而不思进取，世子做的和京城其他纨绔没啥不同。 秦子嘉依然住在府外的别院，很少回家，但今天刚好是月初，按照惯例他是会回家和父母兄弟一起吃个饭的。 因为他赫赫有名的事迹以及陈禅帝的宠幸，侯爷夫妇对他十分客气。相处起来不像父子，倒像是同僚，母亲偶尔会对他有一点好脸色，但大多是为了让他照顾好弟弟，毕竟谁都知道，秦府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维系着这一点表面情分，毕竟是生养他的父母。 顾彦对这些情节了然于心，然而走进侯府的大门，他的脸色还是变了一变，这里处处都是熟悉的模样，和他梦中几乎别无二致。 剧组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除了他还有谁能记得当初的模样？ 也只有秦曜了，秦曜一直到离开之前，都几乎和他寸步不离，侯府也是来过的。 顾彦定了定心神，走进主院，扮演他父母的演员坐在那里，化妆打扮之后，和他梦中的样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秦父抚了抚胡须，对他一笑：“你来了，坐吧。” 秦母也微微笑了下，“嘉儿好久没回来了。” 顾彦顿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他的父母平日里可不会这样和颜悦色，母亲更是少话，今日这样必是有事的。他想到这些微微一怔，他是看过剧本的，清楚之后的情节，但是他刚才的想法，就像一种本能，好像真的是他自己在思考。 顾彦在桌子前坐下来，沉默不语。 秦父斟酌了一下，对他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时候秦子嘉应该是二十七岁，这时候还未成亲对古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之前一直淡泊这方面的事，后来从军很少归来，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但那修罗般的恶名远播，在这歌舞升平锦衣玉食的京城，他就像个妖魔般的存在，可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哪怕他有着这样的身份地位。给他送女人的倒是不少，但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 顾彦抿了抿唇，“没想过。” 秦母难得开口了，语调不疾不徐，“你年纪不小了，以后还要继承侯府的爵位，为侯府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肖太师的小孙女儿花容月貌德才兼备，娘看和你是个良配，你觉得如何？” 肖太师的小孙女儿确实是个美人，当初也是京城第一才女，不知多少风流才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此女三年前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私奔了，一时间成为京城笑柄，肖太师震怒，他一向疼爱这个孙女儿，谁知道如此不检点，给肖府如此抹黑！肖府的势力那是个小秀才能抵挡的，他们很快被抓了回来，那秀才被乱棍打死，女的被打掉孩子关在家里。 过了几年，肖太师终归是舍不得这个孙女儿，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可是这名声臭了，哪里还嫁的出去。随便嫁给个下等人又舍不得，于是把主意打到了秦子嘉身上。肖太师想得好，两家门当户对，秦父秦母虽然嫌弃女方名声不好，但是秦子嘉一样名声不好，干脆凑个对儿，还能得了肖府的人情好处，大大的划算。 这些都是剧本里写过的内容，顾彦心里一清二楚。 “你若是觉得可以的话，娘就安排你们见一面如何？然后早点把日子定下来，年前把喜事办了。”秦母含笑，“安排好你的终身大事，娘才好放心啊。” 此时离过年也不过一月的时间，别说是侯府这等人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不至于如此轻率仓促。 顾彦看着面前女人笑意盈盈的面庞，仿佛真的是在替他着想，为他好一般。 忽然心中怒火腾的就生了起来。 “儿子心中有数，此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顾彦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 秦母眉头微蹙，“你总说心中有数心中有数，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身边有个贴心人，娘能不费心么？” 顾彦忽然霍的站起来，逼近过去，冷笑：“你真的是在替我担心吗？” “当，当然是真的……”秦母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顾彦忽然大笑了出来，他笑了半天，眼神如刀，“你说这句话，不觉得心虚吗？！” 他看着眼前的人，视线一阵阵模糊，心口仿佛有什么很痛苦的东西冒出来，冷静和理智一点点被粉碎。他以为那些不会影响他的东西，一点点冒出来，原来不是不能影响，只是被压抑住了，而此刻到了一个爆发的缺口。 余导眉头一皱，场面有些失控，顾彦说的根本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这时候他应该是露出伤心愤怒但压抑的表情，虽然生气却还注意保持自己的仪态。而此刻看起来，却似乎已经彻底被愤怒所淹没，连母亲的尊称都不用了。 他起身就要去制止顾彦，忽然肩膀上一只手压住了他。余导回头一看，是秦曜站在他身后，冲他摇了摇头，“继续。” 余导转瞬想了很多，他知道秦曜拍这个电影有别的目的，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目的，秦曜不说他也不问，他只需要配合就好了。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隐隐发现顾彦有点古怪，可能顾彦自己都没发现，他真的入戏很快，而今天，这种入戏开始失控。 余导坐下来，冷静的示意其他人不要上去打扰，继续往下拍。 “你们是不是很后悔生下了我，是不是很遗憾我没死在外面，是不是很厌恶我啊……”顾彦低低的讥讽的笑声回荡，“是……你们生我养我，让我锦衣玉食的长大，我很感激你们，所以不论你们怎样对我，我都不会忤逆你们的意思……这是我欠你们的，但是！到此为止！” 顾彦一手推翻桌子，桌上的茶壶水果摔了一地，一片狼藉，两个演员有点吓呆了，话都不会说了。 顾彦的眼神太可怕，好像随时会杀了他们！ 顾彦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够了，为什么他还要再经历一次这种事！ 他受够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候，他没能够说出自己心里的怨恨，现在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了，自己内心的怨恨和痛苦。他再也不用一直隐忍了，隐忍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而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把他的隐忍当做理所当然。 他现在终于不会那样蠢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爱的人恨的人都灰飞烟灭了…… 不会再听他诉说了。 他终于不会再忍了，他只会为自己而活，却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 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他想放下，他宁可那时候死干净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为什么还要记得这一切？ 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无边的怨恨和孤寂之中……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让他成为一个不死不灭的魔物。那些想要彻底忘却的记忆如附骨之咀挥之不去。 身边的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鬼境。 顾彦走出很远，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以为自己不会停下来，忽然秦曜出现在一旁，拉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秦曜说。 他把顾彦塞进车里，一路开了出去，最后在京城的闹市区停下来。那条商业街不允许车辆进入，所以只能下来走。 顾彦抬头一看，就知道秦曜带他来了哪儿，他看着那条路，心中忽然升起恐惧来，转身就要走。 但是秦曜不允许他就这样逃掉，他死死拽着顾彦的手，把他拉到那跟前停下。顾彦额头冷汗流了下来，嘴唇泛白，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是那无边无际无法挣脱的绝望痛苦。当时他第一次来京城，追寻朱桓玮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痛不欲生。 那种痛苦一刻都无法忘掉。 “陈朝时这里就一直是处决犯人的地方，这里常年被鲜血浸透，冤魂缠绕，这里是整个京城煞气最重的地方。陈禅帝杀了你之后还不放心，把你的头放在这里的地下，用最恶毒的法阵镇压，这样就能保证你不会回来报复他了，而且时时刻刻被煞气折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你已经尝试过了。”秦曜说，“其实陈禅帝想太多了，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回来时已经晚了，但是我不能允许你死后仍旧受此折磨，奈何这件事太过隐秘，当初镇压你的人都被陈禅帝除掉，我好不容易才知晓埋葬你的地点，寻回了你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 “……那时候你在这里突然发作，是因为……虽然你已经摆脱了这里，但曾经痛苦的阴影依旧刻在你的脑海里，只要一点点引子，就会重新陷入那种绝望……其实这里已经不能影响你了，法阵早已被我破坏，再也不能镇压束缚你，走不出来的，是你自己。哪怕你什么都忘了，也依旧没有办法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 “你的身体，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过去。” “那些难堪的，悲哀的，愤怒的，痛苦的过去……你都没有忘记过。”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活着对你来说只是痛苦，也只有痛苦的话，那么对你最好的解脱就是死亡。如果你不能忘记这种痛苦，如果你不想忘记这种痛苦……” “那么……我给你解脱。” 秦曜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彦，忽的伸手一推，将顾彦往前推了出去！ 第87章 谅 顾彦一直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他见惯了生死，无论面对何种境遇，都认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 但是在这个如画般的美丽人间，却有个地方他再也不想踏足。 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束缚他的身体，折磨他的灵魂，带给他无尽的痛苦，让他不得解脱，无处可逃。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一步之差，就如同从人间再次置身地狱。 再次……为什么是再次……顾彦眼神茫然，他苍白着脸，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他忘掉了什么？ 还是说，正如秦曜所说，就算他努力忘掉这些记忆，但他的本能依旧记得这些痛苦。 为什么……他都已经将过去舍弃的这么彻底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难道他从来都没有逃出去过吗？ 顾彦伸手捂住耳朵，将四周的喧嚣阻挡在外。 无穷无尽的痛苦再次将他淹没，他终于明白当初的那种无奈和悲哀是什么，那是绝望，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的绝望。他活的好累，一直都在为父母亲人，为家国人民而活，他努力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努力的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但是最后得到什么了呢……他效忠的君王残忍的杀了他，他保护过的人恐惧他，他的父母厌弃他，最后又因为他的拖累而死，他亲人的鲜血浇在他的头顶的土地上，浓厚的怨恨如同实质一般撕咬着他，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受任何痛苦，其实不是的。 直到连死亡都变成奢侈，他才明白…… 他没有那么强大，没有那么伟大。 他也会难过，会怨恨…… 他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永无止境的折磨让他疯狂，他想要逃离这里，停止这一切。 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他都愿意。 顾彦嘴角露出一丝笑，痛苦和笑容混杂成某种极为扭曲可怖的表情。 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已经逃出来了！这天这地都再不能压迫他！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了，这是他的宿命，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他回来是为了亲手毁灭这一切！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剧痛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一波又一波。他的双腿微微颤抖，但是他没有再跪下去，竭尽全力的站着……站起来，走出这里……这一隅之地，岂能成为困住他的囚笼…… 这里已经没有阵法了…… 已经过了一千年了…… 曾经的一切都已经化为飞灰，他凭什么……还要被困在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顾彦停住最后的脚步，眼中射出剧烈的光芒来，他终于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天，一千年了，再没有什么可以镇压他，他忽然很想哈哈大笑两声，但是全身一阵虚脱，轻轻一晃，人就往前倒去…… 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托住了他。 顾彦仰头看着抱住他的秦曜，眼神复杂。 “看来你不需要我帮你了。”秦曜面无表情的说。 顾彦定定的看着他，忽然慢慢抬起手，抚上秦曜的侧脸，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秦曜的脸庞，描绘他的面部轮廓，最后指尖停留在他的唇上。他看到秦曜陡然变色的脸，和眼中闪过的仓皇，忽然忍不住就笑了，笑的咳嗽了起来。 半晌，顾彦才缓过气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他没能走出来呢？如果他永生永世都要停留在痛苦的过去，秦曜真的会帮他解脱吗？放弃唯一的机会，唯一的找回那人的希望——只是为了成全他？一个他最憎恨的魔物？ 秦曜别过头，半垂下眼，“该回去了。既然不想死了，答应我的事就还要做完。” “拍戏？”顾彦勾起嘴唇。他的手搭在秦曜的肩膀处，整个人因为没有力气而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秦曜身上，这形象看起来丝毫没有气势可言，但偏偏秦曜却仿佛不敢面对他一样，架着他三两步回到车子处，粗鲁的将他塞了进去。 顾彦靠在椅子上，他的眼中闪着冷光，语调阴冷而邪恶，“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改过自新了吧？对了……我们现在也算是坦诚相对了，彼此说谎言也没意思。不如直接告诉你，就算不再害怕过去，我也不会变成一个好人的，我憎恨这个世间的一切，不再害怕，只不过可以让我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罢了。” 秦曜没有看他，正襟危坐，刚刚发动汽车。 顾彦又说：“你不相信吗？你以为你帮我一次我就会感激你吗？” 秦曜似乎终于不耐了，他转过头，淡淡道：“我从来没想要你感激我。” “呵……”顾彦冷笑一声。 “至于你是否可以肆无忌惮。”秦曜瞥了顾彦一眼，轻声一笑，“好像现在决定这一点的是我。” ………………………… 秦曜果然说到做到，那一夜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电影的拍摄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顾彦再拍戏的时候，已经不会轻易陷入那种悲愤绝望的情绪。 他清楚的知道着一切，偶尔还会想起以前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虽然依旧不屑于曾经的痴傻执着的自己，但他想他已经可以放开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那么好。 遗忘和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直面曾经的痛苦恐惧，才能克服自己。 秦曜显然是知道这一点。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电影就要杀青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对整个剧组的人来说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此刻终于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显得十分兴奋。 对于顾彦来说，这则是他拍的最轻松的一次电影。 他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哪怕他说的台词不对，表情不对，也都没有人阻止他。这就像一场他的独角戏，其他人不过都是配合他的牵线木偶。 这两个月的时间，顾彦一次都没有和彤彤以及其他魔物联系过。 顾彦也并不着急，如果那边遇到困难和危险，一定会想办法和他联系的，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一切顺利。 而且……实际上，现在的顾彦有些迷茫。 倒不是突然就良心发现，记起曾经自己的坚持，想要悔过了，顾彦一直觉得过去的自己十分傻，傻的从来不会为自己去着想，不会为自己去争取，总是默默的付出。不说出来的话，有谁知道他的想法呢？所以最后落得那个下场也是活该……现在的他，绝不会再那么蠢了，他只会为自己而活。 但是，对于打开通道占领人间的欲望却淡了许多，不是想保护什么，只是觉得没意思罢了。 他的执念他的怨恨……他终于回到人间，要将毁灭和死亡带来这个世界。那是根植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曾经他不会去想缘由，也不在乎。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这时候……却陡然发现，所有的仇怨在千年前就已经消散了，报复一下子失去了目标，还有什么意义呢？ 兜兜转转，只剩他一个人。 所有人都死了，他还活着。 不论是顾彦还是秦曜，对于剧组的庆功宴之类都无甚兴趣。 顾彦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当时是秦曜接他过来，孑然一身，连车都没开，现在回去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他决定回去了，虽然他要回去的那个房子并不属于他，只能算是一个临时落脚点，但是除了那儿，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顾彦慢悠悠的往外走，他知道这会儿秦曜该出现了，这段时间秦曜一直在他身边。 “你要走了吗？”秦曜果然来了，他一直等在出口处。 顾彦点点头，摊手，“拍完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熬，但后来又发觉并不是那么糟，但还没来得及习惯，就又要结束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给予秦曜任何他想要的。 有些东西他没有，有的他又不想给。 如果是曾经的那个他，也许会愧疚不舍吧，哪怕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秦曜也没有过，秦曜是他在乎的人。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从一种极端到另一种极端……他丝毫不打算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不想再因为在乎别人而失去自己，他再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那种被动的境地。 所以所有不该有的感情都该及时打住。 所以只有对不起。 秦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顾彦低声一笑，“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你当初的行为是不是间接害过我，对我来说那无关紧要，哪怕你是故意的，我都不会在意。但是……我想你要的并不是我的答案，于是我后来想了想，假如是曾经的那个我，大约也是不会怪你的。那些对他更不好更过分的人他都可以原谅，怎么可能会不原谅你一个小小的错误呢？所以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他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会原谅你。” 原谅——大约就是他唯一能给秦曜的东西了。 哪怕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但是秦曜在乎，他走不过自己的坎。秦曜帮他一次，他便也回报他一次。至少有一点没有变，无论过去现在，他都是恩怨分明的。 他不允许自己欠别人的任何东西。 “我要走了，你且保重，下次见面，我想我们都不必手下留情。”顾彦说。 秦曜看着他，双手攥紧，“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顾彦眯起眼，“那我们现在就都不必手下留情了，生死有命，我不会怪你的。” 秦曜忽然狠狠一拳砸在柱子上，直接把硕大的一根水泥柱砸断了！ 他转身快步走过来，阴鸷的双眼盯着顾彦，咧嘴一笑，“真不愧是洒脱的高等魔物，当真是冷心冷肺。哦，不对……是没心没肺。好在我秦曜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傻小子了，所以你别太高看自己，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 顾彦对上秦曜的眼，心下一颤，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沉声道：“那最好不过。” 秦曜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他声音讥讽，“是吗……”然后一伸手揪住顾彦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俊朗的面容逼近过来，“反正你也要走了，走之前和我睡一次怎么样？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呢，尝到了自然就不会念念不忘了，不会再惦记着你了。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第88章 自欺 顾彦的脸色微变。 在他反应过来前，秦曜已经低头咬上了他的唇。秦曜的吻十分粗暴，如同某种破罐子破摔般的自暴自弃，他按着顾彦的手很用力，但……仍能察觉到那极细微的颤抖。 他的吻顺着顾彦的脖子往下，落在他的锁骨上。 顾彦微微一颤，眼神一凝，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动手的时候……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秦曜的动作一僵，是他的手机。 但停顿只有一瞬，很快秦曜无视了手机的铃声，继续按着顾彦加深侵略，似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顾彦喉结耸动了一下，他眼神复杂，如果是之前，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吧，但是现在他竟然会犹豫不决。 所以……很多事情已经变的不一样了，就在他不知不觉之间。 秦曜的话和动作明明是极为失礼的，他的要求甚至带着轻蔑和侮辱的味道。但是他的动作虽然粗暴，却隐含着深深的克制和珍视，他将一切隐藏在不堪的外表之下，似乎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溃败而逃。 顾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但是他就是知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这样了解眼前的这个人，哪怕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一千年，但熟悉的仿佛昨日才分别般……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无论曾相隔多远，都可以一眼心意相通。 而秦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了解着他，将他看透呢？顾彦不知道。 顾彦只知道，将秦曜逼成这样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所以顾彦此刻只有无奈。 哪怕他搁下那样的狠话，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吗？ 这真是可笑极了，明明被强迫的是他才对，明明处于不利地位的是他才对，他却只有无奈，而没有多少气愤。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吗？哪怕他已经变成这样……却还是会对人类心软吗？还是只是因为这个人是秦曜呢？ 这真是可笑极了。 顾彦轻笑一声……这一声笑在寂静中显得太过突兀。 以至于秦曜的动作陡然停住，他的头埋在顾彦的肩膀处，看不到表情。 顾彦把双手放上秦曜的肩，缓慢而坚定的握住，往外一推。 很轻易的……就把秦曜推开了。 秦曜的双眸中有着绝望的暗涌，他站的笔直，身体紧绷着，双手垂在身侧，如同等待最后的裁决一般。 他看着顾彦的眼神悲哀而又无奈。 顾彦微微侧过眼，避开了和秦曜的对视，笑了笑：“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呢。” 秦曜猛地抬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该接了，万一是重要的事呢？”顾彦做了一个接听的动作，勾起唇角，“你以为我想说什么呢？” 秦曜眼中错愕和狼狈一闪而过，“没，没什么……” “快接吧。”顾彦说。 秦曜表情重新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大起大落只是顾彦的幻觉。他拿出手机放到耳边，声音低沉：“喂。” 说实话，他十分不高兴，对于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 如果给他电话的人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不会饶过他的！ “秦先生！救命！”电话一接通，宋云峥紧张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来，一贯沉稳的他此刻声音颤抖，“市中心出现了许多魔物，我们控制不了，死伤惨重……您快来吧！” “我就过来，坚持住！”秦曜神色顿时沉了下来，道。 秦曜挂掉电话，抬头看向顾彦，顾彦耸肩一笑，声音戏谑：“和我无关哦，我虽然很想干点什么，但这段时间可什么都没干。你知道的。” 秦曜抿了抿唇，没再说话，深深看了顾彦一眼，转身就走了。 顾彦站在原地，片刻后，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冷下来。 他往外走了一会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站着不动了，“出来吧。” 彤彤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她看起来实力有了些提升，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吃人，过的不错的样子。她一副邀功的模样讨好的笑着，圆嘟嘟的小脸露出两个小酒窝，“大人。” “是你安排的？”顾彦问。 彤彤点点头，“那个人类一直跟着你，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只能想办法把他引开。” 顾彦沉默片刻，忽然说：“你们都准备好了？” 这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他们彼此都懂其中的含义，若非准备妥当，彤彤不会冒这样孤注一掷的风险来接近他的。这样无疑会彻底激怒人类，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危险。 “是的。”彤彤果然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您亲自主持阵法。” 强大的魔阵必须由高等魔物才能驱动成功，这也是彤彤来找他的原因，否则这些事他们自己就可以完成。 原来，这么快就到了最后一步了吗…… 顾彦神色有片刻的恍惚，他闭着眼睛，想起在魔界的一切，那个时候灰暗的世界，没有阳光，没有色彩，只有杀戮和死亡。现在，他要将这个世界也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忽然有些烦躁，似乎某种情绪在影响着他，试图阻碍他的决定。 是什么在影响着他……是那些曾经身为人类的记忆吗？哪怕断断续续的只有一些片段，但却依然影响着他。如果没有那些记忆，没有秦曜，那么此刻他不会有丝毫犹豫吧，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为什么他会有这些本不该存在的记忆。 他不是周钰，周钰是初生体，没有吞噬过其他魔物，所以保持着最原始的状态，以及曾经身为人的本能。但是他不一样，他在魔界存在了太长的时间，吞噬过无数其他魔物，他的魔力纯粹无比，按理说是不应该还拥有那些记忆的。 他已经彻底蜕化成魔。 顾彦忽然对彤彤道：“你还记得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吗？” 彤彤一脸茫然，惊讶极了，“大人……您在说什么呀？我是魔物啊，不是人。”她看着顾彦的表情满是疑惑和惶恐，不明白顾彦在说什么。 半晌，顾彦收回眼光，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 这才是正常的，其实一开始他也是这样的。但自从来了人间，很快就变的不一样了。而这种不一样只有他而已。 从一开始莫名其妙的噩梦，到知道真相的嗤之以鼻……到记忆逐渐的恢复，以及最后接受这个事实，其实也没用多长时间。 “我们走吧。”顾彦说，他垂眸看向彤彤，“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让它们回来吧。”如果继续留那些魔物在市区作乱，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闯出多少乱子，想到这点，顾彦就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是，大人。”彤彤没有反对，秦曜已经去了，继续留着那些魔物在市区只会被人类斩尽杀绝，现在还是需要保存实力的，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彤彤在前面带路，两人飞快的离开了。 外面早有车辆等着，一路将顾彦带了出去，行驶了大约六七个小时，直接去了另一个城市。 彤彤将顾彦带到一座仓库里，地面巨大的魔阵已经建造完毕。顾彦仔细看了看，竟然真的没有任何差错，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可是很不容易的，想必……不是常规手段。 彤彤得意的道：“幸好之前查探的时候多留了几个备选地，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完成魔阵的建造，我们让那些人类不日不夜的赶工，累死的就吃掉，用完了就再抓一些人来。而且该地的警方已经彻底被我们控制，不但不会来抓我们，还会帮我们掩盖踪迹。等其他人类发现这里的异常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完成了，明天晚上就是极阴时刻，只要等通道打开，我们根本不必惧怕那些人类。” 顾彦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淡淡一笑，“很好。” 他的内心，却完全不如表面这么平静，各种繁杂的情绪不断翻涌着。 彤彤说的简单，但背后有多少腥风血雨，即使不去想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是魔物真正的行事风格，用最简单和最粗暴的手段达到目的，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 而他呢？步步为营为的是什么？如果说一开始因为只有他一个，不熟悉人间，没有手下行事不方便，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行事，那么后来呢？后来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时机和手段，他完全也可以这样做，速战速决，但是他没有……仍旧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慢慢行动，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拖延……最后不但没能顺利完成计划，反而带来了诸多的不确定因素，最后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只是一个魔物呢……却好像真的演一个人类演上瘾了。 其实彤彤现在所做的，是他早就应该做的事，他却一直没有那么去做。 是什么在阻止着他……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吗？ 顾彦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忽然就明白了。 哪怕他已经舍弃一切，堕落成魔，但是他的内心，却依然眷恋这个世界吗？不舍得毁灭，不舍得伤害，不愿意看到这里的蓝天也变成一片灰暗，不愿让魔物入侵人间。 所以他一直自欺欺人，用无关紧要的理由阻止自己去行暴戾之事，给自己借口让那些人类活下去。 他的行为一直比他的内心更为诚实。 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了。 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彤彤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眼瞳中闪过一道妖异的冷光，表情严肃，脸部肌肉不自然的紧绷着，“你在犹豫吗？别忘了你来到人间的目的。” 顾彦心中一震，心中刚刚成型的思绪被震散，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彤彤，神色深沉，“你说什么？” 不对劲，彤彤怎么可能会看穿他的想法？怎么可能会这样和他说话？ 这语气，这表情……全部都不对劲！ “我什么都没说啊？”彤彤眼中异色消失，一脸的茫然，仿佛刚才说话的根本不是她一般。 顾彦神色一冷，忽然伸手一挥，利爪划向彤彤的咽喉！ 彤彤双目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但是她根本不是顾彦的对手，明明看到了他的动作，却完全躲不开！勉强往后一仰，但顾彦的利爪依旧刺入了她的胸前，血肉横飞！彤彤重重的摔在地上，胸前几道深深的沟壑，鲜血咕噜噜的冒出来，她咳嗽两声，脸色苍白：“大人……我做错了什么……” 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顾彦会突然出手。 顾彦一步步走过去，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彤彤，精神高度集中。 除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彤彤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躲过他的攻击。但是顾彦不认为这是某种巧合，那句话……明显是对他的警告，而能说出这种警告的，只可能是…… 但是这不可能，祂不可能来到人间，如果祂能来到人间，还用得上它们这些魔物吗？ 顾彦的右手上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掐住彤彤的脖子，咧嘴一笑，“你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了。” 说着伸手一扭，掐断了彤彤的脖子。 彤彤眼中的光芒彻底散去……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好像他确实只是杀了一个很普通的魔物。顾彦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刚才只是在试探，但直到死亡，彤彤都再没有表露出异样来，也没有反抗。 但顾彦心中却没有半分放松，刚刚那句话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第89章 控制 顾彦杀死彤彤没多久，其他魔物都陆续回来了。 那些魔物看到彤彤的尸体都十分惊讶，但并不敢质疑顾彦的决定。顾彦随手挑了一个修为最高的中阶魔物，问道：“你们后面的人甩干净了？” 那个魔物附身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他恭敬的对顾彦道：“是的，在对方请来援兵之前我们就开始撤退了，因此并未被那些普通人类跟上。” “很好，你们都下去吧。”顾彦说。 顾彦将那些魔物都打发走，独自围绕着阵法缓慢踱步。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很艰难的抉择，要么打开通道，让魔界大军降临人间……从此不必再担惊受怕，将这个世界变成他的世界。但是这一点他并不愿意看到……那么干脆毁掉阵法？留在人间？ 顾彦想到这里忽然怔了一下。 他才刚刚意识到自己也许不愿意毁掉眼前的世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在这样的人间很好的生存了。他已经不是人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物，是根本不可能在人间若无其事的生活的。 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杀戮和食欲，也不愿意太过委屈自己。 正如他之前和秦曜说的一样，其实那未尝不是他的心里话。他已经坏透了，不愿意去做一个好人。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魔界，让一切都回到最初吧。 顾彦的眼睛亮了一亮，似乎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既然不愿意毁掉人间，也不可能作为人类生存的话，那么他回到魔界去不就好了吗？ 也许以后他会后悔，后悔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也许回去会受到魔主的惩罚…… 但至少此刻，顾彦想不了许多。他认为魔界才是属于他的归宿，像它们这样的魔物，就该生存那样暗无天日的世界，魔界虽然贫瘠荒芜，却是它们的乐土。 何况他连活着都不怕，还会怕死吗？ 顾彦低低的笑了出来。 没想到绕了那么大的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其实他根本就不该来人间的，选择让他来到人间，是魔主最大的错误，如果是其他魔将，也许现在已经更好的完成任务了吧？ 想到魔主，顾彦眼神凝重，刚才彤彤的异样他可还没有忘记。对于魔界的任何一个生灵来说，魔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祂和它们不一样，从永久之前就始终存在着，生来便是魔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人见过祂的模样，就连顾彦，其实也只是聆听过魔主的旨意而已。 在魔界，魔主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但是…… 现在是在人间。 顾彦冷笑一声，如果祂真的能影响到这个世界，根本不必装神弄鬼的吓唬他，所以顾彦虽然十分小心谨慎，却并没有被吓破胆，相反他十分冷静。他认为魔主的力量并不能影响到这个世界，只能通过它们这些魔物间接行事。 顾彦盘膝坐在地上，凝视眼前的阵法。 这个阵法他十分熟悉，明天夜里便是阴气最重的时候，那时候他只要按照计划催动阵法，便可以强行破开两界通道，那时候魔气外涌，很快就会将缺口彻底撕开，再没有什么能阻止魔界的入侵。但是他若是反方向操作阵法，则会引起空间紊乱，至少百年内都休想再用相同的阵法打开通道了。 …………………………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顾彦睁开眼睛，稍一感知，便可以感知到以这间仓库为中心，外面围着不下数百只魔物。如此多的魔物聚集在这里……恐怕来到人间的魔物都在了。 顾彦作出的决定，对于这些翘首期盼的魔物们来说显然是很不公平的，因为一旦通道被毁，这些魔物困在人间，迟早都会被人类修士斩尽杀绝。但是顾彦不会替它们想太多，在他看来，也只是因为在人间，所以这些魔物才勉强合力做一件事罢了，要是在魔界，彼此都是互相厮杀的对象，半点情分都谈不上。 也就是现在，若是通道真的打开，这些魔物分分钟都会反戈相向，各自杀戮饱餐去了。魔物可不是人类这种喜欢团结合作的生物。 顾彦站到阵法的最中央，眼瞳一片血红。 强大的魔气从他浑身散发出来，威压不断的攀升，很快便突破了中阶魔物的界限，突破为高阶魔物！而且他的气息还在不断的变强！高阶魔物已经不容于世，强大的空间压迫令他的骨骼都咯咯作响，五窍都流出血丝来，但顾彦浑然不觉！ 他割破自己的手腕，充盈着魔气的血液挥洒下来，很快染红了地面。和金色的纹路融合在一起，泛起红色的光芒来！ 顾彦咬牙咧嘴，眼中却是疯狂的神色。 等鲜血盈满地面，他忽然双手猛的一招，面前地面的一块阵图凌空浮了起来，在他的面前飞快的盘旋！很快就带起了一阵漩涡，漩涡吸取天地灵气，冲破了屋顶，掀飞了四周的一切，星辰之力被引入大地！澎湃汹涌！无可阻挡！ 顾彦双目凝视阵图，现在……他只需要等力量凝聚完毕，在这股力量打通通道之前，将阵图打碎就可以了！ 到时候溢散的能量将会彻底毁掉这里，并且使空间紊乱。 面前的光芒越发的剧烈，顾彦微微眯起眼睛，锐利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挪开，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快就好了，在打碎阵图的瞬间，他可以顺着波动穿过缝隙回到魔界。 而人间，也可以重新得到平静。 顾彦双手微微合拢，指尖离阵图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外面忽然想起了噪杂的声音，还有厮杀惨叫的声音。顾彦唇角一挑，人类终于发现这里了么？真是很慢呢……都等到这么大的动静了才找过来。 这时候那些魔物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它们阻挡了人类的脚步，给顾彦留出了空间和时间。 他就要离开了，并不希望被人类打扰。 阵图越转越快，只看到一道圆形的残影。 顾彦勾了勾唇角，双手手腕用力，就要砸碎阵图，却忽然发现动不了了！顾彦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连表情都控制不了了。 他对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虽然他的意识清醒着，但却仿佛一个旁观者，除了听和看，什么都做不了。 强烈的惶恐席卷了他，这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在操纵他？！ 阵图亮若白昼，强大的力量让这里的夜晚如同黎明一般耀眼，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涌向地面。这一切很快，但在顾彦的眼中，又仿佛慢动作一般。 他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怔怔的看着，无能为力。 顾彦终于发现，自己其实这么无力，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其实不是的。比如现在，他连为什么会这样都不明白，他就像是无形的线上的木偶一般，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他不愿意的一切发生……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他曾经是多么的在乎这个世界，多么想要保护眼前的一切。 曾经的心意和执着好像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体…… 他拼命的想要挣扎着，但是这个身体如同一个囚笼，将他的灵魂禁锢在里面。 无论他如何冲撞，都只是一个困兽而已。 顾彦看到自己的手慢慢的抬了起来，不是要打碎阵图，而是紧紧握住了阵图边缘，就要将阵图按到地上！他的双手被灼烧的滋滋作响，但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不惜一切也要将阵图放下去，已经蓄满了能量的阵图一旦重新归一，将会彻底打开通道。 不……这不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的一只膝盖弯起，另一只膝盖跪在地上，缓缓弯下腰，顶着巨大的压力，将阵图缓缓按下去…… 顾彦眼底泛起绝望…… 这一瞬间，外面的喊杀声似乎顿了一顿，接着一道耀眼的剑芒凌空而来！瞬间射穿了顾彦手中的阵图，阵图碎成了无数片，稀里哗啦落在地上！巨大的能量向四周波及开来，顾彦被强大的力量扫的横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顾彦怔了一怔，随即心中狂喜。 他不能动，但他视线所及，刚好看到秦曜赶了过来。 秦曜浴血而来，银白色的长剑提在手中，一步步走向顾彦的方向。 顾彦躺在地上，事实上，他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眼神如一汪死潭。所以他只能看着秦曜走过来，秦曜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好半晌……秦曜俯身下来，对顾彦伸出右手。 顾彦想笑一笑，然而笑不出来，他都这样做了，秦曜还不愿意对他出手吗？所以说……之前那些果然都是违心的话是吗？事实上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秦曜都待他一如既往。哪怕他做下这样不可饶恕的事。 只是现在靠近他，真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呢……现在的他，太危险了。 因为控制这具躯体的，已经不是他了。 顾彦抬手，握住了秦曜伸出的右手，紧紧的握住，然后用力一拽，就将秦曜拉到了他的跟前，咧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该死！” 第90章 心愿 “你该死。”顾彦话音一落，左手已然扣上了秦曜的咽喉！ 他十指如铁，用力收紧！ 顾彦十分清楚自己的力道，他用力的一握，别说是人的咽喉了，就是最坚硬的岩石都可以捏成粉末！ 顾彦的脸上面无表情。 但他的内心却全然不平静。 他又要杀死秦曜一次吗？那一次……他差点就杀死了秦曜，他很后悔。而现在，他又要这样做了吗？这一次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顾彦定定的看着秦曜，所以……反抗吧。 反抗我，杀了我，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不值得再为了我这样一个魔物而搭进自己的性命，你早就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现在的我，只是个身不由己的魔物罢了。 顾彦一瞬间想了许多，但是手上的动作才刚刚完成！ 重若千钧的一抓如同抓上铜墙铁壁，指尖震的发麻生疼，秦曜一把握住顾彦的手腕，几乎要将他手腕捏断，然后慢慢的……拉了下来。 秦曜看着顾彦，眼神一片死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彦心里笑了，他第一次这样庆幸自己不是秦曜的对手，他杀不了秦曜。 幸好，幸好他杀不了。 也就是秦曜，才能一次次在他的杀手下逃生吧，若是别的什么人，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自己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可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很感谢秦曜，让他可以像现在这样清醒的认识自己，而不是一直做为一个浑浑噩噩的魔物…… 他更愿意自己是一个人，只可惜已经不是了。 顾彦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请秦曜给他一个解脱。 他太天真了，他们两个都太天真了。 以为从痛苦中走出来就是解脱，以为忘记仇恨就是解脱……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从他入魔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他只是一个只懂得仇恨的魔物，而现在……他甚至连自己都掌控不了，连灵魂都在别人的禁锢之下，这样的存在，什么时候才是解脱？根本不可能解脱吧，除非死掉。 魔物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没有来生，所以如果这一次他死了，就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他了。 顾彦想到这点，竟觉得他挺幸运，这一次，他是可以真的死掉的。 至少不是无望的。 只可惜现在控制他身体的存在，显然不想继续激怒秦曜，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只是毫不反抗的任秦曜握住双手，一动不动。 顾彦有点遗憾，面对他一而再的不知悔改和痛下杀手，秦曜竟然还是不打算杀他。 一想到现在可能在控制他的东西，顾彦又有点担心，秦曜毕竟不知情呢，把这样的他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把这样一个时时刻刻欲置他于死地的危险魔物留在身边，简直是在玩火烧身。 只可惜，顾彦什么都说不了。 外面的厮杀进入白热化，几个人类修士的尸体飞落进来，张扬着利爪的魔物杀向秦曜！秦曜冷哼一声，一道金色绳状法宝飞出来将顾彦缠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就转身杀了出去。 一人一剑无可匹敌，银色飞剑所到之处杀魔物如割草芥！四分五裂的魔物尸体和人类尸体让这里看起来如同修罗场。渐渐剩余的魔物意识到不能和人类匹敌，连首领顾彦都已经被人类制服，都飞快的逃逸开来！ 秦曜没有去追，他转身回到顾彦身边，一掌切在他的脑后，将他打晕了过去。 ………………………… 顾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另一个地方。 这里他有点熟悉，稍微想了一想，便想了起来。这里是秦曜的庄园，那一次他在大街上晕倒后，就是被秦曜带到这里来的。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已经重新掌控了身体，但是依旧无法动弹。金色的绳子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他嗤的笑了一声，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杀掉不是省事多了。 以秦曜的心性和能力，原本可是更加无所顾忌的，却偏偏要蹉跎在他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魔物身上。 就因为上辈子自己救过他。 人类真是个愚蠢到令人感动的东西，只可惜现在的顾彦有点体会不到，他只是觉得很累，想要休息了。不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魔物，他都活的不轻松，不可谓不可悲。 所以……不想再努力了，不想再坚持了。 顾彦躺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没有试图挣扎什么的。那些无谓的事情，他不太想做了。 看着看着就有点发呆起来。 放空自己其实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只是他以前没有想过，作为人的时候，总是要想很多人，做很多事。身为魔物之后，每天想的是如何活下来，后来……又想着如何占领人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休息一下，他的两辈子，都太过忙碌。 其实何必呢，上辈子他就该死了，为了一点可笑的仇恨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他想通的太晚了，如果早一点想通，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顾彦脑仁隐隐作痛，他想起了很多事，但是依旧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变成魔物的。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已经铸成，就算想起当初为何选择这条路，又有什么意义，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过是更厌弃自己一些罢了。 房门响起‘咔嚓’一声响。 顾彦缓缓转过头，看向门那边。秦曜一身黑色的衣服，皮肤苍白，他面色漠然，走到顾彦跟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他看了顾彦好一会儿，才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往前又迈了一步。 “对不起。”秦曜说。 顾彦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疑惑毫不掩饰，秦曜在和他说对不起？为什么？他哪里对不起他了？难道不是他才应该说对不起吗？ 秦曜半跪在顾彦面前，眼神一点点凝聚在顾彦身上，声音依旧木木的，仿佛在背诵什么一般，“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打开通道。” “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的隐藏自己的心意，其实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没有嫌弃过你，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现在的你，以前的你，都是你。哪怕我还没有想起你的时候，就已经再次爱上你。” “我只是不希望你过的太痛苦，我认为现在这样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忘记了。” “我以为只要你想起来，就会做出对的决定，因为只有完整的你，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不希望等有朝一日，你会后悔。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宁可自己承担所有痛苦，都不愿意你后悔难过。” “我现在知道你的决定了……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只要是你的决定，无论是翻天覆地，还是与天下为敌，我都不在意。我都会帮你达成。” “这句话是真的。” “但是，对不起……我现在做不到了。” “因为没有任何事情，比你活着更重要。” 秦曜的手握了握，然后又松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肯定很生气，我说了这么多虚伪的话，最后却还是要违背你的心意。” “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顾彦眉头皱起来，这倒是真的不好办了，秦曜的决定确实违背了他的心意呢，而且看起来坚决且没有回旋余地。 倒不是阻止他打开通道这件事，而是无论如何都要他活着。秦曜要他活的话，还有谁能让他死？ 他活着不但自己不痛快，还是个极危险的不稳定因素，秦曜未免太不理智。 得想个办法改变秦曜的念头才是。 顾彦想了又想，不由得哑然，他都这样了秦曜还不肯杀他，他还有什么办法？他原本做的事情就已经过分到极点了，实在想不出更过分的事儿来了。 秦曜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还真是令人为难啊。 顾彦话都懒得说了。 好在秦曜暂时把他看的严严的，并不打算放他出去为祸人间的样子，他还有时间慢慢想。 时间长了，总会烦的吧。 若说以前还有点盼望，现在这种无望的日子，恐怕对秦曜而言更难熬呢。 顾彦露出一个冷笑，准备来个厌恶度每日一刷，“呵呵，你也知道自己虚伪的很啊，我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准备让我活了，你什么时候去死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痛。但是顾彦忍了过去，他这么多痛苦都能忍了，何况只是这么一点呢？ 秦曜的脸色似乎越发白了，他怔了片刻，低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顾彦别过眼，剩下的话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原本他还可以说更多更恶毒的言语，但是舌头有点打结，嘴巴张不开。他真是挺自私的，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就为了自己痛快，就可以这样伤害别人。 但是其实……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一直互相折磨下去，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彼此解脱呢。 顾彦眼中忽然亮了一亮，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秦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能活下去，如果他尝试好好的和秦曜说话，好好的告诉他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秦曜会不会成全他呢？ 他做过很多罪大恶极的事情，却唯独没有试过恳求。 他真心的愿望，秦曜也许是愿意为他达成的吧？ 也许，这个请求对秦曜而言很残忍。但是现在的顾彦，却无法抑制自己这种冲动。 “秦曜，我有话要和你说。”顾彦重新回过头，认真的看着秦曜。 秦曜眼中神采闪了一闪，又消失，他静静的看着顾彦。 顾彦顿了一顿，张开嘴，就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而忽然失去控制感再次降临！一瞬间顾彦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木然的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也爱你。” 第91章 爱恨 秦曜霍然抬眼看着顾彦，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惊喜、惶恐、疑惑等等情绪杂糅在一起，双眸复杂如一汪深潭。他显然是高兴的，又不敢表现出来，唯恐大声的说话，稍微的动作，就会让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最后发现只是一场幻觉。 他不希望是幻觉，哪怕这只是另一场骗局，他也心甘情愿。 “我怎么可能会爱一个人类呢？我之前一直不肯承认这一点。”顾彦缓缓开口，“能影响我的人类，就应该去死。为什么你总是死不了，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来扰乱我的心。”顾彦深深看着秦曜，声音冷淡。 顾彦阻止不了自己的行为，索性放弃了反抗，倒要看看自己到底会说出些什么话来。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说，看来控制他的存在十分清楚秦曜的软肋在哪里。 这很不好。 因为他看到了秦曜眼里的动容。 但这还没有结束。 “虽然在人间你比我更强，但如果我真的要杀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甚至……有很多机会。”顾彦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可是我却没有下手。我身为一个魔物，竟然不忍心对一个人类下手。” “你总说你爱我，但是在我看来，输的彻底的那个人，是我才对。”顾彦冷冷道：“如果我早些杀了你，或者在那个时候就彻底杀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也许我现在早就成功了。” 秦曜的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顾彦挑起唇角，笑的没有温度，“你一直用所谓爱的名义束缚我，现在你知道我的决定了，却还是要阻止我。哪怕你知道这样我不会开心，你也执意如此，所以你真是很自私，而我——竟然会对这样一个自私的人类动心，所以输的也算是活该吧。” “不是的……”秦曜喉结微微耸动，眼神浮现出哀求的神色。 “不要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不要说什么都是为了我。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很清楚，我是一个魔物，打开通道是我绝对无法放弃的事情，你阻止我，我不会开心。”顾彦冷笑，“被你关起来，在人类社会苟延残喘，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以前也许生不如死过，那不是你的错，但是现在我生不如死，却是你的错。”顾彦声声如利刃，言语刻薄毫不留情！ 从最后那句话说出来后，顾彦就拼命的想要停止，但是毫无作用。 不，这不是他想要说的话，他没有怪过秦曜，他怎么会怪秦曜呢？在知道一切缘由和始终的人里，也只有秦曜从来没有改变过对他的心意。也许秦曜也曾错误过，但从上一世开始，他对他的心意就毋庸置疑。 现在这些并不是秦曜的错。 他落得这样的境地，不曾怪过任何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那个该死的存在，不但控制他的身体，还要这样愚弄他的感情，伤害他在乎的人。 何其残忍。 顾彦觉得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可是他的表面却丝毫看不出来。 这就是魔主对他的惩罚吧，惩罚他的背叛。 其实从他刚被控制开始，大约就想到了这个理由，除了魔主，他想不出还有任何其他存在可以这样控制他，要知道他可是高阶魔物，即使在魔界，也是食物链最顶层的存在。但如论他强大与否，高阶亦或者是低阶魔物，所有的魔物……在魔主眼中什么都不是，想控制就控制。 他以前不明白这一点，没有人知道魔主到底是什么，在他们这些愚昧的魔物眼里，也许魔主只是一个最强大的魔物罢了，但实际上不是，魔主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祂存在于每一个魔物的心里。是恶的化身。 他们——全都是恶的傀儡而已。 堕落，同时意味着放弃自己。 顾彦很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以至于他要面临现在的境地，将彼此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既然放不下曾经的坚持，为什么要图一时之快而放弃呢？ 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 秦曜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他双手握紧成拳，一言不发。 “人类有句话，叫做没有爱，哪来的恨。”顾彦缓缓道，斜斜看着秦曜，声音凉薄，“我想我现在知道什么是恨了。” 秦曜终于后退了一步。 从天堂跌落地狱，大抵也就是如此吧。 终于，秦曜匆忙走了出去，他走的很急，背影显得有些萧索，脚步失去了一贯的沉稳。 顾彦看着秦曜离开的背影，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还没有结束，在达到目的之前，魔主是不可能放弃他这枚棋子的。 顾彦闭上眼睛，试图在心底说话，但是根本没有回应。 操纵他的存在似乎根本没有要和他沟通的意思，大概在魔主看来，他实在是微不足道。若不是现在还有些用，恐怕早就抹杀了他吧。 …… 自从那天秦曜被顾彦逼走，就再没有过来。 这座别墅似乎除了秦曜就没有别人，秦曜不来，顾彦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也不需要吃喝，所以不需要有人照料。秦曜不在的时候，身体倒没有被掌控着，但因为因为被绳子捆着，他连床都下不了，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天天躺在那里，又不能没心没肺的入睡，整日便只能胡思乱想。 这一想，又想起不少以前的事。 好像自从他想通一切，作出决定之后，之前脑海中的隔阂就渐渐消失了。 许多记忆不再似是而非，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 一眨眼，一千多年了，当年自己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几乎付出了一切。现在却变成一个魔物来破坏这个他曾经珍视至极的世界，真是造化弄人。 他还想起了很多关于秦曜的事，想起自己当初随手捡回来的少年。 再见的时候，已经长成现在这般模样了，竟有种欣慰的感觉。 想起前些天自己说的话，顾彦眼神黯然，他……竟然对秦曜说出那样的话，除了难过，还有说不出来的窘迫，仿佛心里隐藏的什么被戳破了一般。 他爱秦曜吗？ 对于上辈子的他来说，秦曜只是他的少年，他保护他关心他教导他，但也享受了秦曜的陪伴和仰慕，他们相处的亦师亦友，没有什么关系，但却又比任何关系都更亲密。 说起来，当初秦曜一定要叫他师父，他开始并不同意，因为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完全尽到师父的责任。 但是秦曜很坚持，秦曜还说，只会叫他一个人师父。 顾彦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但是转瞬即逝。 他们也曾有过美好的相处时光的，但也只是几年吧……后来魔物作乱，他怕自己无法保护秦曜，就将他送入仙门。 谁知那便是永别。 后来，他就死了，他死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意外，皇帝对他的不满日渐明显。 他不太在乎，反正，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没有用处的他，活着不再被人需要，不再被人欢迎，是京城令人恐惧厌恶的怪物，是挡了别人路的绊脚石，是父母眼中的负担。 所以死了也无所谓的。 他死的时候只有一些歉意，他不想连累任何人，却还是连累了父母族人。 还有一点遗憾，到死都没能见到秦曜一面，秦曜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在山上过的好不好。 顾彦眨了眨眼睛，他好像终于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但是又陷入了另一个迷雾中。 他没有想到，秦曜对他抱着这样的感情，这种深且沉重的感情。 以前的秦曜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在他的眼中，秦曜只是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千年后再见的时候……他确实变强了，长大了，这份感情终于露出端倪。 顾彦有些无措，又有些窃喜，因为无论是怎样的秦曜，最在乎的还是他。 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开始慌乱与自己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曜对他而言也变的不一样呢？虽然一开始就很重要，但那时候不是这样的吧？ 他的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也不希望改变。 他的少年，原来是这样的喜欢他，他也不觉得厌恶。 这是不是一种喜欢呢？ 他一直知道，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秦曜对他而言，都是独一无二且不同的。但他从未往‘爱’这个字眼想过，直到他被迫说出那些话来。 那些话并不是出自他的意愿，其中大部分也都是假的。 但其中的某些感情，好像是在逼迫他去承认，让他无法再逃避，必须去面对。 去面对，他可能也是爱着秦曜的事实。 那种感情，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渐渐的变质，在秦曜的坚持下，如他所愿的变成另一种东西。 植入他的心中。 只是对于他来说，人生中总是有着那么多的遗憾。 比如这一次，他恐怕又要对不住秦曜了。他之前始终不敢太过沉迷于秦曜给于的感情，因为他恐惧自己的内心，不敢沉沦。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依然无法给于回应。因为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秦曜，该消失的是他，而不是这个美丽的世界。 结果已经注定，何必要说出来，徒增伤感呢。还不如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他总是存在的那么多余呢……顾彦低低的笑了，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但是再一次接受事实，连他都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对于这个脚步声，顾彦很熟悉，那是秦曜来了。 他终于又敢来了啊，真是个不记疼的孩子，自从认出他以后，每次都碰的鲜血淋漓，却还是不懂得放弃。 顾彦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又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了，魔主是不会允许他毁掉一切的，既然已经图穷匕见，绝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具身体待会又要做些什么。 秦曜真是不该来的。 “对不起，这几天没能来陪你。”秦曜来到顾彦跟前，柔声道。 顾彦发现自己果然又不能说话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秦曜，心里其实是意外的，还以为秦曜这几天是被打击走了，难道竟不是吗？而是有事去了？ “我知道你对我很多不满，不过这也是应该，毕竟是我不对在先。”秦曜说，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抱歉，这几天让你闷在这里，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伸手一挥，顾彦身上的金色绳索瞬间就松开了，缩小了落入秦曜的手中。 秦曜收起绳子，伸手扶起顾彦，说：“我不会再绑着你了。” 顾彦心底诧异，但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难道秦曜在他的刺激之下，真的决定放他出去了？顾彦不由得心底一沉，他若是真的恢复自由，恐怕魔主会第一时间控制他的身体，再次试图打开通道吧。这时候放他离开，可不是明智的决定。但是他的这些话又没有办法说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秦曜的语气似乎很轻松，但是他略微僵硬的动作，透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顾彦终于走出了这栋别墅，外面天气果然不错。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安静的和秦曜走着。好像两个人真是在散步一样，秦曜有些沉默，但还是时不时的和他说两句话，哪怕没有什么话说，也都找话说。 这情况实在尴尬极了，顾彦心中叹气，那些话连他听着都觉得过分，何况是秦曜呢？ 魔主不愧是最善于玩弄人心的，明知道秦曜最害怕最在乎的时候，就偏偏往那上面捅刀子，这样秦曜还怎么敢继续和他做对？怎么敢继续伤害他？ 两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样踱步着，秦曜的庄园确实很大，这么半天了还没走完。 但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两个大男人，就算是用正常人的步子慢慢走，这会儿也到头了。顾彦看着前方的大门，微微有些紧张起来，秦曜会带他走出去吗？真的就这样放他走了？ 即将走到铁门的时候，秦曜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局促的笑了一下，“我们往回走吧，那边还没去转转。” 顾彦定定的看着秦曜，然后他果然听到自己开口了，“为什么不出去呢？我想出去看看。” 秦曜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顾彦脸色一冷，甩开秦曜的手就径自往外面走，秦曜阻拦不及，就看到顾彦伸手去推铁门。顾彦的手碰到铁门的瞬间，如同猛地被电触了一般！铁门上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随即消失无踪，又变成普通铁门的样子。 顾彦沉目环视四周，一眼望不到边的栏杆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他知道，他走不出这里。 他终于知道秦曜这些天在忙什么了，他真是煞费苦心啊，弄了这么大的一座阵法，就为了困住他。 顾彦心底哈哈大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高兴的是秦曜不打算放他走，失落的是自己要成为笼中雀了呢，不过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法计较那么多。 这已经变成了魔主和秦曜的较量。 顾彦能感到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似乎隐隐感受到某种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愤怒，然后他感到自己缓缓回过头，又听到自己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根本逃不出你的手心。” “我……”秦曜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顾彦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煞费苦心，不就是想要我吗？何必作出一副大义凛然又体贴温柔的样子，累不累啊。其实你直接说的话，我又不一定会拒绝，虽然我不太喜欢人类冒犯我，但如果是你的话，也没有什么嘛，这世界强者为尊，你比我强，那么为你破例一下又如何。虽然我恨你阻止我囚禁我，但是欢爱这种事，我作为一个终于自己欲望的魔物，并不讨厌呢。而且魔物只会服从比自己强的存在，如果你不是人类，而是我的同类，也许你早就收服我了。” “你说什么——”秦曜震惊的抬眼。 “我是说，你太虚伪了。根本没必要。”顾彦讥诮一笑，忽然上前吻住了秦曜的唇。 他感到秦曜陡然僵硬的身体，震惊使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顾彦的行为。顾彦根本不在乎，更加用力的吻他，并且试图撬开秦曜的牙关，热烈且缠绵。 秦曜的僵硬只有一瞬，然后他猛地推开了顾彦，声音急促且低沉，“我不是要你这样。”他的眼神分明染上了欲动的颜色，却克制住了自己。 “原来你不想要吗？”顾彦舌尖轻轻舔过唇瓣，眼角眉梢上扬，意味深长的笑。 秦曜沉沉看着他，紧绷着脸。 顾彦走上前，手抚上秦曜的肩膀，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的胸前，侧首看着秦曜，“可是我想要啊，被你关在这里多无聊啊，不找点乐子，岂不是要闷死了，不能反抗就要学会承受，让自己舒服一点嘛。你这样憋着何必呢？反正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魔物……”顾彦仰头，凑到秦曜耳边，声音悠远低沉，“根本不必把我当做人来看待啊，那样可不会让我开心啊。既然都决定关我到底了，那不如干脆让我开心一点，又没有让你放我出去……难道连这你也要拒绝我吗？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想要的？” “这是你的心里话？”秦曜看着顾彦，眼眸中荒凉的神色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睛。 顾彦没有回答，再次吻了上去。 第92章 倾覆 这一次秦曜没有推开顾彦。 他眼中闪过决绝的颜色，缓慢而坚定的伸出手，抱住了顾彦。这个吻两个人都用尽了力气，在顾彦的迎合之下，不再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是两个人的激情缠绵。 “你不要后悔。”秦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低喘，深沉的眼底却是孤注一掷的灰暗。 “别开玩笑了……”顾彦嗤笑一声，“这谈得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秦曜眼中最后的一丝理智的弦崩断，低头凶狠的啃上了顾彦的唇，阻挡了顾彦接下来可能出口的话，如山如海的情绪铺天盖地般的倾覆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秦曜抱着顾彦回到房间，将他重重的扔到床上，高大的身躯覆盖下来。 顾彦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不说话的时候，没有那么戳心的可恶，比起平时更加诱人。 秦曜深深的凝视顾彦的双眼。 这就是他思念了一千年的人，求而不得的人，这一刻在他的面前为他敞开身体，欢迎他的进入。他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反正……这就是现在的顾彦。 就是这样的。 既然决定要一生一世纠缠到死，他还害怕什么呢？ 反正，他也是不会松开手的。 在秦曜进入的那瞬间，顾彦忽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那股莫名的力量悄无声息的褪去。 他只怔了一瞬间，便努力放松自己，让自己接纳了秦曜。 大约是料准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忍心拒绝秦曜，再次伤害秦曜，所以才干脆放任了他吧。顾彦闷哼一声，还真是很难受呢，未经人事的身体将痛楚清晰的传入他的脑海。 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躺在一个男人身下。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但他也没推开，哪怕只是被动的承受着。 大约是不想伤眼前这个人更深罢了。 顾彦的眼神渐渐迷离。 痛楚一点点散去，最后变成快感，将他彻底淹没。 朦胧之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忽远忽近的传入他的耳朵。 那是一道深沉的低喃：师父，师父…… 顾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得益于魔物强大的恢复能力，身体倒没有多少不适，而且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他只要闭上眼睛，昨夜的疯狂就会一丝不差的重新浮现他的脑海。 一开始他只是被动的承受，但后来……顾彦伸手浅浅掩住眼，简直不敢相信昨晚的那个人是他，那时候，他可是没有被控制的…… 真是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外面响起秦曜的脚步声，顾彦的脸色变了又变。 虽然一直都知道秦曜的心思，但是以前顾彦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以面对过，毕竟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人类的喜欢而已，并没有那么难以承受，甚至他们连关系都未曾确定过。喜欢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但是现在……他还怎么告诉自己平静面对？他竟然被一个人类，被一个他曾经一手带大的孩子给上了。 他简直是疯了才会没有反抗。 一时心软的后果简直不愿意再回想。 顾彦使劲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窘迫和复杂的情绪都掩去，双眸平静深邃，再看不出什么来。 顾彦扶着床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曜。 秦曜对上顾彦的眼，脚步不由得一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他在那站了一会儿，只是死死盯着顾彦，片刻后，似乎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你醒了。” “恩。”顾彦淡淡的应了一声，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秦曜。 “你……你想吃点什么吗？”秦曜顿了顿，缓缓问道，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食物都已经不是必须了，秦曜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了。 何其尴尬，顾彦叹了一口气。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秦曜，秦曜其实一直都极为克制，昨天若不是他主动，他们也不会……与其纠结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还不如趁着自己现在没有被控制，赶紧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说不定下一刻又会身不由己。 顾彦摇了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秦曜认真的看着顾彦。 “我认为你应该杀了我。”顾彦表情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就是一个魔主的傀儡，想要彻底消灭风险，就不能放过人间的任何一只魔物，包括他。 秦曜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他死死看着顾彦，不动一动，整个人的气息都瞬间冰冷下来。 好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拉顾彦，声音带着低低的哀求，“你不要这样……”然而手还没有抓到，就被顾彦躲开了，剩下的话也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他的手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收紧，几乎把掌心攥出血来。 顾彦刚才本能的就躲开了，他一看到秦曜的动作，就想到昨晚，浑身都不自然极了，仿佛只要被秦曜碰触到，就会想起那一夜的肌肤相亲，忍不住浑身战栗，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然而此刻看到秦曜的表现，明白他大约是误解了，不由得表情一僵，但是……难不成要他去和秦曜解释，解释自己并不是厌恶他才躲的？ 顾彦说不出来。 他决定当做没看到，继续说正事。 “我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一直关着我，永远不要放我出去。”顾彦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秦曜露出一个惨笑。 顾彦眉头皱起来，看来不说出真相秦曜是不会相信他的话了，只以为他是在说气话，他叹了一口气，决定说出真相，“我会——”被魔主附身。顾彦张了张嘴，后面四个字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来。 他陡然一阵惶恐，自己又要被控制了吗？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还能动，并没有被控制。那么……就是被下了禁制了，魔主不会允许他把真相说出来。 顾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没有想到，果然是最近情绪波动太多，连智商都下线了么。 “我最近，可能表现的不大对劲……”顾彦慢慢的斟酌言辞，一点点的开口，发现这句话并没有被阻止，于是继续说，“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因为我已经坏到无药可救了。” “千万，千万，不要相信我。”顾彦说，“你能答应我吗？” 秦曜看着他，惨笑一点点扩大，眼神渐渐变的阴鸷起来，眼中墨色翻滚，“师父，你是在惩罚我吗？” 顾彦一噎，他说了这么多，秦曜显然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你一次次给我一点希望，又一次次无情的掐灭，让我堕入深渊，看我绝望痛苦的样子，你很开心是吗？”秦曜定定看着顾彦，笑：“回答我，你玩儿的开心吗？” 顾彦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该怎么说，玩弄人心的是魔主不是他？ “昨晚那个人不是你吗？”秦曜陡然靠近过来，冰冷的双眼注视着顾彦，“昨晚还在我的身下辗转承欢，今天就可以冷酷无情让我杀了你，我对你做那种事，那么让你生不如死吗？” 顾彦的脸色终于变了。 秦曜一把擒住顾彦的双手，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将他的双手按在头顶，重重的按在床上，英俊冷冽的面容凑到顾彦的耳边，声音戏谑，“你昨天不是还很喜欢我的？今天就厌恶我到恨不得去死，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顾彦心底一颤，他竟无法反驳，眼中窘迫的神色再也掩藏不住，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顾彦冷静的外壳一点点崩裂，声音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慌乱，“我没有厌恶你，昨天……我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秦曜挑眉一笑，“你原来还会不忍心？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呢。既然不忍心……现在怎么又忍心了，要我杀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就是你的不忍心？” “那是因为我很危险，你不懂……”顾彦闷哼一声，秦曜忽然咬在他的脖子处。 秦曜这一口咬的有些重，血都出来了，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你继续说，我听着在。” “你——放开我。”顾彦咬牙。 他算是知道了，就因为自己做完的一时心软，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境地。 “师父，你又在说废话了。”秦曜的低笑从喉咙里溢出来，一边说一边舔弄顾彦的脖子。顾彦忍不住一阵战栗，昨夜的触感再次清晰的浮现出来，他的身体还牢牢记着秦曜给他的一切，那样深刻。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放开你的。”秦曜眼中闪着冷酷的光芒。笑，“而且，刚刚你还说让我不要相信你的任何话，所以也许你只是口是心非，其实不想要我放开呢。” 顾彦气结，他瞪着秦曜。现在无论他说什么，秦曜大概都听不进去了。 这就是魔主的打算吧，真不愧是是万恶之源，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轻轻松松就把他推入这样的境地。但是顾彦更痛恨自己，是他做的不够好，有时候无情一点才是对秦曜好。 因为什么都给不了，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给。 顾彦叹了一口气，敛去眼中的情绪，现在他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秦曜应该冷静一下。 “我想一个人静会儿。”顾彦冷冷道，“反正我们的日子还长，你要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总不至于连这么点空间都不给我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秦曜的动作一顿，忽然一笑，“你竟然也会说好听的话了。” 顾彦一愣，有点不明白秦曜的脑回路了。 “我们的日子确实还很长。”秦曜笑了，松开了顾彦，“你一个人休息吧。” “……” 顾彦看着秦曜离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日子很长……只是一句随便糊弄的话，怎么就忽然搞定了发狂边缘的秦曜了……？ …… 顾彦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秦曜，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办法来。他不能说出被魔主附身控制的真相，一旦有相关的念头或行动，都会短暂的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而不说出真相，秦曜是不可能相信他的，而且顾彦心中忧虑更甚……就算知道真相，秦曜估计还是不会杀他的。 顾彦简直头痛欲裂，至少该想个办法让秦曜提高警惕吧，否则哪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魔主可不会和他一样手下留情，只要有丝毫机会，都不可能会放过秦曜的。顾彦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魔主附体并不能将他原本的能力带过来，只是利用魔物本身的力量，而他，打不过秦曜。 只要秦曜始终提高警惕，就算被附身了，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顾彦也就安静了一天，晚上秦曜又过来了。 他就像一个食髓知味的野兽，不由分说的把顾彦按在床上就开始，顾彦这回吸取教训，拼命的反抗了，但是却没有用。因为他说什么秦曜都不信……只当他欲拒还迎，玩弄什么把戏。 一个人反复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顾彦真心后悔不已，因为他发现自己快要连床都下不了了。 秦曜每天早上离开，晚上过来，总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饶是他身为一个魔物，有着超强的恢复能力，也几乎没有办法缓过劲来。 到后来顾彦知道拒绝没有用，也就懒得拒绝了，干脆任由秦曜作为。 这样一眨眼就过了十几天。 这些天他也尝试过旧事重提，但是只要一说那些话，秦曜就立刻翻脸，然后更用力的折腾他。 顾彦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直接和秦曜说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么只有换个相处方式，也许还有点希望。 这样和秦曜硬抗下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所以这天晚上秦曜过来的时候，顾彦破天荒的对他笑了一下，迎合了秦曜的行动。 虽然只是一点点的迎合，也足以让秦曜更加疯狂。顾彦承受了一夜，只觉得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原来秦曜之前还没尽全力？顾彦简直脸色发白…… 一直等到秦曜完事，他才强撑着疲惫的双眼，一把搂住秦曜的腰，沙哑着道：“我有话和你说。” 顾彦一开口，秦曜浑身的气息都凝固了起来，他冷冷盯着顾彦。 顾彦知道秦曜又要生气了，不过这次他不打算火上浇油，说什么应该杀了他的话，顾彦赶紧开口，“我最后拍的那部电影要上映了吧，我想去看看。” 这里电视报纸俱全，就是没有手机电脑，顾彦偶尔看到了新闻，才知道之前那部历史电影已经完成后期剪辑，并且准备上映了。 顾彦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把这个拿出来说。 但这借口委实太虚伪……顾彦紧张的看着秦曜，心里忐忑不已。 第93章 愿望 秦曜定定的看着顾彦，半晌笑了，“好。” 顾彦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对着秦曜真是有点发怵，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把秦曜的‘愤怒’，这真是个让人懊恼的事情，自己竟然拿秦曜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两个人的身材差不多，秦曜的衣服顾彦基本都能穿，因此哪怕他原本的衣服都坏掉了，也不至于面临没有衣服穿的窘况。 秦曜的衣服清一色的黑色为主，顾彦穿上，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情侣装。 秦曜一个电话，就预订好了电影首映场的位子，然后就准备带着顾彦出去。 晚上，顾彦站在大门口，神情有点复杂。 一切竟然如此顺利，秦曜就要这样带他出去了，竟然是一点都不害怕他会逃走么？ 顾彦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出去，对于他来说，出不出去是无所谓的，想逃走的那人也不是他。他的初衷只是想改善一下和秦曜的关系，毕竟整天被关在这里，面对喜怒无常的秦曜实在是对身心的莫大压力。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 顾彦如今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出门是很容易遭到围观的，因此带上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这才和秦曜一起出门。 能参加首映场的，除了大部分的媒体，再就是一些圈内人，真正的观众反而不多。 电影一杀青顾彦就离开了剧组，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再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会儿才发觉，电影的宣传居然声势浩大，还未上映基本上就全国知名了。顾彦没有办法上网络，也不知道观众舆论是怎么样的。 他只是有点意外。 说实话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他是抱着应付的心态的，毕竟当时只是出于和秦曜的一场交易。他没有当回事，他也不认为秦曜是真的打算拍电影，毕竟是那样仓促。所以就算是无疾而终他也不意外，或者说，那才是正常的。 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秦曜还是一板一眼的在背后推出了这部电影。 一切都显得十分用心，没有丝毫敷衍和怠慢。 他是真的打算拍电影的？ 顾彦心中迷惑。 两人走到最前面坐下，一路上秦曜始终紧紧攥着顾彦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顾彦心情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他并不愿意时刻和秦曜保持这样亲密的形态，实在是颇为不自在，他堂堂高阶魔物……不，哪怕只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还算欣慰，这说明秦曜对他一点都不放心，哪怕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肌肤相亲，哪怕在最激情的时刻，秦曜都没有放弃对他的戒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和他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危险魔物一起，没有足够的戒心早死了无数回了。顾彦心里清楚，秦曜想要的是和他相守，而不是做他的爪下亡魂。 戒心，也是被逼出来的。 如果连这么一点觉悟都没有，秦曜还怎么站在他的身边呢？ 顾彦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坐下来专心看电影。 这部电影对于他来说，也是有一些特殊意义的，好歹也是他亲自演绎自己上辈子的事，看起来颇有点微妙的感觉。 电影的时间是两个小时，短短两个小时，显然讲不了太多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余导确实是个天才，哪怕是这样的条件之下，也给出了一部让人惊艳的作品。 顾彦一开始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看的，到后来就看的很投入了，直到片尾字幕出来，顾彦才恍然电影已经结束了。是了，他死了之后这部电影就结束了，他眼中浮现一片茫然。 这部电影的他，和他认为自己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显得悲壮又可敬可叹，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好，但依然让人敬佩。在坐的观众纷纷鼓掌不停，甚至有女星悄悄的抹眼泪。 毫无疑问，这是一出英雄末路的史诗。 顾彦眼中的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出身高贵的他从小连普通家庭的温情都没有体会过，他什么都会，却什么都得不到，唯一值得称道的，大约就是那么一股执着了，他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对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人，至于结果，那并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伟大。 而这部电影里的他，悲壮又伟大，就好像是个陌生人。 这是他吗？ 他当时就是这样演的吗？ 顾彦感受右手一紧，秦曜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这就是你。” 顾彦沉默片刻，勉强一笑，“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有意思，没想到男人之间也可以这样。” 秦曜缓缓摇头，“没有所谓的美化，这就是你，这就是所有人眼中的你。这部电影是忠于事实的，我要所有人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不要让真相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不要让小人的言论抹黑你的功绩。你不必为别人的愚昧和自私买单，你做的足够好了，值得所有人的认可。” “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那些有眼无珠的人，是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是那些忘恩负义的人。” “而这些事实，应当被所有人知道。” 顾彦怔怔的看着秦曜，眼神动容。心中最后的迷雾拨开，这就是秦曜一定要他拍这部电影的目的？不是为了唤回所谓的记忆，不是为了找回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只是为了给他正名。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记得过去，秦曜都认为他是这样好的。 顾彦侧过头，不想让秦曜看到自己的失态。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强大且无坚不摧的，无论遇到怎样的诋毁和困难，哪怕死了，都不可能令他低头服输的。这一刻，却觉得自己软弱的可怕。就好像有人剥开了他层层坚硬的外壳，碰触到他最柔软的内心。让他毫无防备抵抗之力。 同时让他知道，他不必一个人扛起一切。 已经有人可以陪伴在他的身边，互相扶持，互相依靠。 “我们该回去了。”顾彦声音沙哑，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有所异样，却做的不够好，于是根本不敢看秦曜。他并不擅长将脆弱展示出来。 好在秦曜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又或者发现了装作没有发现。 他重新抓起顾彦的手，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紧紧的，带着他往回走。 顾彦稍微落后半步，他看着秦曜坚毅的背影，眼神一阵恍惚。 如果是秦曜的话，是不是，可以真的帮帮他呢…… 他内心深处，连想都不敢想的，埋藏的最深最深的愿望，是什么呢……顾彦抿了抿嘴唇，那太荒谬了不是么？但是这个念头一旦起了，就再也压抑不住。 无论如何，都不该继续这样下去吧，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埋伏在秦曜身边，随时随地都可能身不由己，渴望鲜血和人类，食欲成为本能。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解脱，想要摆脱这一切，可是他又死不了，秦曜更不可能动手杀他。 顾彦忽然停住脚步，他反手用力的回握秦曜的手，紧紧抓住那厚实温暖的手掌……似乎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勇气，说出下面的话。 “我想变回人。” 第94章 死生 这是顾彦第一次开口请求秦曜，第一次直接说出自己的愿望。 或者……说是奢望更合适。 尽管这是个极为强人所难的要求。 这世上有无数人堕落成魔，却再也没有魔物能重新变回人。魔物是不完整的东西，只是种由恶念和欲望组成的肮脏的混合体，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样的魔物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顾彦一说完，都觉得自己荒谬且可笑……但是刚才一时冲动，竟然就这样说出口了。 如果把死这个选项排除在外，这大约是他唯一的选择了，但是和这个一比，死亡何止简单无数倍。 顾彦倏地的住口，眼底浮现一层淡淡的灰暗。 变成人啊…… 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的呢？曾经一闪而逝，他不敢细想。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说出来。 秦曜回过头，眼中陡然迸射出剧烈的光芒，如同石子砸入湖面荡起丝丝波澜，又片刻重新恢复平静。 他紧绷着脸，下颔弧度冷硬，锐利目光直直盯着顾彦。 顾彦被秦曜的眼光看的头皮发麻，眼中局促的神色闪过，干咳一声：“不行就算了，不必勉强。” 他的要求确实太唐突了，只顾着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想过秦曜是否会为难。 他也并不想秦曜为难，反正对于他来说，这个念头也就是转瞬即逝的奢望而已，所谓奢望，就是并不打算实现的东西。 实现了是惊喜，不能实现也不必难过失望。 顾彦笑了笑，“是不是该回去了？” 秦曜缓慢的，点了点头。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天色黑压压的暗沉着，看不到星芒和月亮。 顾彦站在熟悉的房间，微微窘迫起来，面前的大床提醒着他每天夜里两人的荒唐，还有那些几乎深深刻入他骨子里的触感。 一开始他只是想转移一下秦曜的注意力，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这种逃避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迟早还是要回到这里的。 好半晌，顾彦哂然一笑，他真是越来越放不开了。 反正自己是要死的，有一天没一天的，如果这个身体能取悦秦曜，那么就如他所愿又怎样呢……反正他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回报秦曜了。 这样的他，注定无法回应秦曜的感情。 想到这里，顾彦的表情复又轻松下来。 况且也不是完全没有享受到不是么？过了心里那关，感觉其实还不错。 “你要在这里休息吗？”顾彦对着秦曜微微一笑，这句话问的稍微有点多余，这些天秦曜每晚都留在这里，但顾彦还是问了一句。这也是顾彦第一次这样问他。 想起秦曜为他做的一切，顾彦不由得心里柔软，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委实不想再为难眼前的这个人。 秦曜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你真的想要变回人吗？” 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看入顾彦的心里。 顾彦顿了一下，失声一笑，看来秦曜不太相信他的话呢，也是，他实在没有什么信誉度可言。但这个念头，却是真真切切的。 “是的。”顾彦说。 秦曜眼神动了动，似乎作出了什么抉择，他说：“你和我来。” 顾彦不明所以，跟在秦曜的身后走出去。 庄园中心有座湖泊，顾彦散步的时候来过几次，却不知秦曜深夜带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他也不问，只是看秦曜动作。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座湖泊下竟然还有一个地宫！因为被很高明的阵法覆盖，所以他之前竟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地宫里寒气逼人，十分空旷，只有一座冰棺。 顾彦远远的看着，眼前微微一阵恍惚，心脏跳的飞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秦曜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缓慢而坚定的走过去，双手扶在冰棺之上，轻轻将棺盖推开。 顾彦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步，他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熟悉是因为这就是曾经的他，陌生是过了这么多年，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已经快要记不住自己曾经的模样了。 此时没有言语能形容他心中的惊骇。 他的身体，竟然还在！ 顾彦双手捏住冰棺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颤抖着嘴唇，眼神死死盯着前面。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顾彦似乎突然地想到了什么，伸手就去拉冰棺中尸体的衣服，衣领堪堪往下扯了一点，就露出了那具身体的脖颈，脖颈上一道深深的黑紫色痕迹，隐约还有拼凑的痕迹……顾彦看着那道痕迹，眼眸似乎被刺痛了，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他没有看其他的地方，因为没有必要了，这确实是他的身体。 而不是什么别的，相似的人。 这具破碎的被镇压被厌弃的身体……被人一点点的找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拼凑起来，珍而重之的搁置在这里，几百上千年。 顾彦咬住嘴唇，很用力。 他不是个喜欢动容的人，但这一刻的冲击让他无法继续保持平静。 这是他啊……这才是真正的他。 顾彦缓缓转头看向秦曜，秦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垂着眼，眼睫下两道浅浅的阴影，将他的眼神遮挡的朦朦胧胧，如同隔了一层迷雾。 这么些年，他就是这样在等待着他吗？ 这样的，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吗？ 顾彦张了张嘴，发出涩然的声音，“你……”他说了一个字，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甘堕落了，却还有人默默的在等他。 时时刻刻等待着，向他伸出手。 “谢谢你。”顾彦闭上眼睛又睁开，唇边荡开一丝笑意，他该高兴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呢。 他现在，真的很高兴。 秦曜直直的站在那儿，他顿了一下，终于开口：“你还记得当时炸裂的玉佩，还有那道没入你身体的白光吗？” 顾彦点点头，“记得。” “那道玉佩是我用万年玉髓打造而成，一直放在你的身上，并借助阵法蕴养你的残魂，当时残魂受到你的吸引，主动护主回归了你。严格说，你现在的魂魄应当是完整的。”秦曜沉声说。 “这很重要，因为只有完整的魂魄才有重回身体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因为你的魂魄千年来一直受魔气的浸染，已经和魔气融为一体，若要回归为人，就不能带有一丝一毫的魔气。这个分离的过程是十分痛苦的……就算，就算你能完成这一步，你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成功容纳你现在的魂魄，所以……我并没有把握。” 秦曜终于转过头，深深的看着顾彦，“成功了，你变回你自己，失败了，就是魂飞魄散。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但又似乎压抑着某种颤抖。 这对于顾彦而言这是个抉择，对于秦曜而言，又何尝不是。 “不必再考虑了。”顾彦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只要有一丝一毫希望，他都不想放弃。也不会有任何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秦曜沉默了几秒钟，“其实你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顾彦闻言笑了，这笑意从眼底里溢出来。 “阿曜……”顾彦的记忆里，自己曾是这样喊秦曜的，他觉得这个称呼十分亲切，更能体现他现在的心情。顾彦笑着，“如果我能变回人，我就能更好的陪着你了。” 他可以和秦曜一起，认真的好好看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负担，没有那么多的责任，为自己而活。 他想要这样好好的，活一次。 这一次，有人一直在他身边。 秦曜眼中的意外和诧异瞬间凝固，然后猛地破碎开来，飓风裹挟着碎片席卷一切，形成深不见底的漩涡。他喉结耸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师父……” 秦曜脸上的动容无法掩饰，顾彦看着他，依稀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少年。 他很想他。 顾彦笑了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秦曜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现在就可以。” “好。”顾彦眼中跃跃欲试。 他的心跳的很快，这种名为希望的情绪，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过了……此刻，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 身为一个无望的魔物，他几乎忘掉了自己还能拥有这种情绪的能力。 他以为自己走投无路了，却谁知还能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代价，他都愿意。 顾彦狠狠的压了压嘴角，不让自己笑的太明显，虽然有了希望，但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定时炸弹，魔主随时可能会控制他的身体。 秦曜要帮他重回身体，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彦不认为魔主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应该怎么做？”顾彦看向秦曜，问道。 秦曜顿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秦曜小心翼翼的将冰棺中的尸体扶着盘膝坐起，双手手心朝上。他在水晶般的地面上轻轻一按，冰棺缓缓沉入地底，然后他转头道：“我知道你随时可以脱离现在附身的这个人类身体，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若是以魔魂附体，也不过是将你附身的躯体也变成魔物罢了。所以若要完整的回来，必须经受分魂涤体之苦，我的佩剑天生克制妖邪魔气，可以荡平一切魔力，所以我需要先杀了你，你才有机会荡清魂魄中的魔气。” 秦曜缓缓从空中抽出自己的剑，正是他们在人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柄银白色的长剑，仅仅剑身散发的气息，就令顾彦感受十分难受。 他十分清楚这把剑对魔物的威胁。 “在此过程中，我需要小心护住你的魂魄，及时送回你的身体，否则你将会直接被杀死。但尽管有我相护，若是你没能……没能及时摆脱，也一样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一点，只能靠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秦曜沉沉看着顾彦，握着剑的手十分用力，眼中挣扎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明白了。”顾彦说。 其实刚才秦曜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时候，他就差不多想到了这里。他的魂魄魔化已久，要想摆脱魔气，只能用这种最极端的办法。因此他也明白了秦曜犹豫的原因，成功率太低了。 但是顾彦反而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害怕会失败，而是这样的情况下，魔主就算操纵他也没有什么用。 因此倒不担心这个过程会伤害到秦曜，至于自己能不能逃脱，那是他自己的事。 秦曜抿紧唇，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你准备好了吗？”他说。 顾彦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忽然身体微微一震，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的灵魂如同被压迫到一个小小的角落，听自己开口说：“万一……我失败了……你……” 顾彦冷冷的看‘自己’装模作样的表演，魔主果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垂眸看着秦曜的剑尖，心情复杂。 “如果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吧。”顾彦说，他缓缓走上前一步，伸手似乎要碰触秦曜的脸庞。 他看着秦曜眼里的动容，心中低笑，这不是他说的话，他的动作。 他知道魔主想要做什么，他想要驱使他伤害秦曜，驱使他离开这里，驱使他为他做事。 顾彦同样不愿意坐以待毙。 他被控制了这么久，尝试了很多次反抗，但每一次都被轻易的镇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能认命，他不愿意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在尝试夺回对身体的掌控，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在魔主的大意之下，瞬间突破障碍，夺回对身体的控制。但这样的机会仅有一次！一旦用过，就会遭到无情镇压。 顾彦觉得现在就是用这唯一一次机会的合适时机。 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爆发开来！顾彦的右手臂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他忽然一手握住剑尖，直接没入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向着秦曜倒过去！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保护，灵气没有遇到任何阻挡长驱直入！整个身体都瞬间渗出血丝来，如同从里面开始崩溃。 那一次，在他的全力抵挡之下，这把剑依旧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这一次，他将自己的灵魂敞开，任炙热的灵力洗涤而过，宛若千刀万剐，烈火炙烧。 铺天盖地的金色灵力在他的身体里游荡，几乎将他的灵魂绞的支离破碎！ 顾彦张开嘴，发出一声诡异的悲鸣。 魔气中蕴藏的一丝纯黑如墨的意识传来强烈的愤怒，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自身难保，根本无法再继续控制顾彦了。 顾彦口中都是腥甜的味道，他赌对了。 他紧紧抱着秦曜，让那把剑始终插在身体里，没有抽出来，他抬头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他几乎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串在剑上，才没有摔落在地。秦曜握剑的手用力到泛白，微微颤抖。顾彦轻轻覆上他的手，摇了摇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灵魂被分裂灼烧的痛苦令顾彦的表情几乎扭曲，剧痛让他神智恍惚。 但是他不能失去意识，不能放弃，放弃就真的死了。 身为高阶魔物的强大魔魂，蕴含的魔气何其浓郁，不甘心就这样被消灭，在做着垂死挣扎和反抗。 顾彦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但一阵阵的疼痛袭来，几乎将他淹没，就在他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灵台忽然一阵清明，让他重新恢复神智。 这一丝微弱的力量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几乎察觉不见，正是当时没入他身体的那一缕没有被污染的残魂，在魔气被消灭大半之后，终于显露了出来。 顾彦凝聚神识，灵魂之力穿透剧烈的金色灵力，魔气均被阻挡在外，烧的滋滋作响。 他心神动摇，竭尽所能的冲了出去！ 一道白光从他的额头中激射而出！直接冲向了地上他的原身！ 第95章 希望 顾彦从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如此轻盈。 地上的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的没入进去——这就是他原本的身体。就算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没有人告诉他这一点，他也能感受的到……因为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感，如此的契合。 这一切事情看起来很长，但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顾彦感到一阵晕眩，他勉强睁开眼，眼前一阵阵发黑，哪怕是自己的身体，但放置了这么多年，毕竟是生疏了，没有办法立刻很好的掌控，这需要一个过程。 但不论如何，他成功了…… 强烈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出来，他成功了。 他又变回了人。 早已波澜不惊的心从未像此刻一样这么激动，顾彦迫不及待的向秦曜看过去，想要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想要告诉秦曜，他成功了。 然后这一眼看过去，让顾彦的血液瞬间凝固冰冷。 他原本的身体不但没有死去，反而爆发出更强烈的力量来，双目被黑色填充满，尖锐的利爪牢牢抓住秦曜的剑，另一只手扣住了秦曜的咽喉。 发生了什么？ 顾彦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怔忪。 那个‘他’感受到了顾彦的视线，转头看过来，张嘴发出冰冷的笑声，“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顾彦对上‘他’的眼，恐惧让他的手脚冰凉。 这一瞬间，他陡然就知道了什么。这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熟悉的威压。 这是魔主……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 但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嘲弄着顾彦的愚蠢。 “快走……”秦曜嘴角渗出血来，他没有办法转头，看不到顾彦，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 “不……”顾彦睚眦欲裂，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明明成功了！ 那个身体应该瞬间死去才是！魔主的分魂没有了寄托，应该无法再兴风作浪才是！而不应该是这样的……变的更强大，如同摆脱了束缚。 他必须去帮秦曜……秦曜不会是魔主的对手…… 顾彦挣扎着起身，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的僵硬，沉睡了千年的躯体，还无法完全听从他的掌控。明明想要抬起脚，却迟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而且灵魂刚经过洗涤如同初生婴儿，无法使用丝毫法力，现在的他脆弱的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也可以轻易杀死。 但是顾彦不想放弃……他一点点的向那边挪动着身体…… “呵……真是可悲啊……”魔主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轻蔑和不屑，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吾吗？乐极生悲的感觉如何？” “你怎么可能……”顾彦死死盯着他。 “你认为吾不可能在人间存在吗？”魔主微微一笑，“吾确实不能通过空间屏障，但是你可以，吾寄托在你身上的，可不仅仅只是一缕神念，而是十分之一的魂魄。十分之一刚好是这个天地可以承受的极限，也是你可以承受的极限，但吾依然不能随意行动，否则很可能引来天劫。” “虽然你十分弱小，但不得不承认，你逼吾动用了底牌。原本吾会在你打通通道后才吞噬你重新现身的，可是你逼的吾不得不现在就暴露出来。但是……今天把你们都杀了，后面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倒也无关紧要。” 可恶……顾彦眼底浮现绝望。 为什么会是这样，上天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在给他希望之后又一次次夺去。 他们怎么可能是魔主的对手…… “您放过我们，我们愿意臣服于您，供您驱使。”顾彦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秦曜的侧颜，心中一阵阵抽搐，他怎么能看着秦曜去死呢？现在的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天下这人间，是好是坏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要秦曜好好的而已，不想在乎自己的人受伤。 如果他活着的代价是秦曜去死，那么他宁可不要。 魔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了一点惊讶，他说：“你竟然愿意臣服于吾？” 顾彦声音涩然，“我不是一直都是您的属下吗？我不该背叛您的，我知道错了。” 魔主顿了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漆黑的眼眶中如同有浓墨流动，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不，你从来没有真的臣服于吾，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魔主呵呵一笑，“当年你被镇压绝阵之下，吾对你许以重利，你宁可承受煞气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也不愿意臣服于吾。作为一个人类，能坚守到这个地步，吾是有些敬佩的……你和其他人类不一样，也许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于是吾强行抹掉你的记忆将你带入魔界，让你以为自己是个自甘堕落的魔物，你差一点就成功了……但即使这样，你也还是想起了以前的记忆，也还是背叛了吾。从这方面来说，是吾失败了。” “你说，吾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呢？” “何况……也没有必要。”魔主右手微微收紧，秦曜脸色涨的通红。 是这样的吗？ 但顾彦顾不得震惊于当年的原委，他匆忙往前走了几步，哀求道：“您放过他好不好，无论您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知道对于您来说，我们人类蝼蚁般微不足道，但现在通道未开，其他魔物也死伤殆尽，我们熟悉人间，可以替您做事，您毕竟是魔主之尊，那些琐事怎么可以劳烦您呢。” “你是真的愿意臣服吾？”魔主似乎若有所思。 顾彦急切道：“自然是真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种执着根本没有必要。只要能够活下去！” “那么……吾姑且相信你一次好了。”魔主笑了，黑漆漆的眼眸看着顾彦，他咧嘴，“只可惜，吾不需要你这样的手下，太没用了！” 他话音一落，一掌拍向顾彦，竟是要下杀手！ 顾彦眼神一凝，慌张无措恐惧的神情瞬间从他脸上消失，刚才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离魔主足够接近了！对于魔主的痛下杀手他并不意外，他只是需要一个时机而已。 顾彦猛地向前一扑，撞向了魔主的双腿，他的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还是让措不及防的魔主稍微怔了一下，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秦曜手中的长剑陡然爆发出剧烈的白色光芒，猛地将剑从魔主的身体里抽了出来！白光显然对魔气有剧烈的克制作用，魔主发出一阵愤怒的嘶吼！根本不再管顾彦，右手一合就要掐断秦曜的脖子！ 秦曜显然已经准备多时，他双瞳都变成金色，长剑一挥，直接砍断了魔主的那一只手！ “该死！”魔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他竟然被这两个卑微的人类耍了一道！“吾要杀了你们！” 他断掉的右手缓缓长出肉芽，恐怕要不了片刻功夫，就会重新长出完整的手来。 这点伤害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顾彦焦急的看向秦曜，虽然他们两个人默契的合作打了魔主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不认为他们会是魔主的对手。好不容易争取来片刻的时间，应该赶快逃走才是！但是秦曜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曜！”顾彦发出嘶哑的声音。 秦曜回头看了他一眼，带血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双目明亮如昼，“你先走。” 他在地上一跺脚，顾彦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通道！顾彦根本没有想到地面的机关，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跌落了进去，紧接着头顶一黑，通道瞬间又重新闭合了！ 通道很深，顾彦直直的往下坠落，最后重重的跌在地上，浑身的骨头散架了一般的疼。 但是他根本不在乎，他抬头怔怔的看着头顶，头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连声音都传不进来丝毫。他却觉得眼眶酸涩到发疼，他看到秦曜的最后一眼，是秦曜浴血而立，却依然对他笑着，仿佛在说，没有关系。 秦曜对他说，你先走。 你先走…… 顾彦伸手摸了一下脸，手上是湿漉漉的感觉。 他哭了吗？他怎么会哭呢？ 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一下就擅自做决定…… 他怎么可能愿意先走。 顾彦踉跄着站起来，黑暗中抚摸着身边的墙壁，试图找到什么机关，或者可以上去的方法。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去帮秦曜。既然秦曜不愿意逃走，那么他也不会逃走，两个人的，总比一个人的胜算要大一些吧…… 可是无济于事。这里的墙壁光滑如玉，别说机关了，连一个凸起都没有，更别提爬上去之类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顾彦狠狠的一拳垂在墙壁上，寂静中闷响回荡。 “啊——”他大吼一声，最后颓然的坐在地上，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里是这样的安静，顾彦静静的坐在那里，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声音昭示着他的存在，让他不至于以为自己已经是死了，抑或是做梦什么的，他确实是活过来了，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人。会流血，会受伤，也会有喜怒哀乐……就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是秦曜伸出手，将他从无底深渊中带出来，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还没来及感谢他……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对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 顾彦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上面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慢慢的又燃起一点希望。 如果是魔主赢了，怎么可能放过他呢？一定会杀下来吧，也许是秦曜赢了。那毕竟只是魔主十分之一的分魂，用的又不是自己的身体，更没有魔界源源不绝的能量源泉，也许秦曜也有一战之力。顾彦不知道秦曜后来这一千年的经过，但他知道秦曜很强，哪怕在他全盛时期，都不见得是秦曜的对手。 所以，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不是吗？ 顾彦这样想着，便也觉得不那么绝望了，自己在上面，肯定是秦曜的拖累，让他放不开手脚，所以秦曜才让他先走。顾彦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既然如此他就该耐心等待，不给秦曜添麻烦。 他会在这里等秦曜下来。 这一等，也许就是一天，两天，三天…… 下面漆黑一片，也无法分辨时间，但是顾彦觉得过了很长时间了，他感到饥肠辘辘，感到困倦疲惫。 可是秦曜还是没有出现，只有无边的寂静。 希望一点点的淡去……顾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茫然的仰着头，看向什么也看不见的头顶。 如果秦曜赢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下来找他？ 为什么不出现…… 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这样也好，反正这样的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吧，魔主一定会打开通道的，人间没有谁可以阻止他，这个世界反正是要毁灭的。 他唯一在乎的人也不在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是个早就应该死去的人。 死了，就不会感到痛苦难过，不会绝望悲哀。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到后来，顾彦渐渐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他背后靠着坚硬的墙壁，双手抱住膝盖。寒冷一阵阵袭来，从来不懂得害怕和妥协的他，忽然觉得茫然和害怕起来。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寂。 他这一生也算跌宕起伏，也算波澜壮阔，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大概真的要走到终点了。 但他并不甘心，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愿意看到秦曜活着回来，他会努力的，尝试着和秦曜一起活下去，一起去面对这个世界。 但这毕竟只是他的奢望。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早已不在乎了。 顾彦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肩膀，试图让自己的姿势更舒适一点，他的呼吸平缓而均匀，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忽然头顶一缕光线射入进来。 长期的黑暗中陡然出现一缕光明，刺的顾彦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第96章 结局 顾彦茫然的抬头，因为在黑暗中待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一时间没能习惯光明。 一如他在魔界的那千年。 并不是不想要，并不是不渴望……而是害怕，害怕去拥有，害怕会失去。 顾彦眯起眼睛，因为陡然光线的照射，以至于眼睛有些刺痛，他并没有露出狂喜的情绪，而是十分平静的看着。 下来的不一定就是秦曜。 这么多天过去了，如果秦曜赢了，一定早就下来找他了，而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出现，死掉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魔主赢的了话，一定会下来把他找出来杀掉的。 所以来的也可能是魔主。 顾彦心知这一种可能性更大，心知他迎来的可能是真正的死亡，但他却不愿意挪开视线。 因为……哪怕有一丝丝秦曜还活着的可能性呢…… 他都不想错过。 在亲眼见到秦曜的尸体之前，他都不会放弃希望的。 如果是秦曜来找他了，他希望能第一眼就看到他。 上面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处，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缓慢且笨拙，沿着墙壁滑了下来。最终轻轻落在顾彦的面前。 顾彦直直的看着他，脸上湿漉漉的，原来是眼泪流下来了。 “你怎么了？”秦曜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满含担忧，粗糙的手抚上顾彦的脸，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受伤了？” 顾彦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只是阳光太刺眼了。” 秦曜松了一口气，“抱歉，这么久才下来找你。” 顾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能来就好，因为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的。顾彦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庞，不由得伸手抱住了这个男人，这种亲昵而且显得软弱的动作，顾彦以前是不屑于做的，他并不习惯将感情表露在外，但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有时候感情是无法被抑制的，能压抑到心底的……只是还未到深处罢了。 而且他已经不想在压抑自己。 这时候，他只能用这样的动作，将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才能确认这是真实的，而不是他的幻梦。 原来……奇迹是真的会发生的。 秦曜顿了一下，然后单膝跪地，回抱住了顾彦。 他们就这样抱在一起，仿佛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 一缕阳光从上方投射下来，照在他们的身上，泛起金色的光晕，时光仿佛被定格了。 …… 顾彦从床上惊醒，立刻看向身边。 秦曜用手肘支起上身，微笑的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笑道，“你醒了？” 顾彦缓缓吐出一口气，也笑了。 这样平静而美好的生活，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 尽管他仍旧时常从噩梦中惊醒，每次都会梦到秦曜浑身浴血的模样……但那总归是梦而已。一切都过去了。 秦曜后来告诉了他事情经过，他利用阵法引来天雷之力灭杀了魔主的那尊肉体，让他彻底从人间消失，自己也因为重伤昏迷了好几天，所以才没能及时来找他。 顾彦明白了事情经过，终于放下心来。 没有了魔主，没有了魔物，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哪怕无数年后魔界的魔物再卷土重来，那时候他们恐怕也不在了，而且，他想放下，只关注眼前。 事实证明，他也拥有获得幸福的权利，顾彦觉得自己仍旧是幸运的。 尽管这一切来的并不容易。 “今天想出去转转吗？”秦曜温柔的看着他。 顾彦迟疑了片刻，“你的伤好了吗？” 秦曜噗嗤一笑，“早就能蹦能跳了，那点伤不要紧的。” 顾彦还记得当时秦曜下来的样子，伤的那么重，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血色，他差点以为秦曜挺不过来了，哪怕后来回来，也时常噩梦连连。但此刻看秦曜的样子，而且他们还能够……大概真的已经好了吧……顾彦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他该想些好的。 于是点头笑笑：“那我们出去吧。” 再次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顾彦的心境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谁能想到，一心要来毁灭人间的魔将，最后会重新变成人呢？重新做回人的感觉，还不错。 “现在可没人认得你了。”秦曜眯着眼睛打量了顾彦一番，嘴角勾起。如今的秦曜，如同放下一切重担和束缚，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份生气。 “我已经不是大明星了。”顾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然还有点遗憾，原来我还是挺受欢迎的吧。” 秦曜一把揽住顾彦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还是现在这样好，只有我能注意到你。” 顾彦顿了顿，“你在吃醋吗？” 秦曜笑眯眯的点头，“你以为我不敢承认吗？” 顾彦笑了。 两个人就像大街上无数很平常的情侣一样，边走边笑，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虽然是两个大男人，但并未遭到鄙夷和白眼，因为帅哥总是赏心悦目的。 殊不知他们这模样一路虐了多少单身狗。 真是羡煞旁人。 “真是有点吃饱了。”顾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夜市，看什么都觉得很诱人，于是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严格说主要是顾彦在吃。 人间的食物比起一千年前，要丰富多彩多了，然而顾彦刚回来的时候，却并无那种兴致。 那时候，人类食物只是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为之罢了，并不能体会到饱腹和美味，也并不切身需要。而现在他才真正的尝到这些美味，庆幸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 舌尖味蕾传来的触感，如此令人怀念。 从前的他，从未真正的享受过人生。 顾彦的表情忽然沉默下来。 秦曜敏锐的察觉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拉住顾彦，笑道，“明天再来吃吧，难不成你还打算一天就把这里吃遍不成？你这个身体可还没这么好胃口呢。” 顾彦任由秦曜拉着他前进，怔怔的，忽然低声一笑。明明知道要懂得感恩，却还是会难过伤感呢，这真不像他。 他看着前方半步处秦曜的背影，唇角不由得弯起浅浅的弧度。 这就是他想要的人，和他想要的生活。 他陡然加快了步伐，走到秦曜的身旁。从此以后，只需要无所畏惧，并肩前行就可以了。 …… 那天之后，顾彦就不再做噩梦了。 一切都如同他想象的一样，一开始美好的不敢置信，但后来他相信了，这就是现实。便不会再在夜里惊醒。 这样的时间过的很快。 眨眼两年便过去了。 一开始顾彦的失踪引起了轩然大波，名声大噪如火如荼的大明星突然就失踪了，他最后拍摄的历史巨制成为了遗作，无数人唏嘘感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当年的最佳男演员的奖项还是颁给了他，尽管无人上台领奖。 后来慢慢的热度降下来，就不会再每天都有人谈论他了，只是偶尔还会有死忠的粉丝为他哀悼。 顾彦偶尔也会看看新闻，看起来觉得像是看另一个人的事。 那时候他只是在伪装而已，却不想反而得到了别人的喜爱。 两年的时间了，那个他使用过的身份不再经常被人挂在嘴边，顾彦也基本将他所接触过的人都遗忘掉了，他放弃的不仅仅是那个身份，还有那个身份的他所代表的一切。那个还是魔物时的他…… 身为魔物的他所做的事，都已是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 无忧无虑……这是以前他不敢想象的，但现在他得到了。 这个身体也非常好。 虽然上辈子他死了，但这个身体一直被秦曜小心保存，常年放在灵气充足的地方蕴养，因此不但并不衰老，反而对灵气有极高的融合度，换个通俗的话说，就是搁在古代也是个修仙的奇才。虽然现在这个世界灵气枯竭淡薄，但也是可以修炼的，顾彦也并不热衷追求修仙大道，所以修炼的并不认真，他只是想好好的养着自己，可以和秦曜一起生活更长时间罢了。 也不想等秦曜还依旧年轻的时候，自己却白发苍苍了。 认真对待一个人的一段感情，这是顾彦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但是他现在做的十分认真。 而且为之欢喜。 好像给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新的意义。 …… “你要带我去哪里？”顾彦坐上车后，好奇的问道。 这段时间秦曜似乎有些忙，而且从今天早上开始，就神神秘秘的。 “很快就到了。”秦曜微微一笑。 顾彦也就不再问了，他对秦曜的信任是绝对的，大约秦曜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罢了。这两年来，他可是见识了秦曜冷冰冰外表下火热的心。 而且他也并不讨厌，这让他苍老寂静的心似乎也鲜活了一些。 一切似乎并没有出乎顾彦的意料之外。 秦曜带他来到了一栋海边的别墅，这一片别墅区都是秦曜在幕后投资建设的，他的财富已经多的无法估计。 夜空是深邃的黑，天空繁星点点，伴随着一波波的浪潮，空气中有着潮湿的味道。 “这里的风景你还喜欢吗？”一番恬足之后，秦曜埋首在顾彦颈侧，“我专门为你留的。” “喜欢。”顾彦回答的心不在焉。 他对于这些外物一向不甚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有秦曜在身侧陪伴罢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说到底，我们都还只是人，并不是神，也没有超脱生死轮回，在天道面前依旧微不足道。”秦曜今晚似乎感慨的有些多。 顾彦挑了挑眉，这道理他当然懂。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些身外之物，虽然无法让你超脱生死，但却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过的轻松一些。”秦曜道。 “我并不介意这些身外之物，我又不是那些吃饱了撑的苦行者。”顾彦无奈一笑。 秦曜定定的看着顾彦，他似乎在顾彦的眼中看到了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除了那股信念，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他嘴唇微动，顿了一下，终归道：“师父，你知道吗？我活了一千年，熬过无数暗无天日的夜晚，支撑我走下来的……只为了能看到你能活过来，活的好好的，为自己而活一次。这是你应得的。” 顾彦的表情终于严肃了一些，他不知道秦曜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他很久没有叫过他师父了，也没有再提起以前的话题了。 他一直知道秦曜为他做了很多，但是他从来不会诉之于口。 秦曜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寻求回报。 顾彦很清楚这一点。 “我很珍惜现在的时光，我的心愿终于达成，再也没有任何遗憾。”秦曜缓缓道，他深邃的双眼注视着顾彦，唇边是浅淡的笑。 顾彦明明应该是很感动的，但是他莫名的就觉得不安。 仿佛有什么失去了掌控。 但这是不应该的，两年都过去了，一切都好好的，他不应该突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也许只是夜色太美，气氛太撩人，才会让秦曜突然变的感性了起来。 他自己不是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吗？ 顾彦眼神暗了些，他突然上前堵住了秦曜的口，比起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如做些让两个人都快乐的事来得好。 …… 清晨的阳光透过金色的窗纱照射进来，落在脸上，暖洋洋的。 顾彦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侧首去看身边的人，然而身边空空如也。顾彦脸色大变，惶恐一下子攫住了他的心。 秦曜呢？ 为什么不在身边？ 他去哪儿了？ 顾彦匆忙披上衣服推门而出，刚来到一楼，就听到外面大门咔嚓一声开了。 他心头大石陡然落地，原来秦曜只是提前出去了，并不是不告而别。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也不知为何他这次会如此心焦。 顾彦的表情平静下来，“你回来了。” 他走过转角的楼梯，看向大门处，笑意僵硬在脸上。 站在那里的青年也刚好看向顾彦，脸上露出些许错愕的表情，随即很快调整过来，“你就是顾先生吧。” 顾彦定定看着眼前一身干练西装，精神奕奕的年轻人。 这是徐明。 他没有想到会再看到他，自从那个人类身体死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之后，过去的一切也都随之斩断了。在这个世界，除了秦曜，其他人或事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他并没有什么留恋或者不舍，反正没有了他，那些人也能过的好好的。 那段经历曾在他心中荡起过的涟漪，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息。 徐明只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之一。 “你就是顾先生吧。”徐明走到顾彦的跟前，声音明亮清晰，两年时间过去，当初那个有些怯弱的年轻人似乎也变了不少，眼中有了更多的神采和自信。 他已经不认得自己了，顾彦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他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秦曜让你来的？”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但顾彦却还是问了出来。 徐明点点头，他腋下夹着一个文件夹，“秦先生已经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了您的名下，并委托我代为打理。” 对于秦曜，徐明是颇为感激的。 当初顾彦莫名其妙的死了，他难过伤心之余，是秦曜找到了他，并给他提供了条件让他继续深造学习，而且在现在还将这样的重任交到他的手上。 顾彦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冷彻心扉。 “他去哪了。”顾彦听到自己说。 他的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徐明叹了一口气，“秦先生他病的很重，自知时日无多，他明白您可能会无心这些俗务，所以才委托我来替他打理这些产业……” 他看着顾彦的眼神有点同情，虽然很多事情他并不明了，但并不妨碍他脑补出一出狗血大剧。 正琢磨该怎么安慰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却抬头落入一双冷寂的黑色瞳孔，浑身不由得一僵，心底猛地跳了一下。 顾彦眼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怒意和悲哀，黑色中似乎有点点猩红，狰狞可怕极了。 他一手伸手揪住徐明的衣领！手背血管根根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心中的暴虐如何都藏不住！ 这种可笑的话！这种可笑的理由！ 干脆毁掉一切好了！ 徐明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这一声响很轻，落在顾彦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他的理智陡然回到脑海，汹涌而来的疯狂念头如潮水般退去。他刚才在做什么？他想杀了徐明吗？就因为他说了他不想听的话…… 那些恐怖暴虐的东西，那身为魔物时的本能，原来没有完全从他的身上消失吗？一旦底线被碰触，就会毫不犹豫的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欲将他吞噬，重新堕落为那个只为本能而生的可悲存在。 顾彦闭了闭眼睛，声音轻飘飘的，“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徐明伸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刚才他毫不怀疑眼前的男人会杀了他，但他终归是没有。 他定定的看着顾彦，为什么他不感到害怕呢？因为之前也有过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很强大且恐怖，但其实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反而一直保护他……可是那个人死了。 连同他心里说不出的念想，一起死掉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徐明摇摇头。 顾彦一怔，随即口中溢出笑声来，低低的笑声越来越大，如同嘲笑这个世界，嘲笑他自己，又或者在嘲笑秦曜。 “你……没事吧。”徐明眼中满满的担忧，他来到这里，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也是为了报答秦曜的知遇之恩，但现在他却是真的在担心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是那个强大且无所畏惧的男人，是不是也会有这样失态的一天…… 那该是何等绝望，才能令他失态呢？ “我很好。”顾彦说。 他收住笑，转身慢慢走了上去。 其实他刚才是多此一举了，秦曜要和他说的话，昨日便已经都说完了。他的愿望，他的念想，已经毫不保留的展露给他了。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秦曜想要他好好的，他就好好的。 享受他留给他的一切。 好好的生活。 他并不怨恨秦曜，他只是厌恶自己，厌恶现在这样无力且无知的自己。 竟从来没有发现，秦曜的真实情况。 原来那一战的噩梦从来都未曾远去。 …… 徐明本以为这会是个很难收拾的烂摊子，但结果顺利的超乎他的想象。 那个顾先生果然和秦曜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管，也根本不在乎他在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喜欢出去走动。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 顾先生……徐明最近想起顾彦的频率很高，虽然这个顾先生和顾彦长的一点都不像，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去想。 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明明差点被杀了，反而总想起那个男人。 大概是因为这个顾先生，也是叫顾彦吧……徐明这样安慰自己，天底下重名的人那么多，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明本来不必要经常过来的，但是他又不放心顾彦的情况。 因此天天都过来一趟。 一过来，就看到桌上的饭菜一动没动。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之前顾彦虽然失态过，但很快就整理过来，并没有让他操心，更没有自暴自弃的样子。难道……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匆忙上了二楼，就看到门敞着，顾彦靠坐在躺椅上，眼睛闭着浅寐，神态安详。 徐明看的呆了一下，有点不想打扰顾彦，但想起外面一动未动的饭菜，还是轻轻开口唤道：“顾先生。” 其实徐明上楼的时候，顾彦就已经察觉了。但是他有点累，不太想理会。 想着自己假装睡着的话，也许徐明就会走了，但没想到徐明还是开了口。 想起这个年轻人的温柔执着，顾彦知道自己恐怕不好糊弄过去，他缓缓睁开眼，“你来了。” “嗯，我来看看您。”徐明有些笨拙的说。 他满心都是担忧，可是又怕刺激到顾彦，许多话不敢开口。 顾彦无奈一笑，他对徐明的想法心知肚明。 “我没事，只是不太饿，没胃口。”曾经令他感动的人间美食，如今吃来，却总是味同爵蜡。 这些天里，他不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想的都是秦曜的事。想得越多，越发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发现秦曜的异状，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就相信了秦曜的说辞，相信他真的没有事…… 为什么自己没有更早回应秦曜的心意，没有更早想起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要错过那么长的时间。 顾彦的表情明明很平静，但徐明却觉得很心痛。 他犹豫着开口，“那您现在饿了吗？我去把饭菜热热吧！”他说完就转身下楼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什么，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他根本无法走近那个人一步。 那是个隔离一切的独立的世界。 但是……做饭他还是会的！至少也要让顾彦按时吃饭！徐明暗下决心。 这顿晚饭顾彦还是下去吃了，倒是熟悉的口味，毕竟徐明给他做助理的时候，没少给他下过厨。 他也并不想辜负徐明的一片苦心。 徐明走的时候不放心的看了顾彦好几眼，顾彦对他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徐明完全不相信这句话，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和立场呢？ …… 顾彦回到房里看了看外面的夜空，思绪沉浸到回忆中。 那些好的，不好的，久远的临近的，都一遍遍的在他的脑海中回放。而他现在也只能在回忆中，想念秦曜的模样，才一个多月，他就觉得难以承受，那么秦曜等待他的一千年，又是怎样撑过来的呢？ 如果就这样轻易放弃的话，对秦曜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他可以放弃的这么轻松。 顾彦不想就这样放过自己。 他驱车离开了这栋别墅，自从秦曜离开之后，这是顾彦第一次离开这里。 他不敢回到他们住了两年的家，那个家里处处都是他们的回忆，他不敢回到那里，唯恐控制不住自己，但是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回去，想到回到有秦曜气息的地方。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也可以在那里怀念。至少还有个念想…… 这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深夜的庄园寒冷沉寂，如同黑夜中无声狰狞的坟墓。 顾彦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厚重的大门，一步步走了进去。 …… 徐明第二天就发现顾彦不见了，他发了疯的到处找，担心顾彦就这样寻了短见，后来发现顾彦只是回了家…… 顾彦回家后就再没有出门，他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死气沉沉的。 但是再没有胃口也会按时吃饭，每天会准时出去散步，他答应过秦曜，要过的好好的，也许他有一天能够走出来，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只是还不是现在。 他走遍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回忆。 有时候想起一件小小的事，也能让他的心情开怀，他第一次发现，美好的回忆是一种珍藏，比什么都要来的宝贵。 只有一个地方他从来没有踏足，就是正中央那个干涸的湖泊。 就是在那个湖下的秘境中，曾经保存着他的身体，曾经爆发了那场大战，决定世界命运的一刻从那里开始，又从那里结束。那里他获得了新生，那里秦曜战胜了魔主的分身，也葬送了他自己。 秦曜偷来了两年的时间，让他重新习惯了这个世界，自己却离开了。 如今那里一片荒芜，曾经清澈的湖水不再，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坑壑，昭示着曾经的惨烈。 顾彦闭上眼睛，他想起了从废墟中出来的那一刻，浑身浴血的秦曜拥着他，从湖底的废墟中走出来，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以为从此人生将再无阴霾。 原来只不过是一场梦。 终究还是有人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世上哪有皆大欢喜的事。 他害怕那里，害怕只要一靠近，连仅剩的幻梦也会如同泡沫一般被戳破，他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可是他又不受控制的会想到那里，会远远看着那里，明明知道那是致命的，却控制不了自己。让那里时刻提醒他曾经惨烈的事实。 顾彦睁开眼睛，夕阳的余晖带着暖暖的金色，似乎就要从天边沉下去。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力抬起步伐，不由自主的往那边走去。 只是看一看，只是看一看有什么关系…… 哪怕魔主分身已死，因为强烈魔气的腐蚀，这里的地面都透露着腐朽不堪的气息。 顾彦弯下腰来，凝视这凹凸不平的地面。 他当时没有想过，秦曜到底是怎么打败魔主分身的，现在看来，恐怕是透支了所有的生命吧，他还能坚持两年不露异样，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了。 当年的密道已经被完全掩埋，那座地宫恐怕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顾彦嘴边溢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过……哪怕全世界都不记得你了，我还会记得的。 就像你一直都记得我一样。 他站直身体，就要转身离开，脚下忽然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狼狈的扑倒在地。锋利的石头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了出来，顺着石缝渗入地下。 顾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爬起来拍了拍衣服。 正要继续离开，眼神忽然凝了一凝。 旁边的石块上有着一滴暗红色的血迹，那滴血应该已经有些时日了，被日光曝晒后，在黑褐色的石头上一点都不起眼，哪怕仔细看可能都不会发现。 但是因为他的鲜血染红了一旁，刚好注意到那里，才会注意到那一点血迹。 顾彦忽的跪坐下来，定定的看着那块染着血迹的石头，好半天……然后他疯狂的用手挖起眼前的地面来，根本不管自己双手血流如注。 那是秦曜的！那一定是秦曜的！ 秦曜就在这里！ 原来秦曜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因为他的胆怯和逃避！ 顾彦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点点的挖开面前的石头，这里的地面比想象中松动，似乎只是后来才被填上的。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顾彦忽然触碰到一块石板，那是曾经密道的入口，如今被掩埋在地下。 他一手抓住石板的卡扣，就要拉开，忽然动作停顿了一下。 剧烈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想看到什么？ 他会看到什么？ 顾彦深吸一口气，半晌，眼中的惶恐散去，神色坚定下来。 他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哪怕这个结果很残酷，他也不会逃避。这种煎熬他已经受够了。 顾彦用力拉开石板，走了下去。 地下的空气十分沉闷，还依稀有着没有散去的血腥味。 墙壁两侧的灵石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幽暗的道路。顾彦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终于，他停住脚步。 通道的尽头，秦曜靠坐在地上，他肤色苍白，双目紧闭，连头发也一根根的白如透明一般，整个人仿佛一个冰雕，静静的，没有丝毫气息。 顾彦连呼吸都放缓了，唯恐惊扰了眼前的画面。 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彦的唇边露出浅浅的笑容，眼中似乎有着无尽的缱眷。 我终于找到你了，很抱歉让你一个人待了这么久，很抱歉现在才过来。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秦曜的脸庞，然而想起自己满手血污，又收了回来。他怎么能用这双手去碰触他呢，他死的这么安详，这么美好，如同最完美的雕塑，自己怎么能够破坏。 他应该回去洗干净再过来，如果让秦曜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秦曜一定不会高兴的。 “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顾彦低声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脏兮兮的模样实在不太像他，语气都变的不自在起来，“我晚点再过来看你好不好？” 顾彦盯着秦曜的脸，看着他白如雪的睫毛，眨了眨眼睛，“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很快就回来。”他站起来，转身仓忙就要从这里离开，他要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带秦曜回家。 “……别走。” 顾彦的脚步猛地停住，整个人都僵硬的一动不动，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大概是太想念，所以产生了幻觉。 回头看一眼吧，看一眼再走，反正他很快就会回来，还怕多看一眼吗？ 顾彦慢慢的转过身，就落入一双金灿灿的双眸。 浑身雪白，没有一丝生气的男人睁开了双眼，双瞳呈淡金色，耀眼又似乎在绽放着最后的光芒。只待燃尽最后的生机。 “你……”顾彦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发出艰难的声音，带着喜悦的哽咽，“……还活着。” “你不该过来的。”秦曜的唇毫无血色，声音低而轻，眼中是温柔的笑意，“既然来了，就陪陪我吧。” 顾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秦曜的身边，在他的身边靠坐着。他的肩膀碰触到身边的人，那样的冰冷，根本不似一个活人。 秦曜一动不动，似乎说话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但他依然温柔沉稳，“我想过去远一些的地方，死在你永远看不到的地方……然而……最后还是选了这里。” “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想留在能看到你的地方。”秦曜定定的看着他，双目流露出歉意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自私的将自己的好展示给你，自私的让你记住我，自私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明知道不应该这样，明知道活下来的人会更痛苦，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爱你。 顾彦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曜，唯恐眨眼的功夫，眼前这个人就会变成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怕眼前这一切烟消云散。 “我也很自私的，难怪我们会是一对。”顾彦笑着说。 秦曜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说：“你答应我，会好好的。” 顾彦点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但我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你死去，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没有办法呢，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能活下来，如果失败了，我们也能黄泉路下做个伴。” 我能找到你，这便是天意。 再也不会放开。 秦曜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劝解，但是终究没开口。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顾彦。 顾彦也是看到秦曜之后才想起这个办法的，秦曜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生机耗尽。 那么只要将自己的生机分一半给秦曜，那他们两个就都能活下去了，然而生机又岂是能轻易分给别人的，一不小心，既没能救得了人，还会把自己赔进去。即使成功了，也相当于和别人平摊了命数，折寿不少。 但是对于此刻的顾彦来说，却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 他只怕自己连拼一拼的机会都没有。 顾彦侧头看着秦曜，脸上荡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纯真炙热，如同早起的朝阳。你给我的生命，以后让我们一起共享。 “我很庆幸这个世界有你存在。” 顾彦笑着，上身前倾，猛地吻住了秦曜的唇，浓浓的生气顺着交接的唇舌渡了过去。 从此以后，我们都不会分开。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